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按照徐玉宣的身量打造,保准他坐上去脚能碰到地,且他坐上去后,身子前后都有围护,除非让秋千完全翻转过来,否则他是摔不出来的。
徐玉宣被纪嬷嬷抱来西院,得知此事后,兴奋得不行。
反复问了温叶好几回:“真的、是给宣儿?”
说完还颇认真用小指头指着自己的小胸口。
温叶和他保证:“当然!”
徐玉宣高兴地扑进温叶怀里,咯咯直笑。
温叶也温柔地搂住他,笑得很温柔。
一旁的纪嬷嬷,看着这一幕,欣慰是欣慰,就是不知怎的,她心里感觉有点不对劲。
二夫人的变化好像有点大。
在等待的时间里,温叶还拿出了当初从陈庄头儿子那买来的小竹马给徐玉宣玩。
小小的竹马,徐玉宣坐上去,脚尖正好能碰地。
徐玉宣就这样坐着小竹马上,前后晃呀晃,玩得很开心。
温叶时不时问他一句:“开心吗?”
徐玉宣小下巴一扬:“开心~”
......
小秋千很快做好,里里外外都绑了软垫,保证徐玉宣娇嫩的皮肤不会被木屑刮到。
温叶亲自抱徐玉宣坐上去。
这是徐玉宣第一次不用人扶着,自个儿就能荡的秋千。
他左摸摸右摸摸,眼里全是新奇。
温叶又让桃枝给小秋千旁也摆了一张桌子,是小竹马同系列的小竹桌,上面放了徐玉宣爱吃的两样点心,温白开也有一壶。
除了没有话本,基本与她的配置一样。
不过为了表面维持一致,温叶给徐玉宣拿了一本他父亲的书放在小竹桌上当摆设。
一切准备就绪,温叶不动声色支开了纪嬷嬷。
廊下除了母子俩,就剩桃枝。
温叶开始道:“母亲对你好吗?”
徐玉宣点头:“好!”
温叶又问:“怎么个好法?”
徐玉宣啃了一口肉乎小手举起的点心道:“像过年!”
小孩儿表达情绪就是这么直白。
温叶:“......”
身侧的桃枝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温叶重振旗鼓:“宣儿,如果我和你父亲吵架了,你会不会帮母亲?”
徐玉宣疑惑:“吵架?”
意识到他大概还不懂‘吵架’的意思,温叶打了个比方:“就是你父亲已经有了一盘糕点,还要让我给他做,母亲不想,宣儿会站在母亲这边的对吧?”
然而徐玉宣只听到了‘糕点’,他脑袋一点一点:“做呀,宣儿吃~”
温叶:“......”
秋千白做了。
徐玉宣小腿晃呀晃,吃着糕点,好像一点烦恼没有,温叶瞧他这姿势好熟悉。
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缩小版的她。
算了,也不指望这小子了,温叶重新坐回自己的秋千上,继续喝茶看话本吃点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徐月嘉回到西院,刚走进正屋院子,就发现了廊下的变化。
小一号的秋千,小一号的桌子,小一号的点心,小一号的茶壶,以及小一号的人。
桃枝瞧见突然出现的人,赶紧俯身提醒:“夫人,郎君回来了。”
温叶赶紧拿掉脸上的话本,困意顿时消散了个干净,她看向逐渐走近的身影,神色如常唤道:“郎君。”
徐月嘉走过来,瞥了一眼边上同样用书盖脸的徐玉宣,顿了顿,伸手将书拿开。
徐玉宣懵了一小会儿,见到来人是谁后,大概是还未完全反应过来。
喃喃喊了声:“父亲?”
徐月嘉拿着书道:“启蒙先生还有三日就到。”
听不懂,徐玉宣一脸懵。
温叶在一旁悄然无声地看热闹。
说完徐玉宣,徐月嘉才将目光转向温叶,有一丝冷:“你随我进来,我有话问你。”
温叶对上他的视线,大概是睡出来的默契?
她竟然看出了徐月嘉想问什么。
进屋这一路, 温叶心底暗下决定,只要徐月嘉不挑明,她就继续装傻。
徐月嘉进正堂后, 径直转身往西侧书房去, 温叶见此,默默跟上。
如今书房里除了软榻屏风以及书架等,还置了张小圆桌,用来喝茶吃点心。
而原先的书案桌椅已被挤到角落。
望着变化巨大的书房, 徐月嘉顿了顿,抬步往小圆桌方向去。
温叶见了, 直接坐到他对面。
气氛有些过于沉寂, 温叶还是头一回见徐月嘉这般眸光沉沉的样子。
看来和她预想的大差不差了。
温叶琢磨着该怎么解释,才能将对自己的影响降到最低。
不过无论如何, 总是要有人开这个头。
温叶平声静气道:“郎君唤我, 是有事?”
夫妻之间本该坦诚相待,徐月嘉不想因此事, 恶化他们之间本就浅薄的一层关系。
只是一些毫无证据的猜测,若因此就断言, 亦是对另一方的一种伤害。
是以徐月嘉问得婉转:“你可有事瞒我?”
温叶佯装不懂:“郎君何出此言。”
见她装糊涂, 徐月嘉也只好挑明了些:“你我成婚已近半年, 在此期间,你可行过服用避子药的方式避孕?”
温叶当即否道:“当然没有。”
她确实没服用过避子药,那玩意对女子伤害极大,只是为了不想生孩子,就残害自己的身体, 那么这两者又有何区别。
无论她以前如何为自己计较打算,但在这一件事上, 她可以理直气壮地回答徐月嘉。
不过他都这般直接了,温叶也不想再回避此事。
这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迟早是要被捅破的。
“我可以向郎君保证,我绝对没有服用过避子药物。”温叶肯定道。
“不过,”她话锋忽地一转,“郎君是怎么发现的?”
虽然大概猜到,但问还是要问一句的。
徐月嘉神色中瞧不出对此事会是怎么一个态度,嗓音依旧平淡:“碰巧,我记忆力不错。”
倘若连这都联想不到,那他也无须再任刑部侍郎一职。
温叶保持疑问的态度:“是吗?”
其实她内心是认可的。
他们行房天数不多,又极有规律可循,且为数不多的几次,她都有过些小动作,对徐月嘉一贯的古板传统来说既新奇又前卫,他一直记得也正常。
而她嫁过来都有半年了,再有邓氏的这个案子,只要徐月嘉认为自己身子康健无碍,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
况且,徐月嘉又不是没做过爹。
“我只是稍稍了解一下哪些日子与郎君行房会不易有孕。”温叶再次强调道,“真没有服用乱七八糟的避子药。”
到了此刻,温叶也渐反应过来,徐月嘉生气的点似乎并不是她‘不愿生子’这一事?
如果是为了这个,那他第一句话就该问她‘为什么不想生孩子’,何必拐弯抹角。
徐月嘉依然有疑:“我了解过,单单计算日子,并不是万全之策。”
为了不冤枉她,回府之前,徐月嘉除了再三审问许牧之外,还借案子一事找了大夫佐证。
确定了夫妻二人若在特定的某些日子行敦伦之事,能有效助孕或避孕,只不过作用不多,想要绝对,还是须靠药物。
都到了这种地步,也没有好隐瞒的了。
温叶回道:“的确还有些食谱,不过我都问过大夫了,都是寻常吃食,不会损害身体,只是降低概率而已。”
徐月嘉沉眸望了温叶许久,见她不似说谎后,沉声道:“此事,根究在我,主观以为你与大部分女子想法一致。”
温叶:“?”
不应该如此反应啊,他不正常。
温叶看向徐月嘉的目光不禁露出深深的怀疑。
徐月嘉:“……”
他移开视线:“只是避子药万不能服用......若有朝一日你生了悔意,那它留给你的就只剩不可逆转的伤害。”
“不过,”徐月嘉最后道,“你既说未曾服用,我且信你一次。”
温叶内心有些不踏实,徐月嘉居然不生气?
她沉默几息,还是问出了口:“郎君不介意我这么做?”
徐月嘉回:“你不愿,我若仍将此事加诸到你身上,便是强迫。”
“夫妻之间本该坦诚相待,此事,你我都有问题。”徐月嘉认真道,“子嗣之事,事关重大,我未曾询问过你的意愿与想法,而你做决定前亦未同我商量。”
温叶心落下一半,但仍想不通。
她反复抬眸看徐月嘉,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猜测,一冲动试探出口:“手机?”
徐月嘉没太听明白:“什么鸡?”
此刻他神色有种说不出的莫名难言之感,不明白她为何话题跳跃如此之大。
“想吃鸡,吩咐厨房做便是。”
温叶回神过来,暗自吐了一口气,有些魔怔了。
就算是后世,像徐月嘉这样不在乎后代的男人,也没几个。
徐月嘉没对她生气,大概是因为他目前已经有了一个儿子?
总不可能是她走了大运,真遇到一个完美至极的男人。
这不符合正常逻辑。
想通后,温叶轻松了许多,顺着他话道:“我是想问郎君吃不吃。”
徐月嘉:“.....不用。”
温叶哦了一声,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试探:“郎君,那孩子的事?”
徐月嘉语气寻常道:“随你。”
观他神色与态度,似乎真不在意子嗣一事。
“可时间一长,不说外面人会议论,嫂嫂他们也会有所担忧,届时郎君我们又该如何?”徐月嘉不在意子嗣的数量虽让人意外,但有些事既已挑明,温叶还是想问清楚些。
徐月嘉递了一个眼神给她,仿佛在说:还用我教?府中谁都没你会哄人。
不过徐月嘉还是道:“若大嫂问起,你尽数推到我或宣儿身上便是。”
温叶顿时展颜,嗓音甜腻道:“郎君,你真好。”
不管徐月嘉内心到底如何想,他能在自己面前承诺这些,已经大大超过温叶心底的预期。
她态度的陡然转变,让徐月嘉失语半刻。
他瞥了一眼眉目间透着高兴的女人,稍顿后问道:“你用的那些食谱,对男子可有作用?”
温叶下意识微挑了下眉,恢复正常道:“这我倒没问过。”
当初她让桃枝寻那些食谱时就没想过要问男子吃是否有用。
对大部分人来说,太天方夜谭的事,问了也不会有如愿的结果。
只是徐月嘉不像是会随口一问的人。
温叶这下又有些看不懂徐月嘉了。
就在温叶百思不得其解时,徐月嘉又道:“如此的话,在寻到更稳妥的办法之前,你我之间......”
提及此事,徐月嘉稍有些不自在,耳垂处染了些红。
温叶脱口而出道:“也不用吧,之前不也没怀上,郎君对自己还是要有些信心。”
明白过来她是何意后,徐月嘉恼了几分:“温叶!”
温叶认错速度极快,跟田间的泥鳅似的,滑不溜秋。
“我错了,郎君。”
语气诚恳极了,服软得恰到好处。
徐月嘉神色变幻:“你——”
“母亲!”内室门前忽然冒出一颗脑袋,打断了徐月嘉。
二人的目光同时望过去。
不知何时溜进来的徐玉宣颠颠往俩人跟前走来。
徐玉宣往温叶膝上一趴,脑袋昂起,看向二人,皱眉控诉:“好久了!”
接着他又看向空空如也的圆桌,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父亲抢糕糕了?”
温叶:“......”
真是该记的时候记不住,不该记的时候,咬字都这般清楚。
徐月嘉最后望了一眼温叶,深吐一口气后,纠言:“我何时抢过你糕点。”
温叶试图捂住徐玉宣的两只手,但晚了。
徐玉宣指了指她,抑扬顿挫道:“母亲呀,母亲说,父亲有,还、还抢~”
徐月嘉闻言,转向她的目光有询问和不解。
温叶很快解释道:“我逗他玩呢。”
话落,她揉了一把小孩儿的脑袋。
徐玉宣发苞乱了。
好在他已习惯。
“啊对了,”温叶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问他,“你之前和我提了薛家,可我并未听到过有关薛家的传言。”
被徐玉宣这么一打岔,徐月嘉哪还有心去追究温叶先前的冒犯。
他喝了口茶,缓解后道:“是受了无妄之灾。”
温叶当即保证:“我一定不会往外透露半个字。”
徐月嘉沉默几息道:“牵扯薛家的部分,皇上专门叮嘱过,切不许让第四个人知晓。”
温叶想过了,她自认嘴严,更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于是她道:“郎君不是说过,你我夫妻一体,可以算一个人。”
徐月嘉:“...... ”
不光是脸皮厚,还是铜墙铁壁。
“许牧之去岁在一次诗会上结识了礼部侍郎薛家的六公子,后逐渐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徐月嘉没有多说,“你细想,便能猜到一二。”
大晋科举考试一向由礼部负责,温叶顿了顿,再结合他那日无故问自己踏春一事。
温叶无声说了一个名字:薛静媱?
徐月嘉没有否认。
如果是这样,她就不必知晓具体了。
温叶不再过问,有些瓜,不宜吃。
那姑娘她虽只见过一面,但能看出是个单纯无害的,才十四岁的年纪,花骨朵一般。
徐月嘉说得没错,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温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郎君要留下一起用晚膳么?”
徐月嘉:“好。”
温叶当即将徐玉宣推到他跟前道:“那宣儿就劳烦郎君照看片刻,我去吩咐厨房多做几道郎君爱吃的菜。”
说完,她起身离开书房。
徒留尚未反应过来的父子二人。
温叶走出正堂,见着站在远处的纪嬷嬷,抬步近前道:“纪嬷嬷,郎君想和宣儿单独相处一会儿。”
见温叶出来,正准备抬步往屋里走的纪嬷嬷退回那半步。
虽意外,但仍颔首道:“老奴明白了。”
温叶满意离开,去往厨房。
父子俩就该多多培养感情。
书房内,不太熟悉的父子俩大眼对小眼。
徐玉宣圆溜的眼珠子转啊转,小声道:“父亲,说呀~”
徐月嘉扶着他胳膊的五指都略显僵硬。
不明所以问:“说什么?”
徐玉宣小脸认真道:“别抢母亲糕糕~”
“还有宣儿!”
徐月嘉:“......”
子嗣的事儿一说开,温叶觉得这天儿都更明媚了。
大姑太太和儿媳姚氏在盛京待了三个多月,也到了启程回陵城的时候,陆氏这几日不仅要忙活徐玉宣马上要搬回西院的事,还要准备给大姑太太带回陵城的盛京特产。
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给申家准备,还有姚氏的娘家。
姚氏上京时,姚父姚母便托她带了几箱陵城特产,对方极有分寸,只是一些特产,其他一并未提,似只当普通亲戚来往,懂分寸的人到哪都能受到宽待,陆氏对姚家印象一直不错。
再加上大姑太太的缘由,这回礼的盛京特产,备着备着就多了。
姚氏来到正院一瞧,差点吓岔气,她忙阻止道:“大表嫂,这些也太多了,我爹娘他们也用不着这么多。”
陆氏却道:“这才多少,我粗略算过,不多。”
温叶坐在一旁,悠闲地喝花茶,吃杏花饼,做杏花饼的杏花便是上回去踏春时摘的。
经过大厨房厨子的巧手,做出来的杏花饼甜而不腻,透着浅浅的清甜香。
顺便看陆氏和姚氏你来我往的互相推拒。
有意思极了。
姚氏眼见拒绝不了,扭头看向温叶,道:“二表嫂,你来帮我劝劝大表嫂嘛。”
随着她话一落,陆氏的目光也朝温叶撇去。
温叶放下杏花饼,心道,找谁不好,找她。
不用想,她肯定是站在陆氏这边啊。
在二人的注视下,温叶毫不犹豫道:“我觉得嫂嫂说得对,表弟妹你就收下吧。”
姚氏:“......”
陆氏顿时满意了,抬手让底下人将一箱箱特产抬去大姑太太住的院子。
解决了特产的事,陆氏才将心思完全落到徐玉宣要搬回西院的事。
陆氏道:“趁着这几日天气不错,我让纪嬷嬷她们陆续将宣儿一应用品搬回西侧院,日后他就同你们一块住了,你们一家三口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团聚’了。”
让徐玉宣搬回西院?
温叶顿住,回想了一下,是了,她嫁进来没多久时,陆氏好像是说过这话。
院子里,纪嬷嬷与荷香忍冬正陪徐玉宣玩耍,温叶瞥了眼早已换上春装却依然圆滚滚的小孩儿,思了片刻道:“宣儿由嫂嫂照顾这么久,突然让他和嫂嫂分开,他肯定不习惯。”
陆氏的确舍不得,徐玉宣对她来说,等同于她亲子,可她心底明白,哪个孩子不期望在自己父母身边长大啊。
多舍不得都得舍,再说离得又不远,几步路的事儿。
因此她道:“宣儿渐大了,总不能让他在正院住一辈子,到时候让外边人怎么想你这个做母亲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你不待见宣儿呢。”
温叶很想说,她确实不怎么‘待见’啊。
陆氏何时对她有了这么厚厚的一层滤镜。
温叶还想挣扎挣扎,她浅浅思考半刻,道:“我这不是看嫂嫂舍不得宣儿嘛,这样吧,郎君说给宣儿请的启蒙先生明日就到,日后不如让宣儿上午习课结束后,还是来正院陪嫂嫂用膳,晚膳再让他过来西院,同我和郎君一起,用过晚膳后正好歇在西侧院。”
用过午膳,再留在正院歇个午觉最好。
陆氏听了,有些心动,她克制道:“你舍得?”
温叶笑道:“不舍得也得舍啊,你是我亲嫂嫂嘛,宣儿长这么乖巧,还不都是嫂嫂功劳。”
陆氏心里感动,面上还算稳重道:“委屈你了。”
温叶摇头,一脸真诚道:“不委屈。”
她真不委屈。
陆氏却像是认定了一般,道:“你放心,宣儿用过膳,我就让纪嬷嬷抱他回西院。”
温叶:“......”
倒也不用这么急。
就这样,徐玉宣搬回西院的事算是定下了。
徐月嘉给徐玉宣请的启蒙先生是兰城松山书院山长的旁支堂兄许柏礼。
他是承平二十九年的进士,高中那年不过十七,听说是习惯不了官场的尔虞我诈,不到两年便辞去官职,立志走遍大晋所有州城。
温叶最喜欢的一本讲述大晋各方风土人情的传记,便是这位许先生撰写。
徐月嘉能请他来做徐玉宣的启蒙老师,是费了一番功夫的。
许柏礼本该今日先入国公府准备,陆氏院子都给他备好了,结果许柏礼却只派人送了封信过来,说他许久未来盛京,景和物都陌生了许多,他想先逛几日,待七日后再入国公府。
陆氏还能怎么办,她将信拿给温叶,道:“宣儿启蒙的事,一向由子檀负责,这信你拿回去。”
温叶接过,看完信的内容,笑道:“宣儿的老师性情似乎很不一般。”
陆氏道:“我也不知二弟是怎么想的,这位许先生学识虽高,但那性子也太不稳重了。”
徐景容马上就要去松山学院读书,有关许家的一切,陆氏早已通晓十之八九。
这位松山学院长的堂兄,至今未曾娶妻,膝下无子无女,自始至终都是独身一人。
温叶倒是隐隐有些明白徐月嘉选此人的深意。
她合上信封,道:“嫂嫂,宣儿还小,笔都握不稳,若给他寻个稳重高深的启蒙先生,他怕是会认为读书是一件枯燥的事。”
陆氏不禁想起自己的小儿子徐景林,还有大儿子徐景容。
两个儿子的启蒙先生都是他们外祖父出面请的,都是世家大儒,学识文采都不输许柏礼,唯有性情相左。
不对,若是她两个儿子碰上许柏礼这样的先生,怕是能将国公府的屋顶掀了。
这两个臭小子就得有人在上面压着,不像宣儿,一直乖乖巧巧。
想通后,陆氏也不纠结了,道:“你说得有道理。”
晚膳后,温叶将信交给徐月嘉,道:“许先生来的信。”
徐月嘉放下茶盏,打开信,看完后,他道:“无碍,正好我要休几日假。”
温叶讶异:“案子结束了?”
这才几日。
徐月嘉言语中含一丝无奈道:“刑部不止我一人。”
不过他并不是单纯休假,先前顺着采云斋那条线往下查,竟然查到了邹全曾和当初的九王遗党有过牵扯。
皇上让刑部暂停调查,并让他也休假几日,是为了迷惑住在暗的那些人。
他们在明,对方在暗,只有让对方觉得安全了,他们才有机会继续顺藤摸瓜。
温叶并不觉得尴尬,甚至还能厚着脸皮拍一些敷衍的马屁:“这不是郎君太能干了,让我产生了错觉。”
“不过,”她转移话题道,“郎君打算亲自给宣儿启蒙?”
徐月嘉:“只是暂代。”
温叶问:“我可否旁观?”
徐月嘉抬眸:“欲意何为?”
温叶坦然道:“我观宣儿有些抵触读书,他痛苦,我就开心了。”
徐月嘉:“......你倒是诚实。”
温叶身子一摊,往后靠道:“无趣的人生,总要自己找点乐趣,才不枉来世间走一遭。”
话说起来,她也有好一段日子没同徐月嘉探讨一下人生哲理了。
徐月嘉对上她投过来的询问目光,顿了顿,道:“不行。”
温叶:“......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徐月嘉却道:“你且再忍几日。”
温叶一脸黑线,说得好像她有多急不可耐似的。
翌日,春风正好,徐玉宣搬回了西院,也正是进入启蒙阶段。
因不是正式,是以暂时就在书房摆了张为他量身定做的书案。
徐玉宣坐在书案后,他对面就是徐月嘉。
温叶如愿旁观,手里捧着个话本,视线却不在话本上,而是乐滋滋地盯着父子俩。
徐玉宣面前摆了一本《三字经》。
已经翻开了书页,徐月嘉念一句,他跟一句,吐字倒也清晰,就是眉头皱得有些明显。
温叶内心觉得好笑。
头一回觉得话本比不过人来得更有趣。
很快到了中途休息的时辰。
徐玉宣跟着念了一刻多钟,有些崩溃,一张包子脸纠在一起,控诉道:“多久?”
徐月嘉喝了口茶,也给徐玉宣倒了杯白水,然后回道:“一个时辰。”
徐玉宣呆了呆。
他看向一旁软榻上的温叶,凄绵地喊了一声:“母亲~”
温叶递了一块只有指甲盖大的绿豆糕道:“母亲也无能为力。”
当着徐月嘉的面,她声情并茂道:“这块绿豆糕是母亲费劲千辛万苦从你父亲手中夺来的,你千万要珍惜啊~”
徐玉宣瞬间止住哭泣,点了点头,‘郑重’接过,然后小口地啃。
因为只有一丁点,与其说是啃,其实更像是在舔。
徐月嘉视线瞥过去,温叶从他脸上品出了‘无言以对’四个字。
再小口地吃,拇指盖大小的点心,也总有吃完的时候。
快乐很短暂,痛苦继续。
徐玉宣还小,首要的是先将字认全,每读一刻钟,徐月嘉允他休息半盏茶时间。
又一次休息,这回点心吃完了,温叶懂得适可而止,起身准备离开,去廊下秋千上惬意吹风。
徐玉宣见温叶要走,连忙问道:“母亲?”
徐月嘉:“你母亲不用读书。”
徐玉宣委屈道:“那宣儿?”
徐月嘉:“你必须读。”
徐玉宣小嘴一瘪,小声嗫嚅:“父亲又坏掉了……”
徐月嘉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也太潦草生硬了些。
温叶走到徐玉宣近前,道:“你不读书,将来没好人家的姑娘看上你,那样宣儿就娶不到好娘子了。”
徐玉宣连忙摇头:“不娶~不娶~”
“怎么能不娶呢,像你父亲,就是读书好,才娶到了我这样的好娘子。”温叶在说这话时,似一点不觉得心虚。
徐月嘉:“......”
第54章 长大真好
温叶没管徐月嘉此刻是何种表情, 她微微弯腰对徐玉宣道:“不仅娶不到好娘子,也不能和母亲一起玩了哦!”
徐玉宣两条小眉毛纠结在一起,似乎很难抉择。
半晌后, 他忽然不知想到什么, 小眼一亮道:“还有嬷嬷!”
意思是没了母亲,还有嬷嬷陪着一起玩。
在‘不读书’和‘能与母亲继续玩’,徐玉宣显而易见选了前者。
温叶:“......”
这小子,是有多不爱读书啊。
塑料母子情就此破碎成渣渣。
始终未言一声的徐月嘉, 垂眸,唇角微扬。
温叶无言以对, 没再继续说什么, 拿着话本出了书房。
教小孩子读书这件事,还是让给徐月嘉来, 反正她是不行了。
徐玉宣见温叶走了, 下意识起身,想跟着。
徐月嘉一个眼神过去, 徐玉宣顿时蔫巴了,小屁股重新坐回凳子上。
屋外, 廊下。
温叶靠躺在秋千上, 云枝端了盘糖渍青梅。
桃枝在其身后, 轻轻晃动着秋千,温叶吃了一颗青梅,听着里头传出的读书声,不禁感叹:“长大真好。”
桃枝轻轻晃动着秋千,笑道:“夫人和小公子还真是有缘分, 小时候都不爱读书。”
温叶眯眼反驳道:“胡说,我小时候比他乖多了。”
桃枝和云枝对视一眼, 二人偷偷地笑。
温叶若有所觉地回头瞄了她们一眼,这时桃枝和云枝早已压下了嘴角。
温叶却道:“你们刚刚是不是偷笑了?”
桃枝头迅速摇头否道:“奴婢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