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在动物世界—— by撸猫客
撸猫客  发于:2023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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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能单枪匹马地离开洞穴。
要么就比耐心谁也别走,要走就得一起走。
通过比划和眼神交流,两头阿尔法狼确定了接下来的大致策略,就开始挨个安抚其他家庭成员的情绪,他们知道在任何计划能被实施之前,首先要挺过一波最为艰难的诱引潮。
事实也的确如此。
当安澜把脑袋放在糯糯的脑袋上,轻轻摩挲着它的脸颊的时候,外头先是出现了一股奇怪的杂音,仿佛是哨子哑了没吹响时会有的动静,旋即陡然一转,变做了母鹿呼唤小鹿的声音。
安澜和诺亚对视一眼——

仿生哨是个大杀器。
正如钓鱼佬需要用散饵打窝诱鱼一样,猎人也需要用各种哨子和血食来诱引猛兽,要不然就自己带,真的假的都行;要不然就感谢大自然的馈赠,跟着迁徙的鹿群到处跑,跑到哪蹲到哪。
既然是诱饵,自然有很强的驱动性。
带崽母鹿的叫声听在狼的耳朵里基本就是“开业大酬宾全场买一送一”,如果再配上点带血的鹿肉模仿受伤场景,“买一送一”还会变成“此地商品通通零元购”,诱惑力直接拉满。
哨子造成的异动是立竿见影的。
鹿鸣声出现后不到五秒钟,原本被安澜和诺亚联手安抚下来的谷地灰狼就变得心烦意燥、蠢蠢欲动。经验稍微丰富一点的年长者还能勉强坐住,几头年轻小狼就跟尾巴着火了似的,耳朵竖得老高,鼻子抽个不停,前爪在地上摩擦。
其中要数罗密欧最难熬。
这头三岁大的漂亮公狼正处于一生中速度最快的时期,在第一梯队里混得如鱼得水,高超的能力加上强烈的进取心,使得罗密欧为狼群屡屡立下奇功,也使得其他家庭成员对它的态度越来越亲厚,看不出什么外来的痕迹。
关键在于……这孩子脑子里好像缺根筋。
当年安澜和诺亚看上它的原因说俗点就是“馋它身子”,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硬被理解为“缺个做饭的厨师”。
罗密欧为了回报阿尔法狼的恩情恨不得天天泡在猎场里,正和葡萄谈情说爱的时候听见集合嗥叫也能比打了鸡血还激动,估计做梦都天天梦到自己抱着驯鹿的屁股,堪称卷王之王。
平时都这样了,鹿哨在侧,哪里坐得住。
安澜就看见这头年轻公狼把耳朵竖得都有点朝前伸展,脑袋微微侧着,似乎在仔细分辨鸣叫声传达出来的信息,半晌,它干脆站了起来,闷着头就想往外冲——
然后直直地撞在了诺亚身上。
黑狼诺亚是整个谷地家族里体型最庞大的成员,它坐下来的时候都和中型家犬站着差不多高,站起来简直就是头小棕熊,跟堵墙似的把整个拐角都挡得严严实实。
而且他是黑色的。
从外面射进来的阳光够不到深处拐角,但又不会像黑夜那样把他完全遮蔽住,而是打出来一个巨大的黑色轮廓,安澜看了都得说一句很有压迫感。
罗密欧也被吓得不轻。
这小子刚刚撞上的时候还因为没撞动下意识地头铁又顶了一下,后来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顿时亡魂大冒,夹起尾巴,放下耳朵,老老实实地退回了原地。
……物理劝阻果然有用。
安澜强迫自己不去听一声比一声嘹亮的鹿哨,和诺亚肩并着肩当了一回挡路门神,不管是哪头灰狼要想出去查探情况,都会被他们顶回去挨一顿吼叫训斥,就这样过了几分钟,狼群里的躁动情绪才有所缓解。
第一波熬过去了。
但两头阿尔法狼都没有放松警惕。
他们自己就有着人类的灵魂,对人类在某些场合的固执非常了解——出动了那么多设备,花了那么多事件,目标也找到了,位置也确定了,架势也摆好了,空手而归怎么行。
抓紧两波攻势之间的空隙,安澜让诺亚守在外面,她自己越过趴着躺着的灰狼们走到洞穴最深处,像开挖狼穴一样挖刨着洞里的泥土。
果不其然。
吹了五六分钟之后,鹿哨的声音戛然而止,山谷里静得可怕,只有风灌入山洞带起一点呜呜的嗡鸣。
片刻之后,西南方掀起尖锐的噪音,很像是手机放在麦克风边上时会有的啸叫,噪音退去之后,另一种叫声慢慢响了起来。
对大多数听不懂的人类来说,这声音显得那么稚嫩,那么淘气,可爱又可怜;但对所有能听懂的灰狼而言,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更恐怖的声音了。
录音机里播放的是幼崽的尖叫。
安澜不知道人类是在什么情况下录到这段音频的,但音频中的小狼崽子应当正处于极度的惊惧和恐慌之中,最“妙”的是叫声还有强弱变化,和谷地幼崽扯着嗓子干嚎的样子不同,这只幼崽的声音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微弱,利箭一样穿过每头灰狼的胸膛。
它在哪?
它受伤了吗?
它是不是处于死亡边缘?
一个个连珠炮似的问题把整个谷地狼群弄得头晕眼花,就连安澜和诺亚都在努力克制想要往外冲的欲望。
对幼崽的保护欲被写在动物的本能当中。
明明知道等在外面的是猎人、录音机和猎枪,但他们心里仍然忍不住会去想:会不会是隔壁狼群有小狼被人类抓住了在等待解救呢?会不会是哪头怀孕独狼正好在领地里产崽了呢?
想着想着,安澜就坐立不安。
但她并不是狼群中反应最激烈的。
远远不是。
从洞穴深处忽然传来了爪子拨开浮土划过岩石地面的刺耳响动,安澜扭头看去,发现群狼之中赫然站起的竟然是整个家族里最胆小的成员。
兔子在发抖。
早在直升机飞过时它就被吓坏了,全靠其他灰狼的安慰才稳定下来,可现在这份稳定没有任何立锥之地,盖因幼崽濒死的高呼声正在山洞里回荡,连最微小的缝隙都充斥着这个声响。
如果不是对狼群的活动轨迹心知肚明,安澜会以为眼前站着的这头灰狼从流浪犬或郊狼那里得来了狂犬病,穿越落基山脉至今,她还从未见过那么骇人的景象。
兔子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了两步,全身肌肉紧绷,背毛在没有看到敌人的时候就炸了起来,它瞪大眼睛,先是喘着粗气,然后忽然发出了极为扭曲的嗥叫声,完全呈现出一副胆小动物在被吓破胆之后反而有可能会出现的疯狂状态。
这份疯狂加剧了山洞里的不安情绪。
糯糯、眼线和神气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罗密欧和葡萄更是挤得看不清哪条腿是谁的,伤疤一声接着一声地嗥叫,莫莉的尾巴在地上抽个不停,宽耳对着看不见的地方狂吠,小调皮则试图越过其他灰狼出去查探情况……
不能让它出去!
安澜几乎能想象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任何背有侦查任务的灰狼在到达侦查地点后一定会做的一件事就是停下来查看情况,判断危险来自于何处,危险等级又值不值得出动整个家族。
放在平时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此时此刻,在群敌环伺中,这个停顿是致命的!
诺亚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他叉开四腿死死占住阵地,背部弓起,脑袋下压,准备给任何敢于挑战权威的灰狼一个深刻的教训。
小调皮第一次尝试突破就被顶了回来。
趁它还在地上翻身,安澜定了定心神,用嗥叫告诉所有家庭成员:自乱阵脚是错误的行为,违抗命令更是不可接受的行为,狼群必须停留在这个山洞之中,这是阿尔法狼的意志,而任何不遵从这个意志的成员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她的呵斥声起效了。
正在嗥叫、吠叫的灰狼都收住了嗓门,神志模糊的兔子看着也正常了一些,小调皮在片刻的犹豫过后退到深处。
可是录音机里幼崽的尖叫声并没有停止。
随着放送的继续,山洞里不安的情绪也在再次累积,就像浇了一碗冷水之后再次被慢慢煮沸的汤锅,液体随时随地都要从口子上喷涌出来。
安澜还是人类时曾听过一个传言,说某国使用某个歌手的歌从早到晚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去折磨犯人,使他们疲惫不堪、精神崩溃,从而得到审讯者需要的信息。
尽管灰狼不是罪犯,猎人不是审讯者,录音机里播放的也不是歌谣,但两种情况在某种程度上是相似的,有种扭曲的既视感。
为了避免家人陷入崩溃,安澜不得不硬下心肠,拿出了自上位以来最凶狠的弹压态度,让所有还算清醒的灰狼轮流去挖洞,让所有不太清醒的灰狼挨一下子清醒清醒。
最激烈的一次反抗意外的来自宽耳。
这头母狼向来想要自己的幼崽,对其他幼崽的声音也十分敏感,当情绪累积到极限时,它从地上弹起,挤开面前其他的灰狼就想往诺亚边上的空隙里钻。
诺亚没有放任这种行为。
他用脑袋狠狠地把它顶了个倒仰,旋即朝着脖子和肩胛的连接部位就是狠狠一口,当即把宽耳疼得打了个哆嗦。
与此同时,安澜拖住它的后腿,把它拖回了原本该在的地方,交由状况最好的莫莉妈妈看管。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
尽管养育过很多幼崽的莫莉也在为这个声音心烦意乱,但它对两脚兽有着充分的了解,对安澜给出的“危险”信号也深信不疑,因此并没有特别慌神,只是心烦得拍尾巴。
多了一个管理者,局面才稍稍稳定。
两头阿尔法狼成功地把所有灰狼都圈在了山洞里,只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有些狼表现得越来越暴躁,有些狼表现得越来越萎靡,挖掘洞窟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安澜于是把它们赶出去,自己在里面使劲。
没过多久,原本打算用来当做育儿处的小平台就被挖出来的碎泥块淹没了,山洞里满是土腥味和小虫子被压死后散发出的臭气,但这些气味也无法遮盖住渐渐透进来的花香味,更不可能遮挡住一点点扩大的光亮面。
再快点。
狼群必须要赶在猎人意识到情况不对派人绕行至山洞背面查看之前潜逃出去,否则就会被困死在这里,即使不被子弹杀死,也会被饥饿和精神折磨杀死。
安澜一直在刨挖。
泥土从爪子底下流水般涌过,爪垫不知什么时候被细小的石子划伤了,每次踩下去都痛得揪心,鼻腔里充满了糟糕的气味和浮土,白色的皮毛也被染成了脏兮兮的泥色。
好在付出大多数时候会获得回报。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眼前的洞壁整个塌了下去,露出了背后完整的天光,安澜看着这个仅能容纳一头灰狼进出的洞口,罕见地犹豫了。
她知道猎人在西南方。
按照方位推断,这个洞口应当是开在东方,不会被猎人们发现,但她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转移阵地或者分兵呢?录音机在响就能代表一切吗?
显然不是。
可是……
假如猎人真的守在两侧,石头缝里能容纳她挖出来通道到达极限也只能供一头狼慢慢爬行,第一个出去的成员恐怕凶多吉少。
安澜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在战斗中死去和被猎枪狙死完全是两码事,前者至少知道敌人在哪,后者却是毫无征兆,让人每时每刻都提心吊胆,恨不得谁来给个痛快。
糟糕透顶。
正在安澜犹豫的时候,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从背后碰了她一下,然后有什么非常温暖的东西从边上挤了过来,直接把她挤到了背后。
诺亚在洞口顶了一鼻子灰,狠狠地打了个喷嚏,但他的动作没有停顿,以一个对狼来说显得极为古怪的姿势往外面的天地爬行而去,留下两道被后腿蹬出来的拱起的泥。
安澜感觉心跳到了喉咙里。
她等待着从未知变为已知的过程,等待着一场胜利,或是一声夺走性命的枪响。
时间被被拉得无比漫长。
终于,被身体挡住的天光再次大亮,诺亚扭转身体,冲着山洞内部发出了一声很轻很轻的做贼一样的嗥叫声,然后在原地转了几个圈,跑到左边又跑到右边,一刻没有停歇。
安澜知道诺亚是在用奔跑聊胜于无地防止被枪击,但他的动作那么笨拙,又有点古怪的滑稽,看了实在让人从心底里忍不住想要露出微笑。
她稍微放松了一些,回头顶了顶离得最近的葡萄,示意它跟着阿尔法向前走。
在接下来的五分钟里,谷地狼群的成员一个接着一个从洞口爬了出去,安澜最后一个爬出洞穴,来不及抖抖身上的泥土,就带着狼群飞快地朝着树林进发,将幼崽的啼哭声抛在身后。
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何方。
这里是谷地灰狼世代相传的家园,天大地大,山林广阔,可在小镇开始组织猎人节日之后,不用几年,这片净地恐怕就会猎人的游戏场,再也没有一寸土地能让她感觉到安全,让狼群的后代感觉到安全。
去东南角找狼营?
不,不行。
研究员不一定愿意把野狼放进营地里,如果没有进入营地,而是躲在营地边上,根本起不到保护作用,猎人该打的还是会打,无非就是打完可能会因为太过嚣张和研究员发生一些冲突。
往北走去更寒冷的地方?
不,也不行。
温度根本无法阻止有现代科技保护的人类,阿拉斯加州每年在合法狩猎中死去的棕熊数量都是一个恐怖的数字。
那么……往南走?
南边倒是有个适合狼群的去处。
距离谷地领地700公里的地方坐落着世界上第一座国家公园,那里有世界上面积最大的森林之一,有无数奇珍异兽,最重要的是——任何猎杀野狼的行为在那里都是违法的。
如果说北美有哪个地方对狼来说相对安全,最先被想起来的一定是黄石国家公园。
要为此放弃已经拥有并熟悉了的领地吗?
这一路上可能会碰到很多艰难险阻,领地狼群的阻击,其他掠食者的竞争,随地随地会发生的人狼冲突,陌生的地形……即使成功进入国家公园的范围之内,也并非一下子就能踏上坦途。
值得吗?
安澜在呼啸的风中闭了闭双眼。
她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卡恩在中午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通电话来自小镇上的私立医院,电话那头是一位声音听起来很虚弱的女士,自称是薇拉的姨妈。
这位夫人说前段时间自己因为摔倒一直待在医院,没想到家里竟然差点发生惨案,幸好有人(和狼)向薇拉伸出援手,她觉得非常感激,愿意向狼营提供一笔价值不菲的物资资助,也愿意出面去联系媒体,让更多人听到黑狼和白狼的故事,为野狼保护出一份力。
听到这话,卡恩困意全无。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好不容易打入的谷地狼群已经连夜卷铺盖踏上了搬家的路。
安澜花了一点时间说服所有家庭成员。
五头年轻灰狼对首领言听计从;再往上的兔子还在瑟瑟发抖,首领说什么就是什么;伤疤在战败后就失去了话语权;宽耳和小调皮刚刚都被教训过,只是象征性地用吼叫抗议了一下。
反应最激烈的是莫莉妈妈。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长途奔波,也许是在这片土地上留有太多美好的记忆,每到一处都能看见自己同亲辈、配偶和孩子们奔跑过的身影,这位年长者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固执,站在原地不肯动弹。
安澜惦记着不知什么时候会追上来的猎人小队,只能像几年前那样围着母亲拼命撒娇,又是舔舐又是紧贴,期间还用眼神示意其他小狼上来一起“劝说”。
对活着的孩子们的爱意最终战胜了对已经逝去的家人的怀念和对这片土地的留恋,莫莉最终还是迈动了脚步。
谷地狼群于是整装出发。
安澜带队带得非常谨慎,一路上都选择视野较好同时又有所遮蔽的地方行走,以便在第一时间发现可能出现在领地里的步行者和交通工具。
狩猎节并不是一家公司或一只队伍的节日,而是所有猎人的节日,此刻活跃在北部山区里的带枪者估计数不胜数,她不会大意到觉得自己躲开了一队猎人就能高枕无忧。
为了安全,安澜选择朝东南方走。
虽然猎人不会惧怕狼营里的研究员,但也肯定不会在狩猎节第一天就往狼营边上钻,那块区域现在大概率是安全的。
果如所料。
从山洞一路跑到狼营,全程没有碰到任何麻烦,看到的唯一一个人类是正在营地栅栏边上洗登山靴的丽芙。
这位摄影师刚看到谷地狼群时愣了片刻,旋即激动得跳起来冲进了帐篷,等她从帐篷里拿了摄像机出来,就发现狼还在往南边奔跑,脸上的激动就慢慢变成了困惑,变成了讶异。
安澜在心里和她、和他们道了别。
人类有着多种多样的交通工具,卡恩·怀特多半也放不下刚刚建立起来的亲近关系,将来如果有缘,说不定还会在南边相见。
似乎是察觉到了异常,丽芙在很快就消失在了主帐篷的帘门后边。
灰狼穿过营地所在的小平原,游过平原上的河流,进入到一片崭新的天地之中。
这片领地是全然陌生的。
南方一共有三个和谷地相邻的狼群,西南部属于褐岩狼群,南部属于南部狼群,而东南部则属于紫河狼群。
紫河狼群得名于十二年之前。
某天卡恩路过这里时发现河流的某一段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一种瑰丽又诡异的紫色,因此就把常在这段河流沿岸活动的狼群命名为了紫河狼群。
紫河领地环境特殊,从河流往南起是一片山地森林,因为地形崎岖、树林茂密,猎人即使能看到狼的踪迹,也很难在各种天然屏障的遮挡下成功狙杀到它们,最多只能设设陷阱,所以在这一带出没的次数并不多。
按说这个状况利好狼群发展,但这么多年来紫河狼群从来没以规模庞大著称过,因为它们在这里受到另一种顶级掠食者的节制——
美洲狮。
美洲狮无法和成群灰狼匹敌,但对落单的灰狼来说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它们行动敏捷、擅长伏击,锋利的犬齿可以轻松击穿狼的头骨顶部,旋即将猎物拖走撕成碎片。
这是安澜早期总是远程吸猫不敢太过靠近的原因,也是她后期和诺亚默契地结伴吸猫守望相助的原因,毕竟吸猫有风险,吸着吸着可能就会变成猫粮。
和许多人想象的不同,美洲狮其实不是什么独行侠或者孤僻大猫,它们非常热爱社交,也很愿意与同类分享自己狩猎所得的食物。
其中又以雌性美洲狮被拍到社交的次数为多。
理由很简单。
美洲狮的领地结构和东北虎有异曲同工之妙,雄性占据一个较大的领地,在它的领地中又有许多雌性分别占据一块较小的领地,这一结构注定了雌性进行社交的难度要远远低于雄性进行社交的难度。
这些美丽的雌性大猫常常在狩猎结束后和一只或数只同类共享食物,然后坐下来互动一会儿,或是交流信息,或是玩耍打闹,社交结束后才各回各家。曾经有科学家拍到过七头美洲狮坐在一块开茶话会的画面。
紫河狼群绝望就绝望在这里:
生活在它们领地里的美洲狮是个社交达人。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大量雌性(偶尔也会有雄性)过来“喝茶聊天”,一坐就是半天,把领地里的猎物群吓得四散奔逃。
这还不算完。
下午茶下午茶,肯定得有吃的才能开得起来,没有茶点拿什么去吸引附近的姐妹过来做客,就算过来了没有吃饱喝足也很难展开友好的社交活动,小点心的储备至关重要。
小点心从哪里来呢?
紫河狼群就很有话要说了。
从前几年开始狼群就一直处于恶性循环当中,每年辛辛苦苦建好狼穴、勤勤恳恳养育幼崽,结果养大了多半都会被美洲狮趁看守少的时候叼走;好不容易养大几只,春夏温暖的时候稍微离群走两步,又可能被美洲狮叼走。
和谷地狼群不同,紫河狼群曾经是一个偏爱自由活动的家族,每年春季都会分散成三三两两的小团体在领地里活动,这只个头奇大技巧还高超的美洲狮一来,不知道多少灰狼成了它的齿下亡魂。
在数次遭到袭击之后,紫河狼群被迫改变生活方式,一年到头始终聚在一起活动,这样才勉勉强强在领地里站稳了脚跟,但想要再扩展家庭成员,属实是有心无力。
安澜听了都想为它们掬一把辛酸泪。
据她所知目前紫河领地里只有五头成年灰狼,今年“收成”不错,添了五只幼崽,但因此工作量也加大了不少,比起它们西边的邻居褐岩家族来说凄惨程度简直不逞多让。
面对这样一个狼群,借道还是很有可能实现的。
当谷地灰狼踏上紫河的土地时,安澜把所有家庭成员牢牢拢在一起,沿着领地边缘行走,以免太过深入引发激烈的冲突。
走到中途时,她若有所觉,朝树林中看了一眼,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头狼的影子,但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在陡峭的土坡之下了。
这应当是出来侦查的阿尔法或者贝塔。
其实按照正常的社交礼节,安澜在靠近紫河狼群时就应当通过嗥叫或者吠叫来表明自己的意图,但是为了防止被潜在的猎人发现,这一回她全程都是静悄悄的,此时此刻大概已经被对方认定是不友好的入侵者了。
不一会儿空气里狼的味道就重了起来。
一、二、三、四一共四头灰色的大狼站在树林间警惕地朝这个方向张望,它们无法理解为何领地里会突然出现一个如此庞大的族群,也无法理解为何这个族群行迹诡异,可数量对比是鲜明的,没有一头灰狼会乐观地认为今天一定能守住这块领地。
但它们并没有不战而退。
紫河公狼王的妻子和刚出生不久的幼崽都在后方核心区域的狼穴里,它面对的局面和当年安澜为了捕杀驯鹿入侵褐岩领地时褐岩公狼王面对的局面一模一样,它们无法后退,因为一旦后退就意味着把没有防备之力的家人暴露在入侵者面前。
四头大狼一字排开,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安澜完全不想和它们战斗。
事实上,她甚至不想和它们对峙纠缠,不想听到任何一头灰狼发出代表威胁、恐惧或者哪怕是示好的嗥叫声,让双方都陷入麻烦之中。
因此安澜做了一件以前在狼群冲突中从来没有做过的事——
绕开对方拔腿狂奔。
紫河狼群一下子愣住了。
它们完全没有料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操作:先入侵别人的领地,在和领地主人面对面、保持着巨大的数量优势时,竟然选择逃跑,最过分的是跑也没有往领地外面跑,而是沿着分界线在别人的忍耐力边缘跳舞。
这究竟是想打的意思还是不想打的意思呢?
公狼王陷入了思考。
它带着狼群追了一段距离,在几分钟之后慢下脚步,心中对配偶和幼崽的担忧占据了上风,生怕有棕熊和美洲狮趁机发难。
今天紫河领地里的美洲狮的确在开茶话会。
不过这些不讲武德的白嘴猫猫可能是良心发现,没有去打劫狼群,而是袭击了羊群,此时此刻正在大快朵颐。
安澜远远地就看到它们了。
距离地面十几米高的山石上趴着四只雌性美洲狮,它们礼貌地各自蹲在一个角落,分食着一具野山羊尸体。发现入侵者,最外侧体型最大的美洲狮立刻发出了凶狠的哈气声。
大狼们闷声不响,小狼们倒是吠叫了起来。
谷地领地里的美洲狮行踪诡异,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所以糯糯、眼线和神气三只对陌生的掠食者充满了好奇,它们正处于成长过程中探索欲最强的阶段,看到什么都想上去碰一碰。
要是换个时间安澜可能就让它们三个上前去仔细看看了,反正有长辈们在,总归不能让美洲狮把它们直接叼走,知道痛了以后自己就不敢莽撞地往上冲了……不过现在她赶着搬家,于是便用吠叫声喝住了几只蠢蠢欲动的小狼,带着它们直接从石头底下穿了过去。
跑过尽头时,她抬头看了一眼。
四只美洲狮动作非常一致地扒拉着岩石的边缘,伸着脑袋往下看,它们看看狂奔的灰狼,扭头看看灰狼跑过来的方向,又看看狂奔的灰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傍晚时分,安澜组织狼群开始狩猎。
因为不了解紫河领地里的猎物分布情况,所以她挑选目标时的方针是有什么抓什么,能吃就行,哪怕难度稍微高一点,危险性稍微大一点,也比过了这村没这店要强。
本着这种方针,谷地狼群启动了扫地模式。
葡萄和罗密欧发挥单干时的特长,各自从树丛里逮了一只肥硕的野兔,小调皮更干脆,带着三只小的在那蹲着要掏兔子窝,年长一些的大狼则在安澜的带领下锁定了一只闷头闯进搜索范围里的狼獾。
狼獾又被叫做貂熊,个头比一般的貂大得多,性情也异常凶猛,是影视形象金刚狼的原型。
平时它在森林里所向披靡,加拿大猞猁见了要上树,独狼总是被反向驱逐,美洲狮也得掂量掂量要不要拼命,可惜眼下再多的悍勇都不管用,因为正在围堵它的是一个狼群。
起先这头狼獾还在奋力反抗——每当有灰狼从背后咬住那条大尾巴时,它都会快速扭转身体,借着这股扭转的力高高弹起,把全身重量压在锋利的指爪上,朝着袭击者挥舞一通。
莫莉妈妈因为松口慢了一拍,脸上顷刻间多了几道血痕,要不是安澜见势不妙从侧面撞了狼獾一头,把它撞得在地上打了个滚,这会儿破的估计就不是脸颊了。要是抓破了鼻子,血液灌进气管里非常危险;要是抓破了眼珠,可能会导致永久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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