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棠来这一趟温泉庄子,用计带上明以渐,正是以明以渐为幌子,遮掩自己救一救沈鹤然,捞个救命之恩,再挟恩图报之实。
但怎么如今……好似救回来个傻子?
鸣琴恍然大悟:“昨夜曾见他头上有伤,许是撞着头了。”
而沈鹤然见明棠动也不动,又拉着她的衣袖,如同撒娇般摇晃:“漂亮阿姊,你怎么不理我……你是不是也被床上的妖怪吓着了……”
明棠被他这一声漂亮阿姊惊着了,狠狠皱紧眉头,说道:“……是哥哥。”
沈鹤然顾不上哭了,一双水洗净了似的双瞳映着明棠的脸,全是怀疑:“哥哥有这样好看?我不信,只有阿姊才这般好看!”
明棠也不急,叫在一边看呆了的鸣琴捧一面水晶镜来,放在二人面前:“你自己瞧瞧,你生的这般模样,怎么敢说我是阿姊?”
论女气,沈鹤然确实比明棠生得女气太多。
沈鹤然似乎也是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大叫起来:“哇啊啊啊啊!我也变成女郎了!”
他大叫着,五官乱飞,脸上还有涕泪,实在惨不忍睹。
明棠耐着性子用哄小子的法子哄他:“这些都是小事,你受伤了,先跟着这个阿姊回去休息好不好?好好休息才能好,回头叫这位阿姊给你糖吃。”
沈鹤然还要不依不饶,那帐幔后便飞出一道白光,一下子打在他的睡穴上,登时将他打昏过去。
明棠终于抽回了自己被沈鹤然蹂躏得皱成一团的衣袖,叫鸣琴速速将他扶走。
几个使女连拖带拽终于将他弄走,谢不倾阴恻恻的声音便从帐幔后传来:“怎么,本督见不得人?”
“怎会!我昨夜曾见那小郎君身有佩玉,玉质上乘,出身非富即贵,只是怕他瞧见大人。我自个儿事小,只是怕他出去乱说,坏大人清誉。”
明棠一本正经地说胡话,溜须拍马世间第一流。
“那便杀了。”谢不倾浑然不在意。
明棠知晓他不是顽笑,若他想杀沈鹤然,确实不过是动动手指头的功夫,正巧还无人知晓。
只是这原没甚必要,明棠揣摩这祖宗这会子心情大抵不佳,连忙跟着好一顿马屁,上去打起帐幔来,欲亲自将谢不倾扶出,一看差点昏死过去。
她有数条束胸带在床内侧挂着,也不知是不是推谢不倾进去的时候不慎碰着了,其中一条正蒙在谢不倾的脸上。
那条正是她昨日才用过的,明棠脸一下子红了,连忙将束胸带取下。
谢不倾瞥她一眼,品评之:“略有芬芳。”
呸!当她的束胸带是什么花儿不成!
明棠实在不知他哪儿来的这般厚的脸皮,将束胸带收起放到一边,说尽了好话,终于哄得他愿意挪动一二。
却不知他忽然手上用力,将明棠整个拉倒在自己怀中,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俯身看着她,鬓角的发落在她脸上,手却伸上来,竟是欲去解她的衣带,一面慢吞吞地问起:“明世子这般怕,是怕本督与明世子在这庄子私会偷情,叫外头的正主儿瞧见了?”
明棠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什么私会,什么正主儿,乱七八糟的!
她与沈鹤然能有什么!
明棠心中怄的很,一面抓住谢不倾解她衣带的手,一面恨声道:“苍天可鉴,我与他不过生平头一回见!”
见他动作还不停,明棠不由得再说起:“大人!今日还要起行,不若将方才纸条之事分说明白!”
第84章 他的手甚至已经探进去了
谢不倾的动作却一点儿不见要停的迹象。
他的手甚至已经探进去了,覆在明棠心口。
明棠忍住将他直接从床榻上踹下去的念头,毕竟多半也踹不动他,只好先捉住他的手,一边好言相劝:“也不争这一朝一夕的,何必这般着急?”
“明世子好似很着急,怎么,这般担忧本督?”
谢不倾的动作略略停了停,没再往里进,明棠提心吊胆地防备着他忽然动手,斟酌着说起来:“大人乃梁朝肱骨栋梁之臣,一人之安危事关大梁朝国之生计、千秋万代,自然是以大人为重,此事事关大人性命,小的身为梁朝子民,自是将大人的安危放在心上。”
她前世里也是拍惯了马屁的,知晓再是冷心冷情的人,也没有不爱听的,虽说很是违心,但可劲往谢不倾这张臭脸上贴金就是。
谢不倾正压在明棠上方,两人鼻息都快融在一处,听得明棠这一气呵成的溜须拍马,一脸真诚无比的温存谄媚,禁不住笑了。
因两人挨得极近,明棠分明瞧见谢不倾的眼角先勾,眼底泛笑,唇红齿白,风流无限。
他生的太好,这句话明棠在心中已然说倦了。
谢不倾瞧见明棠的目光分明落在他脸上,心中莫名有些微悦,指尖却在被紧紧束起的顶端微微一捻弄,弄得明棠打个颤,脸上的温存谄媚果然褪下去,换成羞恼的怒目而视。
“这般谄媚,本督可不信,说实话,否则今儿你别想出去。”
谢不倾的手明晃晃放在明棠心口,他分明是威胁她。
明棠却当真怕他这威胁,只好说道:“……大人若出了事,可不是没人护着小的了么。”
谢不倾不用细听也知道她这话至多也不过就是半真半假,但有一点儿真意,也还算这小白眼狼儿有点儿良心。
他可算是放过了那一团儿岌岌可危的小团子,半撑着身子,仍旧压在明棠上方,说道:“这还勉强有些可信度,说罢,这事儿是怎么一回事。”
他一双眼微垂着,看着明棠。
明棠被他压着,分明有些慌乱,却又抑着心中慌乱,稳住心神同他细说:“大人此次出行,应当是要南下公干,随行者之中有一亲近者,乃是叛徒,会借机暗害大人,若无意外,恐怕是毒。”
实话如此,明棠前世记忆里,确实有如此一遭。
两厂提督谢不倾奉皇命南下,于途中遭人暗算,身中剧毒,相传是其身旁一位相伴数年的亲卫反水所致。
而谢不倾后来虽以秘法解毒,却似是留下隐痛,其武艺也大打折扣,实力受损,使得其他势力有了苟延残喘之机,几年后便上下内斗,水深火热,终致使大梁朝内乱不断,分崩离析。
明棠对大梁朝虽并无家国之情,但如今这个时候显然不是家国崩裂的好时候,乱世群雄逐鹿,跌沛流离,明棠已然吃过这个苦了,不愿再在毫无能力之时被卷入灭国之中。
她刚重生的时候想的还没有这般长远,但如今时日渐长,她心中的局也已然慢慢定下,大梁朝不能这样早灭,谢不倾也不能这般早就折损。
故而这才是明棠今早这般急急,让拾月去追谢不倾,自己也着急地纵马出去。
谢不倾“唔”了一声,又问起:“你那个鼻烟壶,里头盛着的是解药?”
明棠点头,又双手将鼻烟壶奉上。
她于金宫数载,曾从蛛丝马迹之中猜测出金宫并非简单的青楼楚馆,其中所授种种知识,除却讨男人欢心的本事儿,其余的皆是探查、为谍、制毒、迷惑人心的本领。
大抵金宫也有别的居心,只是不曾找到机会——不过这也想远了,明棠所知的,乃是在金宫中时,曾听教授毒术的妇人得意洋洋地说起,当年毒害名震诸国的谢不倾所用之毒,便是她的得意之作。
明棠彼时只当个玩笑故事一般听了,只是毒药与其解药皆是实打实的知识,皆用心学了。其毒复杂,解药却简单不少,前些日子明棠便已将其解药配出,随身带着,以应对不时之需,保住谢不倾这暂时不能死的金大腿。
昨夜荒唐,她也是忽然想起这事儿来,醒后细细想了时间,确信谢不倾被下毒一事,正是这次。
谢不倾接了鼻烟壶,见其中果然是些许浓稠的药液。
“明世子好本事,敢问是从何处得知的?”
他目光沉沉,瞧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明棠不答,谢不倾便抛了抛那鼻烟壶:“难不成明世子要同本督说,乃是夜观星象得知?”
他这话有几分哂意,却正中明棠下怀。
她彼时备下解药,亦有将此事算进另一局的打算,此局原只有一白龙观的柳霜雪,至多再算上一个还未入局的朴木子,如今谢不倾主动入局,明棠便不再客气。
“倒也有些相似之处,只是我是以紫微斗数推断而出,千岁大人可曾听闻?”
明棠忽然抬眼,定定地看着谢不倾。
她这一双眼生得美丽,只是平常都带着温驯的笑,瞧不见什么真色。
而如今她这眼中并无一丝虚情假意,唯余平静,竟如同星海银河一般浩瀚无边,
“紫微斗数?愿闻其详。”
谢不倾不曾见过明棠这般模样,倒从她身上起来,只坐在一边。
明棠心知他并非无时无刻皆不正经,否则也不能安然在九千岁的位置上呆这许多年,祭出紫微斗数这面大旗,果然引他正视。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日月安属,列星安陈。静观星辰分野变,卦衍世劫正乾坤。紫微斗数,乃是术数之宗。”
明棠身上的衣裳遭他扯散了,有些狼狈,却不见一丝窘迫之色。
谢不倾并非不学无术之辈,自然知晓如今世道,黄老皆废,佛道皆有,玄学亦盛,个个皆言谈轮回生死,能定人气运命道,论人前世今生。
紫微斗数,源于《周易》,与道学的八字四柱推命有些异曲同工之妙,立足于天顶星宿,构命盘十二宫,为断古今的大家术数之一,只是极为复杂繁冗,早已失传。
谢不倾重新开始打量起明棠,目含深色,若有所思。
第85章 谢不倾,别死太快。
术数之中,所谓星占、卜筮、六壬、相术、拆字、堪舆、奇门遁甲等,这些倒早已然遭人拿出来说了数回了,名声大噪者亦有之,倒是这紫微斗数知者寥寥,精通法门者更是世所罕见。
明棠,这么个十五岁的,被家中逐到外头去的小小假郎君,竟会此道?
而明棠却将散乱的衣裳随意一拢,步至案前,推开一张素宣,执笔而下,顷刻间画出一张命盘十二宫来,推至谢不倾面前。
谢不倾一直盯着她,见她下笔果然毫不滞涩,分明是烂熟于心,看样子当真是知晓这所谓紫微斗数。
明棠知道谢不倾在看她,她画这命盘十二宫,正是为了取信于他。
若说她在被掳去金宫之前有何本事,恐怕也只剩这些杂学能够言说。
明府对她极不上心,在她入太学之前并不肯给她请先生教导,她却喜欢看书,尤爱杂书,曾与街头地摊儿之中无意买得一本破烂残卷,正是紫微斗数相关。
她大感兴趣,好好学过,虽并无紫微斗数那算生死、断古今的本事,却也很能以基本功唬唬人了,横竖紫微斗数早已失传,知之者甚寡,明棠亦不怕被人戳穿。
她原本就打算借这紫微斗数在府外钻营布局,只等那跛足道人朴木子王启回京,到时候正好可光明正大地用起她前世里所知的种种事情,皆用在“紫微斗数”神算无双上,天衣无缝。
如今谢不倾入局,若能引他信服,锦上添花,紫微斗数必可大行其道。
明棠心有底气,径直将命盘十二宫俸给谢不倾随意观看,一面说起:“千岁大人方才说起夜观星象,紫徽斗术正是以天穹星宿为本,结合五行八卦,以星盘推衍,小可算人之祸福吉凶,大可推王朝气运造化。”
“譬如可知,梁朝气运衰竭,命不久矣。”
明棠之言,掷地有声。
谢不倾垂下眼来:“看来明世子还真是有些本督不知晓的本事。”
他一顿,又说起:“只是昨夜分明雪夜无星,明世子又一夜贪玩,何以观星?”
明棠险些被他的“贪玩”噎死,腹诽分明是谢不倾强迫于她,只是她这时候也懒怠分辩这些,只是高深一笑:“又非夜里才有星象,千岁大人走时,正待启明观星之时。”
谢不倾便又言:“既是如此,若当真这般神术,何以不知究竟是何人暗算本督,反只得出个解药来?”
明棠嗤笑一声:“若真有这本事,帝王家早已让精通紫徽斗术者占完了,又何以落得个断代消亡之结局。再者,我也不过只学个皮毛,全无那等本事,为大人推算这一次,已经是泄露天机,险些算进我这半条小命去,为着我这小着想,日后是再不能算了。”
其实她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打起全部精神,不漏一点儿错处,只为糊弄谢不倾——这厮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可不好糊弄,能叫他信三分,明棠便是赚了。
不过这无论如何也是提了他的醒了,谢不倾何等多智近妖之人,先有防备,又有解药,必能渡过这场难关——那她身为首席功臣,讨个赏也不过分吧?
谢不倾应了一声:“那这般说来,明世子就是心中记挂本督,这样用心,本督很是欣慰。”
“啊对对对,是是是。”明棠背过身去收拾宣纸,甚是敷衍。
却不料她忽然被人搂入怀中,一点儿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后颈,轻轻落下一个吮吻,引得明棠发痒挣扎:“等本督回来,少不得你的好处。”
他说罢了,便大步离去了。
明棠狠狠一擦后颈,心知谢不倾必是信了。
明棠方才同他说时,他面上毫无变化,呼吸却明显一停。
他统领两厂多年,手腕强硬,必是将身边整得如同铁桶一般,若身边亲卫里当真藏着个叛徒,乃是弥天大祸,亦是他之失察,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定是要出手整治的,再在她这么个小玩物这儿浪费时间便不应当了。
明棠行到窗前,看见谢不倾脚尖轻点,几下便消失在雪幕之中。
她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只想着,无论出于何等缘故,只望谢不倾这杀材别死太快,早些回来。
正在这时,明棠瞧见拾月背着个什么东西一下子飞落进来。
那东西后滴滴答答的,明棠凝神一看,竟是……血!
“拾月!”明棠唤她,拾月也听见了,将那一团东西掼到地上,将自己方才的发现皆说了一遍。
待听见是此人躲在草垛之中,拉着绊马索企图偷袭于她,明棠当真是觉得此人颇有奇招。这一招阴狠的很,若无谢不倾,她不死也得半残。
“拿水来,把他泼醒,顺便叫我瞧瞧是什么人这样有勇有谋。”
明棠吩咐,拾月立即做了。
水将他面上覆着的血污冲干净了,露出一张坚毅的脸孔来,只是恐怕伤的不轻,几盆水下去,不见一点儿动静。
但这张脸竟……是那所谓沈氏姨太太的长子。
若真是沈氏姨太太的长子,其实也勉强算是个表兄,他这表兄不请自来鸠占鹊巢数年,如今就因被她发现,将他一家打出去了,竟就要杀她?
果真是个好表兄。
而拾月却又凑到明棠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
明棠兴味地挑挑眉:“他当真这样说的?”
拾月点头:“千真万确。”
“那先将他也找个屋子关起来,好生将养着,他可不能死。”
明棠只觉得这一场温泉庄子之行,当真是越发有趣了。
沈鹤然摔成了个大傻子,这所谓的沈家表兄也是个有趣之人,果然妙极。
却不想她这心里仿佛住了个言灵,一说起沈鹤然,那孩子气的嗓音猛然又炸开在耳边。
“漂亮阿姊,快来救我,这婆子要杀人,这婆子要杀人哇!”
明棠转头一看,便瞧见十三四岁的小少年被一个婆子追着跑过来。
虽不知他是怎么跑出来的,那他身后所跟的嬷嬷,更叫明棠眯眼。
第86章 大雪封山,棠棠生病
那是明以渐身边的奶姆刘嬷嬷。
因要装腔作势,明棠与明以渐没有丁点儿交流,叫明以渐在这庄子里如同个透明人一般;仆役更是上行下效,不敢拿主子怎么样,便拿身边人开刀,才这么一两日,刘嬷嬷便吃了不知多少拜高踩低的苦。
而瞧她绷着一张脸,追着沈鹤然走,明棠便伸手将吓得发抖的沈鹤然掩在身后,睥着刘嬷嬷:“刘嬷嬷这是做什么?”
横竖她也不知这沈鹤然要傻多久,原本救他是想以救命之恩换进太学修习,但如今谢不倾既肯点头,就不必将救命之恩用在太学上,先攒一攒,再刷刷好感总没错,若沈鹤然以后造反得当,明棠总没坏处。
刘嬷嬷也是一脸恼火,涨红了脸:“这小郎君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一下子窜到二郎君的院子里来,老奴正伺候二郎君用养身的药呢,他却一下子将药碗打翻了!这药材难得,又下这般大雪的,这叫老奴如何是好!”
还不等明棠说话,沈鹤然便先说道:“漂亮阿姊,你不要听她胡说,那药黑漆漆的,闻起来有臭臭的味道,我知道臭臭的东西都是有毒的东西,这个老太婆要害人的!”
“是哥哥。”明棠面无表情地纠正。“你若再乱叫,我就把你交给她了。”
沈鹤然委屈地扁下嘴巴,极为不情愿又很是不服地开口:“漂亮哥哥。”
刘嬷嬷看明棠好似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还与沈鹤然闲聊言谈,气的胸脯不断起伏:“胡言乱语!白马寺的大师亲自为二郎君开的药,又怎么会是毒药!”
明棠细细看了刘嬷嬷的神色,故作惊异道:“白马寺的大师亲自开的药方子?”
其实她丁点儿不惊异,明以渐几乎没有瞒她,早将他与白马寺的渊持大师关系匪浅相告,明棠当初用来套明宜筱进局的那些脂膏,正是假借渊持大师的名头送进来的,这才能叫明宜筱如此信服。
刘嬷嬷很看不惯明棠,只觉得明棠小看人,傲然点头:“那当然,白马寺的大师与二郎君投缘,当初二郎君腿疾,险些连性命都保不住,正是大师出手相助,这药方也是大师后来写来为二郎君养身的。”
其实这些消息明棠也早已经从明以渐口中听说过了。
他说他的腿疾并非天生,少时他也能跑能跳,只是后来不知怎的越发站不起来,腿亦萎缩了,人也病的厉害,愈发体弱多病,好几次风寒都差点儿没熬过去。
刘嬷嬷给他请医看过,只说是他的腿疾引起的重症,药也吃了不知多少,却丝毫不见起色,还是偶然回白马寺的渊持大师为他配了药来,这才救他一命,后来出去云游时也给他写过书信,关怀病情,附以这养身药方。
明棠还想多言几句,却又觉得不到火候,便只轻松揭过:“罢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年纪小,顽劣些也是正常的。你将药方子写来,回头我叫护院去山下抓药就是,莫要吵闹不休,也省得回头老夫人说我不友爱手足。”
“这总耽搁……”
“耽搁一日也不成?我那二兄就有这样泥巴捏的?如今大雪封山的,怎生去药铺抓药?刘嬷嬷只管将药方呈上来,少不得你们院子的。”
明棠不听她说话,径直将她打断了。
刘嬷嬷见明棠冷着脸不愿多说,话语更是刻薄,心中很是恼怒,随意行了个礼,又恼火地走开了。
等她走后,沈鹤然才从明棠背后钻出来。
“你怎么跑出来了?”明棠看着这位摔傻了的静海王世子,见他这张俊俏小脸蛋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有些想笑。
“我饿了,我想吃东西,漂亮阿……哥哥!我想吃大鸡腿!”
沈鹤然张口又要喊阿姊,被明棠一个眼刀噎回去,于是一张妖孽似的脸五官乱飞,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矛盾感来,肚子饿了的讨好与不服明棠弹压的不甘交织在一起,实在惨不忍睹又十分诙谐。
“双采,去叫阿丽传膳来。”
明棠瞧见双采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许是在追这跑出来的沈鹤然,便吩咐她去摆膳。
她其实也不曾用早膳,与这傻世子同桌用膳,也可套套他的话。
阿丽很快提着食盒过来摆膳,明棠瞧见她脸颊红扑扑的,一双眼亮晶晶的如同碎了星子,头上戴着一朵不曾见过的新珠花。
她平素里不怎么打扮,如今妆点下,倒多增两分俏丽之色。
明棠多看了她两眼,她便紧张地抚抚鬓发,摆完膳后便羞怯地跑走了。
沈鹤然与明棠在正院大堂一人坐了一张桌案,用起膳食来。
沈鹤然虽摔傻了,骨子里的涵养却还在,食不言,吃相也文雅矜贵,瞧着很是赏心悦目。
明棠诚然乃爱俏之人,沈鹤然这般模样,也可赏一二。
只是一吃完,他那傻样子就原形毕露,也不知是不是感激明棠方才帮他拦住了刘嬷嬷,还是感激大鸡腿,一下子对明棠亲近百倍,赖在她身边,如同牛皮糖似的,明棠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别的事情还好,喜欢吃什么,喜欢玩儿什么,事事都记得清楚;
唯独问他来自何方,父母何人,为何掉下山崖,他就一问三不知,多问两句,就捧着头喊疼,十三四岁的少年人瞬间就泪盈于睫,呜呜大哭起来。
明棠拿他没了办法,也就算了,横竖不差这几日。
拾月也看过他的伤势,说是滚落下来的撞着头了,脑内有淤血,多修养一段时日便会好起来。
只是不曾等到沈鹤然好起来,这几日雪就越发大得没了边,正如明宜宓说的那般,雪势太大,压得下山的坡道两侧山体滑坡,结结实实给封了起来。
大雪封山,没个十天半月也好不了,好在太学也将将要放年节,明棠也急不了这一时半会儿,干脆住下。
住下有住下来的好处,庄子比明府叫她安眠数倍,在此更可安心筹谋。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山中比外头还冷的缘故,虽是在温泉庄子里呆着,明棠冬日里易发作的旧疾还是被牵动起来,晨起的时候有些发昏,午间就迷迷糊糊烧将起来。
第87章 摸她的腰
鸣琴怪她看书的时候不曾关窗,连忙将她捂到榻上去发汗,连忙去寻早就备下一同带来的一斛药丸,却不想装药丸子的匣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封,里头的药丸子都潮了生霉了,不能服用。
这也没法,拾月只好要了药方子,连夜下山去给她抓药。
明棠红着烧得潮红的脸同她致歉,说是拾月这般绝世轻功竟只用来给自己跑腿买药,拾月却不觉得有什么,只说无论主子有什么事情都是她为属下应当做的,说罢便冒着风雪匆匆出了门。
鸣琴与双采皆在她床边照料,双采却不知怎的也发起热来,鸣琴将双采打发下去歇息,自己带病伺候着,结果也累倒下去。
明棠令她也下去歇息,叫了阿丽来伺候。
横竖她这会儿还清醒,伺候也只需为她换换降温的巾子等,并无贴身的活计,不怕阿丽发现她的秘密。
阿丽头一回近身伺候,有些紧张,但明棠神情温和不见苛责,她也终于大胆了些。
屋中点着炭盆取暖,明棠又在发热,总是口渴,便叫阿丽倒水来。
阿丽见明棠无力,将她从榻上扶起来,以自己半边身子靠着,拿了温水来一点点喂给明棠喝。
明棠也不闹腾,除却呼出的气极热,惹得阿丽耳根发痒,便极为温驯,温润的眼眸带着些娇娇病气。
二人离得这样近,阿丽退下去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头看明棠一眼。
明棠正垂着眸,唇角沾着一点水渍,倒显得唇色艳艳。她眉间那点朱砂痣当真是风流无双,却偏生生被眉目间的出尘如雪压住艳色,端得是容色倾城。
院子里都说那位傻了吧唧的小郎君生得好看,阿丽如今一瞧,却觉得那妖冶邪气的小郎君丁点儿不及明棠。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明棠抬起眼来,淡淡看了她一眼。
暗淡的烛火下,小郎君只是看她一眼,阿丽便觉得心跳如鼓,目眩神迷,连自己几时出去了也不知道。
直到廊下的雪片飘飞到她脸颊,她才猛然惊醒。冷气一扑,她方知自己双颊滚烫——虽说早知道小郎君生的好,可近身伺候,方知小主子如此这般容色惊人。
阿丽脸上绯红一片,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令自己不许胡思乱想,连忙下去换水去了。
等阿丽再进屋的时候,鬓角不知何时多了一朵银包铜的珠花,腰间也挂了个簇新的香囊,芝草味淡淡,极是好闻。
流苏随着她的步履轻晃,衬得她也有几分柔美之姿。
她的态度自然不少,只是总红着脸儿,娇滴滴羞答答的,也不知是不是屋中炭盆的热气熏的。
明棠瞧见那香囊,多看了两眼,见阿丽连看都不敢看自己,笑话她两句:“怎的,是怕郎君我吃了你?”
因正病着,她的嗓音微微有些喑哑,较平常更叫人发颤,阿丽不敢回答,只是一直低着头——
小郎君十五岁了,也是该通人事的时候了,院子里都说双采与鸣琴姊姊都是为小郎君备下的通房,尤其是鸣琴,极得宠爱,也不知……
她正胡思乱想着,见明棠的被角有些歪了,情不自禁上前去为她掖被角。
明棠却忽然伸手向她的腰间摸去,吓了阿丽一跳。
她僵着身子,不知该动还是不该动——难不成……小郎君是想要……
阿丽的脸更红了,却终究没动。
便是此时,外头陡然传来一声轻唤:“阿丽,你做什么?”
明棠与阿丽都看过去,便瞧见鸣琴过来了。
她才歇息了一个时辰不到,怎么又起来了?
明棠瞧见她脸上倦容,有意叫她下去再休息休息,鸣琴却实在是惊得心惊肉跳——她那角度看着,双采几乎半个身子都要贴在明棠身上,她是当真害怕叫阿丽一个外人晓得明棠那要命的秘密。
因心有紧急,鸣琴的话也有些硬邦邦的,她随意找了个借口便将阿丽打发下去,自己重新回到明棠身边去伺候。
阿丽也不敢多言,只是垂着头默默走了,心中不知该说失落亦或者是庆幸,她不想当通房伺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