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台记事/仰见春台/娇啼/娇靥—— by盛晚风
盛晚风  发于:2023年07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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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敛简直热泪盈眶,他道:“多谢夫人!”
谢氏暗卫一年会有一次的暗训,净敛作为位份最高的家臣,每年不仅要跟着一起训,还要再千人中取得前十才算是合格。
他爱桑姑娘!
桑姑娘就是他的小福星!
多亏了她,主子才不至于孤独终老,今日他们才能喜气洋洋的齐聚一堂,他们好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
谢阁老和谢夫人今天总算是不催他了。
沈妙仪从早上起,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她又担心道:“我们这么多生人都在这等着,待会窈窈来了,会不会吓着她?”
谢檐道:“不会的,弟妹她之前见过你我,弟妹看起来很喜欢您。”
沈妙仪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道:“上回窈窈来,我就知道是个好姑娘。”
“不怪阿韫痴心等她那么久。”
正是此时,有人来通报谢韫和桑窈已经进了前院。
一厅人即刻安静下来,还有几个昨日没瞧见桑窈的小孩,也好奇的探着脑袋去看那个传闻里特别好看的新娘。
须臾后,一位面容姝绝,举止娴静的少女跨进门槛。
众人的目光一时都汇集在桑窈身上,她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亲和感,明明美艳,气质上确是温吞的,让人看着轻易就生出好感。
而这还不是最扎眼的。
她是被那个向来目空一切的谢韫牵进来的。
不是谢家人恐怕很难理解这种感觉。
毕竟谢韫那前二十几年,别说是什么小姐,就算是同侍女说话都很少。
身边几乎只有一个净敛包揽一切。
桑窈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迅速甩开谢韫的手,然后恭恭敬敬的对着谢环之和沈妙仪行了个礼。
沈妙仪连忙道:“窈窈不必多礼。”
走的近了,桑窈脖颈上的红痕才明显起来,沈妙仪感动极了,态度越发和善,她道:“日后都是一家人,行什么礼,反倒生分了。”
净敛也感动极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好想哭,没人懂他!
万万没想到,他因着自己的喜好,偷偷将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凑了对,一凑凑了好多年,本以为这注定是他痴心妄想。
结果居然成真了。
谢韫站在桑窈身边,等她敬完茶。
丫鬟端着托盘上前,桑窈抬手接过,然后对着谢环之道:“父亲,您请喝茶。”
谢环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温和点,他嗯了一声,伸手接过。
桑窈对谢夫人道:“母亲,您请喝茶。”
谢夫人应了一声,立刻接过茶,然后低头抿了一口。
放下茶盏后,她拉过桑窈的手,在一番寒暄后,她低声道:“窈窈,阿韫他哪都好,就是脾气有点差,你也别惯着他。”
“他若是欺负你,你且来告诉娘。”
桑窈看了一眼身后的谢韫,然后如实道:“娘,他对我挺好的。”
这厅中人太多,大部分都是想过来瞧瞧桑窈,谢夫人带着桑窈一一认了人。
谢家比她自己家人要多的多,这里面她只认识谢檐,只是现在,他身侧多了一位温柔端庄的姑娘,是她的妻子。
除却谢檐,还有几个小叔,几个弟弟妹妹等,桑窈一下没记住,她默默想着待会回去后得让谢韫带她复习一遍。
好歹是新婚夫妻,沈妙仪不想多打扰他们俩,带着桑窈熟悉一番后,便在谢韫那隐隐不耐的目光中散了场,安排了晚上的家宴。
桑窈同谢韫离开后,沈妙仪同谢檐的妻子虞枝一同坐在房内。
虞枝嫁进来已有五六年了,如今怀有身孕,沈妙仪因为谢韫不争气,又总气她,所以成天都喜欢虞枝陪着她。
她同虞枝很投缘,两人间年岁差的不算太多,沈妙仪又不是个古板迂腐的,故而同虞枝说话也没什么太大顾忌。
两人说了会桑窈后,沈妙仪越发对这个儿媳妇满意。之前相中李瑶阁,是因为那么大一个上京城,只有李瑶阁敢如此胆大的接近谢韫且表露爱慕,那时他们便想在后面推一把,成则成,不成也在意料之中。
但其实对于谢家而言,并不想娶一个心机深沉,处处都在打小算盘的女子进来,不是说这般不好,而是磨合上实在需要时间。
可满意着满意着,她又想起了别的事。
既谢韫总是对女子没兴趣后,她产生了新的苦恼。
她叹了口气。
虞枝道:“伯母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沈妙仪语重心长道:“小枝,你说此事算是正常吗?”
虞枝嗯了一声,语调上扬。
沈妙仪低声道:“你也别笑话,听说昨日阿韫从进房到要水,这中间才隔了不到一柱香。”
“据闻阿韫进去后,同窈窈说了好一会的话,那撇出这说话的空闲,也就不到一刻钟。”
她委婉道:“一刻钟就要了水……这是不是有些快了?”
她好不容易娶进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儿媳妇,可不能因为儿子不争气而让人家嫌弃。
“可我若是叫太夫去给他看,他那性子恐怕还不愿意。”
“这……确实有点麻烦。”
两人皆凝着眉,虞枝沉吟片刻,然后出主意道:“要不炖些可增心阳,旺命火的补汤送去?就说有安神之效。”
沈妙仪沉默片刻,觉得有几分道理,她道:“可万一他不喝呢?”
虞枝拍了拍沈妙仪的手背,笑道:“这有何难,伯母你让弟妹送去不就成了。”

第68章 小痣
坦白来说,桑窈一开始听闻与谢韫的婚事时,并没有当初要嫁给陆廷时的那种失落感。
她在短暂的一番惊讶后,就开始忧虑。
忧虑着要侍奉公婆,要学着管家,也忧虑说不定倒霉点这里的下人或是其他主子还会嫌弃她门户低刁难她。
她都想好怎么跟谢韫告状了,结果这一切看起来好像还行。
用过午膳后,丫鬟进来撤下碗筷,继而又鱼贯而入,端上来好几盘小小的糕点。
桑窈心想这会才吃过午膳,怎么这么快就上点心,可谢韫面色如常,正静静等着这些点心上完。
面前的这些小糕点各个都精巧至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粗略的数一数,大致有□□盘。
桑窈吃饱了没什么胃口,但不妨碍她一眼就在这几盘糕点注意到了那份不太起眼的糯米奶糕。
这是她曾经在公主府吃过的,杨温川还给她做过。
桑窈咦了一声,有些诧异的捏起一块,道:“你们家的糕点师傅也会做这个呀?”
这么多份糕点,她一眼就注意到了这盘,谢韫不太满意,他道:“又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桑窈尝了一口,味道和上回公主府的一模一样,她惊喜的点了点头道:“和我上次在公主府吃的一模一样!”
“同一个人做的,能不一样吗。”
桑窈愣了一下,旋即脑瓜子转了转,看向他不太确定的轻声问:“那位师傅在你家呀,是你跟公主殿下要求的吗?”
谢韫更不悦了,他纠正她:“你我是一家。”
他怎么那么爱抠字眼,桑窈哦了一声。
不过刚才的问题他没有回答,好像是默认了。
桑窈顿了一瞬,一个大胆的猜想渐渐浮现。
她盯着谢韫这张没什么七情六欲的脸,不太确定道:“是……因为我?”
谢韫直直的看向她,仍然没有否认。他转而道:“桑姑娘,一盘小小的糕点算不了什么。”
“希望你明白,你当初为了一盘糕点被杨温川收买,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
他抬了下手,桑窈便顺着他的手,再次看向这一桌各式各样的糕点。
“你喜欢的那块奶糕,于此是味道最普通的一种,我想你应该将目光放长远,然后就会发现,比它可口的糕点多的是。”
桑窈:“……”
她一时无言。
谢韫说的对,可他难道不觉得现在突然跟她提起几个月前的事情很怪异吗。
而且她当初只是单纯的觉得那块小奶糕有点好吃,她没有多想,更没有被谁收买。
此事根本不足以说道。
她一时没有回答,隔了好久,才对着男人这张从容的脸庞问道:“所以公主府那天,你在偷看我吗?”
不然他是怎么知道她喜欢那个奶糕的。
空气静默几分。
谢韫薄唇抿了一下,移开同她对视的目光,道:“别想太多。”
谢韫的回答让桑窈对自己的猜测越发肯定,她没忍住翘起唇角,凑近了些他,肯定道:“谢韫,所以你就是在偷看我对不对。”
她偷看他被逮着好几回,这会终于扳回一局。
桑窈开心极了,她偏着脑袋去看谢韫的脸,小脸上得意之色非常明显,她变本加厉道:“你怎么不说话,你心虚了是不是。”
谢韫嗤笑一声,终于对上她的目光,他道:“我为什么要心虚。”
桑窈只是迟钝,不是傻,她如实道:“谢韫,你嘴好硬哦。”
“你在吃杨大哥的醋吗?”
看看这可能吗。
谢韫不知道她是怎么问出这样不着边际的话来的,可她看起来对此非常坚信,眼眸明亮,直直的看他。
谢韫忽而抬手,手指掐住了少女雪白下颌,拇指碰到了她的红唇,桑窈浑身僵了一下,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了几分。
她轻声道:“怎么了?”
谢韫眼眸半阖,他道:“我嘴硬不硬你不知道吗?”
桑窈竟然一下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
她脸色发红,低声道:“……你说这干嘛啊。”
她觉得自从成亲以后谢韫就怪怪的,说不上来,反正以前的谢韫肯定不会动不动就碰她,还跟她说这种话。
可能是练习有点成效,仅仅一个晚上,她对谢韫的距离感就消失了大半,竟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挣脱开谢韫的控制,哼了一声道:“我要睡觉了。”
桑窈转过身朝床榻走去,她原本就有午睡的习惯,下意识以为谢韫也跟她一样,心想他应该会追上来跟她一起睡觉。
但等她坐到床上,才发现谢韫不仅没来,还起身走向了那张长条案。
那上面又盖了些新的东西,各式各样的,看起来很繁复。
他坐了下来,然后从容翻开了一份邸报。
也没看她。
桑窈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高兴,她坐在床上看着谢韫,觉得他大有像上次一样看一中午的架势。
看就看嘛,跟她说一声也好。
又等了一会,他还是没说话,看邸报看的可认真了,一眼都往她这边瞧。
桑窈道:“你不是说有九天婚假吗。”
谢韫仍没看她,只道:“你不必管我。”
桑窈哦了一声。
谢韫没再理她。
他不说话,桑窈就也不说话,她气愤的踢掉鞋子,然后自己躺在宽阔的大床上。
夏日屋外蝉鸣声声,桑窈背对着谢韫侧躺,蝉鸣越发衬的房内寂静。
可她睡不着,翻来覆去一会后,她又转过身,面向谢韫躺着。
他已经换了一本文书,狼毫笔被他握在手里,偶尔会批注一下。此刻正静静的垂着眸,那张无可挑剔的俊脸上没什么情绪。
一开始桑窈看他,还有点担心被他发现。
结果她都盯了半刻钟了,这人连眼睛都没抬。
她心里那点隐晦的不满更加明显了。
原先是要睡觉来着,这会她睁着双大眼睛看着谢韫,脸颊又渐渐鼓起,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
正当她打算翻个身不看他的时候,谢韫忽然搁下笔,抬眼,直直的看向她。
桑窈心中一紧,气势上弱了下来。
谢韫对她道:“过来。”
桑窈才不过去,刚才他还让她别管他。
可谢韫一直在看她。
坚持不过片刻,桑窈便闷闷的哦了一声,然后慢吞吞的坐起了身,朝他走了过来。
行至长条案前,桑窈对他道:“有事吗?”
谢韫靠在椅背上,狼毫笔上的墨水缓缓滴在了文书上,他道:“确实忘了一件事。”
桑窈:“……什么?”
谢韫拉过桑窈的手腕,桑窈同他靠近了一些。
他坐在太师椅上,同站着的桑窈道:“低头,我慢慢跟你说。”
桑窈面露不解,她半信半疑的弯了下腰,然后侧耳靠近谢韫,低声道:“是要这样吗?”
谢韫嗯了一声,他抬手,扣住了桑窈的脖颈,在桑窈诧异的转头看他时,将她压向他,再次吻住了她。
桑窈有些发愣,她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推开他,而是犹疑着抬起手臂,搂住他去回应。
那种怪异感又来了。
她的确不抗拒谢韫的吻,她回应他好像也不仅是因为这短暂的练习形成的下意识。
而且她每次跟谢韫接吻时心跳都会很快,好像要跳出来,可就算如此,也不太想去反抗。
难道是成亲了的原因?
这个姿势桑窈很别扭,没亲一会,她就觉得有点累了,谢韫的手适时落在她的腿上,稍一用力,就把桑窈按在了自己腿上。
等到稍稍分开时,桑窈才轻喘着气,小声问他:“中午也要亲亲吗?”
谢韫嗯了一声,声音有几分喑哑,道:“下次记得提醒我。”
他身体稍稍后仰,长条案上的纸张被桑窈带落,谢韫的手落在桑窈的腰上,在说完这句话后,又重新吻了一下她。
不同于方才的疾风骤雨,这次要和缓的多,但很快,他的吻就不在局限于这张盈润的红唇。
她的下巴与天鹅般的细颈,上面还有他昨晚留下的痕迹。
他将痕迹加深,桑窈眼尾有些发红,实在是受不了,便小小的挣扎道:“别亲这了。”
谢韫的手渐渐从她的后颈来到她的脸颊,他垂着眸,动作少有的温柔,将桑窈耳侧的发缓缓揽到耳后。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可声音很轻,好像是在哄她:“乖,别动。”
桑窈很没出息的被哄住,不动了。
谢韫的手向下,在一片雪白中,他看见了那颗小小的红痣。
在不久之前,它还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它身甚至入了他的梦。
他抬起眼眸,虽然谢韫不怎么爱笑,但桑窈觉得他此刻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礼貌询问:“我可以再亲亲它吗?”
“……”
这人真的太讨厌,他为什么还要问问她。
反正他昨天都亲过了,这会还有什么好问的。
桑窈很想拒绝,但她的嘴好像不听使唤。
隔了一会,她避开了他的视线,心中羞愧极了。她一边痛斥自己好没出息,又一边自暴自弃的配合,搂着他默认了。
她在心里不停的跟自己说,这才不是她的真实想法,她只是配合谢韫练习而已。
那个谁谁不是说过,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吗。
最后谢韫还是没有来陪她睡午觉。
但是等她再次回到榻上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很快就睡着了,也不再想看他了。
等到晚上,桑窈同谢韫一同去参加家宴,这是桑窈来的第一天,家宴设在凝香亭,丫鬟小厮匆忙来往,桑窈过去后,她原待在谢韫身侧,但很快就被虞枝叫了过去。
“窈窈,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
桑窈嗯了一声,道:“多谢二嫂关心,习惯的。”
虞枝拉着桑窈的手,道:“你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吩咐底下人。”
她叹了口气,道:“我知你刚嫁进来,定然有不自在的地方,我当年也是如此。”
桑窈其实真的没感觉有多不自在。
谢家大的超乎想象,这府里人虽多,其实并不容易碰见。
而且她特别喜欢沈妙仪和虞枝,这两个人从长相上就特别符合她的喜好,她喜欢那种温温柔柔像仙女一样的人。
桑窈嗯了一声,道:“没关系二嫂,我熟悉两天应当就好了。”
虞枝看了一眼旁边的谢韫,然后偷偷同桑窈道:“窈窈你发现没,阿韫一直在看你呢。”
桑窈闻言看了眼谢韫,却见谢韫正同一位小叔说着话,根本没看她。
“他可能是碰巧瞧了我一眼。”
虞枝道:“他是见你看过去才别开脸的,你可别信他。”
其实沈妙仪对桑窈满意的一个重要缘由还是她是谢韫亲自选的人。
作为继任家主,就算谢韫做事总是一意孤行惹人生气,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在各个方面都有着突出的能力。
他们相信谢韫,自然也相信谢韫选的妻子。
晚膳时,桑窈坐在谢韫旁边,一开始话题还落在她身上,后来说着说着大家打开了话匣,便说起了别的。
等到散席时,原本要走的桑窈被沈妙仪叫住。

夏日暑气重,房内放了两座冰鉴,婢女持着扇,一下接着一下的轻摇。
桑窈坐在沈妙仪对面,面前的茶盏热气已散,沈妙仪同她道:“窈窈,你每日不必起早来我这里,我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清早你同阿韫可以多睡一会。”
桑窈道:“……没事的娘,不早。”
她又道:“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娘你不必忧心我。”
她从小没有娘亲,在她没满一岁的时候,娘亲就因病去世。一直以来都是桑印和丫鬟在照顾她,所以她几乎没体会过有母亲是什么感觉。
沈妙仪待她亲和,她同沈妙仪说话时就总是忍不住想亲近她。
明明谢阁老和谢夫人都是非常亲和可爱的人,怎么就生出谢韫这个闷葫芦来,桑窈想不明白。
桑窈原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她才嫁进来一天,不必去帮家里做什么,也没什么人主动找她。
她同谢韫住得地方远,可能是因为今天一天谢韫都在身边,她觉得过得还挺快。
她对谢家虽不熟悉,但也不急于这一时。
两人又说了会话后,时辰也越来越晚了。
沈妙仪轻咳了两声,进入了正题,她柔声问道:“窈窈,阿韫他啊,平日公务繁忙,若不是同你成亲,我瞧他今年一天都不会修。”
“所以他平日总会夜不得眠,日日忧虑心情抑郁,让他身体欠佳。”
她严肃道:“体虚也不是什么大事,窈窈你别介意,只要稍加调理,定会强健起来的。”
桑窈怔了一下,然后迟钝的啊了一声。
虽然确实很忙,但桑窈瞧他不管干什么都镇定自如,从没焦虑过什么。
心情抑郁更是不至于,他倒是挺能让别人抑郁的。
而且,谢韫很虚吗?
应该没有吧,他看起来很强健。
桑窈不太了解,又觉得沈妙仪这样说定然有她的道理,便道:“……可我也没见他喝什么药呀。”
沈妙仪啧了一声,桑窈这问法无疑是问到点子上了,她道:“可不是嘛!”
沈妙仪又道:“是他不愿承认,就爱逞强罢了。”
桑窈蹙眉道:“身体可不是儿戏,他怎么在这方面逞强,用些药也不是什么大事。”
沈妙仪叹了口气,道:“就是说啊,他因为夜夜无法安睡,小厨房日日都会给他备安神药膳,可他一点也不碰。”
桑窈昨夜没注意谢韫到底睡没睡,她顺势道:“……那可如何是好?”
沈妙仪把握住桑窈的手,郑重道:“窈窈,这事还得麻烦你。”
桑窈默默坐直身子,道:“娘想让我做什么?”
她甚至不问一句为什么,沈妙仪既欣喜又感动,越发坚定决不能让桑窈受委屈的想法,她道:“窈窈,只要是你给他端过去,他一定会喝的。”
桑窈想起谢韫那臭脾气,心中觉得对他来说,不管谁端恐怕都一样。
但这是沈妙仪交代给她的,她不想拒绝,便道:“……那娘亲,我就试试?”
沈妙仪嗯了一声,道:“那我待会让人把汤送到西行苑的小厨房。”
而与此同时,原本应当早早回去谢韫仍站在长廊下。
月下花影凌乱,石灯里散着发黄的光,净敛从正堂走出来,看见谢韫在这里还颇感意外,他加快了些脚步,道:“公子。”
谢韫连理都没理他,净敛早已经习惯,他默默站在谢韫身后,道:“公子您是在等少夫人吗?”
谢韫这才开口,不无嘲讽的道:“不等她难道是在等你。”
净敛抿住唇,不吭声了。
隔了一会。
净敛默默抬起头,看向檐柱旁的谢韫。
虽然从几个月前起,事情的发展他就渐渐看不懂了,他也一度猜测过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但目前来看,哪有什么误会,他家主子是真的变了。
以前谢韫可从没刻意等过谁。
还是这种在他眼里“毫无意义”的等。
以前的他在这个点,除了一些特殊情况,他会雷打不动的去书房。
现在桑窈一开始都叫他先走了,他居然没听,还特地在这等着桑窈出来。
净敛叹息着摇了摇头,谁能说这不算爱呢。
静默了半天,谢韫忽而转过头来看着他,道:“你在这干什么?”
一句话把净敛问懵了,他跟在他身边不是很正常吗?
他扫了一眼周边,大脑飞速思考,这附近下人不多,待会桑姑娘来了以后,他们俩可以一起回去,那他站在好像是有点多余。
“……”
反应不过片刻,他便道:“属下这就告退。”
净敛才走没多久,桑窈便从沈妙仪那出了门。她身后跟着侍女,长廊寂静,曲折环复。
转过一个转角,桑窈看见了月色下独身而立的谢韫。
他身形落拓,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肩头,目光穿过遥遥的长廊,落在了她身上。
桑窈看着他,脚步缓了下来。
她低声同身侧的侍女道:“你不必送我了,快些回去吧。”
那名侍女也看见了不远处的谢韫,弓身道:“那少夫人,奴婢就先告退了。”
桑窈加快脚步朝谢韫走过去,临近时,她道:“我不是让你先走吗。”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谢韫道:“从这到西行苑可不近,你能找到路吗。”
桑窈不是第一回 在他面前因为找不到路而被嘲笑了。
她原本还以为谢韫是特地想在这里等她跟她一起回去,闻言有几分不悦的哼了一声,道:“我都走三回了,肯定找得到啊。”
“再说了,这儿人那么多,你不等我娘也会派人送我的。”
“你下回不准再嘲讽我不认得路了。”
两人穿过一道小径,谢韫对她的控诉不置可否,一句没搭理她。
桑窈也没再吭声,默默得走在他身边。
她低下头,突然发现她同谢韫步调一致,行至间衣摆会擦在一起。
她记得在不久之前,在她还没有跟谢韫成亲的时候。
那是的谢韫嘴更硬,别说是跟她说话,连目光都很少停留在她身上,那时她跟谢韫走在一起,总是很难跟上他的脚步,要小跑着才行。
好多时候,她仰起头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和宽阔的肩膀。
这这个认知让桑窈有点微妙的雀跃。
但想想这其实没什么好开心的。
一路无言,两人回到房间。
谢韫率先进了湢室沐浴,桑窈听着里面的动静,掐着点去小厨房把那盅药膳端了进来。
左右是夏天,也不担心它凉。
一刻钟左右后,谢韫从里面出来,桑窈非常认真的对待这次任务,她坐在圆凳上,见谢韫来了赶忙招手,道:“谢韫谢韫,你快过来。”
谢韫一眼就看见了那盅汤,他缓步走过去,道:“你最好不是让我来喝汤的。”
桑窈乞求道:“这是我特地去小厨房给你端的,你尝一尝吧。”
之前沈妙仪也总会给他准备些功效奇怪的补汤,但谢韫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根本用不着这些。
而且他原本饮食清淡,这些汤里多数都是油腻之物,他很少去碰。
以前沈妙仪就算送过来,也是直接倒了。
谢韫道:“既然这样,那你喝吧。”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两口后又回到了那长条案前。
桑窈跟着走到长条案边,她顿在他旁边,道:“娘说此汤有安神之效,你平日看这些那么辛苦,一定需要的。”
谢韫不理她。
桑窈又凑近一些,甚至蹲在了谢韫腿边,纤细的手臂落在他面前的文书上,捏着他的衣袖,小声乞求道:“谢韫,你喝一喝吧。”
“求求你了。”
据她观察,每次她用这种语气跟谢韫说话的时候,他都会耐心很多。
谢韫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执着,他说不用就是不用,而且他根本不喜欢。
这次他十分无情的拿开桑窈的手,道:“去沐浴。”
桑窈抿住唇,满脸写着不开心。
她想起了沈妙议说的话。
“只要是你给他端过去,他一定会喝的。”
太高估她了,谢韫根本不听她的话。
桑窈蹲着没动,看身边这无动于衷的男人,不由开始委屈。
眼泪说来就来,顷刻就蓄满了眼眶。
泪珠无声滚落。
沉默静静蔓延。
她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蹲在谢韫旁边,时不时抬起袖子抹一下眼泪。
“……”
片刻后,谢韫啪的一下阖上文书。
男人一手支着太阳穴,眉眼间有几分显而易见的烦躁,蹙眉道:“端过来。”
桑窈迅速止了眼泪,提着裙摆就站起身,然后跑回了案桌前,将汤盅小心的端了过来,放在了谢韫面前。
她一边走还一边道:“我不骗你,很补的。”
“我也是为你好嘛,你刚刚干嘛不理我。”
谢韫接过来,面无表情的掀了盖,汤体浓郁,混杂着多重药材和不知是什么肉香。
因为提前备好,所以也不烫。谢韫眉头稍蹙,一眼不想多看,他拿开汤匙,仰着头两口喝完了。
桑窈满意极了,她将汤盅放回原位,苦口婆心的劝他道:“生病了就是要好好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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