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在动物世界—— by撸猫客
撸猫客  发于:2023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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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亚不认识闯入者,只是单纯地在为一次潜在的冲突做准备,可是安澜却对这个“入侵者”十分熟悉,熟悉到她甚至不会称呼对方为“入侵者”,而更偏爱称呼对方为“访客”——一个曾经很常见的、现在很久不见了的“访客”。
多少有点担心,安澜在诺亚不赞成的目光里朝着气味传来的方向小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抽动鼻子,试图在接近前分析出更多信息。
大量猜测在她脑袋里碰撞。
明明离开出生地去自立门户了,怎么突然又回来了?是因为在外面碰到了什么光靠己身之力无法解决的大麻烦吗?还是受伤以后不知道可以往哪里去躲藏,所以下意识地回到手足同胞的领地里来寻求帮助?
软软……你碰到了什么事呢?
安澜在血腥味越发浓重时慢下了脚步。
她知道自己心里永远为一母同胞的姐妹留有空位,接近两年的相处,一起从走路打跌的小猫长成威风凛凛的成年美洲豹,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利害冲突,留下的都是美好的回忆。
也许对方也有着一样的念头。
毕竟受伤的动物只会回到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去舔伤口,母亲那里有老父亲守着回不去,可不就剩下姐姐这里能来了么。
安澜微微一叹,在离灌木丛六、七米的地方站定,一边友善地呼噜着,一边敲着尾巴,等待躲在灌木丛里的大猫自己现身。
软软没有让她等待很久。
仅仅几分钟之后,年轻的雌性美洲豹就从藏身之地走了出来,只是走得很慢,还有些一瘸一拐。等它完全现身,安澜才看清楚创伤的等级,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脖子上有大量血迹还没干的咬痕;左后腿上有一道巨大的创口,皮肉危险地翻在外面;背部因为被袭击的次数太多导致原本平整的皮毛变得坑坑洼洼、凹凸不平;腹部松软的皮毛上遍布爪痕,而且形状颇为奇异,应该是被猫科动物抱住后踢蹬造成的。
这是跑去和老虎打架了吗?
南美洲也没有老虎这种生物啊!
安澜震惊得连尾巴都竖了起来,但是喉咙里发出的呼噜声一直没有停过,持续安抚着因为受伤和虚弱已经处于精神紧绷状态的软软。
后者始终保持着相对警惕,直到姐妹俩接近到鼻尖触碰鼻尖、完成了整个触碰加轻嗅以示友好的流程,才慢慢放松下来,公开地舔舐伤口。
看它暂时没有发脾气的意思,安澜抓紧时间绕到对方的后背附近去观察伤口,省得一会儿猫猫心情变化。动物受伤时攻击性最强,毫无防备下被挠两爪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到底这个世界上怎么样都不会伤害她的也只有诺亚。
伤口上的气味很淡。
如果说这能说明什么的话,那就是软软身上的伤口不是最近两天获得的,应该已经有个三四天了。
它可能是在受到重创后躲藏了一段时间,原本打算等待伤口愈合,却发现自己无法完成基本的狩猎,所以才本能地朝着出生地回转——准备接受帮助,或者接受死亡。
安澜全神贯注地从血的味道里分辨着袭击者的气味,因为软软还算配合,所以她检查的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把活干完,重新恢复了彼此之间的安全距离。
结果和猜测的差不多。
热带雨林没有老虎,也不是美洲狮的理想生存场所,附近唯一能对成年美洲豹造成严重伤害而且是这种类型伤害的只有其他美洲豹,她想确定的是对方的性别、年龄和状态,从中找到袭击原因,并复盘当时发生的一切。
一头四岁到五岁龄的雄性美洲豹。
气味非常单一,没有雌性牵扯其中,也没有幼崽牵扯其中,大概率不是出于和领地内雌性一起保卫巢穴的目的。
伤口多数在背部,少数在腹部,背上除了咬痕也有爪痕,脖子上咬痕的角度很诡异,甚至连头顶偏后的皮毛都有破损,像是从背后固定时撕开的。
那么——
因为挫折或者冒犯发生的激烈冲突?
安澜陷入沉吟。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头雄性的气味似乎并不完全陌生,她非常肯定自己曾经嗅到过类似的味道,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它的主人究竟是谁。
或许……
某只被老父亲赶出领地的入侵者?
假如那样的话,入侵者一定没有跑到她领地的核心区域来,气味也只是在巡逻时擦过她的鼻尖,否则不可能这样快就记不起来。
在求偶战争中落败的雄性的确会因为多次失去交配机会而积累挫折感以至于和后来碰到的雌性大打出手的行为。
安澜在泥地里踩了踩爪子。
方圆十几公里内这会儿正游荡着一只脾气非常暴躁而且攻击力还不太低的壮年期美洲豹;自家领地里有一只需要找定位的雄性配偶,还有一个受伤严重的妹妹;隔壁还有目测很快就要有下一窝幼崽届时也会受到威胁的母亲。
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她还没从“如何经营你的领地”这款游戏里找到最佳攻略,诺亚忽然从大树背后猫猫祟祟地出现,一下子就把电视剧频道从“姐妹是彼此的港湾”换到了“我和小姨子的家庭战争”。
软软一秒都没犹豫地摆出了进攻预备姿态,背部弓起,爪子抓地,瞳孔缩得像针尖,脖子上的毛完全炸了起来,喉咙里不断发出威胁的低吼声。
看到这样的场景,本来估计只是想来看看情况的诺亚立刻后退了。他或许对该怎样和同类战斗没有太多心得,但是对什么时候同类准备揍人绝对有太多体会,看到软软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再往前走肯定会被卷入战斗当中,所以一直退到一棵大树边上才停下脚步。
那副从暴风眼中间翩然跑路的样子太过熟练,安澜想到那只把软软打得半死的雄性美洲豹,再想想早上被自己打得半死的诺亚,看看他警惕的金色眼睛,看看他身上油光水滑的皮毛,看看他仿佛有自己的想法的时刻准备扭转的身体,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现在不是好时机,她只能先递过去一个眼神,意思说别过来,要处理访客的事。
凭着双方对彼此的了解,诺亚不出意外地接收到并理解了她的意思,知道今天中午他得先哪凉快哪待着去睡觉,说不定今天晚上也没法回核心领地,于是呼噜呼噜地叫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临走前还颇为怨念地看了她好几眼。
等到黑豹慢慢走出视线范围,空气里雄性的气味慢慢淡去,保持着警惕状态的软软才恢复了趴卧的姿势,只有还没放平的背毛诉说着刚才的紧张。
这天晚些时候它给跟着姐姐进入了核心领地休息,没过多久又吃到了外带的食物。有了可以放心歇脚的地方,肚子里也不再空空如也,它彻底摊成了一张大猫饼,睡得四仰八叉,呼噜声震天响。
安澜则是完全睡不着。
这片领地对三只成年美洲豹来说太小了,即使对两只成年美洲豹来说也不够大,为了将来五年十年的可持续发展,她必须考虑扩大领地范围,以此来减轻领地内单个猎物种群受到的减员压力。而为了对扩大后的领地拥有完全的统治权,对徘徊在边缘的敌人有绝对的抗衡之力,她和她的帮手必须有足够的力量来守卫它。
第二天清早,诺亚照常出现在了他们经常做对战练习的地方。
在这次练习中安澜一直在盯着不断被按倒在地的诺亚,直到把对方看得头皮发麻、脊背发冷,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尾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到处检查着身上有没有异常的地方。
道阻且长。
什么时候他才能成为一头合格的领主美洲豹呢?
果然还是要揍得更用力一点才能把那些战斗知识全部填鸭进这个跑路之王的脑袋里吧?

何塞拧了拧望远镜。
甲板上的游客们还在窃窃私语,相机按下快门时特有的“咔咔”声不绝于耳,尽管此时只是早上七点,但没人会为这个过于接近凌晨的出发时间抗议,因为他们都不愿意错过确定的能看到美洲豹的机会。
睡意是什么?
反正游客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把镜头拉到最近拍下没有遮挡的高清晰度的照片,花费大量内存录下长达一小时的视频,甚至还有年轻人挂着心照不宣的微笑,背对河岸摆出电影里的经典造型,顺带高喊一声“瓦坎达万岁”。
没过多久,似乎有人因为太想挤到一个好位置不慎绊了一跤,手里抓着的树懒纪念品印章也随即飞了出去,工作人员赶忙抄起曾经捞过各种掉落物品的长杆渔网下到一层去河里给他捞。
游艇上一片混乱。
何塞抽了抽嘴角,从衣兜里摸出香烟。
其实这种闹剧他已经看过三、四次了,自从社里把“黑豹观赏”当做一个特色项目来运营之后,最近接待的几团客人都对行程格外满意。
这个观景点是他自己率先发现的。
当时他只是开着小船在各个支流上寻找更多停泊拍照点以增加旅游线路的竞争力,刚刚准备回头,就看到岸上有两只美洲豹正在打架。
其中一只看着有点眼熟,可能是以前在附近目击过的年轻个体,雌性,健康,体型和体态都非常漂亮;另外一只看着一点都不眼熟,但是无论是谁见了都得瞪大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只黑豹。
何塞有七年没有看到过野生黑豹了。
这天他停下航行中的船只一直待到两只美洲豹尽兴离开后才踏上归程,第二天,他提早了半小时赶往此地,想着哪怕等一天能看到一眼也好,结果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两只美洲豹没有转移地点,而是仍然出现在了河岸上,在那里追逐、撕打,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才肩并着肩走向无法被人类观察到的丛林深处。
第三天仍然如此。
何塞满怀震惊地意识到他可能是发现了两只能够被预测到行踪的美洲豹,而这种可预测性对任何一所经营着水上观光项目的雨林旅行社来说都是无穷的财富,盖因它避免了失望,能使任何提出要见美洲豹的游客称心如意。
这条支流不出意外地被列为了固定停泊点。
黑豹的出现给接下来几团游客打了鸡血,也使一些摄影团队把目光放在了这片领地上,社交平台关于这对美洲豹的讨论越来越多。
猫科动物以随心所欲著称,但这并不代表着它们没有固定的活动场所,这两只美洲豹总是挑凌晨出现在这里打(玩)架(耍)虽然显得有点异常,但也不是全然无法理解,毕竟家里的猫咪也总会在某个待惯了的地方晒太阳睡觉。
也有一些大猫迷认为附近可能生长着什么只在清晨散发出某种诱人气味的植物,或者这里是一个标记地点,或者在距离不远处有足够多的猎物,它们是在狩猎完毕后才过来的。
这些推测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虽然美洲豹被认为是夜行动物,但它们最活跃的时间就是清晨和傍晚,并且白天清醒的时间也很长,远远长于一天当中大部分时间都在睡眠的非洲狮。
何塞对人们津津乐道的各种理论都不敢兴趣,就目前来说他最在乎的还是自己慢慢鼓起来的钱包,并且他非常确信只要是干这行的多半都有一样的想法,因为这两周来出现在这个停泊点附近的游艇是越来越多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天还有些特别节目要上演。
最先出现的异常状况是其中几个游客倒吸气的声音,他们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一样沙拼命往前挤,导致整艘游艇的重心都有点朝侧面偏移了,工作人员不得不大声要求他们待在安全的地方,不要那么靠近栏杆。
紧接着,一声咆哮从河岸上滚滚而来。
何塞按灭香烟,下意识地朝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有第三头美洲豹出现在了距离另外两头不到五十米的土坡上,正沿着河气势汹汹地朝它们扑去。
毫无疑问——
这里即将要发生一场争斗!
很难说是求偶战争还是领土战争,但每个对美洲豹稍微有点了解的人都不会错认三只大猫突然紧绷起来的姿态。即使一些游客无法从动作中分辨出进攻意图,每时每分都在变得更强硬也更具威胁性的咆哮声也能告诉他们形势的严峻性。
何塞举起望远镜、微微眯起眼睛,现在他认出了后来者:这是一头常在附近出没的美洲豹,在过去的几年里它曾有很多次被游艇上的乘客目击,并且一直被认为是这一带的领主雄性。
有趣……
那么黑豹才是入侵者?
领土掠夺加上交配权挤占,双重矛盾吗?
想必今天会有一场好戏看了。
他没有冒险把游艇开到距离河岸更近的地方,不想因为河面上的动静反把即将发生的冲突打断,事实上,此时此刻他几乎和游客们一样兴奋,因为美洲豹内斗不是什么常见的景象,没缘分的人,哪怕生活在雨林附近,一辈子都可能亲眼见不到一次。
像两颗碰撞的小行星一样,黑豹迎着领主美洲豹扑了上去,那是一次沉重的撞击,连带着一个看起来有模有样的扑击,只是一个照面就把对方顶得连连后退。
人群发出了一阵“哦”的声音。
领主美洲豹显然没有想到会被顶到后退——它那短暂的发懵状态没有逃过望远镜的镜头——但是多年的战斗经验在这时发挥了作用,不必花费很大力气,它就把袭击者从身上技巧性地甩了下来,挥舞右前爪重重地拍了过去。
“唔——!”
人群里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这样的声音,好像此刻他们都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那一巴掌糊在脸上的痛苦似的。
河岸上的战斗还在继续。
一黑一金棕两只美洲豹张开嘴巴露出牙刀,冲着对方发出能把幼童吓哭的咆哮,时不时人立起来挥舞巨大的前爪,旋即因为角力摔成一团,各自弹起站稳自己的阵地。
黑豹……些微地落于下风。
何塞不需要是个猫科动物战斗分析大师都能看出来这只它在战斗时有点别扭,不知为何这只美洲豹好像依赖牙齿过于爪尖,一直试图接近对方造成合适的撕咬角度,可是面对敌人灵活又有力的前肢,以及柔韧性十足的跳跃,这种接近旋即依靠咬杀取胜的方式几乎是不现实的。
为什么呢?
作为一只美洲豹应该更习惯前爪扑击才对啊。
世界上竟然还有不擅长喵喵对拳的大猫存在吗?
黑色和金棕色的毛发在空中到处乱飞,在人们半是兴奋半是忧心忡忡的注视中,领主美洲豹抓住一个稍纵即逝的时机将敌人扇得失去重心,侧翻在地,它向前逼近,想要进一步扩大优势,然而变故忽然发生了——
始终在旁观的雌性美洲豹忽然加入了战局。
像一阵金色的风,它从侧面两次奔跃就扑到了交战中的雄性身边,极具技巧性地把那只正处于优势地位的雄性抱摔得飞了出去。
何塞发誓自己听到了游客的低咒,他们集体站在原地,仿佛忽然变成了雕塑,除了讶异和惊叹之外什么事都不会做。
领主美洲豹花了好几秒钟才从这次突然袭击中捡回神志,它似乎对正在发生的事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起身之后直接愣在了原地,仅仅凭着惯性发出了一声吼叫。
这还不算完。
在吼叫声尚未落幕的时候,第四只美洲豹从战场后面的灌木丛里出现了,甫一出现就选定阵线,和另一头雌性站在了一起,后者差点原地弹射起来,似乎也没料到这个走向……被吓了一跳?
何塞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按压了一下——以防它们因为瞪得太大直接从眼眶里飞出来——然后又把望远镜翻过来在衬衫上擦了擦镜面。
比他更震惊的大概只有领主美洲豹。
可怜的领主根本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对一忽然变成了三对一,更不明白为什么两只雌性会加入到反对阵线当中,以至于它下意识地抽了抽鼻子,又抬头嗅了嗅空气,生怕自己错过了幼崽存在的信号。
但是何塞知道热闹到此为止了。
无论对手有没有采取以多胜少的立场,继续对抗下去是不明智的,可能会因此付出惨重的代价。没有掠食者会为一场注定无法胜利的战斗而把自己至于重伤的风险当中,它们都是精明的分析师,而非莽撞的赌徒。
领主美洲豹对这片领地的统治权暂时被切断了,以后它会不会卷土重来是个未解之谜,但至少接下来一段时间,黑豹取得了自由活动在这片区域里的权利。
不管三只成年美洲豹共同捍卫一片领地(而且其中两头还是雌性)这件事看起来有多异常,作为旅游业从业者,何塞仍然觉得这是个利好消息。当他下次载着游客往在这处停泊点观光、看到这三只美洲豹一起出现在河岸边进行“晨练”时,也只是惆怅又怀疑人生地摸了根香烟。
……管他呢。
何塞边给自己点烟边想。
让那些学者头疼去吧,实在不行组个长期观光团——最好租他们公司的船。

安澜对这场战斗有很多设想。
老父亲会在察觉到入侵者的第一时间进入战斗准备状态——毫无疑问;入侵者的气味浓烈程度意味着它已经在这片领地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一段领主因为过于分心没有进行全方面巡逻活动的时间,这对老父亲来说会是个火上浇油的认知——理所当然。
在那之后,领土战争必然打响。
受过她一段时间训练的诺亚足以展示出一定的进攻性,至少让老父亲意识到它无法通过威吓使入侵者不战而降,然后安澜会在恰当的时间上前去帮忙,直接把它推出领地范围。
以上都是切实发生了的事情。
但安澜也不得不承认,在过去半小时里发生的激烈冲突仍有大量细节超出了她的想象,一部分是基于错误估计,一部分则从来没被思考过。
被错误估计的是黑豹。
就像之前所知的那样,诺亚作为哺乳动物掠食者的仅有的两段经历分别来自斑鬣狗和北美灰狼,而这两者依靠的都是团队的支持,个体的蛮力只在少数情况下才发挥决定性作用。
除此之外,无论斑鬣狗还是北美灰狼的战斗姿态都和美洲豹有着巨大的区别,如果他曾经穿成其他大猫,哪怕是一头狮子——后者同样是群居动物——在这片雨林里也会适应得更好。
在训练中他可以强迫自己改变记忆里的战斗方式,顺着制定好的计划走,但在面对真正的红牙血爪的战斗时,一个人往往会下意识选择自己做熟悉的战斗方式。
所以他落入下风的时间比安澜预想得要早。
……还是打架打少了。
好在这点错误估计不会影响什么大局,因为诺亚在落入下风之前怎么说也和领主美洲豹打得有来有往,展示了自己在武力值上的进步。
面对老父亲时进行混合双打是安澜原本就有的战斗计划,因为她知道这会是场单纯的领地纷争,只要给出的阻力足够强大,老父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再来打扰。
换成那只疯癫雄豹就不一样了。
诺亚必须在下一次战斗中表现得更好,依靠自己而不是同伴的帮助将入侵者击溃,否则对方很可能会认为领主雄性不值一提,它的失败全部基于雌性对幼崽的保护,从而长期徘徊在领地附近,一次又一次地寻找抓单的机会。
这是不可接受的结果。
领地冲突已经结束,诺亚取代了领主美洲豹的位置,就必须帮助安澜守好他们的领土,否则她和她想保护和创造的一切都会化为灰烬——
包括刚从创伤中恢复过来的软软。
今天它直接跳进战斗里简直惊掉了安澜的下巴,她不知道这是一次性的克服恐惧的举动,还是会成为将来的一个惯例,但她清楚地知道一点:能够站出来对抗其他雄性不代表它就能站出来对抗那只特定的雄性,如果贸然行事,必定会招致祸患。
所以……某些人最好准备面对疾风。
安澜打了一头极为肥美的领西猯当做庆功宴,在进食完毕后慢条斯理地清理着爪子,给家人留下一点时间反应今天发生了是事,从第二天开始把全世界的水深火热倾倒到了诺亚头上。
不得不说:
加练是进步之源,加练是胜利之基。
旱季快结束时那只雄豹终于出现在领地外围,长时间的魔鬼训练见效了,在和老父亲的对战中得到的经验也见效了,这一次诺亚表现得相当沉稳,利用体型优势牢牢压制住了对手,后者只能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
安澜趴在树上看了战斗的全过程,看完之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盘算着接下来把脏活累活全部推给终于支棱起来的诺亚,而她自己则可以专注于解决这片领地的第二个问题——扩张。
现有领地的西部是条大河,南部是母亲的领地,可供选择的其实只有东部和北部。进入雨季后一个半月,她总结了数十次巡逻得到的信息,将两个推进方向做了一个比对。
生活在东部的雌性正值壮年,留下的标记气味总是很浓重,说明它巡逻得很勤快、补标记补得也很勤快;这些标记在气味浓重之外还显得格外庞大,有道爪痕横贯大树的侧面,说明它对自己的力量相当自信。比起这个个体,生活在北部的雌性美洲豹就比较懒散,但它年纪更长,应当更有经验。
安澜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北部。。
一个重要的因素是:北部仍然处于沿河地带,一路向前推进可以使她对凯门鳄筑巢地得到更完整的掌控,从而进行大量的猎物资源补充。
作为试探,她在下次巡逻时越过原有的标记,将新标记直接打在了缓冲地带边缘,事实上宣布将整个缓冲地带纳为己有。
这是一个相当霸道的举动。
现在安澜能做的一切就是等待对方的反应,然后决定接下来是进行缓慢的蚕食还是进行一次真刀真枪的领地战争。
在那之前,她还可以做一件未雨绸缪的事——
调整食谱。
领西猯群最近被薅猪毛薅得有点厉害,水豚也有些一蹶不振,主要原因是诺亚从搬过来之后一直在被盯着联系打斗,暂时没空接受捕猎上的额外训练。
安澜所在的家族一直生活在沿河地带,传统食物是凯门鳄和水豚;而根据诺亚自己的说法,他过去生活在不靠近大河的区域里,主要水源是溪流,基本没有鳄鱼,所以家族的传统食物是生活在陆地上的哺乳动物。
既然最近他的战斗课程小有所成,那么食谱调整以及随之而来的狩猎补充训练就可以开始了。
思考教学方法的过程几乎是让人愉悦的,安澜总是想着想着就想得眼神闪烁,把正在梳毛或者清理爪缝的诺亚惊得犹疑不定,每次都会哼哼唧唧地蹭过来,试图用装死摆脱悲惨的命运。
然而这一次他跑不脱。
雨季中期的一天,安澜把一切理顺,清早就示意他跟着往河边走,没有直接说想要做狩猎训练,只是说今天要换换食谱。软软打着哈欠也跟了过来,懒洋洋地蹲在了树上。
河里的凯门鳄很多。
这个阶段它们即将迎来交配前的筑巢期,以往分散在大片水域里的个体开始朝着领地里一个固定的区域聚集,为美洲豹造就了一个觅食胜地。
安澜刚到河岸上就看到了漂浮着的大大小小的木桩,这些木桩大部分集中在河流中间水深的地方,小部分停留在岸边,说明它们只是刚刚开始聚集,还没拉开一年一度盛会的帷幕。尽管如此,已经到达这里的鳄鱼数量仍然非常惊人。
那么长时间没割草家里的鳄鱼群果然肥了。
她兴奋地想。
每隔两三天进行一次狩猎,这里汇聚着的辣条够他们吃上很长一段时间,要是它们一年四季都在筑巢她估计做梦都得笑醒。仿佛意识到有猛兽正在打它们的主意,少数几条距离河岸较近的凯门鳄忽然甩动尾巴朝着河心转移,其中两条更是直接沉下去,顷刻就消失在了水面上。
不过也有艺高人胆大的个体。
安澜把目光锁定在一条巨大的凯门鳄身上。
如果说其他鳄鱼浮在水面上时像个小木桩,那么这条鳄鱼浮在水面上时就像一艘小船,体宽惊人,体长可能无限接近三米。考虑到凯门鳄雨季长旱季不怎么长、而且长一米需要花费数年,这条鳄鱼可以说是祖宗中的祖宗。
大部分美洲豹不会去找它麻烦。
换做平时安澜也不会去找它麻烦,但是今天不是平常,今天她准备炫耀武力。
冲着诺亚甩了甩尾巴,安澜就从岸上一跃而起,四只脚爪张开,精准地落到了鳄鱼背上。甫一着“陆”,前爪立刻按照肌肉记忆死死地抓住了猎物的体侧,后爪则以向后蹬的姿势给上半身一个向前的力,她张嘴就朝头骨后方的位置咬去。
犬齿像撕碎牛皮纸一样撕碎了鳄鱼皮。
凯门鳄吃痛,先是尝试下沉,在发现身体很难活动之后又开始下意识地进行翻滚。
这种翻滚给安澜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她必须耗费更多力气才能把自己固定在对方身上,还要时刻注意不让水流影响自己的呼吸。战斗渐渐变成角力,变成意志和抗压能力的对抗。但是凯门鳄无法给她实质伤害,她的牙齿却越扎越深。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翻滚着的凯门鳄终于失去平衡,被拖行着把半侧身体翻出了水面。它没有完全失去反抗能力,但在被翻过来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也徒劳无用地拨动四肢,把尾巴扭曲成紧绷的弓弦。那张足以粉碎龟壳的大嘴绝望地开合着,啃咬到的只有空气。
安澜猛地一拽,叼着它的后颈一路把它拖行到了岸上。
亲眼目睹这一壮举,站在高处的黑豹简直目瞪口呆。一直到安澜把整条鳄鱼拖离河水,他才反应过来,从土坡上三两步飞奔到杀鱼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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