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室—— by吱吱
吱吱  发于:2023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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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卡着不同意,他们也没有办法烧白瓷。
王太太听着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低声笑道:“那不还有江大人吗?”
宋积云知道江大人昨天的话传了出去。
她虽然感觉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但也没太放在心上,笑道:“名帖只有一张,总不能事事都求江大人吧?好钢还是要用在刀刃上。”
王太太含笑不语,转头对钱氏道:“我们家老爷总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畏手畏脚的,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钱氏向来不懂这些,但她对于自己不懂的事,从来不发表意见,更不会插手。
她只好模棱两可地笑道:“多谢王主簿, 要不是王主簿, 我们孤儿寡母的, 还不知道被别人怎么磋磨呢?王大人的恩情, 我们家都记在心里呢!”
王太太讪讪然地笑了笑,两人聊起了家常。
直到宋积云去安排午膳,王太太这才又揪起之前的话头,道:“这做生意的,谁家不找个能庇护的人。像我娘家的生意,就得亏了我们家老爷关照。我是觉得,趁着江大人对你们家大姑娘印象好的时候,可以多走动走动。”
钱氏不太明白怎么个多走动法。
王太太干脆就把话挑明了,俯身和她耳语:“我可打听清楚了,那江大人还没有成亲,这次来任上,也只带了两个师爷,一個贴身的随从,一个贴身的小厮和一个从小服侍他的婆子。”
钱氏心怦怦乱跳。
江大人她远远见过。
不管是相貌、才学还是气度,那都是她平生所见。
若是他们家积云能嫁给这样一位夫婿,她做梦都能笑醒。
但这念头也不过是在她脑海里一闪,她就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清醒过来。
江大人是读书人家出身,就算是他们有意和江家结亲,江家未必瞧得上他们家。就算是江大人钟意宋积云,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落得个做良妾的下场。
她夫婿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可不是为了精心养大了送给别人家糟蹋的。
钱氏顿觉王太太这话说得有些不妥当。
可王家帮他们家良多,她也不好指责王太太。
“男女有别,”钱氏道,“还要有分寸的好。何况江大人身边还没有个如夫人,我们家积云就更要避嫌了。”
还故意歪曲王太太的意思,感激地拉了王太太的手道:“多谢您告诉。不然积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要是被别人误会就不好了。”
王太太见她双目含泪,言语真诚,一时间竟然分辨不出她到底听懂了没有。
“哪里,哪里!”她顺坡而下,含糊地道,“我这不也是盼着你们家,你们家大姑娘好吗?”
钱氏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荒唐的话来,忙拉了她去花圃里看花:“积云孝顺,前几天去文思楼赏花,也给我花大价钱买了两盆建兰回来。我不是很懂这些,你难得来一趟,去帮我掌掌眼呗!”
两人在花圃里消磨了一会儿,用了午膳,钱氏和宋积云一起送王太太回去。
王太太到底不死心,拉了宋积云道:“你是个有胆量的。这女儿家出嫁,就像是第二次投胎。这嫁得好了,下半辈子不仅自己享福,就是做父母兄妹的,儿子女儿的,也跟着被人高看一眼。这要是嫁得不好,不要说帮衬娘家了,就是自己,也跟着受苦。有些事,你得自己拿主意!”
宋积云怔住。
王太太已道:“我们这小地方,江大人可是你能遇到的最优秀的男子了,你要知道把握机会!”
宋积云这才明白王太太今天真正的来意,再回想她之前说的那些话,可谓是句句都有深意!
她表情顿时冷了下来。
她和元允中的婚约人尽皆知,王太太这么说,是何用心?

第120章
王太太不过是想怂恿她利用美色去讨好江县令,王家好利用她合伙人的身份谋取更大的利益罢了。
想到这里,宋积云的神色就更冷淡了。
这样的人,前世身边多的是。
端看她怎么辨别和判断了。
她示意身边的小丫鬟帮王太太去撩开了轿子的门帘,道:“您说的有道理。只是齐大非偶,我们小户人家,还是老老实实, 本本分分的好。”
王太太不以为意。
姑娘家的,没遇到过事,都从骨子里透着傲气。等真落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就自然知道怎么选择了。
她笑眯眯的也不和宋积云争辩,坐着轿子走了。
钱氏怕她年轻经不起诱惑走了弯路,回去的路上委婉地劝她,还道:“大不了将窑厂盘出去,足够我们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了。”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宋积云笑着劝慰了钱氏半天,这才打消她的担忧。
可没想到她从钱氏屋里出来,却看见郑嬷嬷神色凝重地在门外湖边的垂柳下和个面生的婆子说着话。
郑嬷嬷是内宅的管事,她母亲又不管事,郑嬷嬷每天不知道要处理多少家务事。
宋积云没有放在心上,正要转身离开,郑嬷嬷却突然抬起头,看见了她。
郑嬷嬷神色一喜,打发了那婆子,急急忙忙就走了过来。
“大小姐,出事了?”她神色有些凝重,压低了声音道,“大太太, 把大老爷给打了!”
宋积云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宋大良喝醉了酒就喜欢打老婆踢姑娘, 可大太太每次都是能躲则躲, 实在躲不过去了,通常都是哭天抢地的闹一通。别说打宋大良, 连还手都没还过。
这也太让人惊讶了。
“这是千真万确!”郑嬷嬷却道, “是我们安排在桃小姐身边的人过来说的。”
宋积云忙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半夜的事。”郑嬷嬷说起了事情的经过,“昨天大老爷不是和我们分了宗、断了亲吗?大老爷很高兴,从我们家出去之后,他不知道在哪里喝得醉醺醺的,半夜三更才回去。
“大太太就吩咐值夜的婆子去做醒酒汤。
“大老爷不让,还叫大太太去给他整几个下酒菜,还要大太太把天宝少爷抱过去,他要和天宝少爷喝几盅。
“大太太就劝大老爷,说天宝少爷还小,等过两天就能陪他喝酒。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让天宝少爷来给他请安,好好陪陪他。
“大老爷听了却猛然大怒,一把将大太太推倒在地,还把两份契书拍在桌子上,指天画地的说以后谁也别想再骑到他的头上,他要让从前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好看,要让您给他下跪, 让您求他给宋家窑厂一条活路。”
宋积云冷笑,听郑嬷嬷往下说。
“值夜的婆子看着不对,忙去叫了桃小姐。
“桃小姐一不发, 扶了大太太就要走。
“谁知道却激怒了大老爷,大老爷追着桃小姐就要打。
“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什么你别以为你给我出了几个主意就能管到我头上去,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要多,你就是再有能耐,我也是你老子。老子说话,你就得听着!”
凝眉,打断了郑嬷嬷的话:“大老爷说,你别以为你给我出了几个主意就能管到我头上去?”
“嗯!”郑嬷嬷道,“我反复问过了,当时大老爷就是这么说的。”
“那桃小姐是怎么回答的?”宋积云问。
郑嬷嬷道:“桃小姐说,我不是要管您,我是怕隔墙有耳,别人听了笑话我们家。您马上可是要做大老板的人了!”
宋积云没有吭声。
郑嬷嬷继续道:“大老爷听了说,老子是这一家之主,谁敢把老子说过的话传出去,老子就把她卖到勾栏院去。
“还逼着桃小姐去把天宝少爷抱过来,说男人迟早要学会喝酒的。
“桃小姐估计不愿意,就找借口说这个时候天宝少爷已经睡下了……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大老爷朝着桃小姐就是一巴掌,把桃小姐半边脸都给扇肿了。”
宋积云皱眉。
她想起宋桃小时候。
宋大良喝醉了就喜欢打老婆孩子,踢小厮丫鬟。
宋桃的姐姐们不敢反抗,小小的宋桃却会悄悄跑来找宋又良庇护。
宋又良说了宋大良几次,宋大良答应得好好的,就是不改,宋又良没有办法,有段时间就借口宋积云学画画不认真,让宋桃来陪陪宋积云,留了宋桃在他们家小住。
宋桃因此还真跟着宋又良学了快十年的工笔画。
直到她快及笄,宋大良觉得她有这功夫学工笔画还不如学学怎么绣花算账,她这才没有再跟着宋又良学画,不怎么来她家了。
宋桃是個很机灵的人,怎么会对宋大良这么没有防备之心?
郑嬷嬷还以为她是在心疼宋桃,不由叹了口气,语带安慰地对她道:“大太太这次却没有袖手旁观,跳起来就和大老爷打了起来。不知道是大老爷喝多了,还是猝不及防,大老爷被大太太拿梅瓶在脑袋上碎了个大口子,血流满面,昏了过去。
“今天早上还没有清醒过来呢!”
可从前宋大良把宋桃打得不能见人的时候也没见大太太这么维护啊!
但宋积云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活该”,还道:“你们以后别称呼他为大老爷,称他为宋老爷就行了,他和我们家断了亲。你跟家里的仆妇也都说一声,以后若是碰到别喊错了。”
“是!”郑嬷嬷抿了嘴笑。
宋积云沉吟道:“除此之外,桃小姐那里有没有什么异样?”
郑嬷嬷道:“宋小姐倒是还和从前一样,天天陪在大太太身边,除了写字就是画画,偶尔会去看看宝少爷,陪宝少爷玩一会儿。我们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就没来报我们。
那么,有蹊跷的那个人,到底是大伯母还是宋桃呢?
宋积云问郑嬷嬷:“宋老爷昏迷不醒的事还有谁知道?”
“应该大家都知道了。”郑嬷嬷道,“昨天晚上大太太连请了三、四个大夫进府。但宋老爷怎么被打伤的,大家应该都不知道。”
不然大太太也好,宋桃也好,都别想做人了。
宋积云慢慢地点了点头,道:“走!我们去探望探望宋老爷!”
郑嬷嬷愕然。
宋积云笑道:“他不仁,我们可不能不义。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不去看他,也得去安慰安慰我的大伯母和堂姐才是。”
正好可以探探问题是出在谁身上了。

宋积云去跟钱氏说了一声。
钱氏感慨连连,把王太太送来的补品重新打了包,让宋积云拎了做礼品。
宋积云则回了自己的院子,换了件衣服,由郑嬷嬷陪着去了轿厅。
没想到却在轿厅看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他背着手,穿了件月白色织浅紫色祥云团花织锦直裰,漠然地站在屋檐下。
厅外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衣裾,织锦的银丝线熠熠生辉,却不及浓荫下如玉般洁白无暇的容颜的一半。
“元公子!”宋积云不由脚步微顿,难掩惊讶的低呼。
不是说彻夜未归吗?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元允中微微扬了扬下颌,分明的颌线显得格外的优美,矜持的神色间隐隐透露着些许的倨傲,俊美的惊心动魄。
宋积云在心里赞了一句,笑着提着裙子,快步踏上了轿厅的台阶。
“你怎么在这里?”她奇怪地道。
元允中淡淡地道,“我刚回来!”
宋积云眨了眨眼睛。
元允中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她也没有发现陌生的轿子或者是骡马车。
不知道他是怎么回来的?
但她没有多想。
他既然能来去自由,岂容她置喙?!
她笑着朝他身后张望,道:“怎么没见邵公子?”
元允中的眉眼一点点的冷了下来,声音也显得有些生硬,道:“他还有事。”
宋积云很想问一句“有什么事”,可一看他那表情,她还是把心里的好奇给掐灭了,客气地和他寒暄:“你们也别只顾着忙自己的事。虽说已经立秋了,早晚凉爽,但这正午的太阳还挺厉害的。你们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点别被晒着了。”
元允中不置可否,但眼底回暖,情绪明显地好了起来。
宋积云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她道:“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正要出门。你有什么事,吩咐吴管事好了。”
元允中微滞。
宋积云已轻快地朝他摆手和他告辞:“我先走了!”
她笑着领了郑嬷嬷离开了轿厅。
元允中背手而立,半晌没动。
有风吹过,一片半黄的叶子飘飘飘荡荡落在他脚边光溜的青石地上。
元允中垂眸,凝视着那片在风中打着转的叶子,突然“哼”一声,踢开旋转的叶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轿厅。
这些宋积云都没有注意到。
她的心思全在大太太和宋桃身上了。
她右手轻轻地叩着左手掌,寻思着若是问题出在大太太身上了她应该如何,若是出在了宋桃身上,她又应该如此。
好在是宋大良离她家不远,她很快在垂花门前落了轿。
可能是没想到宋积云会来,来迎接她的大太太身边最体己的一位嬷嬷。
她神情有些慌张,声音干涩地道:“没想到大小姐过来了。您快请!我们大太太和三小姐都守在大老爷身边,失礼之处,还请大小姐多多包涵。”
“嬷嬷哪里话!”宋积云不以为然,由她陪着往正房去,关切地道,“宋老爷还没有醒过来吗?”
那嬷嬷显然得了嘱咐,窘然地道:“还没有。昨天大老爷喝得太多了,趔趄间头撞在了柱子上。”
宋积云当不知道,和那嬷嬷去正房的厅堂。
面容憔悴,眼睛浮肿的大太太撩帘从内室走了出来。
“你是来看你大伯父的!”她有气无力地说着,只是看了眼身后的,却没伸手撩帘,并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他还昏迷着,几个大夫都守床边。你不用太担心。”
宋积云就叹着气虚扶了大太太,一面往厅堂的罗汉榻去,一面温声道:“我是来看您的——宋老爷已经和我们家断了亲,我们家脸皮再厚,也不能把脸面丢在地上给别人踩。宋老爷不记得我父亲是怎么待他的,我可还记得我们姐妹每次来您这里,您都会拿几块桂花酥糖给我们吃。”
大太太一愣,随后眼眶湿润:“好孩子,难道得你有情义,还惦记着我。”
宋积云扶她在罗汉榻上坐下,道:“你也别太心焦,最最要紧的是要保重身体,不然把身体拖垮了,这家里的事谁来主持。”
她说完,吩咐屋里服侍的去打了热水进来,要服侍大太太净脸:“您这样子太疲劳了,用热帕子敷敷脸,人也好受点。”
还道:“母亲知道后急得不得了,生怕您这边没人搭把手,可又惹着孀居在家,不好亲自过来,就催了我过来。”
说完,张目四顾:“怎么没见天宝和桃姐姐?”
大太太目光微闪,道:“他们昨天守了你大伯父一夜,我让他们去歇了。”
宋积云很是赞同,道:“宋老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不能把人都拖在这里有。”
有大太太贴身的丫鬟服侍大太太敷面,还端了燕窝来给大太太和宋积云。
宋积云和大太太一起吃着燕窝,还给大太太出主意:“要不要请龙虎山的师傅来瞧瞧?我父亲留了张龙虎山张天师名帖。”
“不用了!”大太太急急地道,声音尖锐,在安静的厅堂里显得格外的刺耳。
猝不及妨的,宋积云像被吓着了似的,面露惊愕。
大太太眼里闪过懊恼,忙补救般地道:“张天师的名帖千金难求,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动为好。”
宋积云闻言,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青花瓷小碗,体贴地道:“那您什么时候要了,就派人来拿。”
大太太神色松懈,连声道谢。
宋积云欲言又止,满脸的为难。
大太太没能忍住,道:“怎么了?”
宋积云斟酌道:“我有点担心你们会被窑厂拖累。”
大太太愕然,端着燕窝小碗的手一紧。
“这窑厂烧不出瓷来固然损失惨重,可迟迟不开窑,也同样损失惨重。”宋积云认真地道,“不说别的,就说这把桩师傅,他的经验都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烧出来的。迟迟不开窑,他对火侯的把握就渐渐失了精准。”
她举了大太太能听得懂的例子:“就像那些绣娘,手艺再精湛,长时间不拿针,不练上几日,找找手感,难以恢复往日的水准。而绣娘绣坏了绣活,不过是损失了些绸布绣线,但烧瓷的大师傅做坏了活计,却是一炉一炉的窑!”

还和从前一样,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
宋积云暗挑了挑眉,语气更诚恳了:“怎么不会?您看那些小窑厂的学徒,为什么没有大窑厂学得快、学得好。您以为真的是那些学徒不聪明,那是因为小窑厂的学徒没有大窑厂的学徒上手的机会多。就像那看病的郎中,那汤头歌背得再好有什么用,得实践才行啊!”
大太太顿时脸色泛白,坐立不安的。
宋积云又加了把柴,一副给她出主意的模样道:“大伯母,你看,要不要我从窑厂里调个管事过来帮您去窑厂那里搭把手,也免得宋老爷昏迷的时候被那些刚刚招进窑厂大师傅们没個管头,偷懒耍滑……”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太太已如惊弓之鸟般“腾”地站了起来,连声道着:“不用了,不用了!不过是个还没有正经开窑的小窑厂,哪里就需要宋家窑厂的大师傅去打理,那岂不是用牛刀杀鸡吗?”
宋积云就绞着帕子望着她笑。
大太太忐忑不安。
宋积云的严厉,她已经亲眼见过了。
而且当初宋大良想夺宋又良的家产,就是打着这个幌子,说什么宋又良不在了,他做这个做伯父不的能看着她们孤儿寡母没有个主事的人,怎么也要过去搭巴手。
脑海里闪过这些,她脸上火辣辣。
还真应了那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老话。
不过短短的月余,宋积云已经和宋大良换了个,轮到她坐在他们家的厅堂里说着当初宋大良说过的话了。
她勉强地笑道:“你大伯父真没什么事,大夫也说了,他马主就能醒过来了。”
“那就好!”宋积云笑道,笑容体贴又温和,道,“我看您这精神头也不怎么好,趁着我在这里,我帮您照看一会儿,您去床上躺会,就算是睡不着,闭着眼睛休息一会也是好的。等会宋老爷睡过来了,我也就该走了。”
大太太心急如焚。
宋积云不会是打定了主意不看着宋大良醒过来不走吧?
她额头上冒出细细的汗,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不停地劝宋积云:“不用,不用。不在这里守着,我不放心。”
宋积云任她如何说也不走。
大太太越发觉得她这是要趁机夺取他们家的窑厂了。
她的目光不由求救般地望得了内室。
偏偏宋积云还拍着额头“哎呀”道:“瞧我,和大伯母说了这久,还没有去探望宋老爷,我回去了,我母亲问起来宋老爷的病情来,我都没办法回答。”
她起身就朝内室去。
大太太两眼发黑,却也灵机一动,干脆身体一软,佯装晕了过去。
“大太太!”厅堂里乱成了一锅粥。
宋积云也跟着众人焦急地喊着,还指使着众人“快掐仁中”,又催着大太太的贴身嬷嬷赶紧去请了宋桃过来:“母女连心,这个时候只有桃堂姐能安慰大伯母了!”
大太太身边的丫鬟都一个个争先恐后去掐大太太的仁中,大太太的贴身嬷嬷却期期艾艾的,不敢当家作主。
宋积云垂了眼睑,掩饰着眼底的嘲讽。
宋桃却突然快步从屋外走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她一愣,直奔大太太,抱着大太太道:“娘,娘,您怎么?”然后抬头焦急地对大太太贴身的嬷嬷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那嬷嬷“嗯”地一声回过神来,急匆匆地去了隔壁的茶房。
宋桃这才不好意思地对宋积云道:“云堂妹,不好意思,你坐一会儿,我先送母亲去东厢房歇下。”
谁知道宋积云没有应声,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她家常穿的杭绸挑线裙上。
宋桃微愕,猛地像想起什么似的,裙下脚尖动了动,声线显得有些紧绷地道:“怎么了?”
“没什么!”宋积云抬头,笑吟吟地道,“或者是我看花了眼,怎么觉得你裙上有灰,像我们小时候翻了窗似的。”
“胡说八道!”宋桃嗔怪道,“我又不是小时候了。”
宋积云笑了笑,道:“可能真是我看花了眼。”
她说着,转移了话题:“大伯母不知道是为何昏倒的,我看还是轻举妄动,请大夫看过了再说。为着宋老爷的事,家里不是请了好几个大夫在家吗?也不耽搁这一会儿。”
正说着,那嬷嬷已领了在隔壁茶房候着的大夫过来。
宋积云和宋桃心给大夫让路。
大夫把了半天的脉,说大太太没什么事,只是太疲惫了,好好的睡一觉,吃点补气益精的药就好了。开了一方益气丸。
宋桃道了谢,嬷嬷随大夫去抓药,宋桃指挥着家里的丫鬟婆子把大太太抬去了东厢房。
宋积云还不走,坐在大太太床前拉了大太太的手,和宋桃说着话:“宋老爷是什么时候昏倒的?两位堂姐和堂姐夫那边送了信吗?她们要是能回来换个手,你和大伯母也不用这么劳累。昨天晚上还挺凉快的,我听人说,喝酒的人受了凉,很容易邪风入体,引起人昏厥……”
她啰啰嗦嗦。
宋桃恨不她立马就走,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回她的话。
好不容易等到药煎好了,宋积云见大太太还没有醒,对宋桃道着“这药得趁热喝才行”,吩咐端茶进来的嬷嬷:“你去问问给大太太看病的大夫,大太太这样,能不能施针?要是能施针,问他们有没有会施针的?大太太早点醒过来,早点虽了药,才能好得快啊!”
宋桃看着大太太睁着半只眼朝她使着眼色,瞬间吓得出了半身的汗。
她忙道:“没事,家里又不没有服侍的丫鬟婆子,又不是没钱抓药,凉了再煎就是。”
宋积云很不赞同:“这不是想大伯母快点好吗?”
她喊了郑嬷嬷,道:“你去看看!要是都不会施针,就报恩寺请个大师傅过来。他们的医术高明。”
只是还没有等郑嬷嬷应诺,大太太一声呻,吟,人醒了。

第123章
“要不,还是请龙虎山的张天师来看看吧?”宋积云忧心地道,“张天师的医术你是知道的,要我们江西,他老人要是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她举例道:“当年淮王府的老太妃不就是和大伯母一样吗?好生生地和小辈们说着话,突然就昏倒了。瞧了很多大夫都没瞧好, 一直昏迷不醒。后来没办法了,请了张天师下山。张天师一针扎下去,人就清醒了。”
宋桃苦笑:“你知道人家是淮王府的老太妃啊?我们家怎么能和淮王府的老太妃比呢?妹妹到底还是年纪太轻,不知道张天师的拜帖有多金贵。
“那张天师可是给达官显贵看病的,不要说江西了,就是放眼四海,张天师的医术也是数一数二的。前任张天师, 还曾进京给皇上看过病呢?”
她还苦口婆心地劝宋积云:“我知道你们家有张张天师的拜帖。可那是二叔父留给你们救命的帖子。我若是用了,那我成什么了?”
“既然是救命的帖子,当然得用在救命的时候。”宋积云道,“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伯母就这样躺着吧?”
她还道:“何况张天师有济达天下之意,要不然报恩寺的师傅们不会每天都免费给我们施药了。只要用得其所,不管是张天师,还是先父,都会觉得值得的。”
两人说着话,大太太却急得不行。
宋积云能一直坐在这里,她却不能一直躺在这里啊!
特别正房还有个得继续喂药的宋大良。
她顾不得看女儿的想法,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大太太!”众人都惊喜地围了过来。
大太太既然装了就得装到底。
“我这是怎么了?”她被丫鬟们扶起来靠坐在床头的大迎枕上, 虚弱地道,“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事了,没事了!”宋积云安慰着她,示意丫鬟把装着汤药的碗递给她, 一副要给大太太喂药的样子,“人醒了就好!”
宋桃却中途截了那碗药, 道:“我来喂母亲喝药。”
宋积云暗中挑了挑眉。
她上敬父母,下护妹妹,可没有给别人当孝子的意思。
宋桃怕什么?
宋桃已一面给大太太喂药,一面若有所指地对大太太道:“大夫说您只是太疲惫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大太太一愣,随后面露恍然之色,忙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肯定听大夫的,好好休息。”
然后还生怕宋积云不走似的,歉意地对宋积云道:“我精神不济,就不招待你了。让你桃姐姐陪你喝茶吃点心。”
宋积云闻言,施施然起身,笑道:“那我就先走了。等过几天得了闲,我再来看您。”
宋桃母女神色大定。
特别是大太太,忙唤了宋桃送宋积云。
宋积云就问宋桃和大太太:“之前听宋老爷说你们家的窑厂过两日开张,这开张的日子还是定在两日后吗?”
宋桃暗暗戒备,道:“怎么了?”
宋积云笑道:“我来之前正准备去十一太爷那里,准备商量你们家窑厂开张送恭贺的事。如若改期, 你到时候记得给我送个信。”
宋桃道:“不改期!”
说完,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笃定,立刻道:“大夫说了,我爹今天晚上不醒,明天早也肯定会醒过来。这日子是请了高僧算出来的,我爹肯定不会改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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