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救我!我要回家!—— by陈年烈酒
陈年烈酒  发于:2023年0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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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元三年春,四月二十二,夜,天生异象血月现。”
崔英第一次窥得天机,是在嫁给裴君慎半年后的一场同僚宴会上。
她小心谋划,夜半潜水,好不容易看见一丝穿回现代的曙光,却突然被人卡着脖子从河里捞了出来……
上岸后她还没说什么,裴君慎那厮竟先发制人、倒打一耙:“娘子,你要气死我不成?”
崔英:“……”无耻!谁气死谁啊!
“玄元四年冬,腊月初四,午后,天狗食日。”
崔英第二次窥见天机纯属意外。
那日雪满长安,她与裴君慎游湖赏玩,不料竟遇杀手行刺,天地刹那变色,她受伤不慎坠湖,恍惚间似看见父母身影。
崔英奋力朝父母游去,没想到游着游着腰间突然横空多出一只大手。
她一转头,果然看见裴君慎那厮的脸,崔英愤而蹬腿——“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放手!别救我!我要回家!
幸而两个月后还有一场天狗食日。
但不太妙的是,这亦是未来一甲子里最后一次天有异象……
裴君慎一生坎坷,命途多舛。
却有三件事必须要做——为亲族沉冤、为冤魂寻凶、为娘子谋生。
如今亲族之冤已得昭雪;
凡他所经之案必竭尽全力稽查真凶;
唯有第三件事,裴君慎只做到了一半——
知道崔英来自千年之后那日,他只想拿铁链将她绑在自己身上,朝朝暮暮生死不离。
“此生唯求,与君共白首。”
阅读提示:
①:女主身穿,背景架空借唐,有私设勿考据。
②:男女主日常相处为主,探案为辅。
③:男主前期正经后期微疯,女主会慢慢扒下他的君子皮。
④:男主前两次救人是真的救人,不知道女主真实身份。
⑤:轻松甜文,请勿上升,不喜勿入。
*文案写于2023.01.07,已截图保存~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崔英,裴君慎。 ┃ 配角:下本古言《掌上金枝》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君子护妻,越护越疯。
立意:伸张正义,珍惜生命,好好生活。

◎别了吧!怪麻烦您的!◎
每日凌晨鸡鸣之时,沉寂在黑暗中的崔府就会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继而便有仆从洒扫庭院、婢女备衣冠、厨娘们也纷纷奔去厨房为主子们做吃食。
崔福跟在崔霁身边三十余年,极了解他的生活习惯。
如今天气炎热,上朝前崔霁胃口不佳,通常只能吃下一小碗白粥,旁的便再也吃不下了。
可等下了朝,他却能就着冰镇乌梅浆一口气吃上六块桃酥……
是以今日这早膳该先做什么再做什么,崔福昨晚便已派人知会过厨娘。
不过他这人办事素来求稳妥,所以这会儿他一边盯着婢女们备衣冠朝服一边又派小厮往厨房跑了一趟。
崔英自打月初随迎亲队来到长安城后便一直住在崔霁夫妇霞光院旁边的淮柳阁,每日凌晨丑末寅初,只要推开二楼小书房的窗便总能看见这副忙碌场景。
她支起下巴,望着灯火通明的霞光院渐渐有些走神。
她与裴君慎的婚事延期了。
原本这月初九便是她和裴君慎成亲的日子,没想到送亲队却在临进长安城前遇上了劫匪,嫁妆被抢走大半不说,他们一行人还都受了大大小小的伤。
崔英也未能幸免,右肩结结实实的被劫匪砍了一刀,时至今日才勉强结痂。
“唉,八成又得留疤。”崔英嘀咕着放下手中族志,撸起袖子看着那道从肩头蔓延到手臂的伤痕深深叹了口气。这伤口其实不算深,如果她还在21世纪,崔医生肯定会用他高超的医术让她恢复如初……
正想着,屋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小秋,六娘可已起身?”
来人正是谢嬷嬷,崔英贴身侍女簪秋的娘亲,亦是“崔英”的乳娘。
“起了,您进来吧。”
崔英放下袖子,扬声唤人。
谢嬷嬷推门进屋,余光先扫了一眼趴在软塌一侧上睡得迷糊的簪秋,而后才望向盘腿坐在软塌另一侧的少女崔英:“六娘,霞光院传话,嵩明大人说你若醒了,便过去与他一同用早膳。”
嵩明是“崔英”大伯崔霁的字,崔氏一族根基深厚,人才俊杰如雨后春笋,光是长安城这间崔府里住着的崔大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所以府中仆从为了传话清楚,大多都以自家大人的字加以区分。
崔英点了点下巴:“好,我这便过去。”
她说着起身下榻,随手捞起一旁的帔子披在身上。
谢嬷嬷见状立即走上前为她整理衣衫。
崔英任由嬷嬷在她身上翻花,自觉垂下双手道:“一会儿我自个去就是,天还早,您再回去睡会儿。”
谢嬷嬷:“那哪儿成?京里不比安平,姑娘身边若没人伺候免不得叫人说闲话。”
崔英轻笑:“嬷嬷此言差矣,从前咱们在安平可没少听闲话,还不如这几日在长安过得清闲呢。”
“崔英”姑娘虽才活了短短十八年人生经历却已相当精彩,且不提这十八年当朝换了多少位皇帝,单说她自己的婚事,前前后后便被退了三次亲。
更有趣的是,如今要娶她的裴君慎竟是最初与“崔英”有婚约之人。
片刻后,崔英拗不过谢嬷嬷,到底还是让她跟着一起来了霞光院。当然,谢嬷嬷也不出所料的被拦在了院门外,福伯只领着崔英一人去偏厅见崔霁。
“大伯。”踏进偏厅,崔英恭敬见礼。
这不是崔英第一次见到崔霁,刚入长安那日她受伤卧榻,崔霁曾与夫人王氏一起去淮柳阁探问过她。
没错,是探问。崔嵩明官至刑部尚书,擅断刑狱,为人一丝不苟,心细如发,极不好糊弄,上次若不是她受了伤故意喊疼,说不准就会被他发现什么破绽。
是以这次见崔嵩明,崔英可谓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偏厅桌几上摆着两副碗筷、两碗清粥并着几道清淡炒菜和糕点,见着来人,崔霁轻挥袖袍屏退仆从,而后才看向崔英道:“坐。”
语气平淡,瞧不出什么心绪。
崔英顿了顿,形容恭谨地坐到崔嵩明对面。
崔嵩明见状便道:“英儿不必拘礼,今日找你过来只是闲聊,原本早有此意,只是近日公务繁忙一直未能寻到时间,恰好今日瞧见淮柳阁的灯亮着,便叫崔福寻了你来。”
话落他又端起碗筷夹了几根青菜示意崔英一起用膳。
崔英看向桌几上的几道小菜和糕点:清炒时蔬、清炒虾仁、凉拌胡瓜,桂花糕、杏仁桃酥、胡麻饼……视线飞快从食物上扫过,她垂垂眼睫,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胡瓜送入口中。
崔英在食物上向来生冷不忌,什么都能吃,可真正的崔家六娘却并非如此,她自幼便对鱼虾之类的食物过敏,绝不可食之。若不然轻则浑身泛红疹毁容数日,重则一命呜呼光荣翘辫子。
不知今日这道清炒虾仁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无心之举?
崔英咬动清脆胡瓜,心神不敢有半分松懈。
这时崔嵩明却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就将崔英面前的那道清炒虾仁跟他手边的胡麻饼调了下位置,边换还边说:“瞧我这记性,险些忘了你自幼便吃不得鱼虾。”
崔英:“……”
好家伙,您老若不说这话她倒还能信几分您是无心之失,如今这般欲盖弥彰,怎能叫她不心生怀疑?
只不过纵使怀疑,此时她也只能笑着揭过:“大伯公务繁忙,此等小事,崔英自己多注意些便是。”
崔嵩明膝下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崔瑾,次子崔珏。
当初王氏生崔珏时难产,险些丧命,后来虽抢救回来了性命,身子却受大损再不能有孕。
可王氏极想要个女儿,碰巧次年崔英生母早逝,三房一时没了女主人,王氏便将才几个月大的崔英抱到了大房养着。
当时王氏亦曾想过要将崔英认到大房名下,只是那年崔嵩明正在长安备考,后来入仕后又自请去了北方苦寒之地任职,王氏不舍得彼时才两岁大的崔英跟着他们一起受苦,只好按下认养崔英的念头将她留在了安平。
不曾想…这一留便是十六年。
这十六年来朝局动荡,历经三帝,崔嵩明的官途亦不算顺遂,虽说每三年便会调任,可调来调去却全都是那些偏远穷苦的地方,直到五年前才入长安做了刑部侍郎。
那年崔英十三,尚未及笄,但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
都说崔氏有女百家求,可这话却无法应在崔英身上,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当年她刚出生时母亲为她定下的那桩娃娃亲。
那时谁都未曾想到,这桩婚事竟会让崔英的一生变得如此坎坷。
“你伯娘一直后悔四年前接你来长安小住。”
崔嵩明没什么胃口,仅用半碗粥就放下了碗筷,崔英见状便也识趣的不再动筷,她又不蠢,当然知道崔嵩明今日让她来霞光院是另有它意。
“若那时没让你来长安,你的亲事便不会有这么多波折,此事……大伯和伯娘要向你说一声对不住。”
“大伯言重了。”崔英没想到崔嵩明开口第一件事竟是向“她”道歉,心下不免讶异,顿了顿才道:“此事侄女早已经忘了,还请大伯和伯娘莫要再挂怀,况且侄女明白,当年大伯和伯娘接我来长安亦是为了我好。”
十六年前,自王氏携子随崔嵩明赴任后“崔英”在安平老家的日子就过得越来越艰难。
“崔英”的父亲崔霖与崔霁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性情却与长兄崔霁大相径庭。崔霁少年老成,七八岁时便已不苟言笑、举止沉稳,一看就是可担大任之人。
崔霖则不然,他是幼子,自幼备受宠爱又不必承担家族重任,从小性子就跳脱不训,十五六岁便开始流连烟花之地寻欢作乐,可谓是风流成性。
后来与李氏成亲,他倒勉强安分了两年,极少再去那等烟花柳巷之地。不过却没少往院子里领人,李氏有孕后不久便纳了两房小妾。
再至李氏病逝,崔霖不过半年便又另娶了新妇谢氏。
谢氏对“崔英”并不好。
在安平,就连崔霖房中那几位姨娘的女儿都能骑到她头上去。
譬如“崔英”的第三桩亲事柳相之子柳安,就正是被陈姨娘之女崔蓉所撬。
彼时太上皇仍在位,惠妃柳氏最受其宠,她幼弟柳安早在崔英十四岁入长安那年便对崔英一见倾心。
只是四年前身在帝位的还不是太上皇,而是徽帝李暄,李暄的皇后姜氏亦看中了崔英,故便抢在柳家之前为其侄姜明和崔英定了亲。
可定亲后不到两个月,膝下无子的徽帝却突然驾崩,姜皇后欲助兄长谋朝篡位,彼时还是恒王的太上皇李晖与其子李玄贞拨乱反正、登基为帝。
崔嵩明方才所言之“后悔”,悔的便是让崔英和姜明定亲之事。
那时朝堂之上早已风起云涌,以崔霁之才当然不会一无所察,他深知姜皇后的侄子姜明绝非良配,可为了大局,他只能委屈崔英暂且应下这门亲事。
“月前你父亲来了信,将你这两年在安平的遭遇都与我说了一遍,从前的事……你当真半点都想不起来?”
崔嵩明面有隐忧,极为关切道:“大伯总觉得此次你在长安城外遇险和你两年前在安平遇刺一事有些关联。”
“这……”崔英闻言飞快抬眸又垂眸,眉心肉眼可见的蹙成一团道:“大伯,从前的事我真的都不记得了,在安平时父亲也为我寻过几位名医,可他们……他们全都束手无策。”
两年前,崔英还是一名警校大三学生,大三下学期她被学校分配到市公安局实习,没想到却在一次抓捕行动中意外受了刀伤,还被凶犯推进了河里。
不过她会水,受的伤也不重,本来只要游上岸,她就又是一条好汉。
可崔英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当她再次露出水面时世界竟然翻天覆地。
她莫名其妙就从高楼林立的二十一世纪来到了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大唐。
唯一幸运的是,崔英在抓捕行动中扮演的角色刚好是爱穿汉服拍照的年轻大学生,且她本人又和这位一千三百多年的“崔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是以在安平那两年竟从未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
然即便如此,崔英亦不敢掉以轻心。
她不认识一千三百多年的崔英,却从谢嬷嬷和簪秋口中听过许多崔英从前的事迹,所以她深知尽管她与崔英外表极为相似,但内里性情截然不同。
安平那些人未能察觉她身份有异,是那些人不够聪慧。
可到了崔嵩明跟前,恐怕没那么容易混过去……
果然,这厢崔英话音刚落,那厢崔嵩明立即便“热心”回道:“我与荀老有几分交情,他自天后时便在太医署当值,如今虽赋闲在家,可医术却是越发精进,或许他有办法治好你的病,今日下朝后,我若得空便带你去拜访荀老。”
“……”啊??
崔英嘴角一抽,顿时心生哀嚎:别了吧!怪麻烦您的!
作者有话说:
终于开新书了!新年快乐朋友们!
*本章三天内留评全部发红包~*

◎她不想在俊俏郎君面前社死啊!!!◎
崔英离开霞光院时尚不到卯时,天边刚刚泛起一片浅淡的青灰。
谢嬷嬷打着灯笼走在她身侧,刚一进淮柳阁便关切道:“六娘,嵩明大人都与你说了什么,可有为难你不曾?”
崔英轻轻摇头:“嬷嬷莫忧,大伯只是与我说了几句家常闲话。”
闲话家常?谢嬷嬷狐疑,六娘方才一出霞光院院门便面露愁容,瞧着可不像只跟嵩明大人话几句家常的模样。
只是谢嬷嬷身为下人不能也不该多问,只好低下头道:“不曾为难就好,但若六娘受了委屈可不要瞒着老奴,届时老奴便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会为六娘讨一个公道。”
谢嬷嬷是当年李氏从家中带出来的老人,原本只是位普通厨娘,并不在李氏跟前伺候。
能成为崔英的乳娘还是因为她的大女儿簪春恰好比崔英大半岁,而李氏生产后又身子虚弱无法亲自喂养,这才从找了彼时奶水充足的谢嬷嬷来做乳娘。
李氏去的早,王氏亦在崔英幼年时便离开了安平,再加上继母打压、父亲放任,所以十四岁之前的崔英的确是和谢嬷嬷一家相依为命,与他们的关系极为亲近。
但这种亲近在崔英十四岁那年忽然就变了。
或许是因崔英入长安后经历了什么,也或许是因继母和那几位姨娘常年如一的挑拨,总之从那年开始,崔英虽仍待谢嬷嬷一家极为有礼,言谈举止间却多了一层疏离。
此后两年,崔英亦变得愈发羸弱、敏感、寡言,她似乎习惯了将心事埋在心底,与谢嬷嬷一家的关系也变得越发生疏。
直到两年前她穿到这里,“她们”之间的关系才有所改善。
那时崔英初来乍到,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熟悉,为了不露馅,也为了尽快熟悉生存环境,她只能向身边的人打探消息,而彼时才十三岁的“崔英”的贴身侍女簪秋恰是最佳选择。
“嬷嬷……”
崔英知道谢嬷嬷是真心对“她”好,这两年相处下来也摸明白了她的性子,一听她那番话便明白她又想多了,只得解释道:“大伯今日唤我过去真的只是关心我,他在长安城认识一位名医,今日下朝后若得空便带我去其家中拜访,求其为我治病。”
“治病?那这是天大的好事啊!”谢嬷嬷眼中顿时有了神采,同时又有些不解:“不对啊,既是好事,六娘为何却瞧着好似不开心?”
崔英:“……”
顿时沉默,无语凝噎。
还能因为什么?当然因为她压根就没病啊!
这两年在安平,那些名医们各种行针喂药把她好好的身体都折腾虚了,后来还是她想到咳血这招才让崔霖同意停了她的药,如今足足修养大半年才勉强恢复健康体魄,她可不想再重蹈覆辙!
思及此,崔英不由沉沉叹气,仰头望天:“嬷嬷,过去的事一定要想起来吗?若这次……我仍想不起过往该如何是好?”
原来六娘是为此烦忧,谢嬷嬷一听便笑了笑,慈声安慰道:“无妨的无妨的,只要六娘今后日子过得好,从前的事想不起来便想不起来罢,嵩明大人和夫人若真心爱护六娘,想必不会因此而责怪六娘的……”
伴随着谢嬷嬷的开解,二人一道登上淮柳阁二楼,崔英的卧房就在小书房对面,只不过卧房的面积足有小书房三倍大,空间更加宽敞,视野更加明亮,窗外风景也更加宜人。
她昨晚一夜未睡这会儿委实有些撑不住,及至房门边,崔英终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对谢嬷嬷道:“我回房小睡一会儿,若大伯娘过来寻我,还要劳烦嬷嬷将我叫醒。”
谢嬷嬷应是,将崔英送回房中就寝后转头便去了小书房将女儿簪秋喊醒,紧接着就耳提命面的教训了一顿,叫她日后绝不能在六娘就寝之前睡觉,也不能在六娘面前打瞌睡。
“……”簪秋委屈。
自打入长安六娘不知怎的就成了夜猫子,日日熬到鸡鸣才睡,且六娘觉少,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便起,她日日在六娘身边伺候怎么撑得住嘛。
可是这些话簪秋不能对娘亲说,她两年前就答应过六娘的,绝不会把她半夜偷偷爬起床做得那些事告诉娘亲。
末了,簪秋只能把所有委屈都咽进肚子,可怜巴巴地垂着脑袋应声:“知道了娘亲,日后我定不会再打瞌睡……”
辰末时分,不出崔英所料,王氏果然来了淮柳阁探望她。
彼时谢嬷嬷正带着簪秋清扫楼阁下的小院,见着来人,她急忙放下手中扫把行礼,接着便唤簪秋去楼上叫醒六娘。
不料簪秋刚刚转身便被王氏叫了回来——
“不必,让英儿多睡会儿,我看她一眼就走。”
王氏四十出头的年纪,十几年来跟着崔霁南来北往四处奔波,脸上难免会落下些岁月的痕迹,但其眉眼间仍极有神采,举止端庄大气、言谈爽朗慈善,足可见这些年来她日子过得极好。
所以这几日崔英偶尔会想,倘若当初王氏带着两岁的“小崔英”一起离开安平,如今的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那她也就不会倒霉催的来到这一千三百多年前的长安……
怕扰了崔英清梦,王氏进了淮柳阁后便命丫鬟婆子们都在楼下等着,自个儿轻手轻脚地去了二楼卧房。
崔英此刻正睡得香甜,整个人板板正正地躺在被窝里,眉心平整,呼吸绵长,一眼瞧过去便觉得这姑娘日子应当过得不错,没什么心事。
无忧无路的,倒是与幼时极像。
可王氏还记得四年前崔英的模样,小小一个人,纤弱,敏感,谨小慎微,说话也怯生生的,眉心总是紧蹙,心底似乎藏着浓得化不开的哀愁。
唉,如今这样也不知是好是坏……
王氏心下轻叹,缓缓抬手摸了摸崔英脸颊。
崔英却被王氏触及的一瞬间霍地睁开双眼,眸中顿时充满厉光——
这是她进入警校之后的习惯,也是当初师父教给她的第一课:在陌生环境里要随时保持戒备。
好在她及时看清了王氏的脸,于是那只马上要抓住王氏手腕的右手急匆匆拐了个弯,最终落在了胸前。
“伯娘?”崔英刚醒,嗓子还有些发哑,“我好似睡过头了……”
说着她那只落在胸前的手又慢慢摸上眼睑揉了揉,让自己露出一副睡迷糊的样子。
王氏却没放过她方才一闪而过的戒备眼神,有些担忧的理了理她额间碎发:“英儿方才可是做了什么噩梦?”
“……”噩梦?这真是一个极好的借口。
崔英眼睫轻闪,垂眸:“我、我记不清了,就觉得好像……好像有人要伤我?”
“伤你?什么人伤你?”王氏面上顿时露出急色:“英儿你好好想想,可能想起伤你之人有何特征?他手中可有武器?是男是女?是高还是矮?”
王氏看着崔嵩明断了近二十年的案子,此时一急便将他常说的那套说辞一股脑儿的全问了出来,搞得崔英都有些措手不及。
想当初她可是跟着同僚们一块审人的,没想到如今却成了被审问者,感觉还真有点奇妙。
而且,她还要扮演当初最不喜欢的那类被审问者——装疯卖傻,一问三不知。
“我……伯娘,我记不清了……梦里一切都很模糊……”
崔英摇着头,又把眉头拧成结卖惨,只差没把“我很痛苦”四个大字刻在脑门上。
王氏见状果然心生怜悯,忙安抚道:“好了好了,那便不想了,是伯娘不好,伯娘不该多嘴说这些,都怪你大伯,他平日里总在我跟前瞎念叨,害我一时口快说错了话。”
噗。崔英抿紧双唇强忍笑意,伯娘这番话还真是像极了她在家时老妈甩锅给老爸的那套说辞。
总之天错地错,最大的错必定是老爸犯的。
这天上午,崔英仗着王氏心疼“她”,轻而易举的便糊弄了过去。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此举却是又给自己埋下了一颗雷。
在这场“噩梦”谈话之前,王氏其实并不太赞同崔霁带崔英去找荀老看病。
她觉得忘记过往也没什么不好,英儿从前活得郁郁寡欢,如今既忘了那些糟心事,又何苦再想起?
但在这场“噩梦”之后,王氏却觉得崔霁所言极有道理。
英儿两年前乃是遭贼人行刺才不慎坠湖,若不是她身边的小丫鬟及时发现唤来人救她,那现在……她恐怕已见不到英儿。
当年伤害英儿的人却仍逍遥法外!凶手不除,英儿如何能过上安稳日子?
是以王氏自淮柳阁离开以后,便叫人寻了福伯过来帮她向崔霁传话。
崔霁今日下朝后本是要前往刑部去看前些日子少女失踪案的卷宗,先前在朝堂上圣上特意点了此案,言此案影响恶劣,令长安百姓人心惶惶,命刑部和大理寺通力合作,务必在半月内查明真相,缉拿真凶。
但在听到福伯传话说“夫人午后想与大人一同去拜访荀老”之后,崔霁便果断改了主意,决定先行回家,同时又命手下人整理好卷宗送去霞光院。
午后,崔英刚用完午膳不久就在淮柳阁里迎来了一脸严肃的大伯和笑意盈盈的伯娘。
“……”噫呜!崔英刚刚用过膳食的满足瞬间转化为一阵哭泣!
然她自知逃不过,索性也就不再做无谓的挣扎,只眼角一抽就从善如流的跟着二老出门拜访名医去了。
荀老此人脾气有些古怪,不喜热闹,自太医署卸任后便在城外白萝村买了栋宅子,如今已在白萝村住了三年有余。
因着马车内有女眷,车夫不敢赶得太快,一路上摇摇晃晃竟走了近一个时辰才赶到荀老家门外。
可到了之后王氏和崔霁却并未让崔英下车,而是让她先在车上等着,说待他们先把荀老哄好了再来叫她。
崔英狐疑,这是什么怪老头?请他看病还得先哄一番么?
不过她心里巴不得这怪老头拒绝看诊,闻言立马就乖巧点头道:“好的伯娘大伯,侄女在这儿等着。”
不曾想这一等,竟又是小半时辰。
崔英起先还撩开车帘看一看小院大门跟栓在门外大槐树下的那匹骏马,小半刻后便觉困乏,索性倚着车壁打起了瞌睡。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响起一道低沉清越的男声:“崔姑娘可在车内?若姑娘再无回应,请恕裴某冒犯——”
谁在喊她?是大伯派来叫她的人么?唉,怎么还是没逃过就医,这荀老不是脾气很怪么,为何一点坚持都没有……
崔英揉揉脑袋蹙着眉,一边腹诽一边弯腰起身推开车门……
不曾想她劲儿使出去了,手却没碰到着力点,下一秒便重心一空直直栽倒向前——卧槽等等!
崔英惊慌失措地瞪大双眼,这车外何时来了位陌生郎君?而且还长得这般绝美俊俏!!
噫呜!她不想在俊俏郎君面前社死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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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觉,一定是幻觉。◎
“唔!”随着心头呐喊,崔英无力回天,到底还是噗通一声栽进男人胸膛。
一股浅淡的沉香味道迅速涌入鼻息,微甜,像是花蜜,但又有一道清幽木香缠绕其中,还挺好闻的……崔英情不自禁地轻嗅了下,随即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脸颊顿时红透。
救命啊救命!
她今天中邪了不成!
怎么尽干这种丢人事儿!!
崔英懊恼埋首,身后却在此时突然多出一股力,男人手掌轻搂其腰,借着巧劲旋转半身,极其稳当的将人抱落在地。
而待崔英一站稳,他便极迅速地松开她,果断后退一步揖礼道:“裴某多有唐突,还望崔姑娘海涵。”
裴?崔英稳了稳呼吸,大脑终于注意到男子姓氏,真巧,这等风光霁月的俊俏郎君竟与她那便宜夫君裴君慎同姓。
她思索着敛神,朝男子回礼,直爽道:“不是公子的错,相反,六娘还要谢过公子。若非公子相救,我恐怕就真要与脚下这方厚土相拥了。”
裴君慎闻言微怔,不由抬眸细瞧了一眼崔英。
少女梳着惊鹄髻,发间簪着两只金步摇,眉如远山含黛,眸若深空星辰,鼻梁秀挺,双唇未沾口脂而鲜红,肤如凝脂,面若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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