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坤乾笑道:“看来你外公待你极好,想着泠丫头应该也很喜欢在岱越镇生活,怎的又会突然去京城里伺候沈老太太?京城的生活可还安稳?”
叶泠雾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有一天叶家来人,说是老太太思念我母亲,然后宣嬷嬷就来接我去京城养着了。”
孙坤乾道:“我记得你母亲也是在沈老太太身边伺候多年,沈老太太更是将她收为义女,说起来就是这么多年过去。真的是老了……”
“您不老,”叶泠雾道,“孙大人的身子骨是我见过做官之人中最好的了。”其他人要不就是大腹便便,要不就是瘦弱如柴。
孙坤乾忍俊不禁道:“还是老了,比不了从前了,以前身体好的时候挑两桶水爬山都不见累,如今啊仅仅是爬山就已累得喘气了。”
叶泠雾展颜乐道:“这么说来孙大人做文官都有些埋没了,要是按您以前来说,那该是去做将军的呀,领兵打仗,做个将军好不威风!”
孙坤乾晒然,不语。
正这时,巷子里跑来一粗衣男子,瞧模样有些慌张,孙坤乾一见到他脸色就变了。
粗衣男子见着还有外人在,脸色稍霁,上前拱手道:“大人,属下有要事禀告。”
叶泠雾也很识趣,朝孙坤乾福了福身子便先一步离开了,待快要出小巷时,叶泠雾才回头瞥了一眼——孙坤乾脸色极其难看。
午后,孙坤乾就已有要事为由,要先回犯月,沈老太太并未阻拦。瞧着孙坤乾如此急色的模样,沈老太太约是猜到沈湛那边进展顺利,定是查到了什么才让孙坤乾急急赶着要回犯月的。
翌日祭祖结束回犯月,天天被困在祠堂里的沈盼儿犹如脱缰野马,沈家马车刚启程,她就已经策马奔出二里地了。
犯月城。
暮色来临,黑纱慢慢遮盖了房舍,老沈宅处处亮起了灯,澄黄灯笼悬在屋檐下,投下一团椭圆的光晕。
叶泠雾整理床榻,赶了小半天的路早已精疲力尽,准备看会书就睡觉,谁知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她一打开门,屋外背站着位少年郎。
月色沾染了他黑亮的发梢,一袭红色窄袍,手里拿着把折扇慢摇着,“他”似乎是有意学沈辞风流那套,可惜身材太过平淡,衣服撑不起来,这个头也矮不少。
“三姑娘,你怎么穿成这样?”叶泠雾只靠背影认出了来人。
沈盼儿摇着折扇的手一僵,蓦地转身道:“泠雾妹妹怎么这么快就猜到是我了!”
“……”你说呢?这老沈宅除了沈辞也没别的男子,除了你也没别人会在大晚上搞这一出了。
叶泠雾勉强道:“我猜到的。”
“泠雾妹妹聪明!”沈盼儿神秘一笑,“那你不如再猜猜,我这是要准备去干嘛?”
一听这话,叶泠雾大约猜到沈盼儿脑子里又想到鬼点子了,说道:“明日一早还得给老太太请安呢,我得睡觉了,你要是去哪玩可千万别带上我。”
沈盼儿被猜到一半,脸色不愉道:“我们又不是出去了就不回来了,我傍晚听见隔壁椿叔说犯月最好玩的地方叫雪月沁园,里面的茶果甜糕都是犯月最好吃的不说,里面还经常有歌舞表演。”
叶泠雾伢然地瞪大眼:“椿叔跟你一姑娘说这些做甚?”
沈盼儿神色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含糊解释道:“不是跟我说,是我不小心听到他们聊天提到的。我听他们说里面可美可热闹,我们也去见识见识呗。”
叶泠雾摇摇头道:“不去。”
沈盼儿道:“为何不去,祖母偏心二哥哥,他都能随意出府作乐。在祖屋那几日我人都快发霉了,回了犯月还不让出门,这不公平!我们也要出去,你难道不想出去好好玩玩吗?”
叶泠雾犹豫了,说道:“可……可我穿不了男子衣裳。”不说个头不适合,这样貌也不像。
“当然不用你穿了!”沈盼儿拍了拍一马平川的胸脯,“你就跟着我沈璟延吃香的喝辣的就好。”
“沈璟延?”叶泠雾皱了皱眉。
“对啊。”
沈盼儿挺了挺脊背,清了清嗓子道:“在下沈璟延,宁北侯府二公子。”
说着,沈盼儿用手中的折扇挑起叶泠雾的下巴,嬉皮笑脸道:“小美人儿,给爷笑个。”
“……”这风流模样学的有过之无不及。
到底是有血缘关系,这对兄妹的眉眼是有些许相像,不过有大不同的是,两人的眼尾虽都是上挑的,但沈盼儿的眼睛属于凤眼,沈辞是狐狸眼。
一个看起来天真浪漫,一个“艳”的有攻击性。
叶泠雾终究是拗不过沈盼儿,跟着她悄悄从后门溜出了老宅。
这还是来犯月后第一次夜晚出行。因为是偷溜出来的,不敢坐马车,两个姑娘一路问着路,小半时辰后,才到的雪月沁园。
这酒楼气派非凡,门前人来人往,门内人声鼎沸,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极为热闹,比起那晚的“京城第一楼”还要富丽堂皇。
往里走,丝竹乱耳,酒楼大堂中央摆着一花团锦簇的高台,高台上吹拉弹唱,琵琶,柳琴,古筝融洽正好。
酒楼小厮见来了一对陌生男女,上下端视一番。
男的瘦成杆似的像个娘娘腔,女的年纪尚小,模样娇俏水灵,好在穿着上看着是有钱的主。
他热情地迎上前道:“二位瞧着面生,是第一次来吧,”他见沈盼儿敷衍地点了点头,随即侧身示意靠着窗户边的位置,“那快里面请坐,我们可是整个犯月一等一的酒楼,您呐可算是来对地方咯。”
大堂沿着墙壁设雅座,每个坐席由茂盛繁密的花木分隔,俯视来看,大堂的雅座呈U字型,而U字开口的方向就是酒楼大门,U字中央就是设高台的地方。
酒楼小厮领着沈盼儿和叶泠雾落座。
沈盼儿学着男儿的嗓音,扬首粗着嗓子道:“在下听闻你们酒楼的酒在犯月很是有名,今日呢就想来尝尝。”
酒楼小厮乐道:“公子听口音不是犯月人吧,还不知打哪来的?”
沈盼儿轻咳了两声,傲娇道:“京城。”
酒楼小厮嘴角笑容僵了一瞬,道:“京城?敢问您是?”
沈盼儿拨开垂在胸前的马尾发,昂着下巴道:“在下宁北侯府二公子,沈璟延。”
“宁北侯府二公子?”酒楼小厮惊呼,话中还带着一丝疑惑,脸色也不甚很好,丝毫没有接到大客的欢喜。
沈盼儿瞎掰起来,眼睛没眨一下:“没错,在下是宁北侯府二公子,那位是宁北侯府四姑娘。你把你们这最好吃的茶果都来一盘,对了还要再来一坛子酒。”
“……”叶泠雾心虚地抬不起头,在外吹牛不报自己名号就算了,居然还谎报四姑娘名号,要是让沈老太太知道了,又得被扒一层皮。
酒楼小厮回过神,讪笑着应下,转身“逃”似的离开。
沈盼儿瞧他那副忙里忙慌的样子,瘪嘴道:“他跑什么,我们宁北侯府难不成还能吃人?”
叶泠雾讪然。
吃人倒是不会,就是你这男性打扮太过拙劣,但凡细看都会穿帮,他走了你还能继续伪装下去,要是多待一会,怕就能注意到耳朵上的耳洞。
忽而,酒楼门口传来躁动,好似来了位大人物,喧闹声渐近,那位大人物被几名酒楼小厮簇拥着迎进来。
叶泠雾所坐的位置侧面正对着大门,极目去看,那个男人个头很高,身着玄色宽袖锦袍,半高束着墨色长发,围着他的那几名酒楼小厮也不矮,男子额头以下都被似有似无的遮挡住,根本看不清长相。
楼梯上跑下来一位管事,大喊道:“慕容大公子来了,快请快请,路老板和顾老板都等着您呢。”
叶泠雾看得出神,坐在对面的沈盼儿顺着她的目光转身望了望,道:“泠雾妹妹在看什么呢?”
叶泠雾狐疑道:“我好像看见一个熟人。”
她不敢确切的说是沈湛,大千世界背影相像的男子有很多,再说沈湛又怎么可能会来犯月,此刻他应该在京城才对。
“熟人?!”
沈盼儿又转身看了看:“谁啊?哪呢?”
此刻,楼梯上早没了人影。
叶泠雾莞尔道:“可能是看错了。”
话音刚落,之前那酒楼小厮又来了,但手上没端任何茶果,双手空空,气息喘喘,看着像是有些许忐忑。
沈盼儿瞧他如此失态,不悦道:“我要的吃食呢,你这小厮怎么当差的。”
酒楼小厮躬身拱手道:“我们管事的说既然是宁北侯府的公子和姑娘,自当是要领着去二楼伺候着,沈二公子,沈四姑娘还请随我一道上楼吧,楼上已备好茶果美酒。”
沈盼儿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领,站起身道:“你们管事的倒是比你会做生意,还知道来了贵客得按最好的招待。”
“是是是,”酒楼小厮笑着侧身道,“二位请吧。”
第66章 芭比q~
“就是这里了,沈二公子,沈四姑娘请吧。”酒楼小厮领她们到地方后并没就此离开,还在等着她们进去,好似在监督一般。
沈盼儿与叶泠雾狐疑地交换了个眼神,心头犯虚,却还是推开门进去。
雪月沁园的厢房大而奢华,地上铺着绵软的波斯地毯,连梁上都覆盖着层层叠叠的鲛纱,薄如蝉翼,窗外微风吹来,薄纱飘荡,给人无限旖旎。
往里走,立着几盏落地的鹤形灯,一星一星的灯火,靠墙根又有低的烛台,每隔几步就一盏,屏风后,一股酒香袭在鼻尖。
绕过屏风,沈盼儿和叶泠雾瞬间呆住,傻愣在原地转身走也不是,不转身走也不是。
厢房花窗前摆着棋盘。
红衣少年与青衣少年对坐博弈。
王序周似乎遇到难题,目不转睛地注视棋盘,眉头不自觉地微蹙着。
沈辞长睫微垂,阴影落在了莹白的脸上,棋子无意地在指尖摩挲把玩,听见屏风传来动静,微微偏头看了一眼。
“哟,这不是沈二公子和沈四姑娘吗,还真巧啊,居然能在这遇上。”沈辞闲闲地往后靠在椅子上,显然是要好好算账的姿态。
叶泠雾埋着头不敢吱声。
冒牌撞上正牌。
这种尴尬的感觉,真的比凌迟还让人难受。
沈盼儿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二哥哥,你们怎么在这啊?”
沈辞嗤笑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记笑声里,叶泠雾听出了一缕森寒之意,想来是真生气了。
一旁王序周已从沉思中扯回思绪,调侃道:“璟延兄今晚要是不在,怎么知道有人敢冒充四姑娘,有人更是敢女扮男装逛酒楼?”
沈盼儿瞪了他一眼,但又碍于有错在先,不敢反驳,目光委委屈屈的看着沈辞,撒娇道:“二哥哥,这几日盼儿都快在祖屋里念经念的快无聊死了,你是最了解盼儿,你能忍心你至亲妹妹在老宅子里枯萎吗?”
“妹妹?”沈辞冷道,“你不是沈家二公子吗,什么时候成我妹妹了,我可不敢认。序周兄,你敢认这是你兄弟吗?”
王序周讪笑道:“那可不敢,不敢。”
沈盼儿小脸涨通红,却也只得忍怒,佯装知错的模样朝沈辞道:“我扮男装不也是为了好玩嘛,我知道这样影响不好,姑娘家就该有姑娘家模样,可是二哥哥你也可怜可怜你三妹妹,这几日我在老宅子里真的快憋死了!二哥哥,我求求你别告诉祖母,你最疼爱盼儿的,行行好绕我这一次吧。”
对视半晌,沈辞也懒得绕弯子骂,缓缓地开口:“看来你还真没把我这个二哥哥放在眼里,你就只怕我会跟祖母告状,是一点不怕我修理你啊?”
“我怕,我当然怕了!”沈盼儿当即道,“可是……可是来酒楼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泠雾妹妹不也来了吗,你怎么能只顾着责问我,不责问泠雾妹妹?”
!!!???
叶泠雾万万没想到沈盼儿出卖自己的速度如此之快,自己连狡辩的话都还没想好,瞧着沈辞朝她看来,心虚地硬着头皮道:“我和三姑娘是来正经喝酒的,只不过名不正言不顺罢了,你们不也来喝酒了吗,大家都是来喝酒,相煎何太急。”
话音刚落,屋内响起一记轻笑。
叶泠雾呆呆抬眸,就见沈辞笑道:“表妹妹,魏夫子你上课都在睡觉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名不正言不顺,相煎何太急是这么用的。”
“……”叶泠雾迷惑,见王序周也是忍俊不禁,这才知自己是被嘲笑了,脸颊绯红。
一旁的沈盼儿急了,她是最明白叶泠雾的,听叶泠雾提过她小时候的遭遇,见沈辞和王序周笑的如此失礼,大声道:“笑什么笑!不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很好笑吗,泠雾妹又不是因为懒惰蠢笨,才没好好读书的,况且魏夫子根本就没教过这两句话的真正意思,有那么好笑吗?”
沈辞板起脸:“你这个时候倒是硬气来了,刚刚出卖表妹妹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如此仗义?”
沈盼儿一下就焉了,道:“我那不是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再说了,泠雾妹妹虽没用对词,但也是有理的,大家都是来喝酒,凭什么二哥哥就能责问我,要罚大家都得罚。”
沈辞道:“行啊,那你现在就回去告我的状,看祖母怎么说?”
沈盼儿噎住,犟不过地低下头:“那还是二哥哥罚我们吧,这件事千万别告诉祖母。”
“我罚?”沈辞嗤道,“我可不知该怎么罚。”
沈盼儿眼睛一亮:“那就不罚,皆大欢喜。”
“做梦。”
沈辞轻轻翻白眼,怅然叹道:“三妹妹,二哥哥是心疼你的,我也想饶了你们,可欺瞒长辈之事我这人啊还真是做不出来。”
“……”沈盼儿:假!
“……”叶泠雾:假!
王序周温声道:“其实这事挺简单,两位姑娘不如罚比赛绣荷包,绣得难看的那位自己去老太太面前独自领罪。这样既罚了姑娘,又全了璟延兄不想期满长辈的心。”
叶泠雾这下沉不住气了,她可不会绣荷包,甚至从小到大都没碰过女红,这不明摆着让她领罪吗?
可还没等她抗议,沈盼儿欣喜的连连点头道:“好,绣荷包就绣荷包,就这个,这个好。”
从小赵氏就教诗词书画女红,除了诗词书画外,骑马射箭,沈盼儿女红方面也没有输过谁。
沈辞瞧沈盼儿那志在必赢的模样,沉默一笑道:“好啊,那就比吧,到时候你们在祖母那是有难同当,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可都不关我事。”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沈盼儿这下有精神了,笑的得意洋洋,“泠雾妹妹别担心,祖母疼你呢,不会惩罚你过重的。”
“……”叶泠雾黑着脸笑不出,自觉今晚像个冤大头,什么都没干,反倒惹得一身骚,当时还不如硬气点,直接关门睡觉来得好。
第67章 慕容舟~
一刻钟前,叶泠雾在酒楼大堂所眼熟的人确实是沈湛,不过在犯月,更应该称呼他为慕容舟。今日他来雪月沁园是受路徐安,和年初家中有人升官进京的顾家老幺顾万矾邀请。
此行沈湛不为别的,既要想接近犯月的圈子,就得要创造虚以委蛇的机会,有求于人——亦是抛出让他人露出马脚的陷阱。
沈湛被酒楼小厮簇拥着上了二楼后,进了一间有正对露台的厢房,今夜的月色格外的美,星星如银河般在夜色中流淌。
雾纱后坐着两名身着粉色百褶花,挽着弯月髻的乐姬,一个弹着柳琴,一个弹着箜篌,手指如葱,模样娇俏。
露台正对着三把太师椅和一张摆满茶果糕点,美酒小菜的长桌。
身着藏青色锦袍的路徐安,和顶了个六合帽的顾万矾已落座喝着小酒,边上还坐着位没见过的青年,看着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左右。
三人听见门口有动静,回头瞧是沈湛,连忙起身作揖道:“慕容老弟,你今晚可是来迟了呀,可得自罚三杯。”
沈湛强忍着烦躁,笑道:“路大哥,顾大哥说的是,在下确实该自罚三杯,还望两位大哥见谅。”
顾万矾装模作样道:“慕容老弟何出此言,都是兄弟了,哪还会怪罪,你也别听你路大哥的话自罚了,还是快些坐下,咱们啊赏月听歌才是要紧的。”
“对对对,”路徐安道,“我刚刚是开玩笑的,慕容老弟怎还当真了呢。哦对了,给你介绍下这位,渝州有名商贾,叶家来的管事柳玉宪,你啊就叫他柳大哥便是了。”
渝州,叶家?沈湛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拱手道:“以前听闻过渝州叶家,但不知叶家还有位姓柳的管事,失敬。”
柳玉宪道:“慕容大公子抬举了,你才是后生可畏啊,我不过是依靠了我那叶家主母的姐姐,这才在不久前才掌管起叶家商铺的,哪能跟你比。”
顾万矾拍了拍柳玉宪的肩膀,道:“都是自家人,就别谦虚了,快落座吧。”
乐声渐快,原本只有两名乐姬的露台突然从两侧来了四个舞姬,长袖缓带,绕身若环,动容转曲,她们个个身形玲珑,神态媚惑,穿着轻薄的纱衣。
沈湛的脸色不可抑制地沉了沉。
路徐安拿着酒壶替沈湛斟了杯酒,说道:“慕容老弟上回托人送来我府上的那几匹料子是真的好,慕容家在丰州的生意如火如荼,慕容老弟怎想着来犯月发展了?”
沈湛回道:“慕容家家训,作生意将就发扬光大,奈何初来乍到没有任何人脉,在下就想诚然依靠路大哥和顾大哥照顾。毕竟二位在犯月经商多年,想来在人脉上定是能帮助到在下。”
路徐安和顾万矾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听沈湛说什么就信什么,毕竟他们也没见过几次面,所以二人都是沉默笑了笑,随即转移话题。
“慕容老弟年纪轻轻就如此胆大,做生意啊就是要像你敢拼敢闯想,哪怕失败了也不要紧,也可以是积累经验,俗话说越挫越勇,我相信慕容老弟今后定能将你们慕容布庄发扬天下!”路徐安道。
话音刚落,一曲终了,两个男管事的走了进来,笑盈盈地撤走了露台上的乐姬和舞姬,紧接着五个娉婷婀娜的乐姬,一个接一个的绕过屏风走来。
她们身上穿着样式相同,颜色不同的薄纱衣,从左到右,红黄紫青白,娇俏,可爱,妩媚,窈窕,几乎所有类型的姑娘都能从这五个乐姬身上找都影子。
沈湛压了压眼眸,醍醐灌顶。
原来今日醉翁之意不在酒。
路徐安和顾万矾不是真正要请他吃酒,分明是想在他身边塞几个美人做眼线,这两个人经商多年不可能轻易就相信外来人,必定是要好好摸清底细再看的。
“我瞧着慕容老弟来了犯月身边也没个照顾的人,你顾大哥我啊特地挑了几个上等美人儿,你看看,合不合你眼缘啊?挑一个伺候着?”顾万矾笑问着,同时也朝路徐安使了个眼色。
想来他们是打定主意要往沈湛身边塞人。
柳玉宪呵呵笑了两声,道:“慕容大公子今日可是幸运了,昨晚顾大哥送我的那位美人儿可没你今晚的漂亮啊。”
顾万矾道:“哎哟柳老弟要是对昨晚的美人儿不满意,那今日你再挑挑?”
柳玉宪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可不敢抢慕容大公子的美人儿啊。慕容大公子,顾大哥送你的这几位美人儿,你瞧着如何?”
沈湛眼底没有丝毫波澜,目光扫过面前那些女子,面上不显,但心中却不禁漫起一丝厌恶,脸上不显的挂着淡淡笑意:“顾大哥的眼光独到,这五个乐姬甚好。”
顾万矾对此答案颇是满意。
其中一名管事朝最左边的乐姬使了个眼色,那姑娘会意,将纱衣往后一撩,露出两边的香肩,肤白若雪,随即扯着嗓子唱了段戏曲。
显然,这五个乐姬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都是雪月沁园调教好了的人,伺候人有一套不说,身上都有不错的本事,或唱歌,或跳舞,或弹乐器。
这五个乐姬寻日里应该是卖艺不卖身的,可是今晚在丰州富商公子面前却格外的捎首弄姿。
不过她们这般卖力也在情理之中。
当朝乐姬只能是乐籍者,乐籍同贱籍,一代入贱籍世世代代都是贱籍,除非能花重金托关系拿回贱籍文书。
能有机会摆脱贱籍,自然要搏一搏。
沈湛表面风轻云淡,实则怒火中烧。
毕竟他可不是什么丰州富商公子,这路徐安和顾万矾还有这个柳玉宪,在他眼里不过是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想往他身边塞人,就是他母亲嘉仪长公主都没成功过,更不论这些个奸商。
沈湛转了转手里的翡翠扳指。
温柔乡,英雄冢。
这样的为国献身,做不到。
可他也明白,想上这贼船,面前的五位乐姬就是通行证。
接了,或许还能查到犯月更深的秘密。
拒了,犯月他也没法再呆下去。
掌握百姓咽喉的路徐安,顾家,赵家,甚至是犯月知州,官商勾结,沆瀣一气。
今晚要是暴露了身份,再查犯月可就是难于登天。
沈湛镇静心情,勾着嘴角道:“不如就第三个吧。”
顾万矾和路徐安一听这话,面上皆喜。
第三个乐姬名叫弄荛,身着紫色纱衣,是这几个乐姬里生得清纯的,看着也是乖乖巧巧,方才弹得一手琵琶倒也是动听。
其他四个乐姬心有不甘的退下,弄荛将手中的琵琶教给管事带下去,自己却走近沈湛身边,娇羞落座,斟酒伺候。
第68章 雪月沁园
梆子声隐约传来,钩子似的残月挂在窗外,桌上的烛灯照着棋盘,光线清雅精致,棋盘撤下,酒楼小厮送来一坛子酒,一壶茶,还有茶果子。
风风水轮流转,沈盼儿一落座就开始找麻烦,兀自斟着酒道:“王家哥哥怎么也在雪月沁园,我记得你这两日可就是定亲宴了呀。”
王序周端起酒杯的手一顿,晒然道:“你家哥哥相邀,我也不好推辞,所以就来了。”
“我二哥哥最不正经了,你跟他一道喝酒小心被带坏了。”沈盼儿话音刚落,就收到沈辞的一记眼神杀。
王序周讪笑不语。
沈辞皱着眉,看向身侧席位上的叶泠雾。
少女和扰人心弦的梦里,肤如凝脂,翠眉朱唇,端着茶碗浅酌的模样也是勾人心弦。
许是目光太过灼热,引来了少女的察觉,沈辞还未来得及收回视线,叶泠雾已偏头看了过来,茫然道:“二公子在看什么?”
沈辞慌慌敛了敛不自然地神色,道:“没什么,”默了片刻又道,“来了犯月你胆子更大了,敢跟沈盼儿一道来酒楼。”
“你不是也来了,怎就说我们。”叶泠雾郁闷。
“我来此是有正事,能跟你们一样?”沈辞压着嗓子,一脸正经。
“冠冕堂皇。”叶泠雾懒得和他扯,朝三人福身道,“明早还要给老太太请安呢,我就先回去了。”
正和王序周周旋的沈盼儿闻言一诧,道:“泠雾妹妹怎么就要走了,这酒你都还没喝呢!反正你都要被罚,不能白来啊!”
“……”叶泠雾勉为其难地扯了个笑容,“不了,我还是想早些回府。”
沈辞身子一动,目送着叶泠雾推开房门离开,想要去送却纠结着开不了口。
夜越深,雪月沁园越是热闹,叶泠雾行走在二楼走廊上,忽然瞧见对面廊上有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孔——柳玉萍的弟弟柳玉宪。
他的身侧站着个藏青色锦袍的中年人,叶泠雾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并不能确定,正要定神细看时,就见两人很快就下了楼梯往后庭院去。
叶泠雾本不想去认证自己方才是否看走眼,可想到若是真的柳玉宪,那他莫名其妙出现在犯月也是件怪事。
压不下好奇,叶泠雾还是跟了过去。
庭院中也有乐姬在露台弹着小曲,底下还有不少吟诗作对,对酒当歌的客人。
越往庭院里面走,是一排排厢房,叶泠雾扭过拐角,廊上的灯笼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黄中夹杂着红,似明似暗,前方的路看着虽昏暗却也多了几分情调。
叶泠雾心生退意,可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黑暗中伸来的一只手拽进了假山中。
“救……”叶泠雾刚发出声音就被捂住了嘴巴,并且捂住她嘴巴的那只手大的连她半张脸也一道捂住了。
“嘘,是我啊表姑娘。”黑暗中那人出声。
叶泠雾茫然眨了眨眼,待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看清拽她的人居然是岳扬。
“唔唔唔。”你松开。
岳扬莫名听懂,松开禁锢叶泠雾的那只手,眉头紧锁嘴角却勾着笑容:“表姑娘,你怎么在这啊?”
叶泠雾冷不防被他这么没头没脑的问,愣了半拍,才道:“这话明明是该问您,岳扬小将军不在侯爷身边,怎么来酒楼了?”
岳扬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复杂。”
叶泠雾心头有种莫名不安,想到之前酒楼大堂见到的那个身影,立即附和道:“那就下回再谈,再见了岳扬小将军。”
“哎……”岳扬一个侧身,高大的身躯就堵住假山出口,“你这人不按常理出牌,这时表姑娘不该说句‘长话短说’吗?”
叶泠雾整个人被他罩在阴影下,无奈讪笑:“那岳扬小将军长话短说吧。”
岳扬神色纠结。
将一个小姑娘牵扯进来确实不大妥,事后沈湛怪罪怕是又要一百军棍,可要是不说的话,任由沈湛深陷温柔乡,只怕别说沈湛,等他有命回京城,嘉仪长公主也不会放过他。
岳扬就是一粗人,从小没读过书,能打仗却没深谋远虑,眼前的少女在他看来主意多,至少那回楼船上她的胆子确实令他对外表“娇弱”的少女刮目相看。
想了又想,岳扬才简说起今晚的来龙去脉,当然,涉及重要敏感的事都被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