“哪里,哪里!能招待县尊大人,是我们的荣幸!”
众人客气着,均争相簇拥在县尊大人身边,彼此谦让着往楼上去。
县尊大人走了两步,然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对众人道:“这里只有宋小姐一个女郎,我看我们还是照顾一些,让她先行好了。”
宋积云愕然。
众人一愣,立刻纷纷道“应该!应该”,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这样,宋积云就会和县尊大人走在一起。
她笑盈盈地道了谢,眼睛却看着元允中,无声地邀请他同行。
元允中斜睨了县尊一眼, 步履轻快地走到了宋积云身边, 还伸手指路,朝县尊大人说了句“请”。
县尊大人笑了笑,一副不以为忤的样子率先上了楼。
宋积云莫名松了口气,和元允中并肩,跟在了县尊大人身后。
二楼的宴会自是举梁县之力。所有槅扇全都打开,席开十桌。浅褐色的楠木太师椅上铺着猩猩红的织锦坐垫,万字不断头的落地罩旁挂着鹦歌绿的湖绸幔帐,蓝绿色承尘用金丝线细细地描着卷草纹的花边,白色羊皮制成的八角宫灯上银红色流苏高高静静垂落,墙角摆放的兰花让宴会厅暗香浮动,摆放在桌上的青花瓷碗碟更是精美,在充沛的光线下熠熠生辉,代表着景德镇瓷器的最高水平。
县尊拿起一把调羹。调羹在光线下如轻薄的玉,看得到一圈光晕。
“不错,不错!”他感兴趣地笑道,又拿起了一個味碟对了光。
“这是我们李氏窑厂的瓷器。”李子修立刻上前道,“属于薄胎工艺。用在酒具上最好。您看,这碟底还有我们李氏瓷器的落款。”
其他人自然也不甘落后,纷纷上前介绍这些瓷器的工艺。
宋积云已经邀请到了县尊大人去宋家族学做客,也就无意在此时和这些人一较高低。
她悄悄地拉了拉元允中的衣袖,示意他们把位置让给这些想找机会亲近县尊的人。
元允中从善如流,少见的配合。
只是没想到他们刚刚从围着县尊的人群中退出来,洪熙却迎面走了过来。
“宋小姐!”他温声和他们打着招呼,“元公子!”
宋积云笑着点头,尊了声“洪公子”。
元允中眼眸骤冷,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吭声,像是宋积云的从属,一切属从宋积云即可。
洪熙看在眼里,不以为意地对宋积云笑了笑,略带歉意地道:“原想早上约了宋小姐一起过来的,不曾想家里的生意出了点意外,我只好先赶了过去。”
宋积云不知道他的歉意从何而来,但他既然这样说了,她不免要应酬他几句:“家里的生意出了意外,要不要紧?”
“还好我和淮王世子爷是同窗,拿着他的名帖去拜访巡检司的时候遇到了江大人。”洪熙笑着解释道,“江大人是我鹤山书院的学长。”
宋积云讶然,却似笑非笑地先看了元允中一眼,这才道:“原来新来的县尊大人也姓江啊!”
而此江非彼江哦!
元允中脸很臭。
宋积云忍着笑意,好不容易才笑出声来。
他们俩个一个盈盈含笑望着对方,一个昂着头骄傲不语,却莫名让人想起吵了架,女孩子正在哄男孩子的小情侣。
洪熙心里“咯噔”一声,挑刺般地道:“也?还有谁姓江吗?”
“没有!”宋积云和元允中的视线齐齐落在他的身上,又不约而同地道,“没有谁姓江!”
所以,这是宋积云和元允中的秘密吗?
洪熙不动声色地想着,却看见宋积云和元允中在话音落下后,面露惊讶地彼此对视了一眼,又有些不自在地快速分开了。
宋积云甚至轻轻地咳了一声,笑着对他道:“没想到江大人也是鹤山书院的学生,恭喜你们,江大人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
她没有看到元允中沉沉地瞥了洪熙一眼。
登堂入室正文卷第112章 洪熙对元允中不过是面子情,就更不会注意他的情绪了。
他笑盈盈地和宋积云道:“也算是个意外之喜吧?我从苏州回来,对梁县不熟,有个学长在这里为官,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有个商量的人。”
说到这里,他还感慨道:“也不知道这次巡俭司的发什么疯,扣了我们家的货,不然还遇不到江大人。”
宋积云和他寒暄了几句,王主簿开始招呼大家入席。
这次江县令没对宋积云指名道姓,王主簿也怕她太出风头,遭人忌恨,有意关照她,把她和元允中安排在了角落用餐。
和宋积云同桌的有几个是宋家窑厂的原料供应商,原本准备等宋又良的七七过后找个机会去拜访她的,此时遇到,众人说起了彼此的生意,也算是彼此提前认识了。
午宴过后,王主簿还安排江大人听曲赏花,江县令却婉言拒绝了他们的安排,和参加赏花会的人聊了聊各自的情况,用过晚膳就散了。
众人纷纷邀请江县令去家里做客。
江县令欣然应允,让大家和自己的师爷约时候,坐上轿子走了。
众人送走了江大人还意犹未尽,三三两两地在文思楼前议论着今天和江大人见面的感觉。
洪熙找到了在等轿子的宋积云和元允中。
“宋小姐!”他道,“我听说明天会开窑,不知道我能不能去看看?”
宋积云安排窑厂明天开始烧制洪家的定制瓷。
她闻言为难地道:“洪公子,不好意思。我明天要去见王主簿。要不改天?”
各家窑厂有各家窑厂自己的烧瓷方式,一般人都不会提出去参观。
宋积云不知道洪熙是不知道这个规矩,还是觉得他们家是在为他烧瓷,他看了也不要紧。
洪熙难掩失望。
宋积云却笑着转移了话题:“没想到江大人之前听说过我,我看您刚才朝他使眼色,不会是您向江大人推荐的我吧?”
洪熙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和江大人闲聊的时候提了一句,没想到他还记得。”
“多谢洪公子关照。”宋积云笑着向他道谢,“以后洪公子有什么需要我搭把手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洪熙谦虚地摆手。
有小厮神色慌张地穿过人群找了过来,对洪熙道:“大公子,老太爷回来了。大管家让你赶紧回去。”
洪熙颇为意外,道:“二公子回来了吗?”
小厮摇头,道:“二公子会陪着鹤山书院的夫子和同窗们一道过来,老太爷提前回来给二公子准备及冠礼。”
洪熙歉意朝着宋积云笑了笑,陪了个不是,匆忙和小厮走了。
元允中伫立在原地,望着洪熙的背影半晌没有说话,还是宋积云喊他上轿,他才收回了视线。
第二天一早,郑全代替宋积云去了窑厂主持开窑,宋积云则去了王主簿家——王主簿昨天那么照顾她,她也要早点给王主簿一个交待,把两家合作的事敲定下来才是。
王主簿推了他的小舅子和宋家合作,由宋家出钱出力烧制,王家负责销售,利润七三开,宋家七,王家三。
这是景德镇这边的惯例。
宋积云却提出由宋家供货,王家负责梁县、鄱阳县、万年县等周边的销售:“我不管您能卖出多少价钱来,我给您个批发价,并保证给您独家供货。”
王主簿听得十分心动,但他毕竟不是做生意的人,向来秉承着“天上不可能掉馅饼”的态度行事,想不明白的事就怕上当,因而有些犹豫。
宋积云一看就知道他的心结在哪里,笑着和他说着自己的打算:“路途不同,瓷器的价格也大不相同,有些行商比我们这些窑厂赚得还多。而您有人脉,非一般的行商可比。照我觉得,您应该试试做做行商。如果您觉得太辛苦了,大不了我们再重新按惯便立契好了!”
王主簿沉吟道:“我回去想想。”
他小舅子却是个做生意的料,觉得宋积云的主意更好,蠢蠢欲动地怂恿着王主簿答应。
这样反复掂量,到了下午才把这件事敲定。
而此时的元允中,却站在梁县县衙后院的小花园里,满脸寒霜地抱肘望着江大人,嫌弃地道:“江勤呢?”
江大人神色惬意地坐在香樟树下的醉翁椅上,啃了几口新上市的青枣,这才道:“找我什么事?”
元允中脸色很不好看。
江大人调侃地眨了眨眼睛,道:“我就是江秦啊!”
“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元允中冷冷地道,“你是来梁县做什么?江勤哪里去了?”
“他去哪里有什么要紧的?”江大人摇了摇醉翁椅,道,“你昨天晚上让人叮嘱他的事,我可是一件没落地帮你完成了。”
元允中冷笑。
江大人想到他们一起读书时元允中目中无尘的模样,想到元允中居然会为了一个女子特意来警告江勤,他除了想笑出声来,还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戏谑元允中一回,他肯定会后悔的。
“只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居然突然成了别人家的未婚夫。”他佯装惊讶地道,“不知道恩师他老人家知道了,会不会吓得连夜赶过来。”
“这与你何干?”元允中说着,警告他道,“做好你份内的事,告状精!”
“小师弟,你这么说,我太伤心了!”他捂着胸口,受伤地道,“想当年,你的《九章》还是我给你启的蒙,你不能过河拆桥,官位比我高就不认我这个师兄啊!”
元允中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江大人愣住,随后苦笑,忙站起身来,冲着他的背影就道:“小师弟,夏大人觉得江西的事情很复杂,江勤平庸无能,让我来盯着点御窑厂。”
元允中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背影洒脱中带着几分冷酷,又带着几分一去不复返的绝决,眼看着就要离开小花园,
江大人不知道想到什么,倏然失笑,高声冲着他的背影道:“小师弟,你安排了这么多,我怎么看那位宋小姐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
说着,他摇头叹息道:“我看那位洪公子挺殷勤的,宋小姐不会误会什么吧?”
元允中轩昂的身影微滞。
2022年1月1日
写在新年的第一天。
好像有很多话要对大家说,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2021年,对我来说是命途多舛的一年。特别是下半年,好基友说我开文选错了日子,让我以后开文还是要找高人看一看。
可在我心里,更多的是感激。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包容,让我能有力量和动力尽快地调整自己的状态。
谢谢每一位坚持给我投月票的朋友,是你们让我知道,还有读者等着我,这种等候,那么地温暖着我的心。
2021年,让我明白了健康的可贵;2022年,我的新年愿意是大家都能身体健康,我能顺利写完《登堂入室》。
希望年底的时候,我在盘点2022年时,能完成年初的愿意,收获健康的。
慢慢在恢复写作,希望能尽快把欠更还了。
祝大家2022年顺利!
请继续支持《登堂入室》。
第113章
此时的宋积云已经从王主簿家里出来,和从窑厂回来的郑全在宋又良的书房里商量着和王家的合作。
“这件事恐怕还得你帮忙盯着。”宋积云坐在中堂长案下的太师椅上,喝了口新上市的岩茶,“虽说给御窑厂烧了新瓷,但我们把之前作为贡品的白瓷拿回来对外销售,还是得去御窑厂那边打声招呼。你到时候带着汪大海去拜访万公公,把相关的契书拿到手里。”
说到最后, 她还叮嘱:“不用吝啬钱财。”
郑全恭敬地应“是”,说起他今年去窑厂听到的一件事:“听说大老爷的窑厂准备过两天开业,还把好几家小窑厂的大师傅给挖了过去。”
宋积云微愕,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越是小窑厂,就越依赖把桩师傅或者吹釉师傅的手艺,有的时候,他们基本只是某一道工序技艺非常的高超才赖以在景德镇这个竞争激烈的市场存活下去, 他们的这些大师傅们和东家关系相比大厂更亲密, 更难以挖人。
郑全也挺困惑的:“我还专门找去打听了一番,大家都说不清楚。只知道那几个小窑厂的当家人都很生气,可问到他们面前,又一个个都三缄其口,很奇怪。”
宋积云也不可能天天盯宋大良,她吩咐郑全:“派人盯着点,有什么不妥当的,就赶紧来告诉我。”
郑全点头。
香簪跑了进来,道:“大小姐,十一太爷过来了,说是有要事商量,太太让您赶紧过去。”
明天是宋又良七七,宋积云怕是有什么突发事件, 匆忙去了厅堂。
厅堂里,不仅钱氏和宋十一太爷在,宋家的几位族老和长辈也在。
他们正兴奋地讨论着县尊大人要来宋家私学参观的事,见了她还兴奋地朝她招手:“听说昨天县尊大人称赞你‘巾帼不让须眉’了。好!为我们宋家争光了1
居然是为了这件事。
与宋又良的祭祀毫无关系。
宋积云把赏花宴上的事一一告诉了他们。
就有族老担心地道:“县尊大人不会是说的客气话吧?”
有人听了不以为然地道:“就算是客气话,到时候想办法把它变成现实不就成了1
还有人道:“这县尊大人参观私学, 在我们梁县还是第一遭,有没有人知道怎么接待?”
大伙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热闹。
钱氏悄悄拉了宋积云的手,眉眼间全是欣慰。
有了县尊大人背书,她女儿以后的路就能顺当很多。
她从心里感激这位县太爷,等送走了族中众人,她问宋积云:“我手里还收藏了你父亲早年无意间烧出来的一对霁红瓷的铃铛杯,你看,要不要给县尊大人送去?”
“到时候再说吧1宋积云总觉得江大人和元允中的态度都有点奇怪,她打趣着岔开了话题,“没想到您手里还有这样的好东西1
“何止1心情大好的钱氏故意压低了声音笑道,“我手里还有一对你父亲亲手烧制的青花竹林七贤的笔海,你出阁的时候,我给你做嫁妆。”
“好啊1宋积云愿意逗母亲开心,笑盈盈地应下,“还有什么好东西,也一并告诉我好了1
钱氏反而不说了,而是问起了元允中:“怎么没见他?”
宋积云抚额:“早上不是还来给您问过安吗?这还没到晚上呢。”
真把他当儿子了!
钱氏讪讪然, 笑道:“我这不是见乡下的田庄里送了新麦过来,准备给你们做几个吹饼吃吃吗?”
“他是苏州人, 您与其给他做吹饼,不如给他做梅干菜烧饼。”
母女俩说着话,晚上也没见元允中过来给钱氏问安,钱氏担心不已,派了人去问,说是和邵青出门了,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宋积云心里直犯嘀咕,让人给六子带话,若是元允中回来了,立刻来跟她禀告一声。
可直到天亮,元允中也没有回来。
难道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但再过一個时辰就是她父亲七七的祭祀了,族中一些来帮忙的人已经到了,她和母亲应酬着来宾,无心去寻元允中的行踪。
偏偏钱氏还挺惦记着他的,焦急地问宋积云:“元公子怎么还没有到?”
“我已经让人去荫余堂了。”宋积云只好转移母亲的视线,指了宋十一太爷的母亲,“老太太过来了1
钱氏连忙和她去打招呼,这才把元允中暂时抛在了脑后。
家里渐渐开始人声鼎沸。
比之前几次祭拜来的人都多。
甚至连江大人在王主簿的陪同下都来了。
大家全都愣住了。
宋积云看见随江大人一起过来的洪熙朝她笑着点头。
她心中微讶。
洪熙和江大人的关系已经有这么好了吗?
她搀扶着钱氏上前去给江大人行礼。
“快快请起1他笑容温和,示意宋积云扶起钱氏,道,“太太保重身体,不必多礼。”
钱氏含泪起身。
宋氏的族老们闻讯赶了过来,纷纷上前给江大人行礼,陪着他去给宋又良上了香。
江大人左顾右盼,道:“怎么不见元公子?”
众人再次愣祝
是啊!一直都没有看见元公子!
有什么事比接待县尊大人更重要的?
大家看宋积云的目光都很疑惑。
宋积云暗暗皱眉,正想找个什么理由搪塞过去,门外突然传来元允中懒洋洋的声音:“江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吗?”
众人的视线都朝门外望去。
只见元允中穿了件白色细布净面直裰,纤尘不染,神色悠闲地站在门口。
明亮的晨光落在他的肩头,仿佛给他镀了层光辉,清华而又高贵。
让很多人都觉得自惭形秽。
屋里屋外一阵静默。
江大人看着,“呵呵”地笑了两声,道:“元公子玉树临风,气宇轩昂,没想到初来梁县就能遇到如此藏龙卧虎之辈,我对公子一见如故,想与公子结交一二而已。”
众人顿时发出羡慕的感叹,觉得元允中能得到县尊大人的赏识,以后宋家何愁不家业得续。
元允中轻笑一声,缓缓走了进来。
众人立马给他让道。
宋积云却从那声轻笑声中莫名听出几分嘲讽。
她越发觉得元允中和江大人的关系不一般了。
这也太怠慢江大人了!
宋十一太爷见了忙走了出来,道:“时候不早了,怎么不见宋大良和宋三良?”
按礼,来能加七七这天祭祀的在丧主家聚齐之后,众人就会结伴去坟地给丧主放几响炮竹,请和尚和道士念几卷经,丧主家再招待来宾吃一顿,一般的亲戚朋友就可以散了,族中管事的族老和丧主的兄弟、妻儿留下来商量好守孝的事,这逢七的祭祀就结束了。
至于那些和丧主家只是点头之交,出于礼节来给丧主敬柱香的,在丧主家启程去坟地的时候就可以告辞了。
特别是像江县令和王主簿,身份地位比宋又良高很多的人,能来给宋又良敬香就已经是抬举宋家了,给宋又良上柱香就走,大家觉得理所当然。
而宋十一太爷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怕江县令不满,怕江县令给宋家穿小鞋。
他委婉提醒来宾,宋家的人要去宋又良的坟头了,不想跟着过去的,可以告辞了。
王主簿此时心中很是不满。
宋家的这个女婿,对江县令太不尊重了。
如果他不是刚刚和宋家坐到了一条船上,他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当场斥责元允中一顿。
看来得想个机会说说宋积云才是!
他想着,说出来的话就带着几分散漫:“既然如此,那我们就……”
“祭祀应该定了吉时的吧?”谁知道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江大人却突然笑打断了他的话,“要是等不到宋家的两位老爷,就不等了。我们先过去。免得耽误吉时。毕竟死者为大嘛!”
言下之意,是他要去坟上祭拜宋又良。
王主簿和宋家的众人都惊呆了。
宋又良何德何能,让一县之尊亲自去他坟上给他上香。
宋十一太爷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激动地道:“县尊大人说的是。宋大良和宋三良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留两个人在这里等他们好了。”
又代表宋家感激他:“又良若是泉下有之,定会感激涕零的!”
江大人不以为然,笑望着元允中道:“毕竟是元公子的岳父,没遇到也罢,既然遇到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祭拜一番才是。”
元允中满脸寒霜,冷笑不语。
宋积云再迟钝也感觉到这两人有矛盾了。
而且江大人还是针对元允中而来。
她顿觉头痛。
只希望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要烧到她家来。
她悄悄地拉了拉元允中衣袖,想劝元允中两句,只是没等她开口,她就发现江县令的目光非常敏锐地落在了她拉元允中的衣袖上。
宋积云话说不出口了,只好朝他礼貌地点头微笑。
元允中却猝然道:“难得江大人如此有心,我若推辞,岂不是辜负了大人一片诚心。”
他说着,璨然一笑,伸手道:“江大人,请!”
一副要和江大人把臂言欢的模样。
宋积云目瞪口呆。
江大人在一愣之后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道着“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和元允中并肩出了厢房。
在场的人炸了窝。
“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元公子不会是江南名士吧?”
“我听说很多名士都走魏晋之风,特意穿粗布衣服,吃五谷杂粮!”
宋十一太爷回过神来,立马跟上前去,还道着:“江大人宅心仁厚,难怪年纪轻轻就做到正五品,这是我们梁县之幸,也是我们百姓之幸啊!”
在场的人纷纷附和,更有那原本不准备去的人也临时改变了行程,要跟着宋家去宋又良的坟上。
一时间屋里屋外人声嘈杂,喧嚣鼎沸。
洪熙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宋积云身边。
“大小姐!”他眼底有着深深的困惑,“元公子他……”
应该是信了刚才那些人的议论。
宋积云自己都一头雾水,怎么跟洪熙说?
她脑子飞快地为元允中找借口,面上不免犹豫了几息,耳边却已传来元允中的声音:“快点,该启程了!”
宋积云抬头,看见元允中站在钱氏马车旁,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钱氏则撩着轿帘伸出头来,神色有些着急地望着她。
什么意思?
这是在喊她?
她略一迟疑,感觉元允中的脸色怎么隐隐有些发青样子。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冲着她道,声音已明显的不厌烦了。
宋积云只好歉意朝着洪熙笑了笑,快步走了过去。
宋积云这才发现江大人站在离他们一射之地的马车旁,正饶有兴趣地望着他们。
好像在看戏似的!
她脚步一慢。
耳边却传来元允中和她母亲说话的声音:“等忙完了七七的事,得从田庄里选些忠心耿耿的小子进门服侍才好。家里能做事的小厮还是少了些。不能什么都指望吴管事。”
钱氏很是赞同,在路上还同宋积云道:“这家里还是得有个男子才是。你看元公子,想的就周到。”
宋积云觉得她母亲完全是被元允中晨昏定省给迷惑了。
她胡乱地点头,脑子里却不断地回放着刚才元允的神情。
他应该是在生气。
可他为什么生气呢?
是和江县令的唇枪舌战中占了下风?
宋积云努力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她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可她身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宋大老爷也太不像话了,不管有什么恩怨,二老爷七七,他怎么也得露个面吧?兄弟情义不在了,还有侄女们。他好歹还是个长辈吧!”
还有的道:“三老爷怎么也没有来?宋家二老爷在世的时候,他可没少讨了好去。如今没了便宜,就不认侄女了,看样子也是个白眼狼。”
“好像宋家大房两个出了阁的姑娘女婿也没有来!”还有人嘀咕道,“这也太不像话了。想当初,她们出阁的时候,陪嫁可都是宋家二老爷准备的。”
宋积云没把这些议论放在心上。
世人多逢高踩低,今天要不是江县令来了,他们估计又是另一种说法了。
她去找了元允中。
“你怎么了?”她有些担心地望着板着个脸的元允中,“是和江大人……有什么不妥吗?”
元允中的话音未落,宋十一太爷已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别人家想请江县令和王主簿来坐坐都请不到,怎么能把人往外赶呢?
他眼珠子一转,立刻道:“宋大良和宋又良还没有来呢,我们等等好了1
众人一愣,这才发现不仅宋大良和宋三良没有来,两家的妻儿也都没来。
抱厦外顿时炸了锅。
“宋大老爷也太不像话了, 不管有什么恩怨,二老爷七七,他怎么也得露个面吧?兄弟情义不在了,还有侄女们,他好歹还是个长辈1
有人道:“三老爷怎么也没有来?宋家二老爷在世的时候,他可没少讨了好去。如今没了便宜,就不认侄女了,看样子也是个白眼狼。”
“好像宋家大房两个出了阁的姑娘女婿也没有来。”还有人嘀咕道,“这也太不像话了。想当初,她们出阁的时候,陪嫁可都是宋家二老爷准备的。”
抱厦里的江县令突然站了起来。
说话的人顿时安静如木鸡。
“既然时候不早了,那我们就不等了。”江县令徐徐地道,“留個人在这里等两位宋老好了。免得耽误吉时。毕竟死者为大1
他声音不高,态度却十分的坚决。
众人都呆住了。
江县令,这是要去坟上祭拜宋又良吗?
众人悄悄地交换着眼神,还不时睃一眼宋积云或者是江县令。
宋十一太爷闻言激动的手足无措,忙道:“县尊大人说的是。宋大良和宋三良怕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留个人在这里等他们好了。”
又代表宋家感激他:“又良若是泉下有之,定会感激涕零的1
江县令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看了看元允中,道:“我没遇到也就罢了,既然遇到了, 怎么能不去给宋家二老爷上炷香呢?”
“是, 是, 是1宋十一太爷想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系,但不妨碍他附和江县令说话,他在前面领路,“您这边走。”
江县令昂首背手,率先出了抱厦。
王主簿捏着颌下的胡须望着江县令和宋积云的背影在太师椅上坐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起身,在宋十一太爷的招呼下出了抱厦。
门外人声鼎沸,嘈杂喧嚣。
原本很多没准备跟着去坟上的人临时改变了主意,雇轿子的雇轿子,雇驴车的雇驴车,还有想拼车的,络绎不绝,到处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