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姜桃一下懊恼地捂住嘴。
自己就不该口不择言胡乱套话!
误打误撞的,知道的秘密越来越多了,这可不就离被灭口越来越近了吗?
聪明人听到秘密两个字就该捂住耳朵赶快逃跑。
姜桃愁得绞起被角。
直到傅染走了,她还在发愁。
不行,无论如何都要逃出去。
再次涌上逃跑的强烈念头,姜桃抿抿唇,眼珠一转,唤来门口侍卫。
“主子, 打探过了,这条街果然已布满了太子的典字军。”
刺桐汇报情况道:“已按主子先前的计划安排下去了。”
“眼下咱们只需在此静待,适时出击即可。”
傅染环视下四周, 此屋内摆满了书籍。
“主子放心,这书铺已被咱们提前买下, 不会有问题。”寸剑补充道。
傅染摸摸肩胛骨, 点下头。
今日恐怕免不了一场斗。
他已让方御医暂时封闭了伤处的经脉,无论如何动作都不会感受到疼痛。
但最多只能支撑三个回合, 三个回合后, 这肩膀就废了,日后再回天无力。
所以他一会儿要保证自己能在三个回合中占得上风。
傅染一边琢磨着,一边无意识地敲起桌角。
桌上的书籍引起了他的注意。
傅染拿起一本瞧瞧, “《王丞相与我娘二三事》……”
这世道真是什么鬼书都有。
傅染嫌弃地皱眉,往旁边一扔,只见下面那本书目也赫然露了出来:《风流才子翘花娘(秘图插画版)》。
再往下一掀, 《御夫之道(附赠壮夫丸)》。
傅染眉角一抽抽,愈发荒唐!
刚要扭头质问刺桐选的这是什么地方, 忽然眼角一瞥, 瞅见下面那本《锁妻魅法》。
大剌剌的副标题——如何将小娘子锁在身边的不传秘技。
鬼使神差的,傅染迟疑着翻了一页。
只见第一行用超大字体写着:
最为首要的是, 床上花活要优异。
下面用小字详详细细展开着十八式的具体描写。
什么观音坐莲,密云不雨;什么鱼跃于渊,龙游在川……
傅染眼睛一脏,不屑嫌道:“……污言秽语。”
自被喂过情?药折磨后, 他一向嫌恶此事。
然而在这一页停留了好片刻, 才翻了下一页。
下一页写着:
若还未发展到同床亲密阶段,那一定要做到的, 便是体贴。
体贴两个字被大大标出。下面一一详尽列举,什么洗脚,什么捏背……
洗脚捏背?傅染冷嗤,愈发胡言乱语了。
再翻一页,又是放大的两个字:送钱。
下面小字写着,啥都不如送礼好,送礼不管用,那就直接送钱。
有道是嘘寒问暖不如送点小钱,有道是美人不怕钱多,丑人更嫌钱少……
傅染眉头大大拧起,“狗屁不通。”
再翻下页,他倒要看看这作者还能写出什么惊人言语。
然而此时刺桐直直走了过来。“主子在看什么,如此专注?”
傅染不着痕迹地将书放下,荡荡袖口,用另一本书将其盖住。
“没什么,《孙子兵法》罢了。”傅染云淡风轻。
刺桐涌起佩服。
主子不仅跟着他们提早来此据点等待,居然在等待的间隙还不忘精进自己的谋略之道。
刺桐一脸学到了的模样瞅向桌前,书页上果然有个“法”字。
然而再往上一瞅,还有个“魅”字。
“孙子……魅法?”刺桐疑惑了,茫然了,心中有些纳罕了。
自己跟着主子这么多年,不说兵书读尽,那也有十之八九了。
怎的从未听说过有此等奇书?
刺桐伸手,要抽出来学习学习。
傅染先他一步将书抽出,慢悠悠卷了卷,肃声道:“姊妹篇。”
傅染冲刺桐点下头,将书卷置于怀中。
刺桐恍然大悟。
想来这《孙子兵法》姊妹篇定是精妙难读,因此主子才准备先自己将其攻克,日后再讲与大家。
刺桐敛容,也向傅染佩服又郑重地点点头。
傅染移开视线望天,以手握拳轻咳一声。
“咦,这书铺居然还有此等妙书~”旁边的寸剑见这里热闹,也凑了过来。
他拿起那本《王丞相与我娘二三事》,咧开嘴角,乐不可支。
傅染和刺桐像看傻子一样,齐刷刷看向突然傻乐的他。
寸剑连忙敛了笑,解释道:“主子有所不知。”
“这王丞相,指的就是咱们的左丞大人王青栀。”寸剑指指书皮上王丞相三个字。
“因为王青栀和王夫人是有名的恩爱夫妻,两人从不吵嘴,且这么多年来王青栀不仅从不纳妾,也从不招惹什么知己红颜。”
“再加之如此恩爱的夫妻,生下的唯一一个女儿竟然脑子不好,傻里傻气,这一下就更添传奇色彩了。”
“因此民间对他兴趣颇大,常常以他为蓝本,编些什么红杏出墙的秘闻出来,以搏眼球。”说起八卦,寸剑头头是道。
“王青栀?”傅染重复下这名字,有了点兴趣。
寸剑道:“这不,咱们今日约见的大臣里,就有他。”
“一会儿小的给主子指出来。”寸剑挤挤眼。
说到约见大臣,傅染收了神色,问道:“几时了?”
“差一刻申时。”见时辰差不多了,刺桐寸剑二人也敛了嬉笑,正经起来。
“好。”傅染眯起眸子,跨步出去,“正是时候。”
书铺位于街中央,傅染凛凛然从正门刚一现身,街上很快便骚动起来。
贩夫走卒,摊贩挑夫,全部都是典字军假扮的。
见目标出现,锁定后,他们扔了手中担子,抽出兵器直接杀了过来。
“当街刺杀。”傅染轻扯唇角,眸光凌寒,“我的好大哥是多想我死。”
说话间,身姿轻盈一跃,轻松躲开了刀剑,纵身房顶。
转身过来,只见三支利箭,两把鹿角钩悉数被傅染收于双手之中。
他抬手一挥,反将其甩出。
看似像仍破铜烂铁一般,但实际却带着要命的劲道。
典字军皆大吃一惊。
“副将,不是说,五皇子身负重伤吗?”典字军迟疑。
这看起来一点不像有伤在身的样子。
“若不能将其一击毙命,以后属下都没有活路啊。”
傅典作为太子,当然可以肆意和这位归来的五皇子斗法。
可是他们这些小兵,却不敢轻易得罪有可能成为另一个储君的五皇子。
况且这五皇子自从归来后,朝中不少原属于傅青虎的势力,因为本就与傅典不对付,而纷纷倒戈向了五皇子。
虽然眼下两位皇子的拥护势力不相上下,但还有一批最为关键的中立大臣,满肚子迂腐顽固,非要在两位皇子之间做思量考察。
日后他们这股势力倒向谁,谁的胜面就大。
因此傅典现在虽然仍为太子,可能不能成为下一任皇帝却是不好说的。
典字军们心里都明白,因此此刻并不是很想冒险卖这个命。
洪天臧见状,气急败坏:“他是哪门子的五皇子!”
只见他脸上新添了一道粗粝的伤疤。
是为先前办事不力而付出的代价。
害他栽了两回跟头,损失了一大批手下,洪天臧对傅染可谓恨之入骨。
但是他跟他的主子傅典一样,也是有嘴说不出,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当初见过傅染面貌的将士都被刺桐寸剑杀尽了。
因此洪天臧最多也只能对傅染的真实身份这样含糊一声,继续命典字军绞杀。
傅染看看天色,悠然道:“我今日来此,是约了左丞相、礼部、户部等诸位大臣商讨日后凉国的发展事宜。”
“各位若是不介意,不妨留下来一起。”
左丞,礼部,户部?
洪天臧一听,勒住了马。
这全是中立派的那些老顽固们。
若是被他们看到太子如此激进,不惜对归来的弟弟痛下杀手,日后定会抓住这一点,死命反对太子登基。
说不定还会将此事写入史书当中,让太子即使得偿所愿,也会臭名万年。
洪天臧已是不敢再犯错。
况且今日前来,也没想着能够真的击杀傅染。
傅典不过是想试探试探,傅染是否真如探子所报的那番,身负重伤,身体病恙。
若真是如此,没人会在皇位斗争中冒险拥护一个病秧子,他完全可以借此大做文章,尝试笼络回倾倒向傅染的势力,然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傅染。
若不是如此,傅典便需要另作筹谋,改换他招对付傅染。
今日围剿的目的,便是探虚实以便确定下一步要施展的计划。
洪天臧思量间,已有哨兵来报:“左丞确实已来到街口,正和礼部侍郎一起买烧饼。”
“……买烧饼?”洪天臧难以理解。
“正是。”哨兵一板一眼认真汇报道:“小的听到左丞说,丞相夫人爱吃这家烧饼,他现下付好钱,一会儿正好出锅捎回家。”
洪天臧无语地一勒马头。
哨兵见副将脸色不好,慌忙又补充道:“左丞还说,若不是因为约见地点就在烧饼铺子这条街,他才不会来呢。”
听到这句,洪天臧脸色终于好看了一点。
看来这些老顽固,也并非是已经站队到傅染那边了。
回去太子跟前,总算汇报的不都是坏消息。
不过洪天臧仍是对王丞相的行为看不顺,翻个白眼嗤一声:“哼,惧内匹夫。”
而后一挥令旗,示意典字军撤退。
“哟,这么清净。”王青栀和何正气进了街左右瞧瞧,捋着胡子感叹。
“知道各位仙家一身正气,爱好雅致清净,本宫才特选今日约见各位仙家。”傅染起身相迎,略做解释。
“也是,今日临街有香会,想来是大家伙都去那边凑热闹去了。”
王青栀经提醒想了起来,满意地点点头:“殿下有心了。”恭恭敬敬做了个揖。
“哪里哪里,全赖各位仙家栽培。”傅染在冷宫时,早就学习过如何应对各类大臣。
因此颇为游刃有余地将他们一一迎进了茶馆。
然后眯起眼眸,一勾唇,瞧着这些小羔羊,开始了新的盘算。
会见完大臣们之后,天色已渐昏黄。
冬云沉沉,似有雨雪将袭。
傅染一面赶回巽方殿一面道:“今日只是以言语吓退了典字军。”
“太子多疑,晚上定会再来探虚实。”傅染嘱咐刺桐寸剑。
他今日动手不多,傅典对他是否身负重伤定然是依旧持有怀疑的。
“主子放心。一切已布置妥当,只待瓮中捉鳖。”寸剑成竹在胸。
傅染不甚放心地皱皱眉,沉吟道:“她那边,一定盯好。”
“是。”二人领命。
巽方殿内。
姜桃瞅瞅门口,见侍卫放下食物用品后便带上房门退出了,于是连忙将托盘上的山茶油拿起。
还好傅染走时曾下过令,除了放她出去,其余的姜桃要什么便给她什么。
姜桃将山茶油倒在手腕和锁环,绕一周,慢慢润滑旋转。
她试着抽手,不敢一次使太多劲,怕太过冒进会使手腕肿起,反倒挣脱无望了。
因此转转停停,折腾出一身细汗。
上次由于挣扎被锁环弄肿了手腕之后,这次傅染便将锁环松了一圈。
托这一圈的福,终于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姜桃将手腕从锁环中脱了出来。
“里面怎么样?”门口传来刺桐问话的声音。
姜桃赶忙按下心中狂喜,将手腕与锁链藏于被中。
“刺桐表弟。”姜桃唤了一声。
刺桐应声进来,“叫我刺桐便好。”
好不容易甩掉了表弟表姐的故事,刺桐一听到“表弟”这称呼就想犯头疼。
“刺桐,”姜桃配合地改了口,道:“我在这房中有点闷……”
言下之意,她想出去。
姜桃瞧着此次只来了刺桐一人,心道一定要抓住机会。
刺桐心中警铃响起,不等姜桃说完,立刻坚定摇头道:“不行。”
“可是,真的很闷。”姜桃有模有样的蹙起眉,往床上斜斜一靠,气若游丝道:“我快被闷死了。”
见刺桐抿唇不言,不为所动。
姜桃又道:“以前在花房,开窗就能瞧见花花草草,起床就有鸭鸭松子白哥儿陪着……”
委屈地环视下四周,撇嘴道:“如今这房间于我就像牢房一般。”
然后泄气丧生般的重重叹口气,“你去跟你主子说,干脆将我也扔到廷狱,和姚大哥一起下锅算了。”生起气来。
刺桐见状,一下抬起头。
他默默倒抽口气。姚大哥这话可不兴说。
刺桐犹记得,当初在廷狱审问姚元一时,傅染拿着路引,盯着上面“姚妇”二字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
和姚大哥一起下锅。
这不就是生死相随的意思吗?
若被傅染知道了……刺桐后脖颈升起一阵冷寒,得,都别想活了。
“姜姑娘……”刺桐苦着脸开口。
姜桃适时的截住他,认真想了想道:“这样吧。”
“也不叫你为难。”姜桃好似想通了似的,深明大义道:“我不出去,但你将这房门打开,别锁着,让我可以透透风。”
“这样总可以吧?”一副大大让了步的样子。
只是要求……开着房门而已?
刺桐侧侧头瞧她,心底里松了口气。
刺桐看看床头精巧的锁链,思索下,点了点头。
姜桃也悄悄松了口气,松开了被褥下因紧张而握成一团的拳头。
阿娘曾教过她,若有人突然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
但若有人主张拆掉整个屋顶,大家往往就会来调和,取个中,愿意开窗了。①
果然没错。
姜桃一开始就没能想着刺桐会放自己出去。她最初的目的就是要让房门打开着而已。
刺桐应下后,生怕姜桃再提什么无理的要求,连忙做个揖,道:“宫门还需巡视,没别的事,刺桐退下了。”说罢,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姜桃仔细瞧着,发现刺桐出去后,先是向右边一拐,复又折身向西。
观察了一会儿往来侍从所走的路线,姜桃心中大致对这宫殿的布局有了勾画。
待夜深,她将被褥摆成一副睡着人的模样,悄摸摸溜到了窗边。
由于房门一直打开着,门口侍卫将房中盯得更紧了,于是窗边便分了些神。
姜桃趁侍卫不备,踩着小凳翻出了窗外。
然后掐着侍从侍卫巡视交班的时间和路线,一路往宫门口溜了过去。
晚上动手前。
“今日她都做了什么?”傅染不放心的问向刺桐。
“回主子。”刺桐道:“姜姑娘今日要了些胭脂头油,吃了些茶点。”
顿了下,又如实道:“她还说房中憋闷,让属下帮她敞开房门透气。”
“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
跟寸剑耳濡目染了一段时间,刺桐自是上道了一点,略过了有关姚大哥的那段危险对话。
“头油?”听到这个,傅染敲敲桌角,蹙眉。
思索下,傅染又问:“你帮她将房门打开后,她有没有再说过别的?”
刺桐是个老实的,他能同意这个自己事先没有交代过的请求。十有八九,定是姜桃那边又以离开出去为要挟了。
一刻也不让人省心。
傅染凛起神色,探探眉心。
刺桐摇了摇头,回道:“没有。”
傅染松了探眉的手,知道事情不好,起身道:“走。”
束起软剑,大步去往姜桃房中。
溜到院中,姜桃被冷风吹得一个瑟缩。
为了逼真,她将外袍留在了被中,脚上也只趿了双足屐。
天上落着小雪,姜桃掩身在花丛后面,观察着院中的环境。
一阵打斗声传来,西南侧好像在半夜操兵似的,兵戈阵阵。
声音还越来越近。姜桃心下一惊,忙寻找着更为可靠的藏身处。
花丛窸窣,一张大手突然猛的拨开了眼前花叶。
即便有散发遮拂,也能看出这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姜桃愣怔。
糟了,要被抓回去了。
姜桃眨巴着眼睛,丧气又惊慌。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被抓回去并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眼下步步逼近这人,毫不留情地举起了刺刀——竟是要杀了她!
“啊——”意识到不妙之后,姜桃转身便逃。
她闭着眼,蒙头跑了两步,一头扎进一个坚实又熟悉的怀抱里。
傅染一手勾住她的腰肢,将她向身侧一带,另一只手抽出软剑,一剑刺入了那人的胸口。
姜桃的足屐掉在了花丛中,白嫩的小脚被蒺藜划出几道红痕。
傅染垂眸瞧见,沉了脸。
他将姜桃向上一提,令她两只小脚踩在自己的鞋靴上。
姜桃为了不跌倒,双臂下意识环上了傅染的脖颈,紧紧勾住。
娇喘喷洒在颈间,傅染这才满意地微挑下眉,而后冷光射向地上死人。
“主子,属下来迟!”寸剑从西南侧的乱战中飞身过来,跪地请罪。
墨牟将死尸脸上凌乱遮面的头发拨开,看到此人后明显一愣。
“……你认识?”傅染睨向他。
软剑握起。
墨牟起身,抄起双手,掩了神色,老神在在的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傅染瞧着他,眸光幽深。
姜桃稳住身形,转头,瞧到地上的死人后小嘴儿一哆嗦。
然后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了当初在大托的那个夜晚,那晚傅染也是这样杀人的。
又一个哆嗦。
姜桃僵硬地回过头,傅染好看的侧脸映入眼帘。
离的这样近,甚至能看到他鬓间碎发被自己的呼吸吹拂。
他又在,杀人。
“啊——”姜桃触电般,松开手从傅染身上跳了下来。
傅染被她震得耳膜一抽,不高兴地拢了拢空掉的怀抱,瞧她道:“……不冷吗?”
她只着一件夹身小袄,根本抵不住夜风。
两只白嫩的小脚丫又重新踩在了冰凉凉的雪地上,傅染皱眉。
他再度伸手,想将她提起来。
姜桃吓了一跳。一时还没太搞清状况。见他杀人杀得这样顺手,只当是自己逃跑不成,也要被他噶掉了。
连连悲壮地后退几步。
“小心!”
随着傅染的提醒,一个大大的麻袋突然从天而降。一下罩在姜桃脑袋上,将她整个拢住。
姜桃吃惊地微微一瞥间,发现出手的竟是先前看守她房门的侍卫之一。
麻袋……套头……
那个长年困扰姜桃的噩梦一下被激起。
梦中肺部爆炸的感觉,被开膛破肚的那种痛楚,一霎时猛的袭来。
姜桃呼吸一窒,重重刺激下突然没头没脑的喊了一声:“龙头杖!”
侍卫被她喊得一个晃神。
就这个晃神间,傅染的软剑已经砍掉了他想带走姜桃的那条手臂。
鲜血喷出,侍卫疼得咬起牙,然后旋身而起,几个点脚往房顶而去。
西南侧的兵戈阵仗越来越大。刺桐见吸引的来人差不多了,适时的一撤身,跟寸剑打个暗号。
寸剑将隐在柱后的金霓锁头一按,天蜘金网轰一声落了下来。
金蚕丝做成的网子上,缀满了金钩刺。
蚕丝割肉,钩刺入体。网中之人只来得及痛楚□□几声,便皮开肉绽,鲜血横流,纷纷没了生气。
“主子,要不要追?”寸剑盯住那断臂侍卫的身影。
突袭的典字军已按计划被悉数绞杀。放一个回去,原本也在计划之内。
不过看着傅染此刻的脸色,寸剑不是很确定这一个能不能被放回去了。因此询问。
姜桃晕倒在傅染怀中,小脸惨白。
“……不用。”傅染盯紧了那人逃脱的方向,沉下寒潭。
他将姜桃圈在怀里,伸手抽出了身边侍卫的弓箭。
臂上精健隆起,弓弦张到极致:“我来。”
随着一声利啸,那人被箭枝穿破喉咙,重重的力道裹挟着软掉的尸体,荡悠悠挂在了檐角。
衬着诡异夜色,活像个人肉灯笼。
敢动手到姜桃头上,一个都别想活。
凉薄唇角勾出一个瘆人的笑。
房内, 地龙烧着,红螺炭热也腾腾燃着,暖帐一片温热。
在温热中, 一丝稍显突兀的凉滑之意痒痒地爬上脚背。姜桃缓缓睁了眼。
“醒了?”傅染将鹿活膏收起,以手背探探她的额头。
还好提前给她喂下了防风寒的伤药, 这才不至于在受凉受惊的双重打击下烧起来。
姜桃一瞬间懵怔, 扶着脑袋坐起身来。
脑袋有点沉,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之感。“禾雀……”姜桃下意识地想唤人撒娇。
待看清眼前微微挑起的桃花眸子和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后, 姜桃的懵怔一下全清醒了。
一个激灵, 收回脚,蹭得一下缩到床角。
“怎么,我就这么不如禾雀?”脸上的娇气换成了防备, 傅染不悦地眯起眸子。
他伸手扯出她的一双小脚丫,不省心道:“刚涂了药,别乱动。”
姜桃顺着视线望去, 脚背上的丝丝红痕已被精心涂上了药膏。
姜桃嗅嗅鼻子,“……鹿活膏?”
如此珍贵的伤药, 居然用在自己这小小的伤口上。
姜桃有些犯嘀咕。
感受到双手的轻盈后, 她又抬起手腕瞧瞧:没有锁链,自由如初。
这是怎么回事?姜桃有点糊涂了。
索命的阎罗恶鬼还会发善心给人治伤吗?
“是鹿活膏。”这时寸剑突然在屏风外接话应声。
他伸出胳膊肘使劲戳戳刺桐, 提醒他这是个替主子澄清的好时机。
不能再让姜姑娘对主子继续误会下去了,她若一直这么怕他,主子还怎么得偿所愿?
寸剑兢兢业业的想。
刺桐接了信号,也连忙道:“姜姑娘, 这正是鹿活膏。”
“正是当初姑娘在膳药童子那里求到的鹿活膏。”
“正是凉国皇室御用, 绝不外传的鹿活膏。”
“……?”
刺桐一阵没头没脑的言语,搅得姜桃不解。
绝不外传……膳药童子……
不过, 姜桃歪歪脑袋,还是朦朦胧胧抓到了一点这串话的中心。
还差一点。寸剑又戳戳刺桐。
刺桐咬咬牙,眼一闭,豁出去道:“姑娘有所不知。”
“其实那膳药童子,就是属下。”
“当日主子怕姑娘进山寻药太过危险,这才特命属下配合姑娘,假扮童子送药。”
回想起当日情形,刺桐悲痛地抿起唇。
寸剑则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刺桐剜他一眼,寸剑连忙接上话,继续道:“所以姑娘放心,主子是绝不会陷姑娘于危险之中而不顾的。”
抬抬头,又抖落出重点道:“更不会伤害姑娘。”
寸剑把握好节奏,最后加把猛料:“而且当初夜袭姑娘花房的那人,其实是万家派去刺杀姑娘的刺客。”
听到这里,姜桃果然睁大了眼睛。“……杀我?”
那人当夜潜入,竟是要杀她的吗?
不可思议。万家为何要派人刺杀她?
姜桃还一直以为,那是傅染和刺桐表弟招来的贼人。
她不由得讶异地瞧向傅染。
傅染见她终于肯静下来认真听这一段了,赶紧摆摆手屏退了刺桐寸剑。启唇道:“因为沙棠草。”
“万家一边勾结凉国太子拿到了沙棠草,一边搭上大托二皇子,要以沙棠草对付大皇子。”
“你正巧撞破了他携有沙棠草的秘密,所以万家才要将你灭口。”
姜桃闻之骇然,脑瓜飞速旋转。她在万家花房做工许久,竟不知还有这样的事情。
但是仔细想想,那万家大公子确实有好些奇怪之处。万家二公子就更不必说了,就是个地痞流氓。
姜桃不由得严肃蹙起眉。
“至于质子之死。”傅染瞧了瞧,继续道:“虽然真凶还在追查之中。”
“但十之八九,此事也跟万家背后之人脱不了干系。”
他趁势将这几件事都一一解释清楚。
姜桃听得愣愣。
难道真的是自己误解了?
那刚才在院中……姜桃要发出质问,然后突然意识到,刚才在院中,傅染杀人的那一幕,跟他在大托杀刺客的一幕几乎如出一辙。
所以说,其实这两次都是为了保护自己?
“……刚才院中那人,不是你派来杀我的?”姜桃这才有点转过弯来。
“我派人杀你?”傅染一扯嘴,像听到什么荒唐事儿一样,好笑。
他抬手,戳住姜桃的脑瓜子,磨磨牙,道:“真想敲开看看你这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你是我娘子。”傅染不容置喙地瞧她。
“是有人想对你动手,妄图以此拿住我。”
看着她转了又没完全转过来的脑袋瓜,傅染无奈叹口气。
好看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
“等等。”姜桃捋捋思绪,道:“用我拿住你?”
傅染点头,抱起臂,长长的“嗯”了一声。看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捋清。
只有软肋把柄才能拿住人。
这个道理姜桃还是懂的。
一时恍然,难道说……她是傅染的软肋和把柄?
脸蛋儿涌上不可思议的猜测。
傅染脸色这才缓和了点。
看来她这脑袋瓜里的荒唐思绪总算是扭转回正路上了。
不过,傅染重新眯起眸子。
今晚,他也有帐要算。
“不是跟你说过,今晚很危险,不要妄图逃跑吗?”居然还是不听话的偷偷溜出去。傅染不放过的俯身质问。
就是怕这个,傅染先前才将她用锁链锁住。
先前时间紧迫,姜桃又不配合,傅染根本没机会将这些误会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