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听在耳里,但觉这天家皇室间也同寻常百姓家一样,充满了温情味与烟火气,足以让史官记上一笔“内和”。
可现在,听着陛下的字句言语,她就只觉得心惊胆战,茫然无措了。
说到底,是她的心变了。
杨世醒的心似乎也变了。
他目光轻幽地打量了一番酒盏,噙着似有若无的笑看向陛下,倏然出声询问:“父皇当真觉得,儿臣很像父皇么?”
惊得阮问颖差点白了脸色,不解他怎么敢问出这样的话,下意识抬眸看向他,想把这个话题岔过去。
然而杨世醒就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视线朝她这边一扫,就打消了她意欲开口的心念。
他很轻巧地瞥了她一眼,如雁过长空,不留痕迹。
却和先前一样,在眼神里含满了警告之意,告诫她不要多嘴。
阮问颖读懂了他的意思,依从了他,什么话也没有说,不露声息。
只是怔坐于席间,在融暖的内室隔间之中觉得寒凉彻骨,煎熬难受。
陛下在一旁朗笑开来:“你这是什么话,你是父皇的孩子,你不像父皇还能像谁?你的母后?”
笑罢之后,又故作沉吟,蹙眉思忖道:“不过,真要说起来,你是和父皇有所不同。”
“比如没有父皇聪明,没有父皇博学。父皇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领着兵打过几场胜仗了,还平定了一次水患,哪像你,成日里纸上谈兵,没个躬亲。”
“原本还想着你在讨姑娘家欢心上比父皇强,今日看来却也不怎么靠谱……嗯,这一点你比较像父皇。不错,扬短避长,颇有风范。”
陛下抚着须,煞有介事地缓缓慢语。
而杨世醒也很配合地点了点头,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原是这般,看来儿臣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还望父皇多多提点相助。”
惹来陛下笑骂:“赐婚的圣旨都已经下了,你还想父皇怎么帮你?昨晚的事若是落到旁人那里,可是天大的殊荣、盼也盼不来的良缘,只会觉得无限欢喜。”
“你倒好,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就把人家姑娘给得罪了,还好意思怪罪到父皇的身上,明明是你自己不争气!”
杨世醒面不改色:“儿臣指的又不是这件事。”
“那是哪件?”
“自然是聪明才智这一件。父皇不是说,儿臣没有父皇博学吗?实不相瞒,儿臣已囿于此许久……”
话题被轻易地翻篇带到别处,父子,或者说是名义上的父子二人,开始就着诸多事宜天南地北地闲聊起来。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每当陛下在谈话间提及与阮问颖相关的事情时,杨世醒总能不动声色地把话移开或圆上,使她在大部分时候都只需要旁听,不用开口。
这正合了阮问颖的心意,她现在神思恍惚,不论谁人的话都过耳不存,实在不知该如何与他一般同陛下正常言语,不露端倪。
但也同时让她的心情更加低落,心想,难道他就这么怕她在陛下跟前失态,连这点信任都不肯给予她?
还是说,他原本就没有给过她多少信任?他从前对她宠溺,是因为那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直到如今遇上了真正要紧的事体,才显露出了本相?
第92章 他们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
杨世醒命人撤下冷掉的饭菜, 重新换了一桌热的上来,又给陛下添了一副碗筷,三人围坐在桌案前共进午膳。
佳肴琳琅,阮问颖却毫无胃口, 为了不让陛下生疑才勉强服用一二, 用得还很食不知味,难以下咽。
杨世醒默不作声地瞧着她, 直到看见她端起手边的汤碗想要喝下, 才道:“这是北边传来的胡汤, 被张御厨改良加了点料,虽可暖身, 却较为辛辣, 容易呛口。你喝不惯,别喝。”
给她盛了另外一碗羹汤, 推过去:“你喝这个, 比较甜。”
陛下正在慢舀汤匙,听闻此言, 当即咳了一声, 放下碗不满道:“臭小子,父皇刚才用汤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只对着佳人贴心。我看你不止在才学方面不及父皇,在孝心方面也差之远矣。”
杨世醒淡淡道:“父皇也同表妹一般不适辣口吗?儿臣怎么记得,父皇好像很喜欢张御厨做的蜀菜,已经有些无辣不欢了?甚至还自称过什么……半蜀居士?”
陛下吹胡子瞪眼:“你还有理了?看来是朕昨天的那道赐婚圣旨下早了,非要再收回去, 才能让你明白敬孝恩慈的道理。”
杨世醒道:“儿臣不敢。不过儿臣有一事不明, 还望父皇解惑。”
陛下道:“你说。”
杨世醒道:“父皇既是从长生殿处过来, 为何还要在儿臣这边用膳?莫不是被母后和姑母嫌弃, 赶了出来,才想起含凉殿里还有一个儿臣,过来扬君父之威,顺道蹭一顿饭?”
此言一出,陛下当即干咳一声,煞有介事地评价:“嗯,这汤不错。张洪在你这待了这么久,厨艺真是越发精进了,让朕颇为想念……”
“父皇若不舍张御厨,将他召回紫宸殿就是,左右儿臣现在也用不着他。”
……
用过午膳,又聊了会儿话,陛下就离开了。
阮问颖行礼相送,杨世醒则还是如先前一般坐在桌案前,不起身也不动。
陛下和来时一样没有在意他的礼数,只含笑提醒了一句:“今儿下午有裴良信的课,你给父皇悠着点,别因为佳人忘了文师。朕可不想在早朝时收到他的启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丢脸。”
杨世醒道:“是,儿臣记下了,请父皇放心。”
随着垂帘的放下,曲泉阁里再度陷入了沉寂。
阮问颖坐回到原先的位置上,敛衽垂眸,静默不语。
杨世醒也不开口,单手轻置于桌案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言,直到山黎在外禀报徐元光已至,正在主殿等候前往西室,才打破了这份寂静。
杨世醒首先开口:“你是直接回府,还是去找你娘?”
阮问颖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么一个……普通的问题。
接着,不及她回答,就又听他道:“先前在梅园里剪的花枝还存在我这儿,你走的时候记得带上,莫要忘了。”
他边说边站起身,“不管你是回府还是去你娘那里,我都会让山黎和云山送你,雪天路滑,你多当心。”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走了两步,又停下,背对着她道:“这几日,你暂且不要过来找我。”
阮问颖看着他流云织纹的衣摆消失在隔断之后,听着外头掀帘的动静,半晌没有出声。
她有些迟缓地想着,他刚才是不是没有唤过她的母亲一声“姑母”?是在刻意回避称呼吗?
又想,他居然只是让她不要再过来找他?
她还以为会得到他的一番严厉正告,让她不得把今日的事情对外吐露半个字……
他这算是……信任她吗?
还是说,他对她的叮嘱已经包含了这层意思?
阮问颖不明白。
不过有一件事,她很清楚。
那就是从今天开始,她与杨世醒之间的关系将不复存在。
皇后说得没错,他有经世之才。
安平长公主说得也没错,他心高性傲,断不会容许有卧榻之危。
这么多年来,他的为人处世一直很从容自若,好似从不计较身份之差、君臣之别,但这绝不是因为他淡泊名利,而是以他的身份不需要去争、不需要去抢。
江山社稷,权势名利,他不是不在乎,是不需要在乎。
他本来就拥有它们。
但现在,这个前提被打破了。
他从帝后嫡子,变成了母不祥或许父也不详的孩子。
他从小被教授的帝王之术,超越太子的储君身份,继承大统的天下江山……这些他本该拥有的一切,都变成了他不该拥有、不配得到的。
这样的事情任谁遇上了都会难以承受,从云端坠入泥地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阮问颖相信,这世上有人心志不坚,会因此而意气消沉,甚至看破红尘、皆觉虚妄。
她也相信,这世上有人天生具有高风亮节,会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数奉还。
但杨世醒二者都不属于。
他既心志坚定,不会因此而一蹶不振,也不会枉做圣人,轻易把拥有之物拱手让人。
因此,不管他的身世如何,只要他不是帝后二人的嫡子,事情都再难回到从前。
要么,他与她达成协议,互惠互利。
要么,他把她视为隐患,意欲除之。
而无论哪者,最终导致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那就是——
他们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
……
杨世醒离开后没多久,谷雨和小暑随着山黎一道入了阁内。
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开始安安静静地等候在外面听命,但是等了许久也没等着阮问颖出声,遂由谷雨绕过屏风隔断,上前出面询问。
“姑娘已经在这里候了一炷香的时辰,是想等六殿下回来吗?不若由我们伺候着姑娘小憩片刻,或是去外头消消食?”
“我们知道姑娘的心,可是六殿下才去了西室不久,等下学还要好一会儿,姑娘就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
阮问颖神思恍惚,根本没听进去话,直到谷雨又问了一声,才勉强收回思绪,道:“不必了,他让我不要等他,我们去……去我娘那里。”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像在自言自语,说到最后一句时才抬起头来,茫然道:“你知道我娘现下在何处吗?”
谷雨道:“姑娘稍候,我去外头问一问。”
她转身出去,不多时回来禀告:“听山黎说,长公主殿下此刻正在长生殿里,姑娘可要前去?”
阮问颖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谷雨便叫了小暑进来,一起服侍着她洗手净面,整理仪容。
全程,阮问颖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随意梳洗了一番就起身欲行,走了几步,还未到隔断,又忽然想起一件事,停下来询问:“我先前在梅园里剪的花枝呢?”
小暑道:“都在山黎姐姐那收着呢,姑娘是要拿去给长公主殿下?”
“不错。”她神不守舍地回想着杨世醒临走前说的话,“你把它们取来……让我带走。”
长生殿里,安平长公主正在与皇后交谈。
这回,她们说的不再是暖池畔的密语,而是普普通通的寻常闲话。
在阮问颖被宫女请入之后,安平长公主笑着免了她的礼,拉着她在身旁坐下,夸奖她送来的花枝,打趣她在含凉殿用膳的事情。
“瞧瞧,我说的对吧?不用给这丫头留膳,她在这宫里待的时日久了,都快将这里处成了半个家,自有人想着念着,不怕无处可归。”
“不说远的,就说一两个时辰前,她明明是去园子里给我剪花枝,最后却只有宫女单独回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她是见了未来的夫君,便忘了自己的母亲,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她。”
皇后温婉笑言:“长公主误会了,我方才想的是给两个孩子都留下膳,免得他们闲游忘怀,耽误了用午膳的时辰。”
“哪知道醒儿直接带着颖丫头回含凉殿了,这孩子也真是的,明知有长辈入宫,也不过来拜见,看来是我素日里太轻纵他了。”
安平长公主摩挲着阮问颖的手,言笑晏晏:“不错,是该好好说道说道。旁人也就罢了,连本宫来了也不拜见,莫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岳母,也不想娶我的娇娇女儿了。”
一边说,一边伸手梳理女儿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的额发,给她整理衣襟,收拢滚边的白绒,关切询问:“外头的风大不大?含凉殿离这里有段路,你在来的路上可有冷着?”
阮问颖一一摇首,轻言无碍。
安平长公主又打量着她,目光落在她的腰间上时凝了一凝,疑惑道:“你这块玉是从哪来的?今晨进宫时好像没见你佩戴在身上?”
阮问颖一怔,低头一看,才发觉先前杨世醒送给她的暖玉不知何时被系在了她的身上。
仔细回想,她在外边同他行走时一直用手捂着这块玉,及至长安殿的假山里也没有松开,直到后头听闻长辈之语,才在震惊之下心神动荡,不记得将这枚暖玉如何了。
也许是被她带回了曲泉阁,又在之后的梳洗里被谷雨小暑二人发现,就顺手给她系上了?毕竟这双盘镶扣的佩戴手法是小暑惯用的。
阮问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谁能料想得到,不久之前她还和杨世醒相笑携行,彼此间毫无嫌隙,然而不过转瞬之隙,就已风云变幻……世事当真无常。
她低低开口:“这是——”
皇后打断了她的话,含笑对安平长公主道:“长公主有所不知,这是醒儿的玉佩。”
“前些天澜庄遣使过来,进贡了一批珍宝,里头有一大一小两块玉石,很是神奇,能在数九寒冬里散出一股暖意,使其温润如春,像极了古书中提到过的暖玉。”
“陛下得之大喜,命人将那块大的玉石一分为二,仔细雕琢,小的那枚则因形貌古朴,浑圆天成,便直接给了醒儿,随他怎么处理。”
她笑着道:“醒儿这个孩子性情素来有些古怪,对珍宝之流俱皆神色淡淡,难得欢喜。也不知是不是幼时在三清殿里待久了的缘故,随着真人一起习得了些清静无为的道。”
“可他对这玉石却非常的喜欢,常常握在手里把玩,连他父皇都忍不住打趣,说是不如等另外两枚玉石雕琢好了,也一并给他,好教他欢喜个够。”
“没想到今日他却把这暖玉转赠给了颖丫头,可见他的一腔真心。”
第93章 算计得来的东西是持续不了长久的
听闻皇后之语, 安平长公主扬起红唇,面庞亮起一点容光,笑道:“我说呢,怎么忽然多了这么一块玉。”
她伸手虚环玉石, 在上面轻轻抚过, 凤眉微挑,“哟”了一声:“果真是块稀罕物件, 摸起来暖融融的, 难怪被当做珍宝进献过来, 六皇子也当真舍得。”
皇后道:“醒儿对颖丫头的感情,长公主还不知道?他纵使对玉石有千般喜欢, 也及不上颖丫头半分。莫说是一块暖玉, 便是再多的稀世珍宝,只要能博佳人一笑, 他也不在话下。”
安平长公主笑容更深, 似乎对此很是受用,口中道:“皇嫂这话说的, 好像我们家颖丫头成了红颜祸水, 专迷人心。传出去让外人听了怎么想?还是别这么说了。”
“且事实或非如此,许是颖丫头见这玉石新奇,硬是缠着要了过来也说不定。她的性子呀,我是知晓的,自小被宠惯了,不给她想要的东西就会一直闹, 让人没法子。”
她笑着看向女儿:“如何, 可被我说准了?”
阮问颖勉强微笑了一下。
她明白母亲的意思, 是想借着她的口承认杨世醒对她“一腔真心”, 以此来彰显出她的得宠与受偏爱。
她只消做出一副羞赧矜持的模样,细声回答几句“表哥大方体贴,见女儿欢喜这枚玉石,便赠予了女儿”之类的话,就行了。
放在往常,她定会遵从对方之意,毕竟她自己也爱在这方面沾沾自喜,仿佛承认杨世醒对她好、对她特殊是一件多么引以为豪的事。
可现在,她不仅没了这份自鸣得意的心,还很不明白母亲的心。
为什么,在知晓了杨世醒并非帝后嫡子、并生起了退婚的念头后,她的母亲还能如此若无其事地打趣说笑,仿佛对他二人之事乐见其成?
还有皇后,明明在暖池畔时声音听起来很低落,了无意趣,为什么在这会儿又能像没事人似的同她母亲一道唱应?
纵使她二人都明晓事理利害,深谙宫闱之道,清楚该在什么时候说什么样的话,以免招惹祸端,这样的……收容敛色、不露端倪,也还是令人难以接受。
不是无法接受这种事情,而是无法接受这种事情发生在长辈的身上。
虽然早在数月之前,从真定大长公主处听闻到当年的部分往事之后,她对几位长辈所怀有的情感就不再是纯粹的孺慕敬仰,而是掺杂了怀疑和失落,至今仍未全消。
但在那个时候,她的心还是有所慰怀的,知晓长辈的种种安排都是为了她好,即使用的法子有所不妥,初心却不是坏的,并且真的助她良多,所以她在消沉了几日后,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可现在,在杨世醒这一件事上面,却完完全全是长辈们的私心所致。
不管这份私心是出于谁,又是为了何种目的,给杨世醒带来了怎样的裨益,都不是因为他本身,不是为了他。
阮问颖心里清楚,她的祖母和母亲不会给其他人家的女儿铺路,让她们享受锦衣玉食,与皇家亲近,同嫡皇子有总角之谊,能享受到这份殊荣的只有她自己。
但是随便抱一个男婴过来,真定大长公主都会拿去给皇后移花接木,让他成为嫡皇子,让他得到陛下的深厚宠爱,拜文师武傅,以储君之道进行培养。
杨世醒是谁,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无关紧要。
陛下宠他,是因为以为他是自己的孩子,是盼望了多年的和皇后的嫡子。
皇后对他好,是因为怀有愧疚,且这份好无足轻重,就像她母亲说的一样,只是尽到了中宫嫡母该有的职责,在某些时候或许还比不上对她这么一个侄女来得亲近。
真定大长公主看重他,是因为她原本就准备拿他所用,只把他当做一枚重要的棋子。
就连她的母亲安平长公主,也是因为在最开始以为他是嫡皇子,才会同意她和他的这门亲事,一旦得知实情并非如此,就立刻生了退婚的念头,还用“野种”这样的字眼来评价他。
天下世间,熙攘俱为利名。这个道理阮问颖很清楚,她在接触经典史籍的第一天,就被宜山夫人教授了此句恒言。
但哪怕她把这话再通读上千百遍,也依然无法面对自己亲近敬爱的长辈是其中一员、且深陷于此这一事实。
可是这又如何呢?她不能面对,不能接受,难道事情就会变得不存在了吗?
她既不能怒而身起,痛斥长辈利欲熏心、罔顾人伦,也不能哀婉凄切,询问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更不能把此当作无关紧要的小事抛之脑后,不听不闻不念,过着与之前无二的日子,和她们共同营造出一个和乐的氛围假象。
她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轻声道:“此玉确为表哥所赠,女儿感怀心喜……相谢不尽。”
没有肯定哪一方的说法,只确认了杨世醒送暖玉给她的这件事。
但也不妨碍安平长公主满意颔首,笑言:“就知道是你硬缠着你表哥要来的,下回不许再这样了,别总是仗着你表哥的忍让就做出些恃宠而骄的事情。”
皇后也随着一起笑:“长公主这话可说错了,就醒儿那性子,哪里是能忍让的主?非心甘情愿不能为之。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好着呢,长公主不必为此忧虑。”
“也是。”安平长公主怡然莞尔,“虽说相处之道应互敬互重,不可过分骄纵,但他以后若是敢对颖丫头不好,本宫可不会把女儿嫁给他,就算是皇兄下旨也一样。”
阮问颖在心中苦笑。
她和杨世醒的感情是很好,但也只到今天为止。
从听闻到暖池畔的那番谈话起,他们之间就没有以后了。
想想还真是唏嘘,她和杨世醒会走到一起,是因为长辈的铺路安排,而会分开,也是因为长辈在当年做下的举动。
果然,算计得来的东西是持续不了长久的……身份如此,感情亦如此。
也许,从她对他刻意讨好亲近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强求终消散。
……
从宫中回到府里的第二天,阮问颖发起了烧。
她对此感到有些奇怪,因为她身上并没有多少不适,只是觉得有点困,不想起来而已,而且她也没有着凉受寒,怎么就生病了呢?
又因着冬日里犯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在一开始,谁也没有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