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悔—— by鹿燃
鹿燃  发于:2023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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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怎么办啊?”奚昕然环顾房中,也没得能睡人的卧榻可用。
祝珣沉默甫一,而后面色为难的抬起眼来,拍了拍身子里侧,“若是奚大小姐不嫌弃的话,你就睡里面,我睡外面就是。”
“啊?”知晓他意,奚昕然又是一惊,指着前方榻里道,“你在想什么呢,让我跟你睡一张床?才不呢!”
若搁在从前,二人成了亲,奚昕然恨不得扑着咬他,但是如今,她正一点点的劝着自己将对他的那份喜欢硬生剥离,自是不会再给自己与他独处的机会。
“奚小姐怕我夜里不安分?”他忍不住笑意,指了自己的伤腿,“我都这样了,还能做什么?”
“我不是怕你不安份......”她不讲,她是怕自己不安份。
“那你怕什么?”他再强压了心里的笑意问。
奚昕然低头绞着自己的两根手指不说话,耳轮渐红。
他只能以退为进,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罢了,既奚小姐不放心,那我在椅子上对付一夜便是了。”
话落,他甫一起身,“奚小姐睡床上便是。”
瞧着他起身那股费力的样子,奚昕然也不是铁石心肠,着实不忍,只能上前去按住他的胳膊,将人按了回去,“算了,不过就是对付对付吗,你腿不好,你睡里面,我怕夜里起夜再碰了你的伤腿,我睡外面就是。”
对面的人面上无波,实则心里得意的紧,强绷着呼之欲出的笑意顺从她意又坐回床榻。
过了七夕,夏夜便显得凉爽许多,再不似先前夜里热的睡不着人。
奚昕然每日都有沐浴的习惯,洗漱干净再回来时,且见着床榻上已经躺了个人,她有些不习惯,行至榻前亦十分不自然。
余光见着她披散着头发行来,卷带着身上一股隐隐的幽香,祝珣心跳颤了一颤,指尖捏的书页稍用了些力,佯装镇定。
磨蹭着上了榻,奚昕然只贴了个边儿躺下,这时辰已然不早,如常之时,这个时辰她早就睡下了,可今日好似没有那么简单。
二人一个躺一个坐,谁也不出声,房内沉静,针落可闻。
祝珣曲支着一条腿,伤腿直放,余光始终瞄着身旁的人,二人中间的空隙足可躺下两个人。
“我爹的事,你打算怎么查?”奚昕然的声线自那头缓缓传来,她背对着身,祝珣瞧看不清她的神情。
“明日先派人去赌坊瞧瞧,寻一些蛛丝马迹。听之前阿量的话,言内之意,里面应该有个人,是这案中的关键,说不定找到这个人,就能给你爹翻案。”
他言辞有力,亦给了奚昕然许多力量和希望,郁闷了几个时辰,终在此刻稍稍开朗些,不由又大胆设想,“那若是这件事给我爹翻了案,那修堤一事,是不是也有可能?”
祝珣为人素来谨慎,尤其在办案之上,不会在事无定论之前给人“似乎,可能”这些假设,可今日她一问,祝珣一反常态,反而应道:“是,说不定,两案有所关联。”
这颗定心丸送来给她,奚昕然一下子便来了精神,自榻上撑着胳膊坐起身,长发披散于肩头,带了几分妩媚,“ 你说是真的吗?”
瞧着她目光灼灼,瞳中有星,祝珣的喉结微动,终没忍心去言旁他,却万分肯定的点了点头:“是。”
闻言一笑,似三月迎春,甜暖而和明,直笑到了祝珣的心里。
而后她又躺下,这回仍是背过身去,自这个角度瞧看过去,却能瞧见她似扒拉着手指头不知盘算着什么。
直到烛火燃了近一半下去,奚昕然那头终安静下来,一点动静都无。
祝珣放下遮目的书页轻悄去瞧看她,呼吸均匀,背侧平稳起伏,应是真睡的熟了,他亦随之松了一口气。
捏着书页的手指尖儿染了汗渍,湿透纸角,将书好生放置一旁,终是没忍得住凑离的她又近了些。
稍近了些,她身上的香气更加明显,漫铺在祝珣的鼻前。
这是二人初次同榻而眠,早该于新婚之夜那天便该来的,却是今日才来。
小姑娘睡的熟了,于梦中翻了个身,刚好不好与他对上。
祝珣心前一窒,连整个人也跟着僵了一下,本以为她醒了,借着微光才瞧看清,她仍香睡着。
心下稍安,祝珣气沉一下,暗声躺在一侧,手撑着着头,就这样静静瞧着她的睡颜。
烛光微闪,余光打在她的脸上,似蒙上了一层暖光,奚昕然睡色如一颗饱满可爱的樱桃,祝珣就这样静静的瞧看了她好一会儿,最终没忍住,伸手去触她的脸颊。
生怕惊了她的好梦,他手指力道极轻,极缓,但梦中人依然有所感知,眉头稍皱,轻抿了唇角两下,而后似又习惯了这般感觉,渐渐又熟睡过去。
说不好,祝珣也说不好现在对她到底是何种情感,只知道,每日只要能瞧见她,便能开怀整日,若时间久长不见,他会想念,会好奇她到底在做些什么。
他心思细腻且敏感,自然也能感知,奚昕然实则一直在绷着她自己不来贴靠自己。
新婚那夜的约定,二人日后和离,似也唯有她当了真。
一想到此,祝珣打心眼儿里不是个滋味,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人,他一早便悔了。
手底下的人,软唇又动了两下,这对此刻的祝珣来讲,无疑是种诱扯,终他没忍住,探身凑过去,将唇覆盖于上......
她唇上透着股甜气,似六月蜜糖,不显不少,足可勾人心魂,就在两个人的唇碰触到一起的时候,祝珣脊背一阵软麻,似不得动弹,又似被雷击中,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极力拉扯着他一点一点沦陷下去。
他亦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
睡的熟了,奚昕然觉着唇上一窒,她缓缓自梦中醒来,唇上温软,她亦下意识的吸动两下,而后缓缓睁开眼皮,仅一条缝隙,却见着祝珣的那张脸,随后又将双目闭上。
一定是在做梦吧,她想着。
祝珣那样讨厌她,从未想过娶她,又怎会对她如此......
一定是做梦,她想着。
但更可怕的是,她竟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觉着,有些满足。
不过那又如何呢,反正是在梦中,她不必隐藏自己内心深处的真情实感,不必人前人后都装成一副她早就不在乎的模样。
更何况,那祝珣一副好皮囊,眼眉口鼻都长在自己喜欢的点上,用自己的话来讲,他哪里都好,唯独不爱她。
想到此,她越想越气,脑海里沉思着,反正也是在梦中,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于是她抬起手,顺势搂上祝珣的脖颈,唇上又加了两分力。
这突如其来的回应,使得祝珣骤然睁眼,动作停住。
身下的人又似蛇一般将他肆意缠住,拉着他朝下一点点坠去。
此刻的他有些弄不清状况,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感知她的一双软手,轻轻掐在自己后颈处,掌心的温热覆盖其皮肤之上,无疑又是一种撩拨。
“昕然......”他唇畔轻启,于她耳畔唤她的名字。
祝珣低沉却富有磁性的声线传入奚昕然耳中,她于困倦中皱了眉,心想着,这梦还挺真。
索性也不理,手上力道加重,将人往身前又勾了一勾,闭着双眼寻着他的唇,贴上。
若放在从前,祝珣定会理智清明,绝不会轻易妥协,可今时不同往日,奚昕然于他心里的地位,非昨日可相并论。
他似若站于一道悬崖之上,两种选择,只要踏出一步,结果便会截然不同。
“昕然......”他又唤一声,可那头仍未回应。
她身上的淡然的香气沁得他满身满脑皆是,修长的指尖儿终忍不住去捏了她的肩膀,随之又小声喃喃道,“若有来日,不和离了好不好?”
她似未听到,不答,亦不睁眼,身子软棉似水蛇,却能扰的祝珣的脑子嗡声作响。
祝珣单手探到她的腰后,将人往身前送了送,使得两个人彻底攀缠到一处。
小姑娘什么都不会,只会搂颈轻吻,与上回一样。
祝珣单手将人搂紧,而后翻身躺下,两个人位置调转,奚昕然一下子覆到了他的身前,这般动荡,她便有些清醒了。
动作比方才缓慢了许多,慢慢将眼睁开一条缝隙,正觉有一双大手正覆盖在她椎骨之上反复游动。
她将双目睁的更大了些,之前的困意一点一点的接着消散,亦一点点看清,眼前是何人此地是何处。
“你干嘛?”她突然道,声线清明,不似方才。
身下的祝珣显然一怔,捏着她细腰的手顿了一顿。
借着烛将尽的光火,两个人一上一下四目相对,气氛诡异。
“我......”他下意识的想要回答,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唇畔微张,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讲说不出。
“你什么你,你占我便宜!”奚昕然终意识到自己这并非在梦中,可自小就是个“常有理”此情此景,总要先下手为强,于是扬手对着祝珣的脸便是一巴掌,“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说罢便要撑着他心口起身,却不想竟被他一把按了回去,“去哪儿?”
“你放开我!”奚昕然于他怀中挣扎,“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你出去,你去厢房睡!”
若是先前,挨了这一巴掌祝珣定要无地自容,可如今他料定了自己的心意,明知了自己的心思,以及对她的念头,他怎会轻易的再将人放开,于是非但没放手,还将人搂的更紧,“到底是谁占谁便宜?奚昕然,把话说清楚。”
虽是他先动的口,可亦是她先给了回应。
奚昕然于长梦中乍醒,一时头脑算不清楚,可方才半梦半醒之间分明是自己料定了主意要占祝珣的便宜,自然心虚,理不直,气也不算壮,只一遍一遍的敲打着他的心口,“我才不会占你便宜,我奚昕然是知好歹的,才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你不是厌烦我吗,将我放开,去厢房去睡!”
话中不难听出,有几分委屈之意,这几分委屈,是先前祝珣给他的。
“我何时说过厌烦你?”别瞧他看似一身书卷气,可若真动起手来,奚昕然也根本不是对手,他手上的力道只用了五分,便足可固的她不得动弹。
“你以前就说过,就算没说我也瞧的出来,”她声线再次高了些,似在为自己增些气势,“你别以为我现在还对你有心思,我才没有,我老早便说过了,我奚昕然不吃回头草,你别跟我来这套!”
“若是我对你有心思呢?”祝珣将身前乱动的人又搂的紧了些,言缓语慢,却一字一句十分郑重,在唯有两个人的暗夜里声若钟鼎。
一下子将奚昕然敲的震住。
果真,听了这句,她不闹了,借着烛影的残光,祝珣瞧见她一双美目眼皮一点点撑大,半信半疑。不过很快她又摇头,“别诓我,你是不是在算计我什么?”
“我才不信.......”
她声线越来越小,的确不信,先前那婚事成的那般不情不愿,这才过了多久就变了心思,这人心眼儿多的似蜂巢,她想信也不敢信。
“我祝珣可是随意算计旁人的小人?”他问。
“可你现在这样,也算不得君子!”她又是一拳敲在他的心口。
的确,在旁人眼中,他祝珣的确是京中翩翩君子,处事有规,行事有道,从未做过什么出阁之事。
可今日不同,他偏想这一回,偏想将眼前的人捏碎的都吞到肚子里.......
亦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他再次翻身过去,将二人位置对调,方才还杵在他心口的人此刻正躺在他的眼下。
“我今日不想做君子,”他身量压低,气声入了奚昕然的耳,眉眼含笑,“我想做你的夫君。”
一句话,似千斤重石,一下子击在奚昕然心口之上,她觉着整个人似烧起来了,从头至尾,可是他越是这样说,奚昕然先前强压下的委屈之感便越严重,她如今已经不敢信他的话了,因为先前那般憎恶,她都看在眼中。
即便她强求了姑姑赐婚,他都无时无刻的不在想着悔婚。
“我才不要你做我的夫君......”不知怎么的,她眼角一下子湿润了,声线带着颤,起伏不平。
见她落泪,祝珣心里亦不是滋味,回想之前她应是自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却唯独在自己这里碰了钉子.....
指尖儿轻轻抚去她眼角的泪,却好似无论如何也擦不尽,最后干脆他俯身下去,用唇角将她的泪尽数吻入唇中。
的确咸湿。
他的唇在自己耳畔微动,奚昕然觉着自己耳边似有风声袭来,稍一闭眼,又是两行泪落入鬓间。
“我爹出事的时候,我去大理寺,你躲着不肯见......”
细想,她也曾无助过,那时她爹出事,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祝珣。
可彼时二人才刚刚退亲,她料定了祝珣不会理她。
这回他没应,而是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他并非没有管顾。
“还有呢?”他唇不曾离她耳,一下一下的温热呼吸如若春风拂在她的耳边。
“还有,还有孙姨娘有心思将淑慎推给你,你也没有拒绝.......”
听着这般歪理邪说,祝珣终皱了眉,天地良心,他何时有过此时。
他脸稍稍抬起,不禁轻笑,“你这是欲加之罪,先说你爹的事,知道奚大人出事之后,我便一头泡在他这两宗案子里,不见你,是怕了你,怕你闹起来不好收场。”
“再说孙姨娘把你小妹推给我,这又是何时的事?”
“就是那次,那次栾嫂出事那次,孙姨娘还让淑慎给你端茶来着,对你那么殷勤!”奚昕然再次无理辩三分,管是不是他的错,都一股脑儿的扣在祝珣头上。
“那茶我可喝了?”他问。
“没喝倒是没喝.....”此刻奚昕然脑子转的飞快,想着该如何把他没做过的事强加到他的头上,以占个上风。
“既没喝,那我可多看了你妹妹两眼?还是有意让谁去你府上向孙姨娘提亲?”
“没有......可是......”
“既是没有的事,你何故丢到我身上,”他条理清晰,毫不肯给她半分退路,“至始至终,与我有过婚事的也唯有你一人,与我闹的满城风雨的也只有你一人。”
“让你闹的我祝珣声名狼藉,京中哪里还有旁的女子肯要我,你说说,是不是该你赔我?”
“声名狼藉?”奚昕然胡乱擦了把脸,声线不觉提高,“你哪里声名狼藉了,反而是我......你倒恶人先告状,还欺负人!”
两个人对起,奚昕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是理该当奚大小姐赔我才是。”他眉眼深含笑意,抬手不见外的捏了她的耳朵,“奚小姐可别想赖账。”
绕来绕去闹了一通,说的奚昕然好似真的对不起他似的,一时迷惘。
“那你想怎样!”她又问。
只瞧他得意一笑,随而轻捏了她红热的脸蛋说道:“不是说了吗,做你夫君。”
夫君那两个字被他咬的格外真切,十分蛊人。
见他似像是要来真的,奚昕然与他四目相对,试图从他那双含笑的眸中瞧出些什么。
可看来看去,似除了自己的倒影,旁人再没。
不得不说,她最受不得的便是祝珣这副神情,佳公子,京中无双。
一双宽长的鹤眼深情有神。
见她一双杏目目珠不动,祝珣再次微动了喉结,终是没忍得住,将唇再次凑上去。
奚昕然不忍再瞧,此刻她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祝珣一定是个妖孽,专勾良家妇女的那种妖孽。
心里被他勾的七上八下的,但好歹她还是有些理智尚存,就在他的唇将要贴上自己那刻,奚昕然忙用手掌覆盖其上,将二人间隔开来。
“我要嫁的人,定是要满心满眼都是我。”言外之意,她不确定,祝珣对她是玩玩而已,还是真的喜欢。
若不以真心待她,即便是祝珣也不成。
他身形一顿,不知为何又想起先前那些拼凑的记忆来,心口又是一阵绞痛。
但唯一可确定的是,他心痛的源头,正是眼前这个女子,也唯有这个女子。
他不知该如何同她解释这种情感,连他自己看来都格外荒谬,若与之讲说,她定要觉着是自己拿瞎话哄她才是。
每每入口,便又止住。
最后干脆强压了心底的那点欲/火,在她额头轻映下一吻,“今日是我唐突,早点睡。”
而后他仰过身去,重重摔躺于自己的枕上。
身前突然一空,再无他的围包,连身上也松意许多,她轻眨了几下眼皮,额上还有他唇上留下的湿糯,见他如此,奚昕然竟觉着心里空落落的。
二人谁也不曾言语,奚昕然侧过身去,扯了锦被将自己整个身子盖住,唯留发顶。
良久之后,祝珣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伸出手掌来轻抚她的发顶。
被子里的人并不明他是何意,只是隐隐觉着有些失落。
她想听的是祝珣的那句喜欢。
但是他没讲。
次日再睁开眼,祝珣便不见了踪影,原本奚昕然是睡在外头的,不知怎么的两个人便调换了位置。
再回想昨夜的那一番闹腾,奚昕然甚至觉着是在梦中,那样的不真实,她自榻上坐起身来,恍惚了许久,直到木香进门才收回精神。
“小姐醒了。”木香端着净水入门。
“祝珣呢?”开口第一句便是问他的去向,想着他那腿伤成那般,估计也没什么地方可去。
果不其然,木香道:“小姐您睡的死不知道,一早大理寺便来了人,说是找大人有事,大人就出去了。”
“大理寺?”奚昕然于床上挺直了身子,“是不是关于我爹的案子?”
木香摇头,“好像不是,听说是大理寺新上任了一位大人,特来拜见祝大人。”
“小姐快些起来洗脸吧,祝大人一直等着你醒了吃早饭呢。”
经她提醒,奚昕然心惊一下,想到昨夜,只觉着没脸见人,昨夜她态度暧昧,在他的攻击之下气势全无,整个人落于下风,现在想来还觉着后悔。
还同他去吃早饭?
难不成让他笑话不成?
最后一咬牙,又躺了回去,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盖住,“不去,我哪也不去,今天谁也别来烦我!”

木香见她不肯起, 自知没本事劝的了她,只能将净水放下之后出了门去。
回廊之下正巧见着良启推了祝珣前来,身旁还跟着另一个身着官服的男子, 看起来十分眼熟,细看下去, 木香才认出那人是谁,竟是梁盛轩。
提起梁盛轩木香便气不打一处来, 实难忘了先前梁家妹子对自家小姐的冒犯。
仆随主性, 木香迎过去,也没什么好脸色,只微微朝祝珣福身下去,“大人。”
这个时辰知道木香本应是在奚昕然房中侍候梳洗的,见她独自一人出来, 目光便不由瞥向了房门处, 且问道:“小姐没起?”
当着外人的面,木香也实难讲说,只委婉道:“还是大人亲自去瞧瞧吧。”
祝珣唇角微勾, “本来想着让她见见熟人的, 也罢。”
于是他稍侧过头面, 对着梁盛轩道:“梁大人先去前厅喝盏茶吧,我与昕然稍后便到。”
闻言, 梁盛轩微颔首, 并未多言其他,不声不响的顺着来路折返而去。
祝珣再由良启推着入了房中, 房里的人听着门声响动, 还以为是木香又回来了, 她自被中一个探头, 却正与才入门的祝珣对上眼。
一想到昨日,她羞的讲不出话,目光闪烁,又似乌龟一般重新缩回被中。
知她在心虚什么,祝珣命良启出去,而后自己单手隔了一方帕子转动轮子,到了榻边,“奚小姐,日上三竿还不起?”
里面的人装死,一动不动。
“奚小姐?”他又唤。
见她似打定了缩在里面不肯出来的主意,祝珣只能又道:“你可知道今日谁来了?”
里头的人也并不好奇似的,仍旧不肯动。
“倒是你的故人,”祝珣有意拉长了声调又是一通卖关子,“此人入了大理寺,我安排他去重查你爹奚大人的修堤一案。”
被子里的人瞪大了眼,一时倒想不起自家还有什么故人,着实经不住诱,她自被中探了半个脑袋出来,只露了一只眼,谨慎问道:“谁?”
“你先出来说话,这天蒙着被子不热吗?”话落,他伸手便要掀被子。
奚昕然朝后缩了一缩,谨慎道:“你先告诉我那人是谁!”
“好,你先出来,出来我就告诉你。”祝珣哄声道。
见她仍是不动,祝珣只得再次撑着桌案起身,身段倒是麻利,一下子又坐回榻上,干脆下手掀了她身上的被子,倒是没想到他能来这么一手,身上被子赫然不见,只着夏日里单薄的寝衣加身,更是衬得她身形玲珑有致。
身段入眼,不免又让祝珣想起昨晚的事来。
他耳根略红,忙又扯了锦被给她盖上,故作镇定同她道:“是梁盛轩。”
“此回考试,他倒是中了,说来也巧,经由户部调拨,将他弄到了大理寺来,今日是他上任的头一天。”
“听说先前他梁家与你奚家是世交,且他为人不错,我便让他与裴庆和七杀一同去查你爹的案子。想来他与你爹也熟,有些事,或查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竟是他!”奚昕然裹着被子自榻上坐起,这对她来讲说倒真是个惊喜。好歹是熟人,多少是会有些好处的。
更何况以梁盛轩的为人,只会尽心,而不会损阴。
瞧她面色松动,祝珣便又探身问:“可放心了?”
“那便起来吧,他正在正堂中候着与你说话呢。”
他骤然上前,让人始料未及,奚昕然红了脸,指了外间说道:“我要换衣裳,你出去。”
“我这样怎么出去?行动不便,你就在这里换吧,我不看就是了。”他窃笑道。
“祝珣,你别得寸进尺,你若不出去,那我不客气了!”昨夜心里的火气尚未散去,一回想他那副得意的神情便觉愤恨。
瞧她这副气鼓鼓的样子祝珣便又来了劲头,“我倒是想要看看,奚小姐不客气又能怎样?”
话音未落,奚昕然便整个人扑了上来,照着他的脖子上去便是一口,祝珣当时只觉着有一道影朝他扑了个满怀,下意识抱住,随之便是脖上一阵刺痛传来。
痛的他闷叫一声,“奚昕然!”
他自牙关里咬出这个名字,疼的他身子朝后仰去。
这一大口咬的不轻,奚昕然将人整个摁住,稍喘了口气,随之又是一口。
这回咬的祝珣叫声连连,也顾不得形象,只连声求饶:“我知错了,求奚小姐高抬贵手!”
听他求饶,奚昕然才心满意足的将唇齿从他脖上移开,此下再瞧,两圈红印似长在他脖子上一般。
祝珣抬手捂了伤口,疼的他直皱眉头,“下口未免太狠了些!”
“谁让你欺负我!”奚昕然瞧着他脖上的红□□满意足,于榻上掐了腰,“出不出去?”
“出去,我这就出去。”话落,他痛快起身,再次撑着桌几上了轮椅,单手转着木轮出了房去。
经闹这一场,奚昕然自认为扳回一局,满心欢喜的下了床榻梳装换衣。
不多时,一个光鲜亮然的女子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自打她成婚后,梁盛轩初回见她。
见到她的那一瞬间,便觉自己有些窘,自她脸上将目光别开,便再不敢瞧。
三人坐在一起,闲话几句家常,说的最多的还是关于奚大人的案情。
梁盛轩盼着再见奚昕然已不是一日,可当真见着了,心里又隐隐作痛起来,再见时,她已嫁与旁人为妻,他不晓得该如何抚平心里那股子失落之感。
直到无意中再瞥见祝珣脖上的两圈红痕,他心似如同被刀穿透了一般。
此刻那圈儿牙印儿已然不显,放眼望去仅剩一片红,这般暧昧敏感之处是何人所留也不难见,梁盛轩见了也只当没见。
有些话他始终不曾对人讲说过。
于少时,他爹还在时,年节时曾带着他去往奚府,彼时奚昕然年岁尚小,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新衣在雪地里与下人打雪仗,银铃似的笑声,配上那红果儿似的脸,让他一眼难忘。
那时的候他,尚不知何是惊为天人,直到见到她。
也是自那一天起,他为自己的出身感到自卑。
见她之前,他一直觉着自己的出身并算不了什么,只要他努力读书,终有一日是可以出人投地重振家业的。
可自打见了她,便忽然意识到,两个人之间有些鸿沟似永远不能跨越,自己出身没落世家,而她高高在上,尊贵荣华。
后自己寒窗苦读之时,正得了奚昕然与祝珣定亲的消息。
那夜梁盛轩彻夜难眠。
后来,又听闻二人婚事相退,那天他快乐的似个孩子。
只私心想着,自己是不是又有机会了呢?
是否有朝一日,终可以站在高处与她比肩了呢?
可造化弄人,终,他还是迟了一步。
奚昕然还是成了人妇。
心里虽有不甘,可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将自己或不该有的心思强压下去,困于心里,使得一切手段助她,助奚府,用自己极其微薄的力量护她喜乐。
仅此而已。
因此,当户部调职令一下,他便弃了更好的去处,自大理寺做起。
只为了奚家,只为了奚昕然。
然,这些或她不知道,或是她一辈子也不知道。
“梁大人留在这里用午饭吧,你与七杀此去长河查案,怕是要苦上些日子。”一个上午下来,祝珣已然决定让他与七杀同去长河堤林。
本想着这案子由裴庆去,可裴庆是祝珣的心腹,朝中许多人都识得他,若让直接抛头露面怕是有人会多心,提前准备。因此让他与裴庆七杀同去,必要出面时他顶在前,凡事方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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