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她一心礼佛—— by作者:元余 完结
元余  发于:2023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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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上的那些人,皆是神色复杂。
何止是正中日心,直接是把日心都给穿透了。
渭阳王坐在了下首,左右两侧分别是萧缙和恒广王,他漫不经心地拍着手,似笑非笑地道:
“这人世间的事啊,倒也真的是有趣。昔日里那些因长公主去世,就未把思宁放在眼里,偏疼偏宠其他人,甚至还纵容欺辱到了思宁头上去的人。”
“只怕是从未想到过,思宁会有今日吧?”他微笑着看向萧缙和恒广王。
萧缙只看着温月声,眼中眸光涌动,未有回答。
恒广王则是目光晦暗,眼神深沉地道:“不过一点小能耐罢了,也值得你这般吹捧?”
“萧寅,你别忘记了,这天下始终都是萧氏的天下。”
渭阳王闻言,轻嘲一笑。
瞧他这位好大哥说的这个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萧氏的天下已经是他的了呢。
话虽如此,恒广王的脸色却始终格外难看。
他想法和从前一般,有的人便是不能顺从于他,却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从前这个想法是针对章玉麟的,如今还多了温月声。
且她还是在他与温月声的矛盾逐渐扩大之后,她才开始崭露头角。
这般一想,恒广王心头这口气,就越发堵了。
大典结束后,将于宫中设宫宴,高台殿内的人离开了大半,温月声方才从殿内走了出来。
刚一出来,就见得恒广王目光阴沉地看着这边。
陆家兄妹先行去了宫宴处,温月声身后只带着谷雨。
她擦拭着手,目不斜视地将要从恒广王的身边走过。
却听得恒广王冷声讥道:“思宁,此前倒是本王小瞧了你。”
温月声脚步微缓,抬眼看他。
恒广王的腿伤算不得多严重,其实已经可以拄拐正常行走,但他仍旧坐在了轮椅上,由身后的长随推着。
“只有件事情,你还是得要考虑清楚才是。”恒广王冷笑道:“不谈当下,只说以后。你如今已经开罪了萧慎。”
萧慎便是那位如今说是病倒在床的景康王。
“若还要跟本王过不去的话,你便只能够选择萧缙了。”恒广王说到此处,那双眼睛更显阴鸷,且还捎带着些暴戾之色。
谷雨看着,心头隐有不适。
昨日她听温月声他们议事时,说到恒广王。
此番恒广王诸事不顺,前几日还在宫中得了顿训斥。
听闻他回府之后,他府中的门客就暴毙了三名。
谷雨还听陆青淮评价恒广王,说是:“……此后若江山易主,这位得以登上大位,必定会是个残暴不仁的君主。”
当下他们只是在府中闲聊。
然真正面对着这位恒广王时,谷雨却感觉,陆青淮这个话说得没错。
“你那日退亲,已经将自己的退路堵死了。”恒广王冷眼看向了她:“若再执意跟本王过不去,只怕留给你的,早晚都是个死字。”
恒广王性情残暴狠厉,其背后还有太后撑腰。
温月声虽是郡主,可对于似他这等的皇室中人来说,有用,便是臣子,无用,便是与他作对之人。
他用以笼络底下朝臣的手段,皆是听话的,能讨得他高兴的,便赏赐点东西,算作是嘉奖。不听话的,那便打碎了对方的骨头,迫使对方听话。
温月声之能他也看见了,但对他而言,还构不成什么威胁。
她能走到眼下的这一步,是将自己的活路都堵死了。
人不可能只活这十几二十年,待得日后江山易主,一切都要被重新清算。
她的命运仍旧掌握在了皇室的手里。
恒广王作为皇室,其最是清楚,皇权才是凌驾于一切的存在。
温月声短时间内的得用,那只是因为皇帝用得上她而已,不同于萧氏的其他人,他们才是日后这江山社稷的主人。
“且记住了,日后行事,还需得小心谨慎才是。”抛下这句话,他抬了下手,身后的长随推着他转身欲走。
然刚转过身,就听到身后的温月声道:“同样的话,也送还给王爷。”
那恒广王一顿,回头去看她。
却见她那双冷眸里,没什么情绪,黝黑一片,冷声道:“孙奇,不是王爷的人举荐的吗?”
恒广王眼眸微沉。
她口中的孙奇,便是那个在城北校场之中,传递她的消息出去,被她当众斩首的孙校尉。
孙奇被处斩,福瑞公主也被禁闭在了宫内。
这件事情好似就这么过去了,毕竟孙奇确实是受福瑞公主指使的无疑。
但那日离开校场之后,温月声差人去查了孙奇。
这一查,便顺藤摸瓜,找到了孙奇背后的人。
此人才学、武艺皆一般,但唯独有一点好,那就是……
他也姓孙。
那个周远度的妻子,已亡的孙氏,也是姓孙。
不仅如此,孙氏还有个活着的胞弟,名叫孙明远,乃是如今的工部侍郎。
当初他姐姐和外甥女惹怒了皇帝,牵连了周远度被贬到抚州。人人都以为孙明远怎么也会出手帮一把才是,但是孙明远什么都没做。
甚至连孙氏母女离开京城时,他都没去送。
有藐视皇权的名头在身上,孙明远轻易相帮,非但帮不了周家,只怕还会给自己折进去。
至于周远度,这个人就更有意思了。
他被贬官后,没去找孙府和孙明远,反而找了温月声,把周曼娘母女留在了温月声身边。
孙明远的官职在京中虽算不得是极高,但到底跟周远度那种无任何底蕴,靠自己爬上来的寒门进士不一样。
他父亲在时,孙府的名望极高,周远度就是他父亲的学子之一,父亲去世后,孙家虽不似从前那般了得,但因其父生前学子众多,门生遍布。
是以孙明远在朝中也算是权柄在握。
孙奇就是孙明远举荐的。
他跟孙明远其实算不得血亲,只是出了五服的远亲罢了。
但孙明远却不遗余力地让他做到了城北校尉的位置上,所为的,便是让他在校场中,为恒广王办事。
恒广王拧眉冷笑,刺杀之事已经落定,便是她知晓孙奇是他的人举荐的,又能够如何?
然不等他开口,便听得温月声淡声道:“贪墨受贿,卖官鬻爵。王爷以为,该如何处置才好?”

第54章 有一人可用
恒广王当即变了脸色,再也顾不得再跟温月声多说什么,便急色匆匆地离开了这猎场之中。
今夜的宫宴,注定难以安稳地进行下去。
恒广王都还没能出宫,就已经收到了有人到大理寺,状告工部侍郎孙明远的消息。
消息传入了宫中,皇帝震怒,当下命人彻查此事。
宫宴没能进行下去,傍晚时分,温月声便已经回到了公主府中。
孙明远之事,会在今日发作,本身其实与恒广王没有关系,只是涉及到了孙明远,便必然绕不开恒广王去。
恒广王还非得要这个时间撞上来,倒也怪不得旁人。
公主府的正院今日格外的热闹。
陆家兄妹跟温月声差不多算是一起回来的,周曼娘今日也在,而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厅内还坐着一个女子。
一个容貌秀美,面容白皙的女人。
此人便是此前温月声去皇家狩猎场见的孙家二夫人,孙明远的妻子姜露。
也是周曼娘遇险时,差人给温月声送消息的那位孙家夫人。
姜露轻垂着头,周曼娘正在给她上药。
她穿着身浅绿色的衣裙,在那衣裙底下,那只原本白皙细嫩的手臂上,满是交错的深褐色伤疤。
有的已经是陈旧的老伤,而有好几道,则是近日才添的新伤。
陆红樱不忍心看,撇过了头去,只怒声道:“他把你打成了这样,如今只用去大理寺走一趟,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周曼娘上药的手很轻,姜露此时还能够心平气和的同他们说话。
她道:“无论如何,此后到底是与他再无瓜葛了。”
陆红樱闻言,神色复杂地看向她。
姜露是几日前的晚间,悄悄找到温月声的。
上次温月声去皇家狩猎场中,并没有见到她,是因为孙氏突然病故,她身为孙明远的妻子,自然要去操持孙氏的丧事。
耽误许久,再想要出门见温月声,便不太容易了。
姜露只能够选在了半夜,且还是孙明远出去应酬,不回家的情况下,偷偷来见温月声。
孙氏当初想要周曼娘母女的性命,是她差人传了消息。
后来她说想要见温月声,温月声便没有拒绝。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姜露来找温月声,所为的竟不是别的,而是想要她的丈夫孙明远死。
当日陆红樱听到这个面容秀丽的女子说出这番话时,都愣了好大一会,才反应过来。
等到了解到了内情后,别说姜露了,连她都想杀了孙明远。
姜露今年刚二十八岁,她是孙明远的填房,并且还是商户出身。
孙明远娶她,原本就是看中了她姜家的万贯家财。
姜露父母早亡,是祖父带大的。
遇见孙明远时,她祖父年事已高。
因家中没有男丁,姜露祖父又是个实在古板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姜露抛头露面去做生意。
是以姜家对外的经营,都是她祖父在做。
孙明远这厮从一开始就暗藏祸心,设计陷害了她的祖父,强迫她嫁给了他。
士农工商,商户排在了最末位,似孙明远这等狡诈小人若要娶她,别人都道是她的福分。以孙家门楣,谁人不说是她高攀?
姜露进门后,所面对的就是刻薄的大姑姐,瞧不起她出身的京中权贵,以及处处磋磨她的婆母,日子格外难熬。
后来没多久,祖父去世,孙明远的心思便暴露了出来。
在吞没了姜家财产后,他的青云路也走得更加顺畅。
此后待姜露更差,嫌弃她出身,挑剔她的一切,并且稍不顺心,就对她拳打脚踢。
姜露身上的这些伤,全都是拜他所赐。
刚开始时,姜露几度想要自尽,或者求他休弃她。
然几次苦苦哀求,都没令孙明远心软,反而叫他更加变本加厉后,姜露就改变了想法。
她开始隐忍,并且以替孙明远打理庶务的缘由,知悉了所有孙明远背地里所做的肮脏事。
几年来,她将孙明远所有收受过的贿赂,还有做过的事情整理成册,到她拿出来交给温月声的时候,已经是厚厚的几大册。
孙明远这些年,有了个极宠爱的外室。
对方乃是贵女出身,只是遭逢了难事,成为了孙明远的外室。
那外室为孙明远生儿育女,且还一度登堂入室,欲取代姜露的位置。
但因为姜露一直表现得很是隐忍,加上她于经营之上天赋极高,给孙明远赚了非常之多的银子,是以孙明远一直都没休了她。
在来找过温月声之后,姜露带着两个小厮,冲入了那外室的院中,差人将对方打了一顿。
孙明远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当晚就在那外室的撺掇之下,给姜露写了一封休书。
姜露带着休书,和自己多年来整理的账册,还有她攒下的所有银子,再次敲响了公主府的门。
她出身商户,家族之内无任何能帮得上她的人。
想要对付孙明远,仅凭她一人不行。
但她知晓周曼娘的事情,且一直以来都对周曼娘很是同情,在知道周曼娘如今在郡主身边后,她便下定了决心,想求郡主帮她,她愿意奉上自己的一切,只要孙明远死。
姜露这几年因格外隐忍,加上太能赚钱,孙明远对她很是放心。
是以孙明远压根不知道,她私底下究竟攒了多少银钱。
而这一笔银钱,加上她的一些私产,一直都是由她身边的一个忠仆在保管着。
共计两百万两白银,只欲买孙明远一条人命。
她要让孙明远死,更要让孙家倒塌,要让与孙家有所勾扯的人,均受到报应。
陆红樱当时还道:“两百万两银子,他个畜生也配!?”
姜露却格外坚定。
她人生都被孙明远毁了,连她祖父的死,也跟孙明远脱不开关系去。
孙明远这辈子最爱的就是权势与银钱,那她就要他背负着这一切去死,要他身败名裂而亡!
今日状告孙明远的人,是一个落魄的举人。
有功名在身,且还是京中一个极大的书院内的教书先生。
几年前其实曾考取过功名,但却被孙明远替换了试卷,将本该属于他的功名,替换给了其他人。
这等事,孙明远做得并不少。
他如今在朝上能够有着一定的权柄,甚至还能够将孙奇举荐到了城北校场那种地方,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占了这些事情的好处。
被他举荐过的,给过他银子买官的,和他狼狈为奸的。
还有……他一直以来追随的恒广王。
这些人都成为了他勾结的关系,也助力他更好地做成了这些事情。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远度才会一直都顾及着孙府上下。
只孙明远这人向来阴损,周远度被贬之后,他就再没有打算让周远度回来,只准备将他姐姐和周钰婕接回来。
可能周远度也是猜中了他的想法,是以离开之前,将周曼娘和杨姨娘留在了温月声身边,为自己留了条退路。
陆青淮在正厅内踱步,听完了这些事后,他眉头深皱道:“只这么一个举子,想要告倒他,只怕并不容易。”
他没深入说的是,孙明远勾结之人众多,那些人为了不暴露自己,也会袒护他。
状告他的举子虽然有功名在身上,但也是无论如何都敌不过这些人的。
“按我说,不如直接就将他绑了杀了算了,何至于这么麻烦。”陆青淮道:“如今事情闹大了,他还不一定会受罚。”
大徽建朝多年,这湖面看似平静,底下藏污纳垢的却也不少。
然有勋贵的名头撑着,加之某些事情上,并没有触及到了皇权亦或者是其他,皇帝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孙明远干这样的事,或者说他自己就是这么爬上来的,却也能在工部侍郎的位置待这么久,便可见一斑了。
工部这个位置上,按理来说容不得没有真材实料的人才对。
到底是顶上有温寻这个尚书撑着,而温寻却也是有着能耐在身上的,是以才没有生出太多的事来。
“可这账册、名单全部都在……”陆红樱皱眉道。
“有这些也没用,若定了那举子是诬告,这些东西便都是废纸一堆,孙明远不仅没事,那举子只怕还要挨重罚。”陆青淮扯唇冷笑:“诬告朝廷命官,死路一条啊。”
“这可如何是好?”陆红樱傻眼了。
周曼娘给姜露上完药,闻言看向正厅内端坐着的人,问道:“郡主可有办法?”
温月声正闭目捻佛珠,闻言睁眼道:“一个人状告事小,那便让十个人去告。”
陆青淮闻言微愣,反应过来后半张嘴道:“……这样一来,事情就真的闹大到无法收拾了。”
“郡主。”他难得神色严肃地道:“朝中的某些文官,如同疯狗一般,不仅肚子里弯弯绕极多,而且惯会使一些阴损的手段。”
他是武将,章玉麟也是,甚至连忠勇侯都是。
他们在朝堂之上,和文官向来泾渭分明。
周曼娘也明白了过来:“城北校场也属于武将,郡主如今掌着的是兵权,文官之中,好似并无人可用。”
然这句话刚落,就听得温月声淡声道:“倒有一人可用。”
陆青淮当即问道:“谁?”
温月声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文官能用了,他咋不知道?
温月声面无表情地道:“晏陵。”
陆青淮:???

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手握重权,却连任何一位王爷的面子都不给的天子近臣晏陵?
他唇角抽搐了下,一时没太忍住,问道:“他真的能用?”
不是他怀疑温月声,而是论文官里绝对的权臣,非晏陵莫属。
天子近臣向来不与他人与往来,更别说晏陵那个性格了。
此前他倒是记得温月声问过他晏陵的事,但他当时只是觉得温月声好奇,可是万万没想过,有遭一日温月声说,用得上他。
晏陵真的会答应吗?
陆青淮可太好奇了,以至于次日一早,温月声去见晏陵时,他起了个大早,杵在了温月声身边。
清晨曦光里,温月声着一身素色衣裳,正漫不经心地在池边喂鱼。
陆青淮在那尊金色大佛的面前,来回踱步。
谷雨都被他绕晕了,道:“陆将军,你不累吗?”
陆青淮抬眸,扫了温月声一眼,轻咳道:“你不是要去见晏陵,你怎么还在这喂鱼?”
拉拢晏陵这么大的事,她怎么还能有心思在这里喂鱼啊!
温月声闻言,眼皮都没抬起来,只淡声道:“他自己会来。”
陆青淮:……
大概晏陵入朝这么多年,也第一次见得这种要拉拢自己,还要让自己送上门来的人。
温月声确实没什么人性。
然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发好奇。
好在没让他等多久,偏院的人便被推开了。
陆青淮等着焦急,正打算出门去看呢,迎面就见晏陵带着个长随,缓步走了进来。
陆青淮:?
不是,大哥你真来啊。
晏陵和他印象中的一样,疏离冷淡,难以接近。
因今日还要早朝,他着一身绯色官袍,越发显得长身玉立,容色过甚。
温月声在池边站着,他与其并立,见得她指尖漏出的鱼食,引得池中的鱼儿争抢,他眼眸微顿。
“……事情大概就是这么个事,晏大人以为如何?”陆青淮将事情的始末告知。
晏陵淡声道:“郡主差人送来的信里,也有写明。”
陆青淮:……
那他还让他说了这么久!
不待陆青淮反应过来,晏陵便道:“晏陵愿为郡主效劳。”
这话一出,莫说陆青淮了,连他身后的涤竹,亦是神色大变。
晏陵入朝为官已有数载,恒广王、渭阳王借由竭力拉拢过他,就连如今看起来最为淡薄的永安王,皇后及镇国公府那边,也是频频朝他示好。
甚至在于昊周和亲之前,皇帝还真的动过让他尚公主的心思。
只晏陵的主,谁都做不得,是以这件事情也未能成功。
而今,温月声都没开口,他便已经做出了这个承诺。
且不光如此。
晏陵那双烟波浩渺般的眸,看向了温月声。
日光底下,她眼眸漆黑如墨,冷淡而没有情绪。
那股冷冽的檀香依旧萦绕在了她的身侧。
他定声道:“不只是今日,往后亦如是。”
只要她开口,他可以做她手里的刀,她要让他指向谁,他便会毫不犹豫地斩向谁人。
温月声回眸,她身后是万丈霞光,明媚而娇艳。
她轻声道:“有劳晏大人。”
晏陵眼眸微动。
似乎平静的浪潮,也遮挡不住底下汹涌的情绪。
只他到底内敛克制,未再去用力看她,只轻垂下眸,闻得那股香,动人悱恻。
晏陵自公主府内离开后,直接去了宫中早朝。
今日早朝尤其的热闹。
太和殿内,皇帝还没到,殿中就已经吵闹了起来。
原因无他。
昨日有一举子状告工部侍郎孙明远之事,今日已经传开了。
此事大理寺尚未做出了决断,今早又生了变故。
竟有十几个身带功名之人,联合一并,告到了大理寺外。
这其中,竟是还有一名被贬过官的前翰林院编修。
队伍壮大,且目标一致,都是状告那孙明远贪墨受贿,卖官鬻爵的。
那个前编修的加入,还捎带上了另外一个罪名。
那就是构陷同僚,结党营私!
这几项罪名中,每一项单独拿出来,都足以令得孙明远人头落地,更别说这么多人联合上书状告。
且这还没完,不少人手里掌握的证据,已不光只是孙明远一人,牵涉到的,大大小小共计十几名官员。
有如今得用的,有官职小些的,有算得上是微不足道的。
然无论如何,这已算得上是近些年来,最大的一桩案子。
且有趣的是,牵涉到的这些官员,官职最大的,已涉及到了刑部、大理寺和顺天府。
待得皇帝入殿,早朝开始后,此事已吵至沸点。
“这哪是状告?分明就是诬告!虽说这三处牵涉官员的职位都不算高,但手底下掌着的都是实权,若他们所说为真,岂不是这些人一直在做那孙明远的伥鬼,为其扫清弊害?”
“依臣所见,这些人分明是受了有心之人的指使,牵涉众多官员,只是想要将这件事情闹大,逼迫朝廷不得不出面,处置了那孙明远。”
底下当即有官员站出来,附和道:“朝中处事,又涉及到了三个京中最大司法衙门,是断然容不得刁民这般随意生事,此后若人人都效仿之,朝廷威严何在?三大司法衙门如何立处?”
“皇上,此事万万不可。”
“那李大人觉得,这事就这么撂着不管了?”又有官员出列道:“秋闱刚过,榜单张贴没几日,就闹出了这般大的事情来!”
“你可知晓,状告孙明远的人,都是有功名在身上的,若随意诬告,他们的前途不要了!?若非真的被逼入了绝境里,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不给出一个合适的交代,只怕会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这个后果,大人可能够承担!?”
“江大人这话说得,这天下这么大,读书人里边难道就不会出现心怀叵测之辈了吗?这般行径,犹如给整个朝堂上泼了好大一盆脏水,那这个脏名,江大人可要承担?”
朝堂之上,一分为二。
一边剧烈地抨击着这种行为,一边觉得当彻查此事。
闹哄哄一片,皇帝坐在了殿上,神色越发深沉。
争论不休间,有个官员上前一步,沉声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殿内安静了片刻,那官员遂道:“此事闹至眼下,已不是该不该管的问题,重要的在于,该如何管。”
“贪墨受贿、卖官鬻爵及结党营私,均属于重罪,按理,此案当交由大理寺亦或者是刑部处置,可事到如今,三大司法衙门都被牵扯了进去。”
“若审,还能由谁人来审?”
此言一出,周围到底是安静了下来。
三大司法衙门均是被排在其中,无论涉及此事的官员官职的大小,既是牵涉入内,那必然不能再审理此案。
若要其他人来审,又有谁能有这个权威,以及,在场之人,谁能够保证得了同孙明远没有任何的勾扯?
这还是个烫手的山芋,接了此事的人,日后在朝堂上,又该如何自处?
京中上下几百名官员,并非是人人都跟孙明远有关系,可一旦做了这样的事,就一定会沦为众矢之的。
朝中局势混杂,谁都说不准会有怎样的一日,因而,不应下这等费力不讨好的活,才是关键。
晏陵站在百官行列中,神色始终冷淡。
自早朝开始后,他始终未开过口。
静立站着,仿若这边所有的事,皆通他无关。
然就在僵持之时,他轻抬了抬眸。
另一侧静立着的官员中,当下便有人出列道:“皇上,此番事已闹大,今晨臣自书院经过时,一路行来,皆听得书院学子议论此事。”
“更有甚者,眼下已经于大理寺外声讨。这等事情,牵连十几个官员,若不明确给出个交代,只会令得朝廷震荡,百姓难安。”
“此事诬告与否,需得要去查证,但若全然不管,便会让天下学子寒心,诛般后果,已不是处置一个诬告之人那么简单。”
内阁大学士王进之亦是进言道:“且贪墨受贿、卖官鬻爵者,是吸附朝廷为生之蛀虫,此等蛀虫不除,朝中风气难以纠正。”
“还请皇上颁布旨令,彻查此事,以正视听。”
王进之开了口,清流一派的臣子近乎倾巢而出。
接连有人上前道:“臣附议。”
“臣附议!”
“请皇上彻查此事,给将要参加来年春闱的学子一个交代!”
清流一派声势浩大,一经出手,近乎碾平此前所有的争论。
恒广王脸色阴沉难看,正欲开口,却被身侧的徐国公制止。
殿上的皇帝神情难辨,沉声道:“那此案,当交由谁来办?”
他目光,落在了几个王爷的身上。
三大司法衙门已被排除在外,最有权威的人,当属几位王爷。
只这事办好了不讨巧,办不好必定挨罚。
不只会在千万学子中名誉扫地,还会与朝臣相隔开来。
“父皇,此事可交由儿臣处理。”恒广王面色郁郁,冷沉着脸,讥笑了下后,拖着伤病的腿上前道。
想要用这等方式来对付他,当真荒谬。
孙明远在替他办事时,一直都格外谨慎,知道的人甚少。
如今无人能办这个案子,他便亲自来办。
将那些胆敢状告朝廷命官的刁民,尽数打杀殆尽后,此后他倒是要看看,还有谁人胆敢再生事!
恒广王一开口,殿内便安静了下来。
以目前的局势上来说,若有王爷愿意出面审理此案,是为最佳。
但恒广王的性情,许多人都算得上是了解。
这些人若是落在了他的手里,必然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查清与否不重要,此刻他站出来,说不准被状告的人里面,就有他想要袒护的人。
殿上的皇帝不语,只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而在他身边,渭阳王摸了摸鼻子,低头看地板。
萧缙神色复杂,欲抬步上前时,忽闻殿上响起了一个冷淡至极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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