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奚昕然提裙朝他行去,到了面前时,借着月光看到祝珣额上早就沁了一层汗,脸色既难看又诡异,“你是不是又犯那个病了?”
这场面她曾见过,她一直以为祝珣身有隐疾,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心下不忍,忙掏出帕子来替他拭汗。
鼻下一股香气立时袭来,祝珣抬眸看着眼前人。
与画中人同一张脸叠在一处,此时万分灵动,看起来无忧无虑的人,缘何会那样惨死?究竟为了什么?
为何她说要自己活着?
“为什么?”他脱口而问。
“什么为什么?”为他拭汗的手力道很轻柔,“你到底什么病啊,还是快去请郎中来看看吧!”
再无力多讲半句,好在心上那股绞人的痛楚终一点点散去,显见着他亦沉松一口气,可再提目瞧眼前人,他竟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怎么都想不起,对不起......”微闭上眼,耳畔皆是那一声声幽怨,可他还是忘了,仅能凭念起这些凌乱的片断,再无其他。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经了上次祝二的事,奚昕然警惕心起,想着祝家男子身体皆不康健,不会这人也得了疯症吧,“你别吓我!”
奚昕然身子不由朝后挺了挺。
复而睁眼,此刻对他来讲,最大的安慰便是这人现在还好生生的现在他的面前,她还没死......
“对不住。”他稍将直了一些,面色有所缓和。
“怎么突然同我道歉?”放慢手中动作,二人于月光下对视。
的确有些难以启齿,稍缓了一下,他还是说道:“你裙子脏了。”
“裙子?”她垂目查探环顾四下,终扯了身后裙角看了个清楚,身后一块不小的血迹醒目,在月光下颜色虽照的透浅。
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细算日子,果真是癸水来至,自小无寒凉之痛,每每来时身体也无异常之感。
“呀!”眉头紧皱起,脸上热红,心脏狂跳一下。
这般窘迫竟又是被他第一时间目睹,奚昕然心下一恼。
好在这时的祝珣终微缓过来,抬手退了自己的外衫,顺势给她披在身上以作遮挡,“去将衣裳换了吧。”
这回心上的痛楚,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深重,持续时间更久,久的他手臂微抬时都带着颤。
这般细致举动不禁让奚昕然心上一软,直直盖住方才的窘意,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一前一后下了石阶。
有了他长衫外盖,行于人前时奚昕然并未被人瞧看出有任何不妥,一归卧房,奚昕然大步入了内室,唤来木香给她拿干净衣裤过来。
方才在外还不觉,这会儿到了灯下,祝珣那张惨白类比纸人的脸着实将奚昕然吓了一跳,“你当真没事吗?”
勉强扯起花白的唇角提了点笑意,他连摇头都似很费力,“无事,歇息一会儿便好。”
瞧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奚昕然也只能点头,“那我进去换衣裳,你不许偷看。”
如今每每听她讲话,祝珣心中都有份欢然之感,朝她摆摆手,“你快去吧,我不看。”
随而他歪在外间榻上,稍适缓歇,内室中隐隐有簇簇声响传来,使得他心中难定,一闭上眼,先前所有关于奚昕然的画面皆铺在眼前,还有那忘不掉的血色.......
换了干爽衣裳再出来,祝珣的面色照比之前又好了许多,眼下手里已经捏了一本书在翻看。
瞧她出来,下巴微仰,“换好了?”
“你的外衫有些脏了,明日让木香拿了洗了再给你。”她着一身桃粉色罗衫出来,下配青芽色马面裙,上绣玉珠,雪肤配上这身鲜亮的颜色,远远看上去似一颗玉桃,不由晃了祝珣的眼,终是没忍住多落了两目在她身上。
见他手上书名朝外,奚昕然指了指上面的字说道:“你还有没有旁的书,我这两日只在架子上寻到了两本话本子,都看过了。”
“内室长几下的那个方柜中便是,随你挑选。”他长指一指她身后内室说道。
奚昕然一头扎回内室,在外听着她在内室中翻箱倒柜的声音。
稍许,声响变小,继而变无,不免让人好奇,罗汉榻上的祝珣轻眨两下眼睛,身子挺直,唤了两声:“昕然?”
里面无应答。
于是他又换了一声:“奚大小姐?”
里头仍无声响。
不免心下好奇,二人距离并不远,为何叫了却无回音,便将手中书页放下,入内室查看。
他脚步倒轻,踩于内室的毯上,几近于无,入了门便瞧见奚昕然蹲在柜边以背对外,整个人远远瞧着就似缩成一团。
再瞧她手底下半开未开的柜门,祝珣眼珠一颤,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步前移。
这回终听到声响的奚昕然下意识回头,二人止光刚好撞上,奚昕然十分迅速的将手上的书挡在怀中,可已然迟了,祝珣已然看到她拿的是为何物。
“你怎么不出声就进来了?”小姑娘恶人先告状。
“小姐,我在外面叫了你不止一声,”祝珣站立在她面前,身子微弯,朝她伸出手,“将书拿来。”
毕竟做贼心虚,目光自他探出来的掌心一扫,面色很快爬上一层红晕,“你不是说这里的书随我看吗?”
祝珣目光含笑,“可你手里拿的不是好东西,你还是少看为妙。”
就在他讲出这句话的时候,显见着奚昕然气有些虚浮,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理不直气也壮,“你怎么知道我手里拿的不是好东西?我就不给。”
“小姐,你还没成亲呢,看这东西做什么?”他干脆蹲下,视线与之平齐,手伸到她的眼皮子底下。
他的手被奚昕然一把打开,“你管我看什么!我想看什么看什么!”话落,揣着怀里的书起身就跑,却被祝珣一把自后搂住,二人撕打在一处。
虽说奚昕然身子灵活,倒底比不上身长手长的祝珣,两厢拧打一处,她全落下风,不过一眨眼的疏忽,就被他将书页夺在手中,奚昕然想抢,却根本不成。
祝珣手上的书卷无封,连字也没有一个,打开翻看内里却是大有千秋,里面一张张颜色鲜亮且传神的书画十分抢眼,这还是他十几岁时李业宗所赠,内里男女春色描摹入神,可谓启蒙,他看过后便收到了柜中,那柜中皆是经年旧书,倒是许久不曾打开过了。
今日一时疏忽,倒指了她去,倒不想让她翻到。
这会儿奚昕然与他撕扯起来,倒并非为着非要看里面的内容,只是觉着被人当场抓到有损颜面。
两个人拧缠到一起倒也顾不上许多,祝珣一手揽环上她的腰肢以作禁锢,一手高举在头顶,还不忘奚落,“小姑娘家家的,看这东西是要学坏?”
“我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才打开一页你就过来了,不要冤枉我!”平日伶牙俐齿的人,第一次有了语无伦次的时候,满脑子想的就是毁尸灭迹。
踮起脚尖朝上凑贴过去,手脚并用,就似一根绕枝藤,几乎整个人都攀缠上去。
“既不知道是什么,那么便不要抢了,我将它收起来便是。”祝珣将人搂的更紧,她细腰足能让他手臂环上一圈。
“公子,大奶奶来了。”——门外突传来良启说话声。
屋内两个人立即安静下来,奚昕然手劲儿一松,自他身上滑落下来,随之祝珣亦将环在她腰肢上的手臂松开。
待陈月英入门时,那二人正站的笔直,两个人的脸上都各自挂了些红意,奚昕然额前还有两缕碎发,那本春图被祝珣单手放于身后,奚昕然眼角瞄着,随时等待时机去夺。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瞧着这二人诡异,不过话一脱口,陈月英便后悔了,两个新婚小夫妻,在房里还能做什么。
她倒是自怨来的有些不是时候,未等二人作答,只能将手里的东西举在面前,“这是记州来的信,说表妹已经动身在来京的路上了,我瞧着上面记的日子,估摸着这两日也就到了。”
“既如此,那我每日就派人去城门相接。”祝珣应道。
奚昕然伸手去扯他手里的图,却被祝珣单手就制住腕子,两个人在陈月英的眼皮子底下动起手来。
“你们两个这是闹什么呢,”陈月英不免有些尴尬,只又问道,“这信你不再瞧瞧了?”
祝珣身形不动,背后两个人的手又纠缠在一处,打的好不热闹,面上还非装出一副正经模样,“不必了,嫂嫂看过就好。”
“那好,那你们聊吧,我先走了。”陈月英觉着一张脸无处放,早知就不该来,将那信胡乱朝门前的花架上一塞,扭头便走。
见奚昕然要与他拼命的阵势,他手上力道一松,那册子也就被她夺去,再回身,只瞧她一路小跑着奔回内室,将那册子塞回深柜之中,再起身时,一脸松意。
“想不到奚小姐还好这口?”祝珣无奈摇头笑笑,前行两步,自那花架之上取了书信过来,拆开细细看过。
自认为处理的很干净,大摇大摆的出了内室,来到窗下榻上坐好,“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不过话说回来,你哪个表妹要来了?是记州那个谢婉婉?”
“是婉婉。”祝珣一顿,叫的倒是亲热。
“这姑娘我记得前些年是在京里住的,还在我家设的学堂读过几日书,后来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奚昕然依稀记得那时年岁小,却仍不难见那谢婉婉长的一副美人相,在奚家学堂念书时有不少公子围着她转,包括奚霁林。
看过信后将其小心收回信封当中,祝珣行来榻上坐下,倒了一杯温茶送到奚昕然的手中,“说来话长,我这表妹也是个命苦之人,早年父母相继病故,后就来我家投奔,家中长辈本意是说要许给我的.......”
话说一半,祝珣有意咬重字眼,抬眼盯看对面人神色。
作者有话说:
推隔壁基友半溪茶的文《二嫁娇妾》古言强取豪夺
明婧柔出身低贱又不清白,却是太子萧玧力排众议带回府的侧妃,从此平步青云,未几生下了萧玧的第一个子嗣,连太子妃都要让她三分。
可只有明婧柔自己才知道,这不过是萧玧对她的施舍和报酬。
当年萧玧将她从烟花之地救走,她便一直仰慕萧玧,即便萧玧令她潜入承宁王萧珣府邸当细作,而传说中的萧珣喜怒不定,桀骜阴鸷,她也愿孤身涉险。
在明婧柔处心积虑的谋划之下,终于萧珣事败,而萧玧也如约给了明婧柔她想要的东西。
迎她入府的那一日,萧玧看着她微隆的小腹,还是一惯的温润如玉,却对她道:“既已如愿,往后便安安分分留在府中。”
萧玧的心中只有那明月一般皎洁的太子妃,其实真正名存实亡的是她这个众人眼中受尽宠爱的侧妃。
就在明婧柔以为自己终生都要活在太子妃的阴影之下时,萧玧却遭人陷害,一朝跌落谷底,
那个她做梦都怕的男人也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
明婧柔看着闯入自己卧房的萧珣,他又成了她初见他时那般龙章凤姿,高高在上的模样。
她对着萧珣歉意一笑,然后将手中早就准备好的短刃送入了心口。
萧珣提剑打落她的匕首,汨汨鲜血自明婧柔的伤口涌出,他的声音显得愈发寒凉:
“你为了萧玧把孤害得那么惨,如今却想一死了之?”
萧珣把明婧柔占为己有,困在了自己身边。
而于明婧柔来说,之后每一晚的锦帐春浓,婉转莺啼,都是她一辈子再难逃脱的梦魇,
夜半在萧珣的身边惊醒,她总能想起萧珣对她说过的话,
“不想你和萧玧的贱种死,就乖乖留在孤的身边。”
所有人就看着明婧柔从废太子的宠姬变成了新太子萧珣无名无分的通房,
暗地里一面嘲讽,又一面羡艳,
亦有人说萧珣是为了报复萧玧,故意羞辱他才做下这弟夺兄妾的无耻之事,
至于明婧柔,这回遇上了萧珣,饶是再有心机也没有用,
怕是命不久矣。
直到明婧柔带过来的拖油瓶一日日长大,却被发现长得越来越像萧珣,
外界霎时众说纷纭,流言蜚语传到萧珣耳中,
萧珣终于把目光放到自己从未曾看过一眼的襁褓之中,
他这才第一次乱了心神:“明婧柔,你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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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摔断腿
捏着白瓷杯的指尖儿稍紧了些, 奚昕然眼睑一垂,果然,下一刻便阴阳道:“哦?那你们两个怎么没成亲?”
“后有位族中长辈膝下无后, 便将她带回养育,此事便没人再提。”
给人的言外之意, 好似当年若非如此生出枝节,二人的亲事是极有可能的。
听见她阴阳, 祝珣便达到了目的, 很快又将话峰收回,“不过婉婉在我心中,就是我的小妹妹,我对她倒是没什么男女之情,她对我亦是。”
话头一旦提起, 便似星火, 慢燃加快,奚昕然本就火气大,被他这么一燃, 脸上又挂了颜
PanPan
色, 她重将茶杯搁于桌上站起身来, 扬手一道:“这回正好。”
“她来了,你们两个旧事重提, 岂不是美事一件。”
话中酸意, 他听得出来,却又舍不得再气她, 于是很快便又解释道:“婉婉这次来是为了嫁人的, 族中已经为她选好了人家, 只是族中如今式微, 可是借着我祝府之名送她出门,能让夫家高看她一些,因此才会让她千里迢迢自记州来此。”
眼下奚昕然心情也说不上如何,只又道:“那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他又追问,一双眼始终不离奚昕然面目。
“可惜你一个如花似玉的表妹。”她撑案站起身,“我困了,要睡觉了,祝大人是不是该出去了?”
“你是不是有些不高兴?”他直言问。
“我为什么不高兴?我每天盼着我爹平安,等我爹平安我就能离开这了,我每天过的不知道多有盼头呢。”又是那般别扭语气,品过几次,祝珣终明,她一生气就会这般语调讲话。
任性的厉害,怎么哄都哄不好。
“你快出去吧,别赖在这里不走,再不走我可就动手了!”她抬手指了外间说道。
“好,我走。”他无奈站起身来,直步外间,不免有些后悔,方才明明不该同她讲说那些的,现在若再想解释,怕是来也不及了,只得等着她慢慢消气再说。
......
夜色浓重,窗外池中偶有蛙声透入窗中,月色铺地似寒霜,祝珣于夜中睁开双眼细听动静,内室安静似无人。
他隐隐觉着心口又痛了起来,一闭上眼便能记起那充着血色画面,如何挥都挥不散,先前与她玩闹时并不觉,夜深人静时记起,不免扰眠,半分困意也无。
若说他脑子里的碎片皆是真实的,这才是最让他觉着害怕的。
终是忍不住穿鞋下地,再一次轻步来到内室,奚昕然的床前。
榻中的人睡的香,夏日炎热,许也是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她对祝珣放下了戒心,睡时便未拉帘帐。
祝珣就站离她不远处她也未觉。
借着残余的月色看着这张绝美的睡颜,祝珣心动又起,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更害怕他看见的会是不久后的将来。
可最让他感到无力的是,他看得到,却看不全,只知结果,却不晓起因。
“我该如何保住你?昕然?”他细声喃念,似一股夏风,吹到奚昕然的耳中。
......
夏日悠长,鸣蝉不绝,不过三五日的工夫,那位姓谢的表妹就到了府上。
这位表妹与奚昕然记忆中的模样相差不大,看上去斯文内敛,见人说话时会脸红,一双眼时常垂着,不与人正视,操着一口江南软语,照比京城口音,听起来倒温软上三分。
她到府时祝珣并不在家,反而是奚昕然与陈月英一同早早在府门前相迎。
本来心里还别别扭扭的人,在见了这般害羞胆小的姑娘后,似激起了她心底的一股子侠气,便立转了一副大姐的模样,仗义起来,生怕她住的不习惯,又不敢同人言。
谢婉婉对奚昕然送来的这般关爱十分感激,一遍遍蚊子细声般的道谢,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二人从前相识,谢婉婉对奚昕然的印象便是骁勇好斗,倒不想竟这般热情又细心,不免让她悬了一路的心彻底放松下来。
年岁不大,可这些年辗转多处,即便族中长辈养育,也不免在她心里落了几分寄人篱下之感。
这回见两位嫂嫂都很好说话,她心里稍稍安宁下来。
奚昕然怕她见生,亲自带她去了所居厢园,二人还未行到地方,却听有人来报,说是奚霁林来府上拜访。
得闻此人,奚昕然欢喜的同时倒也觉着意外,自打她成亲以来,他连个面也不曾露过,怎么偏生今日过来了。
“这也巧了,婉婉表妹,你可记得我弟弟奚霁林吗?”奚昕然叫的亲昵,似全然忘了前两日祝珣与她提起婉婉时心意的酸意。
“记得,她是三嫂嫂的弟弟。”谢婉婉点头,少时谢婉婉在奚家学堂读不久,可却对此人记忆颇深,此人几乎每天都被奚大人数落责骂,调皮的狠。
“正好你在这,也让你们见个面,说起来,你们两个以前玩的倒好着呢。”奚昕然话落,便拉起她的手朝正堂方向行去。
丝毫未曾留意谢婉婉面上起的一圈儿红晕。
到了正堂,一眼便瞧见奚霁林坐在那里悠闲的喝茶。
一见她二人一前一后入门,他难得正经了一回,忙站起身来,大步上前,先是同奚昕然道了一声:“姐。”
而后眼珠子很快就朝她身后那人瞄去,似与故人相逢一点也不显生疏,“谢姑娘。”
未等谢婉婉答话,奚昕然便挑了眉梢,“你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力不错。”
奚霁林一时忘形,尴尬的笑了两声。
“你今日来这干什么了?”奚昕然瞧着他一双眼自打入门便没在自己身上,始终瞄在自己身旁,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测,但转念一想,这两个人也是多年未见,他倒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有什么心思。
“母亲给你做了些肉团,让我给你送来。”这时奚霁林才正目放在奚昕然脸上,“天热了这东西放不住,你赶快吃了吧。”
肉团在家常吃,是奚夫人的拿手菜,也是她唯一会的,实则奚昕然一点儿也不喜欢吃,但少时为了哄母亲,便随口一说,这倒好,奚夫人当了真,闲时便做。
她自成亲那日,奚夫人哭成了泪人,但好歹是将人送出门了,这些天奚昕然不在府中,想来她日子也难过。
“随便遣个小厮来就成了,让你跑腿一次干什么?”奚昕然又道。
“我不是也想你了吗,”奚霁林一顿,“从小咱们两个就没分开过,你这么些日子不在府里,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也是头一次,奚昕然觉着眼前这小子油腔滑调,目光扫过谢婉婉发顶,只见那谢婉婉正垂着头不敢瞧人,于是奚昕然又道:“婉婉,你这一路上也累了,我先让人送你回房去吧。”
“好。”她点头,应声似蚊子,又细又小。
待将木香支走去送谢婉婉,堂中再无旁人,奚昕然才道:“奚霁林,今天你不光是为了给我送肉团子吧?”
“姐你说的哪里话,我都多久没见你了。”在她面前,奚霁林装的并不高明,却仍硬着头皮打哈哈。
“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吧,”奚昕然扯着他坐下,“母亲和姨娘还好吧?”
“还好,现在除了担心爹就担心你,府里倒是没什么事,这些日子也还算安稳。”
闻后,奚昕然心里提着的事儿稍稍放下,“我知道了,改日我回府去看看她们。”
“对了姐,这个谢姑娘会在府上待多久?”三句不离谢婉,让越发让奚昕然觉着他有问题。
“不晓得。”明知不答,奚昕然心里有自己的盘算。
茶未喝上两口,只听堂外有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闻声抬眼,远远瞧着良启绕过小池从不远处跑来。
一入门,脸色算不得好看,“三奶奶,公子出事了!”
“怎么了?”奚昕然身形一窒,神色认真起来。
良启一口气尚未喘匀便又道:“三公子晨起入宫,不慎从高阶处跌落,摔伤了腿,这会儿正由人抬着入了府。”
“啊?”奚霁林几乎从椅上跳起,“摔的严重不严重?”
良启摇头,“看样子不轻,人是抬着回来的,宫里的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是整条腿摔断了,怕是有日子不能下地行走。”
“我去瞧瞧。”奚昕然自然坐不住,起身迈出门去,奚霁林紧随其后。
待到了卧房时,祝珣已经由人抬着回来了,正赶上抬人小厮自门中出来,她随之步入门中。
外间罗汉榻上无人,他们将祝珣直抬到了内室卧房中。
“姐夫,姐夫!”奚氏姐弟同时入门,可听起来奚霁林要比奚昕然还要上心。
祝珣闻声侧目,正与奚昕然的目光对上。
入眼的,是他整条右腿所缠纱带,整个人似瘫倒在床,面色看起来不大好。
“姐夫,姐夫,你这是怎么了姐夫!”奚霁林几乎带了哭腔奔到床前,弯身下意识想要下手去触祝珣身体,却又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一脸哀愁。
作者有话说:
稿子有个地方要修整一下,今日暂更三千
瞧着他腿伤成那样, 奚昕然心一下子揪起,似被人谁用力拧了一下。
还未走到榻前,就听身后来了人, 回头看去,是陈月英。
“这是怎么了?出门时还好好的, 怎么伤成这样!”她才一听到消息就匆忙跑来,她一出现, 便总让奚昕然想到病中的祝相和疯掉的祝二。
祝珣终将目光自奚昕然面上挪到陈月英处, “嫂嫂不用担心,这是我走路不小心自己摔的,歇上一阵子就好了。”
“走个路还能把自己摔成这样,真是犯了邪。”陈月英探气,走上前来, 看着几乎被整条包起的腿, 怎么看也不似一阵子就能好,“会不会落下病根儿?以后好了会不会对行路有影响?”
她所问,正是一侧奚昕然所担忧的, 只瞧她指头攥着自己裙侧, 明明想探问, 却一脸张不开口的样子。
“这要看恢复的如何,”祝珣目光时不时的会飘到奚昕然的脸上, 她不是擅长掩盖自己情绪的人, 心里稍有些什么都全部挂在脸上,这会儿她的提心, 让祝珣尽收眼底, “嫂嫂, 我正要与你商量, 这些日子,我想去私宅休养。”
“私宅,”陈月英点头,“私宅好,那里安静人少,的确适合养病,可是你这腿伤......现在能动得了吗?不如先在府里将养上一阵子再去那也不迟。”
“不了,今日便动身,正好伤病时,大理寺的事务便暂不用经我手,还不用上朝,也算落得清闲,以免有人上门托事,我也正好当避个清闲。”
实则这也不过是他的托词,祝珣此刻心中还有旁的盘算。
既听他这样说,陈月应也只能一口应下,“好,那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对了,昕然可也同去?”
未等奚昕然回答,祝珣便替她开了口:“她当然要与我同去。”
二人再一次对视,却无言,奚昕然隐隐从祝珣的眼底发现了几分笑意,这几分笑意看起来似别有用心,但她却未明说,心想着,腿都成这样了,竟还能笑的出来。
小舅子一阵的虚寒问暖,使得祝珣哭笑不得,最后终于将人打发走,屋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奚昕然才踌躇的近了前。
瞧他那条包成粽子的腿,心里不是个滋味,亦没了往日的幸灾乐祸。
“怎么伤成这样?”她嘟着嘴不大高兴,心里有隐隐一丝心疼之感,很快就被她压下,她生怕被人看出来,尤其是被他看出来。
她掩的极好,可祝珣还是用心思感觉出些许悲怀的意味,这不禁让他有些小得意。
“奚小姐瞧着我这条伤腿,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他直言问道,期待她的一个答案。
红唇微抿,答的理所当然,“自然是不高兴了。”
这回答正合他意,只瞧他剑眉一挑,“哦?为何?”
“你这伤得这般严重,还如何能查我爹的案子......”此话一半真一半假,担心爹是真的,心疼祝珣也不是假的。
眼瞧着祝珣的神色有一抹黯然之意,随之摇头叹道:“我就知道。”
再一想,若放在从前,这小姑娘瞧见他成了这样,会不会伤心落泪?
他私心想着,应当是的,只怪那婚事波折一场,最后闹成这样。
原本应有之物丢散,他自然心疼。
“放心吧,你爹的事我不会坐视不理,既然答应了你,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这回应本应是让奚昕然很是开怀,可她好似又没那么高兴。
仍扯着裙角应了句,“你还是先把伤养好吧,别再落下病根儿,往后成了个跛子,谁还要你。”
“若真因为奚大人的事成了跛子,倒也没什么可惜的,更没有什么难办,”他忽然背倚软枕,坐在那里轻笑起来,“奚小姐用后半辈子赔给我不就是了?”
听着似祝珣所讲的玩笑话,内里却是真心实意。
接二连三的记忆往复,他如今哪里还能仅将她当成从前那个跋扈的小辣椒。
再者,她的性情好似也没那么恶劣,过去,是他带着有色目珠看人,无视到她最为真实透彻的一面。
她自有她的独特可爱之处,这东西,无人可比拟。
贸然经得这般挑逗,奚昕然心跳急跳两拍,骤然抬眸瞧看他的目珠子,他语气玩笑,可一双黑目却透着真挚,让人无法忽略,更让人一时混淆他方才所言是出自真心还是无聊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