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救我!我要回家!—— by陈年烈酒
陈年烈酒  发于:2023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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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攀上裴君慎脖颈的那一刻,崔英听见他如鼓如雷的心跳,也听见他冷静自持的话语。
作者有话说:
哼,男人,口“失”心非。

穿堂风放肆掠过,崔英有一瞬失神。
只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她就被裴君慎那张举世无双的脸给糊弄过去了。
如果不是被金吾卫捆绑在地的凶徒突然间放声哀嚎——“裴大人!草民冤枉!草民真的冤枉啊!昨夜是沈三娘子先轻唔!唔唔!”
“闭嘴!”凶徒声音一响,金吾卫立即就扯了块床幔布条塞进凶徒嘴中,堵住他的喊冤。
可还是晚了一步,崔英已经听到了,而且这凶徒的声音有些耳熟,她最近几日好像时常能听见。
她循声望向哀嚎之人,待看清那凶徒面貌,顿时惊讶地攥紧裴君慎脖颈间的衣领——罗大夫?怎么会是他!
既然已经瞒不住,裴君慎便索性抱着崔英侧过身,让她能清清楚楚地看见穿着一身粗布黑衣、脖子上系着黑色面巾的罗子甫。
崔英一时失语,杏眸一眨不眨地看看黑衣人又看看裴君慎,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裴少卿早就料到了么?”
怪不得,怪不得罗子甫来沈府看诊时裴君慎故意在他面前说找到了线索。
她当时以为裴君慎是信任罗子甫,现在想来,那哪儿是信任?分明就是在给罗子甫设圈套,诱其入府,他刚好可以瓮中捉鳖。
还有罗子甫走后,他对那句似有所指的——“这世上作恶之人太多”。
彼时她只以为裴君慎是在暗指长安城中的达官显贵,如今才明白,他其实也是在暗指罗子甫此人不堪怜悯。
然而崔英还是有一处不明,她仰眸看向裴君慎,问出心中所疑:“少卿大人既然要给罗大夫下圈套,为何又在他离开前故意出言针对?万一他有所察觉,今夜不来沈府怎么办?”
“唔——唔唔唔!”歪倒的屏风旁,罗子甫听见崔英所言忽然又挣扎起来,好像也是在问:对——为什么?!
这种问题若是他人来问,裴君慎绝不会浪费时间回答。
可问的人是崔英。
他沉吟片刻,念及她今日帮了许多的忙,只好无奈清声:“无中生有,声东击西,欲擒故纵,关门捉贼。”
崔英:“……?”
这是拿孙子兵法来搪塞她?
崔英秀眉微蹙,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搪塞,而是裴君慎使了一出连环计。
无中生有,是指他在沈姝房中根本没有发现线索。
就沈姝那一通狂摔乱砸,便是原本贼人真留下了些线索,也早叫她折腾没了。
声东击西,便是在解释他为何会严词厉色地敲打罗子甫。
于常人而言,若一人怀疑另一人是凶手,大多都会犯下打草惊蛇的错误。
可像裴君慎这样的聪明人却不会犯这种错误,他们大多都会不动声色以求一击即中。
所以他那番针对敲打之言,反而会让罗子甫放下戒心,从而相信他“发现线索”的谎言。
欲擒故纵,便是让罗子甫更加相信自己的推测——裴君慎身为大理寺少卿,若真怀疑罗子甫是凶手,大可先将其羁押、严刑拷打、后而审问,何须大费周折地放他离开?
最后便是这出关门捉贼。
裴君慎下午在石亭之中“无意间”向她透露他明日一早才会带人来仔细勘察,便是在给罗子甫留下可乘之机。
其实他早料到罗子甫会深夜探访,且在暗中设下埋伏,等他上门。
“梆梆—梆梆梆——”
远处又隐约传来打更声响。
五更天了,长安城的宵禁在这一刻正式宣告结束。
若裴君慎没有带人埋伏在此,罗子甫潜出沈府后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街巷坊间,届时只需寻个好时机,再碰上个什么熟人,他岂不是就有了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裴君慎竟连这一步都算到了么!
崔英杏眸轻眨,惊叹不已,再次抬眸看裴君慎时那双眼睛情不自禁就溢满了崇拜星光——
这也太厉害了!短短半日而已,他竟能一环扣一环把套路编织的如此紧密又精妙!
不过……崔英忽然想到什么,星星眼一收,又疑惑又羡慕地问道:“可你是从何处发现他有问题的,我为何就没瞧出来?”
裴君慎闻言默了默。
其实查出罗子甫有问题是意外所得。
因少女失踪案,他已派下属暗中监视荀门药堂数日,他们会在每日上朝前向他禀报,罗子甫昨夜行踪有异的消息便是今早收到的消息。
只是在沈府见到罗子甫前他并未将此事与沈三姑娘夜半被强掳之事联系在一起。
直到——沈夫人请罗子甫来为崔英看伤。
不过少女失踪案如今仍未查明真相,其中线索尚不宜向外透露。
“许是旁观者清。”
沉默须臾,裴君慎只得捡些不痛不痒地线索告诉崔英:“疑点有二,一是他身为医者竟连崔六姑娘为何受伤都未过问,二是他见到本官之后,竟连小小的包扎打结都频频出错。”
这些都是细小之处的线索。
医者讲究望闻问切,虽说在罗子甫来之前崔英的伤口已经被裴君慎清理过,但若不是做贼心虚,罗子甫万万不会连句“崔六姑娘是因何受伤”都不问。
再就是他为崔英打结。
如此基本、连入门都算不上的事,罗子甫身为医者,怎么可能当真疏于练习?
倘若崔英当时没有脑子里都在在想该如何与裴君慎保持距离,也不至于会忽略罗子甫的异常之处,还轻信他漏洞百出的谎言。
这可不就是当局者迷?只不过她的“局”和裴君慎的“局”,不是同一个“局”罢了。
崔英想着不禁羞愧低头,眼睫欲盖弥彰地一闪一闪。
“……原来如此,多谢裴少卿解惑。”
而裴君慎见其不再追问,终于垂眸低声,问出自己从抱起她那刻便一直想问的问题:“敢问六姑娘,你的鞋子在何处?”
嗯?鞋子?崔英仓促抬眸,狐疑望向自己双脚——“噫呜!疼!”
微小但细密地刺痛感瞬间席卷神经。
崔英灵机一动,脑袋一转,趴在裴君慎肩头就哼哼唧唧起来。
裴君慎薄唇倏然绷紧:这般细伤都忍耐不得,之前手上那么深的伤口为何要强忍着不肯喊痛?
沈姝匆匆带着朱焦赶来送鞋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六姐姐软乎乎地窝在大理寺裴少卿怀中低喃私语,像是在撒娇;
而传闻中公正廉明、铁面无私的裴少卿竟难得有些手足无措,双手抱着六姐姐,似乎想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对嘛,这才有趣嘛,像下午那般正经有什么意思?
沈姝掩唇偷笑,立马转过头低声吩咐朱焦:“去,把六姐姐的鞋子放回东厢房。”
啊?朱焦眼中升起疑惑:“姑娘,咱们不是来给崔娘子送鞋子吗?怎的又要放回去?”
沈姝催促:“你不懂,听我的就是,快送回去。”
朱焦一默:“……是。”
姑娘虽说只比她长一岁,但许多时候懂得事物确实比她多。
这般想着,朱焦又看一眼灯火通明又满是护卫的前院,然后放心地回了东厢房。
裴淳早就注意到东厢房垂拱门边上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但此时大人正抱着崔家娘子在他身后,不宜声张。
他只好默默向院中走了两步,待瞧清来人是沈三姑娘主仆二人后便放下了心,又默默退回原处,竖着耳朵听起了大人这边的热闹。
此时裴君慎亦察觉出不妥,探着耳朵听热闹的裴淳、手上押着罗子甫眼神却一直往这边瞧的金吾卫、还有垂拱门旁自以为隐秘密谋的沈家主仆……
他闭了闭眼,当即转身迈过门槛,抱着崔英直奔石亭。
然而待到石亭之中,裴君慎把人放在石凳上后却发现后颈衣领不知何时竟被崔英紧紧攥进了手心。
他不好硬扯开,末了只好单膝跪地任由崔英趴在他肩头哭疼,忍着耳热再次哑声询问:“六姑娘,你的鞋子究竟落在了何处?”
“我、我出门太急,忘了穿……”
当时听见那般异响,崔英哪有空在意自己穿没穿鞋,能记得披上氅衣就已经很不错了。
裴君慎闻言眉心顿时竖成川字,早知道她耳朵这么好使,他方才擒贼时便不该弄出那么大动静。
不过如今后悔为时已晚,他敛了敛神,屏气沉声:“既如此,还请六姑娘在此稍后,裴某这就去东厢房为六姑娘取鞋。”
什么?他去取鞋?那岂不是就要离开他的怀抱吗?
崔英眨眨眼,她还为下午那事儿委屈着呢,这人怎的就不知道说几句好话哄哄她?
不过裴君慎“为她取鞋”的话都已说出了口,她若再赖在他怀中,那色心就显得太明显了。
唉……崔英心下轻叹,攥着他衣领的五指缓缓松开,“那就有劳裴大人了。”
温软香甜的气息一离开怀抱,裴君慎倏然站起,一直压抑着的呼吸声也悄悄放松了些。
不料这时,院中却忽然响起一道女声:“六姐姐?六姐姐你果然在这里——咦?裴大人,你为何也在此处?”
沈姝瞧热闹瞧得正开心,没想到石亭下的两人竟忽然松开了彼此,她圆溜溜的眼睛一转,立马就提着裙摆跑来石亭下推波助澜。
裴君慎闻言便要作答,没承想尚未开口就又叫沈姝给堵了回去——“六姐姐,你怎么没穿鞋就跑了出来,你的脚怎么了,是受伤了吗?疼不疼?”
沈姝一声惊呼后倏然蹲下身,看着崔英的双脚满眼心疼。
她语气姿态颇为浮夸又朝崔英挤眉弄眼,崔英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她的意思?
当即便眉心一拧道:“疼,沈妹妹,你先别问了,容我缓缓再与你说……”
“那这可如何是好?”
沈姝说着小脸一皱,登时站起身四处寻觅,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落到裴君慎身上,有些犹豫地道:“裴大人,可否劳烦你送六姐姐回厢房?”
见此情形,不远处的裴淳抱着剑摇了摇头,心道这沈三姑娘和崔六娘子的意图未免也太明显了些,向来只有他家大人算计别人的份,他家大人何曾上过别人的算计?
然而他念头刚落,竟听他家大人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好,继而便俯身抱起崔家六娘子,又清声说了句——“失礼。”
裴淳:“……?!!”
半刻钟后,东厢房内。
裴淳送来数条干净棉帕和两桶温水后便回了前院羁押凶犯,沈姝也跟过来早早叫走了朱焦。
厢房中仅燃着三盏灯,除了床榻边上燃得那盏烛灯稍亮些,其余两盏皆是昏黄影绰的省油灯。
崔英坐在软榻上,双脚垂向地面,脚趾微微蜷缩。
裴君慎浸湿棉帕,一如白日那般专注且细心地抬起她双脚、为她清理伤口。
不过崔英脚上的伤并不严重,虽有几处渗出血珠,但大多是踩过碎石时不小心被划出来的又浅又细的小口子。
待裴君慎为崔英擦去沾染在脚下的尘灰,那些小口子便也就自顾自地止了血,连药都不用着上。
崔英双手交握,面色微红,黑眸毫不遮掩地盯着裴君慎看。
他回府后褪去官袍换上了一身玄衣,方才她没仔细瞧,还以为这身衣服和普通玄衣没什么不同,这会儿才发现玄衣领口和袖口处都绣着精致的黑金色暗纹,瞧着很是神秘。
看完衣裳,她又抬眸,用眼神细细描绘起他冷峻而专注的眉眼,高挺又漂亮的鼻梁和此时紧绷但其实柔软红润的薄唇。
崔英十指微紧,蓦地想起先前在马背上的那场意外,当时她不小心亲到裴君慎的嘴角,只顾着自己在那害羞,都忘了去探究探究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眼波流转,她忽然计上心头:喜不喜欢,再试一次不就知道了!
思及此,她垂垂眼睫,身子不由向前倾了倾,凑到裴君慎肩前:“裴少卿,你可记得昨天是什么日子?”
“昨日?”裴君慎拿起棉帕的手微顿,不解崔英为何会有此一问,摇头清声:“裴某不知,还请六姑娘明示。”
崔英双颊渐渐晕染出两坨红,轻咳提醒:“昨日——是八月初九。”
八月初九,钦天监原本为他们二人择定的大婚吉日,若月前在长安城外崔英没有遇到劫匪,那今天晚上便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裴君慎双耳倏然发烫,聪明如他,自然明白崔英言下意有所指。
他匆忙低头,扔下手中棉帕便起身嘱咐:“六姑娘的伤口已清理好了,伤口细小,不必敷药,不过这几日要记得少走——”
“动”字未说出口,他话音便猛地顿住。
崔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踮起双脚,在他“滔滔不绝、欲盖弥彰”叮嘱之际,忽地堵住他的唇角。
作者有话说:
崔小英:好紧脏好紧张好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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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秋风从窗棂缝隙里偷溜入房,吹动烛火轻摇,舞姿曼妙。
两人的心跳炙热滚烫,明明烛灯离他们很远,却总觉得那光晕似乎过分灼人。
崔英第一次这样亲人,没太把握好分寸,本是冲着裴君慎柔软紧绷的唇瓣去的,没曾想却亲偏了些,只亲到他微凉的嘴角。
她轻眨杏眸,眸光下垂,情不自禁地用模模糊糊的余光盯向自己嘴巴旁边的紧绷薄唇。
如果现在悄悄挪一下嘴巴的话……会被裴君慎误会她色/欲熏心吗?
她的面颊早在鼓起勇气亲人那刻便羞得如含苞欲放的娇艳花骨朵。
可越是紧张、越是高压,崔英的行为往往就会越大胆,就像此刻,脑子虽还在犹豫,手脚却已开始行动——她攥紧裴君慎胸前后背的衣衫,垫着脚尖悄悄向他身前挪步。
四肢僵硬的裴君慎,这时总算回过神来,大手一捞便捞起崔英纤细柔软的腰,一把将她扯开。
动作直白,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可对裴君慎而言,眼下的确不能再“怜惜”了。
方才崔英忽然起身,他便是担心她会摔倒才未躲开,不料却……总之这崔六姑娘的胆子着实大极了,他若不果决些,今夜不知会发生何等荒唐之事。
“六姑娘当心——”
裴君慎嗓音低哑,微顿,平复下呼吸后才接着道:“你脚上的伤虽不用敷药,但也要仔细修养,莫要乱走。”
话落也不等崔英回答,他便单手搂腰,毫不费力地将人拎回窗边卧榻。
“?”崔英杏眸一眨,满头问号:这人又是当心又是莫要乱走的,什么意思?以为她是不小心才亲到他的吗?还是他又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她疑惑的当头,裴君慎已松开她的腰肢,起身要走。
“裴少卿——”
崔英急忙拽住他一截袖角,面红耳赤的想要说些什么,“我没有乱走,我、我是……”
可她的勇气早已全部倾注在方才那个吻上,这会儿“我”了好半天也没能直白说出自己的心意。
末了,只好委婉问道:“敢问裴大人是如何看待你我二人的婚事?又如何看待我?”
然而此言之于崔英或许是委婉,之于裴君慎却已经是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问话。
他若再装糊涂,如何对得起崔六姑娘这番赤诚?
沉默片刻,裴君慎轻轻拿开崔英拽住她袖角的手,后退三步拱手作揖,而后才字字清晰道:“崔六姑娘,你我年幼之时便有过婚约,虽说后来时局易势,你我二人的婚事就此做罢,但终算是——有父母之命。”
“如今又蒙圣上赐婚,且作是媒妁之言,你我成亲之后,裴某待崔六姑娘自当是珍之重之、敬之护之。”
他声音落地之际,室内昏黄的烛火依旧在随风轻摇,可方才曼妙的舞姿却忽然变了味道,仿佛顾影自怜起来。
秋风又袭,吹散满室余温,裹来丝丝凉意。
崔英听懂了他话中之意。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珍之重之敬之护之,但不会有爱之。
是她误会了,她以为裴君慎帮她助她又护她是与她一样动了心,却原来……只是他待人有礼罢了。
今日出事的不管是她还是柳家娘子、张家娘子,于他而言皆没有什么区别,他都会出手相助。
崔英垂了垂眼眸,敛下心中思绪:“我明白了。”
话落她顿了顿,调整身姿端坐于榻,又将双手交叠轻放腹前才继续道:“今日是我失礼,裴大人放心,日后六娘会谨记与裴大人相处的分寸。”
其实已经很好了,心悦之事不可强求,能遇上愿意珍她重她、敬她护她之人便已极为难得。
她原本预想过更差的处境。
裴君慎站在崔英身前,看见她这般神色,心头忽然闪过一抹陌生情绪。
但他无暇去深究,足矣,已然足矣,只需相敬相护,无需相知相守,如此便没有什么可失去。
外头传来敲门声,裴淳声色略急:“大人,裴叔来报,人找到了——”
与此同时,前院忽然响起沈姝的恼怒哭嚎声,其间还掺杂着沈夫人的怒骂和沈侍郎的气斥。
裴君慎收敛神思,朝崔英拱手告辞后便转身匆匆离开。
而崔英安静坐在榻前,在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那刻浑身气力瞬间散尽,一个倒头便栽进衾被。
不知过了多久,芷芳院前院的躁乱渐消,沈姝踏着天边的鱼肚白回了东厢房。
她满肚子的气未消,原本还想再与崔英哭诉几句,不料一进门就看见崔英歪歪扭扭地倒在卧榻上,双目紧闭,一副已经睡熟的模样。
罢了,她这会儿看见床榻便有些走不动道,明日再与六姐姐哭诉也不迟。
这般想着,沈姝吩咐朱焦为崔英盖好衾被,兀自爬上床榻,没一会就气呼呼地去见了周公。
但她没想到自己这一睡便是三个时辰,再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六姐姐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坐上了回崔府的马车,这会儿恐怕已坐在自个儿院中用起了午膳。
与此同时,淮柳阁。
王氏看着崔英无辜受伤的手本就心疼不已,又得知前夜夜半强掳沈姝的凶徒竟是罗子甫,整个人顿时怒火中烧,当即便放下碗筷,急急起身去刑部找崔嵩明。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罗子甫做出此等不耻之事,荀老那儿当真就清白吗?
若是不清白,便是他医术再精妙,也断不可再让他为英儿治病。
便是清白,此事也要再行考量,若他因弟子被抓便怀恨在心伤害英儿该怎么办?
即便他不会怀恨在心,王氏也担心他会为了弟子去找崔嵩明求情。
总之所思所虑之事甚多,王氏一刻也坐不住。
崔英有心想劝伯娘等大伯回府后再行商询,后来发现自己劝不动只好无奈放弃。
王氏走后,崔英便独自一人慢慢用完了膳食。
饭毕,崔英便如往常一样去了小书房看书习字,簪秋随身坐在她身旁研磨,偶尔也会跟着学上几个字。
时光倏忽而逝,两人在小书房里一呆便是近两个时辰,当落日余晖透过窗棂洒进书案时,崔英自五更天起便沉凉如无波古井的心总算又感受到些许温热。
罢了,她原本也只是动色心而已,谈不上用了多少情。
如今既已明白裴君慎心意,她亦敛心便是。
日薄西山,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
伯娘却还没有回府,崔英秀眉微凝,正想让簪秋出去探探消息时小书房的门却忽地被叩响——
“六娘,裴府差人送了东西来,这会儿正在阁里等着,六娘可要见他一面?”
裴府?是裴君慎派了人来么……崔英垂垂眼睫,先让过来通禀的谢嬷嬷进了小书房。
谢嬷嬷手中还捧着裴府送来的两样东西,第一样是瓶放在精巧紫檀盒中的金疮药,第二样则是封通身描着金线一看就很奢贵的拜帖。
她将两样东西一一放在书案上,模样很是满意:“六娘,看来这裴家郎君对你很是上心,知道你受伤就特意让人送了药来,对了,楼下那青年还说这金疮药乃是圣上御赐之物。”
“嗯。”崔英闻言抿唇淡淡弯了弯唇角,心下却道:他才不是对我上心,他是对任何人都一样。
这般叮嘱自己一番,崔英抬起眼眸,看向簪秋道:“你帮我看看帖子上写了什么,便算是这段时间的考教。”
“!!”听见这话,簪秋圆眼一睁,心里顿时发起虚。
但当着谢嬷嬷的面,她不敢推诿也不敢向崔英撒娇讨扰,只好硬着头皮拿起拜帖翻阅。
幸好拜帖所书话语言辞简练,用字通达,并无难懂的生僻字。
片刻后,簪秋困苦的小脸一松,喜滋滋地抬头看向崔英:“姑娘,姑爷说过几日就是中秋节,衙门会休沐三日,便问问您哪日有时间,他想宴请您和伯安大人去宝春酒楼用膳。”
宝春酒楼?崔英想起当日裴君慎向她询案时许下的承诺。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那时候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平静。
崔英心如止水,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去,那几日我都没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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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天星斗, 皎月如盘。
与崔府大宅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景象不同,裴府人口单薄,偌大的府邸除了裴君慎之外便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主子。
便是仆从, 里里外外也没有几个。
守门小厮有两人,日夜轮换当值;
厨房里有厨娘两人、伙夫两人、杂役两人供府中之人的一日三餐;
再就是平日里负责洒扫宅邸的杂役和管家裴叔。
裴君慎从不让人随身伺候。
即便是从小看着裴君慎长大的裴叔,在他沐浴时也只能在房外守着。
裴淳拿着从崔府带来的回礼和回帖走进静思院, 心情没由来的有些忐忑。
唉, 真是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那日在茅草屋他怕是被鬼迷了心窍才敢嘴欠开大人玩笑。
这下好了, 三天两头就被大人派去做这些折磨人心神的差事, 还不如潜入清康坊做难民来得轻松。
“阿淳?”裴叔守在卧房外,瞧见垂头丧气走在庑廊下的裴淳, 忍不住疑道:“你怎么这副模样回来?大人派你去做了什么苦差事?”
“倒也说不上苦。”裴淳说着一声叹息, 加快脚步走到卧房外, 把从崔府带回来的谢礼跟帖子交给裴叔,道:“只是这差事办得总叫我心慌。”
心慌?裴叔一听更好奇了,低头瞧了眼手中物件,猜道:“你这是替大人去了何处跑腿?”
裴淳抱剑往栏杆上一倚:“还能是何处?左不过一个崔府。”
裴叔眼睛一亮,迅速悄声:“去找崔家六娘?”
裴淳嗯了声, 然后微微躬背, 小声求道:“裴叔, 您老能不能帮忙在大人跟前求个情?就说我知道错了,那日不该当着大伙的面揶揄大人与崔六娘子, 以后这跑腿的差事可否交给旁人去做?”
裴叔闻言顿时笑眯了眼,“你小子糊涂了不是, 此等小事大人怎么可能记挂于心?让你去崔府那是大人信任你。”
信任?这是哪门子信任?裴淳不明, 还想再问, 耳边却忽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他立马规规矩矩地站直,抬头抱剑作揖:“大人。”
不知是不是出来得太急,裴君慎周身氤氲着浓浓水汽,墨发半束半散,发尾未干,没一会儿便有水滴落地。
裴叔手脚伶俐,见状急忙将裴淳交给他的回帖递到裴君慎跟前,道:“大人,这是崔府的帖子,您是要现在看还是稍后去书房看?”
裴君慎闻言喉结微动,低眸看向裴叔手中的帖子。
崔英的回帖远不如裴君慎送去的拜帖那般暗藏奢贵,用得就是崔府平常设宴请人时常用的青木贴,古朴素雅,左下角向上长着枝淡白寒梅,右上角刻着一个暮黑色的纂体“崔”字。
裴君慎拢在袖袍中的手微紧,没回答裴叔的话,反倒先问道裴淳:“你在崔府可有见到崔六姑娘?”
裴淳不知大人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懵懵摇头道:“回大人,不曾。”
裴君慎却已然从裴淳的回答中料到这封回帖的答案,他眸光微黯,沉声对裴叔道:“送去书房。”
裴叔此时也预感到些微不妙,没再多说什么,只利落“嗳”了声就转身捧着回帖和谢礼去了书房。
转眼间,庑廊下就只剩裴君慎和裴淳两人。
裴淳心神倏然紧绷,他虽不知道是何处惹了大人不快,但他看得明白,方才大人问完他话后周身气势瞬间就冷了下来。
这就是他不爱干这等跑腿差事的原因:从前跟着大人查案破案,不管案子多难多复杂、案件进展的顺利还是不顺利,大人向来镇定自若,心绪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起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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