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玉麟听她吵闹得头疼,皱眉问道:“郡主,可要堵住她的嘴?”
宫殿内的福瑞闻言,更是暴怒非常,高一声低一句的说着放肆。
“不必。”温月声扫了一眼这边,冷声道:“将这里的人羁押起来,等候发落。”
随后抬步,往殿内走。
“开门。”她冷声道。
站在门口的两个武将,当下便把宫殿门打开。
那福瑞公主还在不断地拍门怒吼,却不想这宫殿门骤然被打开,她险些跌倒,待得反应过来,更是怒极。
她自地上爬了起来,疯了似的要往温月声的身上扑去。
多年来养尊处优的生活,让福瑞从来都没遭到过这样的对待,哪怕是上一次她让人刺杀晏陵的事情败落,被皇帝发现后,都没有这般!
温月声凭什么这么做!?
福瑞性格本就乖张暴戾,是以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发起了疯来,倒也正常。
只是她连碰都碰不到温月声,就被身后的人按住了。
福瑞当下越发恼怒,高声道:“本宫是福瑞公主!你们放肆!”
又看向温月声:“温月声,你既是这般了得,不若直接动手杀了本宫,本宫倒是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对本宫下手!”
她吼完这句话,终于是从那等癫狂的状态中缓过了神,稍稍冷静了些。
见温月声不说话,便以为她戳中了温月声的心事。
她是皇家公主,就算是犯下天大的错,皇帝怎么可能让人杀了她?
她面上的情绪褪了下去,冷冷地看着温月声。
却见温月声拿了块绫帕,轻轻擦拭着自己的手。
她神色冷淡地道:“我自是不会杀了公主。”
福瑞闻言,讥笑不已,自以为踩中了她的痛脚。
不想温月声随后便道:“毕竟公主的父亲,还要留着公主去和亲。”
福瑞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格外扭曲,她冷声道:“嫁也是嫁给昊周太子,我同你不一样,我便是犯了错,依然可以嫁去昊周,你呢?”
“你又能如何?”
温月声抬眸,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向了她:“公主以为,此番过后,你还有机会嫁给那昊周太子?”
福瑞那所有的表情,当即僵硬在了面上。
从一开始知道和亲这件事后,她就差人查了那昊周的老皇帝。
对方不仅年纪大,而且后宫内妃嫔众多,近些年因为恶病缠身,性格还变得格外暴戾。
而眼下,温月声处置了皇帝给她的侍卫,查封了那一处私宅。
昊周那虎狼窝,福瑞真正嫁过去了,身边无一个可用之人,或者说,身边的人皆不为她所用。
皇帝对她彻底失望,那陪她去昊周的人,都只会成为她的枷锁。她去到昊周,便是孤立无援。
从前嚣张跋扈自来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大徽公主,便不知道会如何了。
“昊周山高路远,日后恐无法再相见。”温月声眸光淡淡,直接与她对视:“公主珍重。”
那边,恒广王被宣入宫。
刚进入太和殿中,就见得殿内一片狼藉,几个宫人跪伏在了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他神色微变,抬步到殿前,低声道:“儿臣见过……”
话未说完,便被殿上的皇帝打断了,皇帝冷笑着道:“你如今是越发地胆大了。”
恒广王看了眼皇帝手边的奏折,沉声道:“父皇,儿臣也是为了大徽考虑。”
“若大徽能出一位昊周皇后,便至少可以保障边疆十年安宁,待得十年之后,我大徽雄狮踏破昊周的国门也不是何难事……”
皇帝怒极反笑:“你倒是会想!你是为了大徽,还是为了一己私欲,你自己心里清楚!”
恒广王神色微变,当即掀袍跪下,高声道:“儿臣所思所虑全都是为了大徽,还请父皇明鉴!”
“福瑞虽是儿臣的妹妹,却也是大徽的公主,论身份,论地位,她与昊周太子更加相配,且此事对大徽,对昊周,都有裨益,儿臣自诩问心无愧。”
皇帝讥笑道:“是,你自己是问心无愧,却让你妹妹出手,派人去刺杀思宁,萧锐,你好大的胆子!”
“还想要福瑞嫁去昊周!?”皇帝听到这件事,便暴怒不已,抬手将桌面上的一份折子,扫落到了恒广王的跟前。
“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折子里写的是什么!”
恒广王神色难看,捡起了那封折子。
这折子的样式同大徽的不一样,恒广王打开之后,发现其出自于那位昊周太子之手。
折子上的内容写得非常的直白,昊周使臣进京已经许久,昊周太子打算于本月下旬折返回昊周,催促大徽早日定下和亲的时间。
昊周那边,只接受思宁郡主为昊周太子妃外,若大徽不应的话,便按照此前商议的人选来。
早在昊周太子没有提出求娶温月声之前,原定的和亲人选就是福瑞,且两方已经基本达成了一致。
只不过是中间出现了思宁这个意外。
昊周太子求娶温月声的心是有的,但同样的,如果大徽不愿意放温月声去和亲的话,昊周也可以改为此前的和亲条件。
但唯有昊周太子妃一事之上,没有商量的可能性。
恒广王看着手中的这份折子,良久都没有出声。
皇帝也没打算要他给出个什么回答来,只是冷笑道:“你与福瑞究竟背着朕做了些什么,你心中最为清楚。”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福瑞之事,若再有一次,莫说是你,就连你的母妃、太后并着整个徐国公府,都保不住她!”
皇帝冷眼看了他一下,沉声道:“滚吧。”
恒广王走出太和殿时,天色已黑,四周静悄悄的。
端妃身边的宫人还候在了外边,见得恒广王出来,便快步上前道:“王爷,公主那边的宫人,都被高公公处置了,就连皇上赐给了公主的贴身侍卫……”
“也于今日下午,被思宁郡主杖毙。”
恒广王闻言,眼中的神色冷了下来。
翠安宫上下的宫人皆被换掉,整个宫殿内外都被殿前侍卫控制了,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便是恒广王亦或者是端妃太后,都如此。
皇帝铁了心要将福瑞关押起来,任何人都动摇不得。
此番福瑞和亲之事,只怕已是无法挽回。
因福瑞行事荒唐,连恒广王都一并遭到了皇帝的怀疑。
是以哪怕太后和端妃对此事如何不满,眼下也不得不按捺下来。
至温月声离宫之时,已是无人敢有阻拦。
温月声得殿前金腰牌不过几日,便生了这么多事,福瑞公主的事情,虽未到处宣扬,但恒广王遭到了训斥之事,却是许多人都清楚的。
这些时日,皇帝盛怒,接连发落了梁家及恒广王后,朝中倒是消停了不少。
只是因为恒广王、景康王都接连受挫,不少人便将目光放到了那永安王身上。
恰逢下个月月中便是三军演练,每年军事演练之前,都会有一个揭幕的仪式。
眼下几位王爷都惹了皇帝不满,那这揭幕大典,必然是会落到了永安王的头上。
也是因此,多少将此前温月声退婚之事盖了过去。
无数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将要到来的揭幕大典中。
大徽的三军演练,是近些年皇帝才做出要求的,说是三军,其实参与的不光只有禁军,京城的守卫军也会参与其中。
只是相比较而言,最为主要的,还是三大禁军。
揭幕大典乃是三军汇演之前最为重要的事,然有趣的是,此番参与其中的,不只有永安王,另有腿脚健全,没病没伤的渭阳王,还有温月声如今执掌的守卫军。
而许多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前两者身上。
清晨时分,日光倾洒在了猎场之上。
猎场周围,已伫立着许多的将士,对面的高台之上,更是人声鼎沸。
皇帝入座殿上,命底下的人平身后,抬眼看向了猎场。
猎场正中,立着一个几乎跟这高台齐平的架子,而这架子上方,则是悬挂了五个巨大的铜锣。
每年的揭幕大典,都将会由主将骑马射箭,箭射铜锣,而每一个铜锣,所代表的就是其背后的将士,欲取得什么样的成绩。
其也是对主将的考核,通过射响铜锣的方式,来振奋士气,拟定目标,让这些将士可以在这一个月内,勤奋训练,此后取得好成绩。
是以,主将所射的箭矢,能击打的铜锣越高越好。
最高一阶的铜锣,几乎悬挂在了所有的头上,被日光镀上了一层金光,瞧着像个灼目的太阳。
也是因此,此番比试又被称之为灼日。
今年灼日,恒广王受伤,景康王生病,上场的只有永安、渭阳两个王爷。
殿上热闹纷呈,皆是议论着谁会取得更佳的成绩。
永安、渭阳二位其实都未掌兵权,但他们是皇帝之子,参与揭幕大典,本质上也是为了激励底下的将士。
只这事,对他们能否在军中树立起威信,也显得格外的重要。
“今次灼日,只怕永安王要夺得第一。”
“皇上有言,不论是谁,只要射中日心,便能获得嘉奖,那殿前军中,可是不少能臣,此番说着等话,还是太早了。”
最顶上的那个铜锣,因为很小,又闪烁着金光,因而被成为了日心。
渭阳王此刻骑着马,往高台上看。
见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侧的萧缙身上,他不由得撇了撇嘴,道:“都是些有眼不识金镶玉的。”
“等着,此番灼日,本王必定取得第一。”
他身后的长随:……
萧缙并未同他说话,目光落在了高台之上。
渭阳王见着,不由得一乐:“找谁呀,让哥哥猜一猜,是思宁还是温二小姐?”
“啊,瞧本王这脑子,温二小姐不是在那吗!”他似笑非笑地道:“那看来是找思宁了。”
“老四,你这就不对了,人家追着你跑的时候呢,你看不上别人,别人不要你了,你又做出这么一副模样。”渭阳王挑眉:“装深情给谁看呢?”
今日这般盛典,他不信萧缙敢动手,因而说话格外的肆无忌惮。
然他话音刚落,就见猎场外边有一行人被领了进来。
为首之人,便是温月声。
在她身后,还有几个守卫军的将士,并着陆家兄妹二人。
渭阳王微眯了眯眼睛:“没看见章玉麟,今日守卫军灼日,他不上吗?”
他都想好了,这灼日比试,章玉麟第一,他第二,至于萧缙嘛,拿个第五就行了。
……灼日一共就五个铜锣,第五便是最差了。
谁知道章玉麟居然没来。
那边,温月声落座之后,亦是有着不少人好奇。
“章将军没到,那守卫军谁人灼日?”
“……不知道,但总不能够是陆小将军,他可不属于守卫军。”
关东传来了军报,章玉麟被皇帝派遣至关东查探。
此番让他独自带兵前往,也是为了考验他这些日子以来,究竟有多少长进。
若温月声不在身侧,他是否能够独当一面。
也是因此,他才缺席了这般重要的揭幕大典。
但也是因此,随温月声过来的,只有李庆元几人。
李庆元武艺不错,但箭术只能称之为一般。
若无人可上的话,他也能上。
只温月声才刚执掌城北校场,他上去夺了个不太好,或者仅是一般的成绩的话,难免会叫人心生质疑。
正想着,就听得那边传来了一声哨向。
“揭幕大典,灼日比试,正式开始——”底下宫人的声音,传遍整个猎场。
灼日正式开始,高台之上安静了些许。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底下的人身上。
而那第一个率先出来的人,便是渭阳王。
渭阳王策马狂奔,手中所用的,是一把黑色的弓箭。
这弓箭是京中匠人特地为他打造,较之一般的弓箭更为适合他,此前在狩猎时,他所用的也是这把弓。
此刻他骑在马上,拉动弓弦,将箭矢瞄准了最顶上的日心。
这一箭才刚刚对准,没射出去呢,高台之上便有人道:“……渭阳王又开始了。”
陆青淮一时没忍住,喷笑出声。
这几年的揭幕大典,渭阳王没参与的根本原因,倒不是因为他不得宠。
相反,他因为向来都喜欢说一些直白的话,好像没那么多的心思,皇帝待他一直都很不错。
至于没参加嘛……
“咻——”场中响起了一道破空声,陆青淮抬眸,就看见渭阳王射出去的那道箭矢,没射中任何一个铜锣,就这么穿过了架子,落在了猎场上。
“噗。”饶是顾及着皇帝的颜面,高台上还是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渭阳王箭术也不是说不行,起码他去狩猎的时候,还是能够猎到一些猎物的。
但是这个灼日本就是为了武将设立,每一个铜锣,包括了最底下最大的那个铜锣,都挂得很高。
而渭阳王呢,每次还偏不射那个最底下的,他就对最上边最小的铜锣情有独钟。
……然后就每次都射空。
几乎他参加每次灼日,都是如此。
高泉轻咳了声,看见皇帝亦是一脸无言以对的表情。
得亏揭幕大典,没邀请昊周使臣,否则的话,这脸可就丢到昊周去了。
参加灼日的主将,每人可以射出三箭。
一箭不成,渭阳王是丝毫不气馁,又策动马儿,射出了第二箭。
……自然还是没中。
等他第三次绕到入口处时,他今次所代表的殿前军的军中统领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王爷不若试试射那第五个铜锣?”
渭阳王:?
他也瞧不起他是吧!
然渭阳王到底还是知晓些轻重的,第三箭到底收敛了一些,没有再去射那日心,而是瞄准了第五个铜锣。
“咚!”铜锣敲响,底下的宫人高声道:“殿前军,中!”
至于中第几锣就不用说了,反正大家都看见了。
渭阳王这一番操作,令得高台上的臣子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有人违心地夸赞了几句,对上了皇帝似笑非笑的目光,到底还是闭上了嘴。
好在接下来出场的几个将士,都格外勇猛。
禁军中的统领,还是有几位擅长射箭的,其中最为了得的,当属羽林军,其统领方策马上场,第一箭就射中了第二个铜锣。
“羽林军,中二锣!”底下的宫人才刚刚喊出了这么一句,那统领复又射出了第二箭。
第二箭力道较之第一箭更盛,然准头偏了一些,未能够射中日心。
统领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策马跑动了第三圈。
第三圈时,他几乎是开弓搭箭一气呵成。
“砰!”箭矢撞击在了日心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羽林军,中日心!”
满殿欢呼。
“去岁的时候,羽林军便夺得了三军汇演的第二名,如今看来,今年只怕要夺得第一了。”
“这位张将军,是前些日子才提上来的,箭术奇佳,今日一上场便拿了这般好的成绩,只怕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就是可惜,方才第三箭的时候,吹起了风,日心太小,风一吹就容易晃动,所以没能射中日心正中,倒并非是他失了准头。”
夸赞之声不绝于耳,然越是如此,李庆元压力就越是大。
他忍不住看向了温月声。
目前为止,温月声还没有决定由谁上去参加灼日。
但如今城北校场缺了两个校尉,除了他,似乎也没有别人了。
说话时,羽林军统领下了场,换上了萧缙。
萧缙一出现,这高台上的不少贵女皆来了精神。
温玉若目光盈盈,落在了他的身上。
日光底下,萧缙着一身黑色的甲胄,手持弯月弓。
弯月弓是他那把弓箭的名字,这把弓箭是他及冠时,皇帝赐予他的。
弓身通体雪白,与弓弦一起,远远地看着,就像一道弯月。
是以取名为弯月弓。
萧缙策马奔腾,开弓搭箭时,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那手中的箭矢,如同一道弧光般飞射了出去。
“咚——”一箭击中了日心正中!
高台上安静了片刻,随后暴发出了剧烈的喝彩声。
底下的宫人高声道:“亲卫军,正中日心!”
声音高亢,不断地在整个猎场中回荡。
那坐在了殿中的恒广王,面色一沉。
他前几日才遭了皇帝的训斥,加上受了点伤,并不能上场。
但这等场合,他也不是景康王,自然是要来的。
然却怎么都没想到,几年时间,萧缙进步得这么快。
萧缙上一次出现在了揭幕大典上,还是三年前,当时他射出三箭,只有一箭击中了第二锣。
而三年之后,他的第一箭,便射中了那日心。
且还是正中日心。
“四位王爷里,永安王才学出众,武艺极佳,确实是称得上文武兼备四个字。”
“此前与昊周比武时,亦是永安王表现极佳。”
“不光如此,去岁的亲卫军就是三军汇演第一,如今永安王上来也给他们拿了一个第一。”
“亲卫军怎么想我不知道,若我是统领,必然会对永安王格外感谢。”
三军汇演事关重大,禁军之中,皆将汇演当成是每年最为重要的事。
萧缙此举,令得亲卫军士气大涨。
亲卫军又是皇帝身边最大的一支军队,萧缙今日赢下灼日,在亲卫军中名声大噪,对他来说,可是一件难言的好事。
皇帝亲卫,虽不会对任何王爷有所偏好,但在必要的时候,待他的这几分好感,便足以胜过其他的任何人了。
一时间,满殿之内,全都是夸赞萧缙之语。
一箭射中,萧缙并未再继续,退出了那猎场之中。
渭阳王与他一起入了殿,这殿内的人都在恭贺他。
渭阳王淡声道:“这就第一了?还没结束呢。”
确实还没结束,但主要的禁军主将都已经参与过了。
剩下的,不过是守卫军之流。
不过提及守卫军……
渭阳王看向温月声:“今日章世子不在,你打算让谁参加灼日?”
这边安静下来,连带着刚刚进入殿内的萧缙,都忍不住抬眼望向了她。
温月声还是此前那般模样,眼下坐在了这殿中,手里还是握着一串佛珠,面上也是无悲无喜的模样。
听及这话,她轻抬了抬眸。
边上的李庆元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正打算迈步上前时,就见温月声已经起身,抬步下了高台。
他当下愣住。
然不只是他,这殿内许多人都愣住了。
渭阳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惊声问道:“思宁自己下场吗?”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郡主?”
“郡主是会骑射的吗?”
“会的,几年之前郡主还参与过皇家狩猎。”
但许多人的印象里,她只是算会,算不得多么的精通。
只看了眼守卫军那边,章玉麟不在,校尉里面该有三人,然如今只有一个李庆元。
这般情况下,总不好让底下的普通将士去。
“便是如此,也可以让李校尉去啊。”
“是的,女子的力气不比男子,即便是郡主骑射功夫还可以,怕也是难以击中第五锣的。”
议论纷纷中,忠勇侯不咸不淡地道:“那倒未必。”
许多人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边上的镇国大将军问:“你又知道了什么?”
忠勇侯淡声道:“昨日叫你们和我一并去城北校场时,你偏不去。”
“郡主训练将士的办法,与寻常的不同。”他微顿片刻后道:“她接过城北校场的守卫军也不过几日,然我见到的将士,已格外勇猛。”
“这普通将士,体质大多不太一样,然能够让每个人都有所进步,就已经是格外了不得。”
忠勇侯微顿,声音恰好能够让场内的人都听得到:“能训练旁人,这等办法自然也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只大徽之人印象里,女子都不会刻意地去练这些东西。
然温月声从执掌殿前金腰牌时,就已经并非寻常女子了。
忠勇侯话里的意思,在场之人皆明白。
但对于温月声能否射中铜锣之事,他们还是抱有怀疑的态度。
旁的不说,如果她三箭都落空,那今日势必守卫军要拿最末一名,比之渭阳王的殿前军还要差,她这金腰牌才到手里没有几日,就拿了一个最末名回去的话,只怕难以服众。
渭阳王低声道:“这等情况之下,就该让李校尉去的才是。”
起码李庆元能够保证至少射中第三锣。
不过他转念一想,温月声如若不行,正好给殿前军垫底,那皇帝应该也不会用那等眼神看他了。
行,温月声还是上吧。
因着温月声亲自下了场,高台上也好,猎场上的其他将士也罢,此刻皆是来了精神。
无数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有期待的,也有不解的,更多的,还是疑惑的。
温月声上了马,接过了旁边的人递上来的弓箭。
给她的弓箭,是寻常将士所用的普通弓箭。
她自己没有称手的弓箭可用,便只得用最为寻常的。
待得她上了马,慢悠悠地策马走动起来后,这高台殿内的人就更加不解了。
骑射之所以称之为骑射,就是因为骑马跑动起来时射箭,射出去的箭矢强度会更高,所携带的冲击力也会更加地强。
而温月声骑马走得慢慢悠悠的,这也就天然小了许多的冲击力。
真的要射箭的话,以女子的力气,或许还真的连第五锣都够不上。
然就在所有人都这么以为的时候,底下的温月声忽而驾马。
马儿跑动起来,但速度仍旧算不得太快,比起方才萧缙等人射箭时,更是慢了不少。
然马儿跑动未到最快时,她就已经开弓搭箭。
日光底下,温月声一身黑色的衣袍,浑身肌肤雪白如玉,乌发清扬,看起来半点不像是一个会骑射的人。
可当她放出箭矢时,那弓箭发出的巨大破空之声,当下引得无数人瞩目。
就这一眼,场内所有的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射出去的弓箭,以雷霆之力,笔直穿透了最顶上的铜锣!
“铮——”日心发出了和此前截然不同的清脆声响,被这一箭贯穿,钉死在了挂着日心的木架之上!
甚至从箭矢穿透那日心之时,此前随风飘扬的铜锣,就再也没有任何的晃动过!
满场安静。
谁都没能想到,温月声竟能一箭射穿日心!
这可是灼日的日心,莫说是她,就连方才上场的许多武将,都没有能够射中日心,而她这已经不是射中了,而是直接击穿!
若说是射中,或者擦着边过去,可能还能够说是运气导致,但这直接击穿,是三军汇演以来,就从未出现过的景象!
一时间,满座皆惊。
在场之人,倒是有一些曾见过她打马球的,但打马球同射箭不同,观那渭阳王就能够知道,渭阳王马球打得极好,然而到了灼日之时,还不是两箭都空了?
加之他们知晓的是她马术了得,可她刚才在射出这一箭之前,压根就没策动马儿狂奔。
和所有上场的将士比较起来,她大概只走了堪堪半圈,甚至这半圈里,还有一大半是她此前慢悠悠散步走过的。
这般精准度,这般力道……
饶是忠勇侯知道,这位思宁郡主若是出了手,必然会不同凡响,却也万万没想到会有这般强势。
他身侧站着的吴勇更是呼吸一窒,好半晌反应过来后,第一句话便是问忠勇侯:“也不知守卫军那边还缺不缺人。”
忠勇侯:?
吴勇满脸的严肃:“您说,我这个时候去拜郡主为师,还来得及吗?”
这般能耐,但凡是武将,但凡是有点上进心的人,谁人能够不向往!?
此前温月声只教了章玉麟一个,可那章玉麟是何人?他原本就天生神力。
只是因为他与温月声之间的牵绊较深,他恢复神智,跟温月声脱不开关系。
是以许多人觉得,温月声在他身侧所起到了的作用,便是让他心安下来,可以最好地发挥自己的力量。
可事到如今,再回首去看,此事当真如此吗?
这高台殿内,反应过来的人,谁人不是心惊非常。
温月声得了金腰牌后,许多人对她的能力还是存疑的,然今日,见得这般非同寻常的一箭之后,这些质疑的话语,是半句都说不出了。
甚至……
有些个聪明人,心底已经开始盘算了起来。
而这其中,若说心境最为复杂的人,必是温寻无疑。
温月声何时习得这般厉害的箭术的,他不得而知,她如何蜕变得这般了得的,他也无从窥见。
最为主要的是,她眼下的荣光,也跟他没有半点的关系。
当初离开公主府时,他撂下的话有多么的狠,而今温月声打回来的这一把掌,就有多么的响亮。
她确实没有在朝为官的父兄帮扶。
因为她只需要依靠自己,就能够立于朝堂之上,自己掌权。
尤其是在如今,昊周在一旁虎视眈眈。
眼下虽议和,但谁不清楚,这仅是一种缓兵之计。
有能力创造出顶级武将之人,正是大徽如今迫切需要的人!甚至可以说,她才是未来能够影响变局的人。
温寻神色变了又变,心情极端复杂。
殿上的皇帝却已经起身,高声鼓掌道:“好!”
皇帝都已起身叫好,在座还能有谁能够坐得住。
高台之上,所有人皆起身,看着那一道烈日一下,清冷淡漠的身影,骑着马儿缓缓靠近。
底下的宫人高声道:“守卫军,正中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