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娇包又被侯爷逼婚了—— by姗姗来糖
姗姗来糖  发于:2023年0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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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万矾还想跪爬着去扯沈湛的衣摆,还没碰到就被秦霄重重踹倒在地上,手中大刀直接压在他脖子上,“老实点!”
本就精神紧绷了许久的顾万矾,见到脖子上的长刀直接吓昏厥过去,边上余人瞧着不敢吱声。
另一边。
姗姗赶来的叶泠雾解辔下马,拾阶而上。
知州府的两扇大门此刻已残缺不堪,一具具鲜血淋漓的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庭院中,一张张狰狞血污的死人面孔诉说着方才怵目的屠杀。
叶泠雾不安地站在知州府门槛外,目光穿过人群,穿过庭院看去,就见一群人从厅堂出来,而在他们之间,只有一人完全吸引了叶泠雾的目光。
夜色模糊,他身上的青色衣袍已被不同人的鲜血染红,凉风猎猎,卷起他满身的深红炽烈,仿佛布满黄泉路上的彼岸花。
庭院很吵,叶泠雾耳边嗡嗡作响,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们的身影也将厅堂内的情形遮挡得一干二净。
沈湛似乎察觉到有别人在看他,抬起眼眸朝府门看去,就见一袭紫色霓裳的少女,彷徨无措地站在残缺的大门外。
昏暗的夜色,漫天的血腥将整个知州府嵌入诡谲,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四目相对,沈湛不着痕迹的将手中沾满鲜血的长刀往身后藏了藏,不顾周围的黑旗卫,迈开步子朝台阶下走去。
这一动,原本被沈湛高大身形挡着的厅堂大门,随之落进了叶泠雾眼中。
厅堂正对着府门,厅堂上首的台阶下,孙坤乾被一刀射穿在台阶上,此刻的他蓬头散发,衣衫破裂,坐在一滩血迹之中,不见往日的儒雅。
叶泠雾吓得一个趔趄,差点瘫倒在地,见沈湛朝府门而来,转身提起裙摆奋力往回跑,仿佛后面有野兽在追赶。
沈湛脚下一顿,望着少女几乎是仓皇而逃的背影,心好似被一刀割开,浑身的刀伤都没有这一刀来得痛。
身侧刮过一阵风,沈湛眼睁睁地看着红衣少年乘风追了出去。
叶泠雾乱糟糟地跑到知州府外的高墙下,撑着白墙呼哧带喘。
她其实不想跑的,可是双腿完全不受控制,尤其是见到满身是血,一身戾气的沈湛朝她而来,心中犹如刀绞,心乱如麻,她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叶泠雾!”——背后传来熟悉的男声。
叶泠雾回头去看,只见沈辞追了过来,神色担忧地握着她双臂:“你怎么了,跑那么快是吓到了?我就说让你先回去,你这丫头还不肯。”
耳边的唠叨拉回了叶泠雾的心猿意马,她仰着脖子呆望着沈辞,下一秒,少年脱下身上的外衣罩在了叶泠雾身上。
这时,不远处的知州府大门外传来一记男人的哀嚎,叶泠雾慢了半拍的极目望去,只见沈湛站在台阶之上,面沉如水。
就在半分钟前,几个黑旗卫押着已是在吓疯边缘的路徐安,几位知州府大人和全吓昏过去的顾万矾等人出来。
“沈小侯爷饶命啊,我们之前不是故意倒戈的,还请沈小侯爷……”
众目睽睽之下,路徐安话都没说完,就被沈湛一脚踹飞了出去,几套翻滚滚下阶梯。
周围的黑旗卫都感觉沈湛低气压,沉默着不敢说话。
与此同时,奉命处理完知州府后事的秦霄走了出来,抱拳道:“少主公,知州府已被肃清,接下来您有何吩咐?”
沈湛又扫了眼那边高墙下的少年和少女,温声道:“集合整兵,兵分四路去边塞四镇。”
然而这时去,已迟。
祷圩镇作为绫弥与昭国的分界线,虽一直有重兵守卫,但这么些年的太平足以让人掉以轻心,当沈湛领着一百余黑旗卫赶到时,祷圩镇已快失守。
镇内火舌漫天。
绫弥对犯月之下的十二镇早已是虎视眈眈,尤其是身处昭国边塞的祷圩镇,玉秋镇,楠镇,桉镇,一旦四城被破,攻打犯月也会是势如破竹。

第84章 硝烟
昨晚余留的硝烟弥漫着犯月城门,临近城门口的街道上或瘫坐,或颓躺,或死,或伤。
妇孺虽不能打仗,但也能充当后军。沈老太太先是派宅中几名女使宣扬宁北侯府沈小侯爷也在犯月,稳定城心。再派宣嬷嬷以宁北侯府的名义到城中医馆找来大夫。
最先赶来支援的还是姜家人,三房夫妇带着家中几十名女使小厮,就连姜兰嫣也跟着来了。
沈家上下又分为四拨,沈辞,沈盼儿去往伤亡惨重的祷圩镇,姜家夫妇去往玉秋镇,沈老太太和宣嬷嬷去往楠镇,叶泠雾,沈月儿以及姜兰嫣去往桉镇。
当叶泠雾,沈月儿,姜兰嫣抵达桉镇时,人都吓的不会走,双腿如灌了铅般沉重。
安逸平稳日子过惯了的姑娘,见到战火纷飞下的悲凄,饶是胆大的叶泠雾也是吓得魂不守舍。
桉镇知县已在镇上腾出几户大院,将伤患都挪进去歇息,镇上仆妇分作两拨,一拨埋锅造饭,一拨烧沸水清理伤处并烧草灰来止血。
几个年纪小的女使见到将士血肉模糊的伤处,还没等大夫开始治疗就吓哭了。
叶泠雾和沈月儿先去了一趟镇上医馆,再提着药箱到临时搭建的医庐时,大夫正好给一名男子拔插在大腿上的箭,然而男子此刻痛的意识模糊,只顾着嘶吼乱动,边上的姜兰嫣害怕得根本不敢不下手。
大夫急得满头大汗:“按着他啊,再不按他这条腿就要废了!”
姜兰嫣双手颤抖的不像话,咬紧牙关要去按,谁知被骂男子突然的嘶吼又给吓了回去,正当大夫无奈时,一双纤细的小手伸了过来,紧紧按住了那男子的大腿。
大夫一愣,抬眼瞧着眼前的少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少女厉声道:“大夫取箭吧,我给您按着。”
大夫没有迟疑,用酒再次洗手消毒,准备好拔剑后要敷上的药,又握紧插在男子大腿上的箭,深吸一口气再用力往外一拔,血跟着箭一道飙了出来。
周围的女使吓得连声大叫,姜兰嫣更是吓得软坐在地上。
叶泠雾裙袍溅满血,两只手也是血淋淋的。
忙碌了大半天,当叶泠雾终于能歇口气望会儿窗外时,天色已是近黄昏,换做是以前,这窗外或许还能听见大街小巷的欢声笑语,可眼下除了苦痛的哀嚎外再无其它。
两日过去,绫弥并未进犯。
几座照顾伤患的院子人手都不够。
女使在外照顾伤患,姜兰嫣一个人在熬药棚子里忙不过来,几十个陶罐突突突地冒着热气,急得手忙脚乱。
叶泠雾见了正准备出屋帮忙,却见沈湛突然出现在医庐门口,一袭玄色盔甲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少了几分冷然,边上还跟着跛着脚的岳扬。
屋子里只有两名大夫在,女使在庭院里熬着伤药,整个宅院没几人真正见过沈小侯爷,注意力都放在院中伤患上。
除了几个小女使见来者相貌不凡,多贪看了几眼外,倒也没多在意。
叶泠雾忙出屋,沈湛和岳扬已行至廊下,她忙福了福身子,小声道:“侯爷怎么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叶泠雾总觉得沈湛的脸极其的冷,尤其是在她问出这句话后,脸色几乎可见的更难看。
她做错什么了?
空气凝固,岳扬清了清嗓子,说道:“少主公,你身上的伤从昨晚到现在都没处理,再不处理的话,这身上的伤口都得发炎溃烂了。”
说完,岳扬还不忘瞄了眼叶泠雾,见她脸色一滞,正要继续开口,就被屋内出来的沈月儿打断:“大哥哥?!”
比起叶泠雾的呆滞麻木,沈月儿的反应才是真正关心,只见平日里优雅端庄的沈月儿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沈湛面前,闻到沈湛身上的血腥味,拉着沈湛边往屋里走,边叫着大夫。
叶泠雾进屋时,就见沈湛端坐在太师椅上,两名大夫小心翼翼的替沈湛宽下身上的盔甲外袍,露出里面早已被血浸透的里衣。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大夫,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年纪稍大些的老大夫颤声道:“将军伤得这么重,为何才来医治呀,你这身上的伤口怕是要留疤了。”
岳扬看了眼呆杵在门口的叶泠雾,大声道:“昨晚我与少主公以一敌百在知州府厮杀,差点没命丧知州府,后半夜又逢上绫弥进犯,少主公连伤口都没来得及处理就跟着黑旗卫奋战到天亮,击退绫弥,布好边防。好不容易闲暇下来治伤,居然还有人能问出我们来这干什么,哼。”
叶泠雾眉头一动,抿抿唇低下头。
她不是铁石心肠,且自问一向秉承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作风,昨晚他们能虎口脱险,她也不敢说全是她的功劳,但也足以证明她不是见死不救之辈。
结果呢,今日见到这两人,对她不是冷脸就是冷言。
“你叫他少主公?那他……”老大夫神色激动地看着沈湛朝,“那您就是沈小侯爷?”
沈湛淡淡点了点头。
“沈小侯爷!”老大夫老眼含泪花,直接跪下道,“多亏了您和众将士一起力竭保下犯月城,老夫以及犯月城的老百姓无以为报啊!”
他这一嚎,立马引起了屋内其他人的注意,女使听沈小侯爷在,纷纷伸着脑袋探瞧过来。
“大夫这些话留着之后再说吧,我大哥哥的伤口得赶快处理了。”沈月儿关键时候总是不掉链子开口。
岳扬扶起老大夫,说道:“怎么无以为报,您处理好我家少主公的伤,就算是报恩了。”
老大夫连连点头,朝门口看去:“那就快端来温水来,先清理一下身上的血迹。”
门口干站着的叶泠雾刚好被老大夫看见,没办法,只好赶紧去端温水来,再进屋时,沈湛已将浸满血的里衣褪下,露出独属于成年男子还有的雄壮肩背。
与岳扬虎背熊腰的厚壮不同,沈湛的肩背如苍鹰展翼,壮而不厚,却又能感受到不输壮汉的力量。

第85章 擦拭伤口
沈月儿跟着老大夫给去庭院抓药碾外敷的药膏去了,屋内除了伤患就是两名大夫,全是男子。
叶泠雾轻手轻脚的将盛满温水的木盆端到沈湛身侧的矮案上,忽视沈湛投来的灼灼目光,说道:“侯爷,大夫,温水来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岳扬一看自家少主公黑下脸,忙道:“表姑娘就这么走了?”
叶泠雾回过身,黛眉微蹙:“那不然呢?”
岳扬道:“我们都是些粗人,少主公身上那么多伤,我们动手没你们女孩子细腻,不如就表姑娘来替少主公清理血迹吧。”
叶泠雾怔了下,脸颊不经意地红了起来:“可是四姑娘不也在吗?我去叫……”
“不过是清理血迹罢了,竟让表姑娘如此为难?”沈湛打断。语气极其冰冷,隐约压着怒火的感觉,瞬间让整间屋子如堕冰窖。
“……不为难,不为难,”叶泠雾干笑着上前,心头默念:识时务者为俊杰。
从小就在战场上经历厮杀,沈湛身上的新伤旧伤不少,常见武器的刀口基本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刀疤。
叶泠雾将白布浸湿拧成半干,本打算从血迹最多的胸膛开始擦拭的,但想了想,还是从肩膀开始轻轻擦拭。
胸膛腹部这种地方,留着待会沈月儿回来后,让这个亲妹妹来比较好,她虽未及笄但好歹是姑娘家。
两人身高差距本就悬殊,哪怕是沈湛坐着也不见得比叶泠雾低。
沈湛忽觉侧颈痒痒的,微微偏头看着半俯下身子,给他擦拭伤口上凝固血迹的叶泠雾。少女长睫微垂,脸颊上带着些许绯红。
不知为何,沈湛见她如此专心替自己擦拭伤口,从昨晚憋着的那股气在此刻瞬间消散了。
他道:“昨晚你是吓到了?”
叶泠雾手一顿,脑袋里又闪过孙坤乾死时的模样,无言地点了点头,继续擦拭。
沈湛皱了皱眉,道:“我听说是你让璟延点烽火的,你怎知知州府昨晚会发生变故?”
叶泠雾手指发凉,脑袋闪过无数个揣度沈湛问出这句话的原因。
或是又觉着她偷听到了什么?
或是不知从哪得到她与孙坤乾早上同乘一辆马车的消息,而怀疑她?
叶泠雾正犹豫要不要开口时,忽觉右手一热,就见沈湛握着她停下擦拭的手,嗓子带着嘶哑:“这肩膀再擦下去就快被卿卿废了。”
闻言,叶泠雾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擦到了沈湛的伤口上,还擦了不止一下,原本血已凝固的伤口此刻又开始冒出血水。
叶泠雾吓的轻‘啊’了一声,慌道:“你疼不疼?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沈湛喉咙上下一动,嗓音略显僵硬:“无碍,继续吧。”
叶泠雾这回不敢再分神,慢慢擦拭完沈湛如山脊般的肩膀,手来到胸膛时,为了方便擦拭,叶泠雾只能更贴近沈湛的俯下身子。
沈湛垂眸静静看着胸前那颗簪着素钗的小脑袋,放在膝上的手掌忍不住的缓缓捏成拳头。
待叶泠雾擦拭完胸膛准备再洗一下白布时,却发现木盆里的水都成血色的了。
叶泠雾的心忍不住地揪了一下,道:“侯爷,我去给你换盆温水吧。”
沈湛不语,放在膝上的手微抬,却见旁侧一直安静的岳扬率先端起木盆,说道:“还请表姑娘照看着少主公,我去去就来。”
说着,脚上还有伤的岳扬一瘸一拐却也健步如风的出了屋。
两人无言,叶泠雾的视线落在伸进窗外的藤蔓上,当她正胡思乱想着这藤蔓会不会开花结果时,殊不知沈湛望着她的目光温柔的都快掐出水了。
正在这时,沈月儿跟在老大夫背后走了进来,什么也没看见,但老大夫却不出意外的正好撞见了沈湛深情的目光。
老大夫轻咳了两声,打破了屋里古怪的旖旎,边进屋边道:“沈小侯爷,老夫特地给您配了一副疗伤药,等会将你身上的腐肉除掉,敷在伤口上,将养个几日就能好痊了。”
沈湛微微颔首:“要麻烦大夫了。”
老大夫惶惶摆手:“哪有,哪有,沈小侯爷为国为民,是犯月也是天下的大英雄,老夫能替您疗伤甚是有幸啊。”
话音刚落,岳扬端着盛满温水的木盆,跛着脚进屋,刚将木盆放在矮案上,就听叶泠雾小声道:“四姑娘,侯爷背上的血迹还未擦拭呢,还是你来吧。”
沈月儿也没犹豫,正要接过叶泠雾手中的白布时,谁知沈湛忽然道:“还是卿卿来吧。”
语气中带着上位者不容置喙的威严。
其实沈月儿倒也不在意谁来擦拭伤口,可听到沈湛唤叶泠雾“卿卿”时,却不由得蹙了蹙眉,看向二人的目光也不由得复杂起来。
是啊,祷圩镇有个也有医庐,为何沈湛会不辞辛苦,大老远的跑桉镇来疗伤?
叶泠雾绕到沈湛身后擦拭,老大夫则用酒精消过毒的刀开始切除腐肉。
割肉声伴着血腥味充斥着整间屋子,叶泠雾忍不住好奇看了眼,见老大夫手脚麻利的将沈湛胸膛坏死的肉片片割下,头皮都麻了。
沈月儿早看不下去转过了身,哪怕是岳扬也将目光移向别处。
从叶泠雾的角度看不见沈湛表情的,可从沈湛一声不吭的忍耐力来看,叶泠雾是打心眼里敬佩,也是打心底里畏惧。
若天上有神,那沈湛必定位列战神!
清理完上半身的伤口,老大夫已是大汗淋漓,他擦了擦额头的密汗,道:“沈小侯爷,这腿上的伤也是要处理的,屋里的姑娘还是先请出去比较好。”
沈湛淡淡“嗯”了一声。
这下半身的伤口也不少,所幸是没伤到重要部位,且双腿伤口大部分都在外侧,老大夫动起手来也还是方便。
叶泠雾跟着沈月儿去看厨房里熬给将士们的药。
“泠雾妹妹,我有件事想问问你。”沈月儿憋了许久才出声。
叶泠雾茫然道:“四姑娘请问。”
沈月儿道:“你的小字是叫卿卿?”
叶泠雾点了点头,反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挺好奇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大哥哥叫姑娘家的小字,”沈月儿满腹深意的淡淡一笑道,“说起来泠雾姑娘来也快及笄了,看来不久后就有好事听了,就是不知是谁家的好事。”
叶泠雾懵懵懂懂,不明白沈月儿这些话的意思。
一个小字罢了,怎么跟“好事”扯上关系?

第86章 医庐与成长
作为最前锋的祷圩镇是四镇中最惨不忍睹,城墙被毁,房屋被毁,街道横尸遍地,幸存下来的人少之又少,一堆又一堆的死人,还大多四肢不全,死状凄惨。
沈盼儿伏在病榻旁,看着塌上断了气的小女孩,哭得稀里哗啦,整个医庐的房顶都快被她哭得拆掉。
老大夫被她哭得头疼欲裂,无奈道:“姑娘节哀,你还是先出去吧,这里还有其他病人要休息。”
沈盼儿充耳未闻,继续大哭着。
这个女孩是亲手塌屋里救出来的,也是她亲自送到医庐的,最后还是她亲眼看着过世的。
十几年顺风顺水,没见过大风大浪的侯府千金,或许日子过得太安逸了,直到眼睁睁看着一个还未绽放的花骨朵在她手里枯萎,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幸运。
正当屋内众人被沈盼儿哭得没辙时,沈辞黑着脸走了进来,像老鹰拎小鸡一样拎起沈盼儿就往外走。
沈辞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干净地儿,原本高扬的马尾乱糟糟的,身上的暗红色锦袍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淤血。
将人塞到厨房时,哭声还是没听,沈辞终于忍不了,说道:“沈盼儿,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
沈盼儿抽泣着,上前抱住沈辞道:“二哥哥,那个女孩才六岁……就这么没了,她才六岁……”
沈辞眉头紧锁,拍了拍沈盼儿埋在他胸膛的脑袋,轻声道:“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屋内还有那么多的伤患在,你不能当在家里一样任性大哭。”
沈盼儿憋着哭声,从沈辞怀里退出来,抬起衣袖擦了把眼泪,说道:“我不哭,不闹了。”
桉镇医庐。
老大夫嘱咐了沈湛熬的药要大火熬小半刻,不可多熬,此等重任沈月儿当即就推给了叶泠雾。
叶泠雾挪来一把矮凳,又拿了把蒲扇,坐在灶前轻轻扇风,必要时还得查看药罐里熬的药。
棚内药味铺天盖地,呛的叶泠雾直咳嗽,灶里的烟也是熏的叶泠雾直流泪,总算将药熬好盛到碗里后,叶泠雾踌躇了。
望着半开着一扇门的正屋,叶泠雾想了想,转头看着在石磨上碾药的姜兰嫣,说道:“兰嫣姑娘,这碗药你替我送到正屋去吧。”
姜兰嫣怕血,除了在熬药棚子里待着,也就是去厨房打下手,听见还有别的活可以做,立马答应了。
也不怪叶泠雾想躲着沈湛,自从上回见到他在知州府浑身充满杀戾气息的模样,便心有余悸,再加上之前沈湛看她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自己还是别去他眼前晃悠了。
叶泠雾目送着姜兰嫣进屋,这才松下一口气低头看着手里的蒲扇——她想绒秀了,要是有她在自己现在肯定能躲会懒。
正怅然,叶泠雾却见姜兰嫣端着药,步伐匆匆的又回来了,神色还十分紧张,一副方才见了阎王的模样。
“怎么了兰嫣姑娘,你没服侍侯爷喝药吗?”叶泠雾疑惑。
姜兰嫣黛眉紧蹙,糯糯道:“泠雾姑娘,以后还是你送药进去吧,我瞧着沈小侯爷黑着脸挺可怕的。”
“……”
天色渐渐沉下。
忙活了一整天,叶泠雾总算是能歇口气,可她不敢坐在廊下,看着庭院里躺满的伤患,心里总会觉着悲凄,只能躲在灶台后的小凳子撑着下巴发呆。
这时,悠扬的笛声传,笛声宛如幽林深山里的一口温泉,清冷而又带着几分暖意。
叶泠雾站起身往声源处看去,就见沈月儿坐在廊下吹着笛子,周身带着一抹恬静。
吹完一曲,沈月儿放下横笛,庭院不少人已是泪流满面,包括躲在灶台后的叶泠雾也不例外。
田庄上只剩下硝烟,百姓的欢声笑语和悠哉悠哉,一夜间被摧毁。
她见识到了战争的残酷和凶猛,更见识到了战争的无情和掠夺,她想回家了,不管是京城还是渝州,反正是不想再待在这里。
这里的空气都是压抑的,惆怅中,她对孙坤乾多了几分恨意。
什么狗屁儒雅。
什么狗屁亲近。
人不可貌相,知人知面不知心。
这种人的死就是死有余辜。
叶泠雾暗暗抹了一把眼泪,忽而熬药棚外有人叫她,叶泠雾从灶台伸出半颗脑袋看去,就见岳扬走了过来,说道:“表姑娘,少主公换好药了,还请表姑娘去找件宽大些的干净衣裳,犯月夜晚凉,少主公如今的身子可受不住。”
人生地不熟,叶泠雾也不知去哪找衣裳,去隔壁邻居家借了几件男人的衣裳便送去了。
毕竟是在小镇上,能有件穿的就不错了,好不好看都是次要。
进屋,沈湛上半身赤裸,下半身只简单穿着件黑色裤子,叶泠雾低着头,放下衣裳正准备离开。
“你之前也是这般对待别的伤患吗?”沈湛忽然没来由的出声,目光定定的看着叶泠雾。
叶泠雾脚下一顿,不解道:“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湛脸色淡漠,明显不愉,回道:“送药还能假手于人。”
叶泠雾一噎。这……谁送不都一样吗?
想了想,叶泠雾还是换了个回答:“我是抽不开身,几十个药罐子要看着火呢。”
沈湛眉头不动声色地舒展开来。
“侯爷还是快些换好衣裳吧,我先出去了。”
叶泠雾福了福身子,开溜。
待沈湛换好衣裳从正屋里出来,叶泠雾在灶台后探出双眼瞧了瞧,暗叹昭国战神果然是极矜贵,哪怕穿着粗衣麻布,浑身是伤,都能不掩风姿。

那晚沈湛换好衣裳后就离开了桉镇去犯月处理路家孙家,叶泠雾继续在桉镇照顾着伤患。
这些日子,医庐依旧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叶泠雾从最初对抓药,碾药,煎药一窍不通,到后来都能凭着药方熟练抓药,碾药,煎药,闲下时也不再躲在灶台后对火扇风,也学会了去帮老大夫照顾伤患。
一切好似步入正轨。
可每天都有人因为挺不住而离开,看着一具又一具抬离医庐的将士,叶泠雾总觉得精疲力尽,整个人仿佛溺水般难受。
唯一能转移注意力的,也只有绣荷包。
夜晚的医庐相对白天来说比较清闲,某日,叶泠雾见姜兰嫣偷偷躲在灶台后绣荷包,想起知州府出事那天沈辞让她跟着宣嬷嬷学绣荷包。
叶泠雾索性跟着姜兰嫣学起了女红。
人的专注力还真不是闹着玩的,叶泠雾十根手指头都快扎废了,总算在第三日绣出一个能看的荷包,虽然这荷包上的花不像花,水不像水的,但落在叶泠雾眼里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夜色来临,好不容易能闲下,叶泠雾刚准备坐会,一小女使忽而凑进熬药棚,轻声道:“泠雾姑娘,外头有位好俊俏的小郎君找你嘞。”
叶泠雾怔了怔,还未出去就听见医庐外一群孩童的吵闹声:“这马好帅啊哥哥!”“哥哥的这匹马是小雨儿见过最好看的。”“哥哥,哥哥,我能摸一摸你的马吗?”“哥哥穿得好好看,是来找谁啊?找心上人吗?”
寻着孩童的欢声笑语看去,叶泠雾眼眸微微闪了闪,虽诧异却没有作声。
牵马的红衣少年身边围满了还不足他腰高的小孩子,孩子们身上的粗衣因为战乱而脏脏的,手也脏脏的,唯独脸色的笑容纯洁无染。
都说孩子的吵闹声最是炸耳,可红衣少年却没有半分不耐烦,脸上始终挂着淡淡透着几分疲惫的笑容。
许是叶泠雾的目光太过灼热,沈辞忽而抬眸看了过来,说道:“对不起了小孩儿,哥哥的心上人来了,下回再陪你们玩。”
这话虽是对孩子们说的,但沈辞的目光一直粘在叶泠雾的身上,甚至话还没说完,就已牵着马来到叶泠雾跟前。
“……你怎么来了?”叶泠雾仰头看着沈辞,半晌才反应过来,闷声问道。
沈辞道:“当然是来找你来了,这几日盼儿天天哭,我就想着某人会不会也在哭,若是哭了没人安慰,岂非是太可怜了。”
叶泠雾蹙眉,心虚地梗着脖子道:“谁哭了,我才没有。”前几日是哭了,但今天可没有。
边上的孩子围了过来吵:“这就是哥哥喜欢的姑娘,好漂亮!”“姐姐好漂亮,和哥哥好般配!”“哥哥以后的大娘子真是漂亮!”
犯月地处边境,民风先对于京城或是其它地方都比较开放,几岁大的孩子起这些哄倒也不不奇怪。
可叶泠雾不是犯月人,被几个孩子这么一说,脸色涨红,急的脑门冒汗:“不是,我才不嫁给他。”
“不嫁给我?”沈辞俯下身凑近叶泠雾道,“那你嫁给谁?”
“我……”叶泠雾郁结,“我谁也不嫁。”
“谁也不嫁,那你是想出家?”沈辞挺直身姿,硬声道,“那可不行,你出家不就是断我后吗,我母亲就我一个儿子,你也舍得。”
边上的孩童听得咯咯笑,叶泠雾耳根子通红:“不跟你说这些。”
说完,转身就要走,沈辞连忙拉住她道:“别走啊,我大老远跑来桉镇你就这么离开了,当我是傻子吗?”
叶泠雾黛眉紧蹙道:“不然呢?”
“带你去个地方。”
沈辞翻身上马,抓好缰绳才俯下身朝叶泠雾伸出一只手,道:“走吧,表妹妹,带你散散心。”
叶泠雾犹豫,迎着沈辞那双满目星辰的眼眸,呆滞了半晌,最后还是将手伸了出去。
夜色无边,桉镇外是山包夹着农田,沈辞双手拉着缰绳,将叶泠雾圈在自己的怀中,一路朝山包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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