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色的大马又“咩”了一声,似乎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果不其然,在宋窈跨上马车的瞬间,枣红大马迈着高傲的步伐,健硕的身躯挤着小马,喘气吓唬它。
“追风。”君晏喝了一声。
大马没甚反应,抬腿,一个蹄子踹在小马的腿上,“咩~咩!”
你腿断了,快退位让贤。
并不精通外语的小马:“……”
好痛哦,对方好像黑社会哦。
坐在马车里的宋窈身子一个踉跄,听见君晏的呵斥,以及打开车帘后,浓浓的无奈,“追风的脾气有些大。”
宋窈看了下瑟瑟发抖的小马,还能怎么说?当然是选择原谅它。
“它往日就不太喜欢孤骑别的马,一旦瞧见,就会和别的马打架,孤没想到,你们第一次见面,它会这般喜欢你。”
追风在其后迎合,“咩~咩~”喜欢喜欢!
“若是你再坐马车,怕是走不了。”
追风眨巴着眼睛,“咩~咩~”走不动路!走不动路!
“所以?”
宋窈以为君晏会说,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好。
哪曾想,他竟抬手,耳尖有些红,眼底的平静云雾竟也起了波澜,声音却清冷道:“事急从权,你与孤共乘。”
追风:“咩~咩~”羞羞呦,羞羞!
“……”
“六小姐放心,太子殿下这匹马十分稳健,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是难得的宝马良驹。苏贵人怕是等不及了,您就跟我们殿下走一趟吧!”马公公说道。
宋窈也知道是人命关天,当下不敢再犹豫,翻身上马,夹紧马腹,“驾——!”了一声。
追风果真与其它马驹不同,跑的又急又稳。坐在马背上,颇有种俯视众生之感。
马驹跑到君晏身边时,刻意慢下动作,君晏扯住缰绳,坐在宋窈身后。
追风的小蹄子晃了下。
男人有力的胳膊因拉缰绳环过少女纤细腰肢,垂眸时,一呼一吸间,温热的气息扫过少女红润滴血的耳垂。
君晏见状把心放下。
信马由缰的男人尽量和小姑娘拉开距离不去碰她,依旧能感受到小姑娘身上的僵硬,还有害羞。
他奖励地撸了一把追风的鬃毛。
今晚就回去给孩子加餐!
有了君晏,宋窈轻轻松松就能进到皇宫里。
那守门的侍卫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诧异的目光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贵妃大出血,怎么能让个女人去治病?”
“宫里那么多御医贵妃都不用,偏偏要用个小姑娘,果真是和丽嫔打起来,人都打傻了吗?”
无外乎他们这样想,能坐到御医这个位置,医术已经打死了宫外一大片的医者。再一看宋窈的年龄和性别,越发觉得苏贵妃病急乱投医。
宋窈来的匆忙,只和宋阮随口说了两句就一路到了景和宫。
苏夫人大老远看见走在太子身边的小姑娘,猜出来了对方的身份。
太子开口道:“苏夫人,这便是宋窈。”
宋窈点点头,于理,她该管苏夫人叫一声舅妈。
“拜托宋六姑娘救救贵妃娘娘!”苏夫人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并未有攀交情的意思,被宫女扶着,声音颤抖的不行。
好在宋窈也不在意,嫡庶有别,苏迎蓉是苏府的庶女,当时她娘是用了点不光彩的手段怀的孕,苏家人并不喜欢苏迎蓉,甚至是极其厌恶,不自觉便迁怒了宋窈。
宋窈问道,“翠芳呢?我让她准备的药材,她可准备好了?”
“翠芳去宋府寻了锦瑟,那药材都在产房,六小姐用便是了!”
“你说什么?我小姨被冲撞了?!”
雨打芭蕉,宋锦瑟手中的羽扇掉落,摔在镶着红玉的桌子上发出叮咚脆响。
站在她身前的丫鬟丁香点头,语气紧张道:“说是和丽嫔吵起来,丽嫔失手,把她推下去的……”
“那小姨现在如何了?找御医看过了吗?”
“宋窈和御医想要贵妃娘娘堕\胎,只是贵妃娘娘自己不想,您也知道,对于宫里的女人来说,孩子,就是她们的念想。”
丁香说的头头是道。
可这话落在宋锦瑟耳朵里就不怎么动听了。
“她堕\胎也好,留孩子也罢,这不是她和御医的事情吗?叫我过去能做什么?”
丁香道:“谁不知道您是天生的福气命,贵妃自然是想沾沾你的福气,保下这一胎!”
宋锦瑟:“……”
若是没出宋老太太一事,宋锦瑟定和往常一般欢欢喜喜就跑去了,毕竟小姨无非就是想蹭她气运保平安罢了。
可有了宋老太太的事情在先,她便知道,药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她去了力挺贵妃不堕\胎,到时候人出了事情,算谁的?
“小姨只是小姨,天底下只有自己的父母才不会怨怪自己的孩子做错事情。她这一胎多半保不下来,我去了,陛下问起来,迁怒我让她没了孩子或者丢了命怎么办?”
天家注重黄嗣,男人嘛,都希望自己的子女越多越好。
可小姨这件事情又不是接生,生出个皇子公主的,陛下龙心甚悦。
丁香原本还想着,宋窈都在宫里献殷勤了,她们小姐说什么都得参合一脚进去,帮贵妃保住这个孩子,打压宋窈。
一听宋锦瑟说出其中风险厉害,当下便不敢再劝,“那翠芳姑娘那里问起来?”
“别说我知道这事,就说我清早忽然病的起不来身子,像是染上了什么脏东西,或者给人挡灾了,你进来见我样子不太好,没敢告诉我。”
宋锦瑟坐在榻上吃干果,这种说法,她小姨定是相信的,若宋窈把小姨从鬼门关拉回来,小姨肯定也觉得是她给她挡了灾,把功劳记在她身上。
至于宋窈那边,管她煞费苦心,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罢了。
刘御医和宋窈打过交道,一见到人,当下把翠芳准备的破布包递给宋窈。
宋窈打开布包,瞧见里面的各种药材,不说百年人参,其中的近五百年份的灵芝和雪莲,这东西可是有价无市,平日里被达官显贵搜罗到府宅里救命的好东西。
宋窈自己想要准备齐全,那是真难,所以才会让翠芳去想法子。
于是,交代了每种药需要的斤数后,又撕下一片人参,这才把布包交给刘御医,“一整药壶的水,大火煎药,再放点红花进去,将药煎成半碗水就可以给我送来了。”
说完,走到了榻边,“我昨夜没睡好,那安神香熏得我头疼,把香炉搬出去,门窗开个小缝透透气。”
站在门外的苏大夫人看不见屋里的情况,见丫鬟婆子又把安神的香给搬出来,只觉得十分不安。
宋窈可是小姑子最后的希望了!希望她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而柳大夫一群人则站在不远处见宋窈有条不紊的吩咐着这一切。
宫里的御医和他的脸色俱是惨白,极其难看。
苏贵妃是贵人,出了什么事情,一个闹不好,皇帝是可以让他们陪葬的。
何御医早听过宋窈的大名,此刻见到她,注意到她眼下确实有些青黑,打消了心里的疑虑道:“我猜贵妃娘娘这一胎,位置不太对。本想让她落胎……但,她现在喝了安胎药,又出现了大出血,我等止不住血,实在不敢轻易再给她喝落胎药。”
如今的苏贵妃脸色苍白,气若游丝,脉象也是十分虚弱无力,止血才是重头戏,随后才能落胎。
宋窈看出何御医的纠结,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跟着走上前,将人参塞到苏贵妃的嘴里。
人参可抗疲劳,百年的人参都是灵药了,一口塞下去,瞬间刺激到苏贵妃的神经,让人略是清醒几分。
“贵妃娘娘。您还记得我跟您说的话吧?您这胎位置不对,强留的结果您也看见了。我现在要给您施针,帮您落胎,待您身体健康了,孩子什么时候都能有,您要是愿意就点个头。”
苏贵妃的眼睛里流出血泪。
旁边的柳大夫最是自责害怕,有些话他不方便说出来,却是要在心里念叨。
他先前难道没给人喂人参吗?
可小半根下去,一点效用都没有。
自古以来产妇进产房本就是九死一生,大出血就是大罗神仙在世也极难救回,可不会因为你是贵妃就能免俗。
就算宋窈有幸救活,女人亏损了身子,也很难再生儿育女了。
“六姑娘,锦瑟……”苏贵妃很艰难道:“是不是……没,没……”
“她没来。”宋窈知道她想问什么。
苏贵妃眼里的光一灭,最后咬牙点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柳大夫叹了口气,坐在一旁,拿出纸笔。
有这折腾的功夫,他还是先写个遗书,交代一下死后遗产的分配问题。
宋窈拿出银针。
因为古代男女大防,这产房里还有产婆,御医是不大方便凑近去看宫妃的身体的,连把脉都会在手腕上放个帕子。
因此,在宋窈提出要将贵妃的衣衫脱下去后,一群御医当下提出告辞,带着涕泗横流的柳大夫关上房门离开。
宋窈的银针里渡了灵气。
先前刚回来时,她还不能很好的使用灵气,如今数月的打坐下来,引渡灵气对于宋窈来说已经是轻而易举。
几针下去,苏贵妃身上起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在银针刺入她的腹部时,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去护着孩子,对上宋窈清冷的眸子,又姗姗松手。
陪同的丫鬟和产婆注意到苏贵妃有了力气,甚至连被褥上的血迹都少了,不可置信道:“你们快看,血真的止住了!”
第152章 有赏
话刚说完,刘御医便在门外道:“小师傅,药我给熬好了!您看我啥时候端进来啊!”
宋窈给嬷嬷递了个眼神过去。
嬷嬷赶忙开门把药端过来,宋窈施针的动作未停,让几个丫鬟把药给苏贵妃喂下去。
苏贵妃这会儿已经有知觉了,不需要掰嘴喂药。
她喝的很快。
宋窈的针落得也很稳,只是有几个穴位,扎的苏贵妃有些疼。
尤其是腹部那里,灵气顺着经脉游移进去,修补碎裂的脉络。
宋窈让产婆们准备好了木桶。
待到收针后,不大一会儿,屋子里就传来了一阵浓厚的血腥味,跟着就是“啪——”的一声。
有胆大的丫鬟忍不住好奇看过去,克制不住地发出尖叫。
屋外的苏夫人被叫的心口直跳。
刘御医劝她,“夫人且放心,六小姐针灸之术出神入化,你看这么久,都没有血水端出来,这就是好的征兆。”
苏夫人强颜欢笑地点头,“是,我信六姑娘。”
可看她的样子,真信怎么会如此担忧?
宋窈施针收针用了大半个时辰,屋外这些人也担心了大半个时辰。
而木桶里那落下来的死婴还未到三个月,四肢都没长开,就是个青黑色的肉团。
也正因为是肉团,这才只损了苏贵妃一点经脉,拿着灵气便能滋养回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产房的嬷嬷知道如何处置死婴,将木桶拎走,免得贵妃触景伤情。
宋窈额头细汗密集,开口跟丫鬟道:“苏贵妃需要静养,注意别让风吹到她。”
丫鬟闻言大喜,匆匆赶去殿内禀报陛下一行人。
苏夫人最先冲进产房内,看见气色虽差,但脉象已经平稳的小姑子,哭的声泪俱下。
“怪我!怪我不坚定,不信翠芳和我说的话,还给你介绍柳大夫正胎位,差点害死了你,娘娘,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苏夫人情绪激动地都忘了说臣妇。
苏贵妃哪里好意思怪她,她不是也没信宋窈的话吗?
太过在乎这一胎,直到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裂开才知道害怕……无数次想着让锦瑟来保佑她,她真是疯魔了!
苏夫人说了两句,便不好再留下,直接离开。
宋窈忍着疲累又给苏贵妃上下检查了一下,确定这胎落得干干净净,不会有什么影响,才道:“贵妃下次若是有机会随陛下出宫,不妨再来美容院养养身子。”
苏贵妃已经见识过宋窈的本事了,也知道美容院不简单,有什么灵气,闻言脸色大骇,“你是说我的身子有了很严重的亏损?”
“你先是宫外孕,再是大出血,照理日后很难再怀孕,来美容院可以养生,调养你的身子,是比喝汤药更好更见效的法子。”
是药三分毒,喝多了总归不太好。
惠帝带着嫔妃们刚开到屋外,便听见宋窈这话,当下眉梢一挑。
产房晦气,男人是不会踏足的,他只在门外虚情假意的关心了两句,瞧见宋窈出来,惠帝开口道:“听闻济善大师说六姑娘的美容院别有洞天,既然能治贵妃的病,改日不妨腾出一天时间,朕亲自去看看。”
让别人去感受总不如自己感受的清楚,惠帝近日公事繁忙,才耽搁此事,今日看见宋窈,立刻便提出要求。
宋窈心口一顿,看了对方一眼。
皇帝去,自然能起到宣传的作用,但有得有失,她知道自己的美容院很养生,若是惠帝尝到了好处,隔三差五去,她为了避嫌给养生堂空出来,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还能不能做贵妇人的生意了?
还有,比起先帝,惠帝的子嗣并不算兴旺,失去了一个儿子,这人竟没有半分伤心的意思。
仿佛早已知道结果一般,只关心如何养生。
也不知苏贵妃那放了些“佐料”的安神香里,有没有他的手笔。
不过帝王的因果命数是不能轻易去算的,宋窈来时却看见丽嫔的命宫发黑,想来是要被处死。
心里面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陛下驾临寒舍蓬荜生辉,臣女必定扫榻相迎。”
惠帝大喜,“六姑娘救贵妃有功,赏!”
“臣女多谢陛下。”
宋窈行了个大礼。
站在惠帝身后的一群宫妃用打量探究的目光看向宋窈。
美容院?她们好似听闻,是个美容的地方。
惠帝为何要去?
德妃诧异道:“陛下难道想把自己美成娘娘腔?”
众人:“……”
憨批,看破不说破,方为人上人!
惠帝瞪了德妃一眼。
德妃又瞪了宋窈一眼,“本宫听闻你美容院里的伙计都是女子,只伺候女人?若是陛下去了,你替他选两个膀大腰粗的男人日夜的伺候他。”可别让狐媚子魅惑陛下。
宋窈:“……”
疑车有证。
宋窈应了声好,惠帝见宋窈的脸色有些白,便不打算再留人了,开口道:“行了,你且退下吧。”然后又吩咐刘公公,“你去送人。”
“喏。”
能让惠帝身边的红人刘公公送人,那可是头一份的荣耀了。
德妃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宋窈的脸,容貌并不出众,被陛下收入后宫的可能为零,这便神色自若地凑上前,撒谎不打草稿道,“陛下~您不是爱吃西瓜吗?臣妾宫里的西瓜树也长高了,您跟臣妾去看看嘛~!”
“……爱妃,有空多读点书。”西瓜是长在树上的吗?!真是开了眼了!
君晏不知是何时离开的景和宫。
宋窈跟着刘公公走出宫门后,刘公公便安排了马车,让宋窈坐上去。
折腾了一天,宋窈累的够呛。
迎面还碰上了脸色极其复杂的翠芳,翠芳看见宋窈,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六小姐,我们贵妃……”
“平安。”宋窈明知故问,“你这是去宫外做什么?”
“……贵妃让我去接五小姐,结果五小姐莫明生了场大病。”
宋窈仔细观察了翠芳的神情,并没有出现恼火,亦或者是指责。
以宋窈对宋锦瑟的了解,这人必然是不想来宫里惹事,不知道挑了个什么像模像样的借口,糊弄了翠芳。
于是娇憨地挠挠头,诧异道:“咦,太子骑追风来宋府接我时,阿姐还在看人玩水秋千,怎的你一去,阿姐就病了?”
翠芳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
以至于,在苏贵妃询问宋锦瑟的事情时,她愣了许久,心里信任宋窈的话,却还是转了个弯儿道:“丁香说五姑娘晌午有些不舒服,像是突如其来给谁挡了灾,亏损了身子,下不来床。”
苏贵妃脸上浮现一抹担忧,想也不想道:“常听人说,一些富贵命的,能潜移默化替人改变命数,但是自己却会倒霉。锦瑟送我的镯子带上的时候,我便止了血,从宋府到皇宫这么一段距离,六姑娘赶来,我也没先一步驾鹤……想来是我的事情影响到了她,她替我挡灾,你可有去看看她如何了?”
翠芳:“……”
翠芳没说话,她猜想,宋锦瑟该是在厢房里活蹦乱跳。
她不信宋窈会说谎,但苏贵妃口中的两个人,一个是亲昵的锦瑟,一个是生疏的六姑娘。便是瞎子也能看出来,血缘带来的羁绊不是一次救命之恩就能抵得上的。
宋锦瑟必然是不想惹上麻烦撒了谎,但她和小时候不同,如今越大长得越有几分像宋大夫人了,主子和大夫人本就是姐妹情深,对宋锦瑟爱屋及乌,那份关怀和爱护并非作假。
因此现在并不是发作的好时机,贵妃刚没了孩子,身体还虚弱的很,要是让她知道这事,心里指不定怎么难受呢。
何况六小姐都说了,贵妃需要静养,没事别燃什么安神香,注意身子的保暖,一天三次的药也不能落下,否则会落下病根。
所以这事,翠芳打算等贵妃身体好点了,亲口告诉贵妃。
亦或者,品茶宴,宋大夫人要来宫里她想法子让对方说出来。
苏贵妃还不知道翠芳心里的弯弯绕绕,只想着宋锦瑟是姐姐的亲女儿,哪怕她什么都不做,苏贵妃就恨不得把一切的好东西都捧给家里的小姑娘,
“翠芳,前几日陛下赏了本宫几匹进贡的蜀锦,品茶宴在即,你替本宫送到宋府给锦瑟。本宫的亲侄女,该是穿最好的衣裙,成为品茶宴最为瞩目的女子!”
蜀锦因其色泽光丽灿烂在大雍十分得名,它用料考究,是仅次于云锦的四大名锦之一。
上个月蜀地不过进贡了五十匹蜀锦,听着多,但各宫娘娘分下来,一人也没几匹,更不必提宫外的官宦人家,更是没机会得到一匹。
苏贵妃喜欢的很,准备用蜀锦给肚子里的孩子做小衣,然而天不遂人愿。
她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腹部。
“许是娘与你没有缘分,你表姐为你挡了灾,这匹布料,便当成你给你表姐的谢礼吧。”
翠芳听着很不是滋味,“娘娘,要送六姑娘蜀锦吗?”
苏贵妃想了下宋窈的容貌,摇摇头,“颜色太艳,她压不住。”
若是对方以为她有意折辱反倒不美,“等本宫身子好了,亲自道谢。”
与此同时,边疆苦寒之地。
夜色正浓,篝火冉冉,大大小小的营帐坐落在干涸的土地之上,这里本是一处养马场,不过自从边关战事吃紧之后,马匹就被镇国将军派人用银两买下征用了土地。
月明千里,坐落有序的营帐外,走着十二个巡逻的士兵,腰间一把长刀,因着下雨,头上戴着毡笠,各个腰板笔直,身姿笔挺如松,目光明亮又警惕的在营帐四周走动,明明已是深夜,他们却给人一种不会疲惫也不会觉得枯燥乏味的错觉。
“咯吱——”长靴踩到树枝的声音响起。
手提酒瓶的大汉掀开主帐的帐帘,不等嚷嚷,入目便瞧见一双手——
白皙修长,指骨分明,每一寸皮肤都透着细腻和晶莹,哪怕是黄沙漫天,灼灼烈日亦或者飞霜寒雪的塞外,都未曾损坏这双手丝毫的美感。
此刻,这双手的主人正摸着一件冰蓝色的衣裙。
只用了小拇指,避开了长满茧子的食指和中指。
“这小心翼翼的姿势,仲怀,又是要送给嫂子的衣裙吧?”
宋怀瑾听见手底下的副将如是问道。
摇摇头,男人抬眸,他坐在木制的长椅之上,穿一身鸦青色白秀云纹立领圆袍,肤白如玉眉眼如画,五官精致,生得一双含情狐狸眼,这样的容貌若是女子,必定沉鱼落雁,放在男人身上,便有了几分神仙才有的仙凡气息。腰间配了把长剑冰霜,青剑寒霜,衬得男人眉眼间更清冷了几分。
这个龙章凤姿的男人,正是惠帝亲封的镇国将军,宋怀瑾。
哪怕是日日得见,邹副将也不得不感慨。
他们将军坐在那里,便是什么都不做,就敛尽了红尘芳华。
更不必说这会儿声音温和的解释道:“衣裙是给府中的小孩儿买的。”
副将恍然大悟,“将军的小孩儿……懂了!定是买来给你三女儿锦瑟的吧!”
“谁跟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小孩?”
“我草!”邹副将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激动的大爆粗口,“大公子二公子和四公子,还有穿女装的嗜好呢?!”
看不出来啊,一个个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么不拘小节!
宋怀瑾:“……”
宋怀瑾和他说不通,小心翼翼地将蓝色衣裙叠好,突然想到几年前,那小小一团的姑娘蜷缩在父亲休憩的藤椅上,露出毛茸茸的脑袋,水汪汪的杏眼瞅着他,脸颊上带着刚睡醒时浅浅的酡红,接近他时,既欢喜又怯懦地歪着头问,“大伯?”的样子,心中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也不知她长高没有。”宋怀瑾在嘴上嘟囔,还伸手去比量了一下高度,“之前那么小,长大了肯定更可爱。”
毕竟小孩很小的时候就呆呆乖乖的,一说话就会萌他一脸血,让他忍不住想把小孩偷到衣兜里随处带着。
再一看按照妻子信里提及的小侄女,长得有亲闺女一样大了,他有点欣慰,又有点酸道:“三弟还是有福气。”
他这话就是表面的赌气酸一酸,又不能真把人家的女儿套到粉色的麻袋里藏起来。
该拿匣子装好的衣裙,装的比谁都认真,还特地问副将道:“你说小孩儿会喜欢我送她的衣裙吗?”
第154章 窈窈摔断腿啦
邹副将正要说话,便听宋怀瑾又自言自语道:“她那么乖巧,肯定会喜欢我送她的衣裙。毕竟我往年送她的金钗银钗,她就欢喜的很,而且卖裙子的掌柜都说,这是用云锦做的衣裙,找遍大雍也没有几件。”
邹副将:“……”
好家伙!
你不是问我她喜不喜欢吗?格老子的,怎么还自问自答了?!
宋怀瑾兴致来了才不顾别人的想法。
此刻摸着手上的匣子,狭长的狐狸眼多了几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温柔。
“品茶宴在即,别人家的姑娘肯定穿的光鲜亮丽,小孩先前总是不开心,说自己不漂亮。我送她最漂亮的衣裙,品茶宴上的儿郎,定是要把手里的茶花和姻缘珠都塞到她怀里的。”
邹副将:“……”
他说的挺好,但这话落在邹副将的耳朵里就有点毛骨悚然了。
宋怀瑾唉!
大雍的将军!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儿郎!谈笑间墙橹灰飞烟灭。
上一次见他嘟嘟囔囔如神邸降世福泽众生般笑容温和时,还是他一剑砍下敌方战将首级。
这一次——
邹副将踮脚瞅了瞅那匣子,似乎想要瞧见里面有什么让人见血封喉的利器。
然而,可惜了,什么都没有。
宋怀瑾招来了手下的亲兵,让他快马加鞭将这些网罗来的布匹金银带回宋府。
尤其是这木匣子,近日战事将近,他无法分身再给宋窈写信。
只写了一封分配金银的信件给妻子。
亲兵抱着大包的东西走出营帐。
和他前去运送宝贝的小兵没忍住伸手摸着这些个金银细软,“宋将军真是个居家好男人。有点金银全部送回宋府给妻女。旁人家重男轻女,他倒好,重女轻男。”
宋府的亲兵瞧着,笑他们,“头发短见识短!你以为金银就值钱了?知道这匣子里是什么吗?”他拍了拍兜里的匣子,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一字一顿道、“云锦做的衣裙,云锦啊!寸锦寸金,乃锦中之王。宋将军为了这件衣裙,又是借钱,又是求人,花了全部家当才买下来!这么老些东西,都没有这件衣裙值钱!”
小兵们不了解,“就一件衣裙,还用借钱买呢?这也太会败家……啊呸!太会疼人了!”
宋窈乘着马车回府后,已是申时二刻。
为了治好苏贵妃,她耗费了不少灵气,和翠芳说完话,上了马车后就撑不住了,倒头就睡。
刘公公见她呼吸平稳,只是额头上有些汗意,约么没甚事情,吩咐车夫车开稳点,就这样回到了府中。
宋府众人一早就接到了消息。
宋衍之和宋阮特地等在院门口,见到刘公公后,打了声招呼,宋衍之便钻到马车里去叫宋窈。
宋窈睡眼惺忪,不是很想起来,这正中宋衍之的下怀。
少年人不知想到什么,咳了一声,耳尖红红道:“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亲兄妹也该避嫌。但是事急从权嘛,窈窈你既然这么虚弱,那我照顾你是义不容辞的!”
说着,一个公主抱将人抱起,脸蛋更红道:“你睡哦,到院子里我告诉你。”
宋窈懒散的“嗯”了一声。
作为免费的劳动力,宋衍之已经很久没有抱过妹妹了。
于是乎,在这种怀揣着紧张又激动的情绪下,他趾高气昂,抬起下巴,一个不小心,踩空马凳,硬生生向前跌了两步,将宋窈甩出怀里。
马凳一共有三层,宋衍之是在第二层摔得,但他长得极高,给苏贵妃治病的虚弱让宋窈一时不察,还没缓过神来,就在宋老太太一行人惊慌失措的叫声中摔了个屁\股蹲。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刚回府的宋羡予,他急忙走上前蹲在宋窈面前,无措地看向对方,想用手扶她,又怕将人推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