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松下来,扯了扯熙宁衣袖,喊她的名字,“熙宁——”
熙宁未曾停下喂水的汤匙,只轻声发出一声疑问。
他满足的噤声,也没了力气去回熙宁的疑问,松下手来睡了过去。
因他前一日身体不适,万三便早早在公宫告假,要待赵侯休息完全之后再行办公。
窦君知道此事之后心情越发好了起来,她同窦绾调侃着,“年轻人禁不得风浪,这点子失意罢了,竟然会大病一场,连公务都来不及处理。”
窦绾不语,只是静心听她牢骚,“竟连他阿爹一半的能力都没有,如何能担得住这赵国的天地。”
窦君不时便会埋怨上自己儿子,老赵侯也算英明一世,只是子嗣上单薄了些,只这么个独苗,叫窦君连择选的余地都不曾有。
“怀恩伯那边倒不知进展到何地步了,我瞧要越快越好,显儿病着,再不会有这般的好时机。”
窦绾只道一句,“是”。
熙宁因知道自己的身子不便,便收拾了些必备的东西,将这处床榻让与赵侯,到隔壁寻了屋子休息。
赵侯醒来之时便是这样一幅场景,身边伺候的宫人倒是齐全,他在屋内扫视一圈,确实是熙宁的屋子,只是她人却不在此处。
他猛得坐立起来,因动作幅度大了些,头上一阵眩晕,也将身边侍候的宫人和良医挨个吵醒。
他本就难看地脸色越发冷峻下来,“柳司马呢?”
赵良医正要回答,这人已经急不可待的下了榻来,“带我去寻她。”
赵良医可不是个好商量之人,直接将人按了下去,他跟在赵侯身边时日最久,并不十分怯于他的权势,“君侯身体不适,我着人去寻柳司马过来便好。”
天色尚早,屋外一片混沌,那细雨持续了一夜,这会儿还在屋檐滴答,气氛倒是极其合适补眠,熙宁睡得极好,这会儿仍旧在睡梦之中。
只听见屋门一声轻响,熙宁以为只是屋外的细风吹过,翻了个身更向榻中而去。
结果有小宫人附在她耳边呼唤,熙宁只觉得耳朵痒痒的,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转醒。
“柳司马,君侯醒了,正找你呢。”
熙宁一听这话才算彻底转醒,他正在寻自己?
她倒不由想起昨日那半路终结的□□,清了清嗓子,又按下心中狂跳,“我整理下,一会儿便过去。”
其实也未能整理什么,不过理了理鬓发,叫自己看不起来不那么狼狈,又怕他等得急了,便赶忙去到他那处。
赵侯正靠在自己的榻上闭目养神,屋中却空空无人。
想必都叫这人打发了出去。
熙宁心中忐忑,可也知道他如今的身子也做不得乱,故而又大着胆子落座在他身旁。
他虽闭着眼睛,却如一头蛰伏的兽,昨夜的温柔如水褪去,他的强势一如既往。
他仍旧不曾睁眼,却一把握住了熙宁的腕子,将人扯到了自己怀中。
而后便有沙哑的嗓音响起,“怎的不在此处休息,你去了哪里?”
他姿态亲昵,言语间流连在她耳垂之处,熙宁愈发觉得痒嗦嗦的。
熙宁避开他又一次凑上来的亲吻,“只是在隔壁罢了,昨夜每隔半个时辰便会过来瞧你,只你自己不记得,非是我等未尽心。”
“你昨夜不曾出了这殿门?”
熙宁好容易从他怀里立起身子,“出殿门做什么,外面下着不大不小的雨,难不成要再来一个病患,叫赵良医再头疼一遍?”
熙宁一如往常同他玩笑,这人却有些异常,并不接过熙宁提起的话题。他拇指在熙宁手背上不停摩挲,久到熙宁以为他已经又一次睡了过去。
“燕君送与我的两名美姬,并没有如你青瓷一般的肌肤。”
赵侯将手伸进熙宁宽袖之中,从腕子滑去肩膀,又贴到她颈下的皮肉上。
熙宁按住他作乱的大手,理智告诉自己,赵侯恐怕已经发现了什么。
“君侯,这是何意?”
他这时候的亲近总带着几分威严之气,熙宁也全无旖旎之意,如两个斗士一般的谁也不落下风。
“我记得那夜,也是宿在了你的帐下。”
熙宁暗道不好,他这时候怎么想起来翻这些旧账。
“你酒后失德,赖在我那处不肯起身,我当时也极烦闷……”
她说这话无甚底气,甚至刻意避过了赵侯视线。
他目如鹰隼自然不会放过。
果然,他从前怎的未曾朝这个方向上想过。那日自熙宁帐中醒来,只听她在同大小虞氏说话,却不知她具体说了什么,也不曾问过她那日看起来虚弱不堪,到底是何缘故。
现在想来才将所有事情一桩桩对在了一起。
“那日同我一起的,并非是虞氏。”
像是给这件事盖棺定论,简直不容熙宁辩解。
他朗声念着,“是你,对不对?”
赵侯用小指抹在熙宁下巴处,一个用力便将人拧去面对着自己。
四目相对,一个眼神坚定,一个目光躲闪,简直是再分明不过的证据。
熙宁终于还是被他逼着迎难而上。
“难道你另有爱慕之人?”
她无从躲避,那时的想法确实同他说得有关,她有心中不可言说之人,也并不想成为公宫中他众多女君之中的一个。一直以来,被君侯临幸过得女人,没有别嫁的道理,若是不得君心,唯有老死宫中,这事情很早前熙宁便从阿娘处了解透彻。
对赵侯而言,不过是轻轻向前迈出一步,可对自己来说,据实相告的下场,恐怕命运都会为之改变,只是不知会变好还是变坏,她不敢去赌罢了。
见熙宁不语,他心越发沉了下来,“那个人是不是柳熙覃?”
第69章
熙宁抬头望他, “若我说是,君侯当如何?”
赵侯直气得胸腔炸裂,猛然咳嗽起来。
她一面替他舒展心口, 一面自责不已。可那是她年少时的绮梦,是她小心翼翼藏在心中不敢言说的向往。她从不敢叫外人知晓, 从前东华伯斥责她异想天开不知廉耻,她虽委屈但却不得不在心中承认,东华伯虽然只是看自己整日黏着兄长不悦,这番话却一下戳中了她的小心思。
她不敢想象,若是兄长知道自己心中想法,恐怕也会觉得她是个异端。所以她一直暗暗小心隐藏着感情, 生怕泄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便再不能得到柳熙覃的照拂。他给予自己的温柔和依靠,是她十几年人生中最大的支撑。
哪怕不能成为站立在他身侧的女君也好, 她就在一边, 瞧着她娶妻生子, 给他照顾一众家小也好。
熙宁对这无法言说的爱恋,始终扮演着卑微的角色, 可她从未想过会有另外一个男子强势闯入自己的生命。他有无边的权势,更有通天的本事, 他尊贵如天上星辰,在东华伯府席间见到的第一眼,熙宁便感受到他神色之间的傲然和侵略之意。
她还记得自己被他一直瞧着,惊慌之中碰掉的那只汤匙, 他走过替自己捡拾起来, 而后半跪在自己的方案前,盯着垂头不敢平视的熙宁对柳熙覃说道, “这孩子好生漂亮可人,不似你柳家人。”
熙宁双手接过他递来的汤匙以示尊敬,却不敢同他多言。
只默默用他送来的汤匙,小口舀着甜碗吃。
她从未吃过这东西,大概是因为贵客要来,特特做来招待赵侯的。她那时年岁还小,口味上倒还像个孩子,这东西甜滋滋的,最是符合熙宁的口味。
而后她便又得了赵侯案上那一碗,可是她连谢恩都说不好,声若蚊音满是怯意。
赵侯却不介意,他说,“我瞧这孩子好。”
那一晚东华伯便将自己送到他房内,意图取悦贵人。可赵侯却将自己整理妥帖,临走前不惜同兄长闹翻,一定要带自己一起走。
她如今性子养得这般无法无天,连他的话也常常不肯放在心上,便都是因赵侯对自己过于纵容。
到如今,熙宁已经有些分不清,对着赵侯和柳熙覃,哪一个是恩情哪一个是恋慕之情。
她内心慌乱,本以为还能如从前那样得过且过,可赵侯却不是如此想法。
“本侯不准”,赵侯一面咳嗽一面将她死死抱进怀中,“我若说他会因此而死,你可还会喜欢他?”
熙宁不喜欢他这假设,推他到一旁去,冷着脸道,“那我明日便走,到天边去,燕国也好,独山国也好,再不与你相见。”
他笑容残忍,不再同她摆出岁月静好的模样,“你以为你能跑得掉?”
“天地虽大,纳进赵国版图却只是迟早的事情,在那之前我将你绑在随意哪个别院,神仙都寻你不见……”
他轻轻含了下这甜如蜜般的唇瓣,“你觉得如何?”
自然是大大的不好,熙宁怒目,骂他,“你无耻。”
“我虽然无耻,你不也曾心甘情愿给我?”
便是昨夜二人旖旎,几乎只差那最后一步。
熙宁简直被他这话激得动弹不得,她昨夜梦醒也觉自己定是疯了,前几日这人近身之时熙宁甚至能守得住胸口的底线,他连瞧一眼那里,熙宁都要怒目而视。
可他昨夜一副伤心失意的的模样,她便忘了心中底线,叫他里外触摸个遍。
如今却被他拿来奚落人,提醒她自己是个放浪之人。
她被他控着,尽管挣脱不开,可她养成了不能委曲求全的性子,便只好伸出拳头猛捶他肩头,“好,昨夜是我欠你的,如今我尽还了,你要奚落也罢,说我不耻也罢,我都挨着。”
他哪里会嫌弃她不耻,只是恨她是个捂不熟的白眼狼罢了,“什么尽还了,你从我这里拿走的,只一次未成行的□□便还了,天底下没有这般不划算的买卖。”
贵人做事很是讲究得失,怎能一直在她身上栽跟头,“算上燕地那次,不过两次罢了……”
看在熙宁眼里便是他在用此事羞辱人,“你当这是买卖,那我是什么,卖身的娼……”
她后面那字未能发出声音来,只因赵侯将她不肯饶人的小嘴捏了起来,一边威胁她,“你敢胡言乱语,自轻自贱,我就叫那柳熙覃不能活着出这行宫的山门!”
见她赌气不看他,却又紧抿着嘴,生怕自己又说出惹怒赵侯的话来。
赵侯见了心口越发疼得厉害,简直已经麻木。
“他对你如此重要?”
赵侯轻抚他的发顶,见她并无反应,又继续说道,“我却不能放你离开,不若你为我诞下个公子罢,我封他做下任赵侯。”
他调转个位置,将熙宁扶趴到自己身上来,简直是在委曲求全,“你不乐意做小君么,以后亲自教导未来的君侯?”
熙宁听他说到孩子还是吃了一惊。
她肚里这个,极有可能就是赵侯许诺的赵国世子,她并未感到喜悦,责任如此重大,她反而越发惶恐。
她想要理清自己的思路,却感觉脑中一团浆糊,“如君侯所说,兄长对我极重要。”
赵侯预感到她接下来要说得话自己定然不爱听,便捏起熙宁肉感十足的面颊,“你可要想好再说……”
她只好妥协,将身子伏在他胸口,蹭了蹭脸颊上的痒,“再给我些时间,我自会考虑完全。”
有许多事情,这两个男子,还有她肚子里那意外得来的孩子。
“这还有何可思考的,你可莫要忘了,咱们有肌肤之亲,你我才是最亲近之人。”
他的提醒,简直是在熙宁身上加上一层禁锢。
“我不会等你思虑周全,还要日日前来寻你”,他靠在熙宁柔软的侧颜边上,“若是你生出跟着柳熙覃离开的心思,他定然是活不成的。”
熙宁已经不想去听他威胁的话语,只管抱着这具温暖的身体蜷缩起来,“也好,到时我自这苍山上跳下去,你便娶窦绾做小君罢。”
“胡说八道。”
熙宁需要给自己留些时间,她要想清楚是不是真的要留下这个孩子,成为公宫中众多女君中的一位,待到赵侯情淡之时,自己或许还要亲自再为他纳娶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君。
她想想便觉得郁结心中。
一国君侯的深情,熙宁实在不敢尽信。
若她身为男子便好了,赵侯再是情深,也不能说出立男子为小君的糊涂话,那时候大可以急死他。
赵侯却未能休息太久,午后他便洗漱更衣,“我瞧你一直着男装很不像话,今日回宫后我同荀将军告以实情,他要罚便罚我有眼无珠好了,今日之后你换回女装。”
熙宁梗着脖子说不,着女装她便再无退路,全行宫的人都要胡乱猜测,恐怕会以为赵侯带着女扮男装的自己在营中,是为了做那事方便。
人言可畏,她脸上可挂不住。
赵侯却再等不及,连许姚黄都知道自己宠爱营中一小将,若是再扩散开来还不知要生出何事,索性自己将这泡泡戳破,窦君便少一张牌打了。
这时候却有万三急急来报,“君侯,出事了。”
熙宁一看万三脸色便知是紧急军情,赶忙清了屋中伺候的宫人,单留下自己伺候他抹了把脸。
“你详细说来。”
万三将手中地形图展开指给赵侯去看,“咱们的人才出发宣令,叫剩余兵力班师回赵,半路便接到清水河处奏报,说燕君同息天子联手,将咱们的人马困在了原地。”
这时候出现这事果真是万分棘手。
“息天子?”
赵侯神色不见慌张,只是觉得这二人惯是会恶心自己,故而面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据邵环所说,两边联手人数众多,我方占不得上风,兵力损失百余人。”
“百余人?”
短短几日伤亡百余人,赵侯越发眉头紧皱。
“君侯,现下紧急的是,邵环叫燕君和天子缠在燕地,不得班师回来,那咱们这边……”
赵侯将地形图卷起收好,“暂时先不要将此消息散播出去,只说先行部队出发已半月有余,先震慑城中异动势力,再派人出去接管近处粮仓,其余兵力全部收拢至城外,谨防郦下城中生变。”
这时候,他再顾不得小情小爱,急需回公宫里稳定军心。
万三已经前去备马,赵侯本已走到殿门之前,这时候又返回来抚着她的小脸,“这几日就如你所说,你尽力思考,我恐怕顾不得你,夜里门窗关好,若有事大可叫宫人报我。”
想了想又望向远处殿阁,“那个柳熙覃暂时先叫人留着,你同他话话家常便好,若是生出别的心思,我是真的会要他的脑袋,你莫要如从前一般不当我的话是一回事!”
熙宁十足感动,这时候这人还不忘威胁自己,婆婆妈妈的劲儿起来,连三爷都要自愧不如。
她这时候不敢再耍小脾气,“好,便都听你的。”
第70章
她望着赵侯车驾渐行渐远, 心里一下子空落落起来,也生不出做其他事的力气,正要回去躺着好生想想今后该何去何从, 忽而见宫人来报,说兄长柳熙覃到厅中正等着自己。
兄长昨日也受了风寒, 熙宁倒将这事忘在了脑后,这便懊恼得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念一句最近怎的如此容易忘事。
“咱们这便过去,莫要叫公子等候太久。”
柳熙覃正在案前用茶,喝得还是那日熙宁在他来那日推荐的那一款。他见熙宁过来,含着和煦的笑容叫她小坐, “君侯今日状况可好,我昨日自己也病着,来不及过来问候一二。”
熙宁摇头说还好, “这人壮得什么似的, 不必去担心他, 倒是兄长这边,我昨日傍晚去瞧你, 看你也不好过,今日如何?”
他轻点了点头, “你瞧我如今正坐在这里,不是很好的样子么?”
熙宁便仔细查看他面容神色,确实是一副大好的模样。
昨日伺候之人应当极尽心力了。
二人半晌又是无话,其实从前在东华伯府便常是如此, 一个烹茶一个读书, 表面看互不打扰,若有不认得的字句, 熙宁便会凑到他椅旁请教,一面将下巴搁在他椅子扶手上,如同是在同他撒娇一般。他大她三四岁,像养着自己疼爱的小宠物一般,几乎是有求必应。熙宁甚至问过他,若是有一日自己不想再待在侯府,要他带着自己离开,他会不会答应。
熙宁还记得他当时错愕,而后忽然笑起来,“那需你再等兄长一些时日,兄长不能叫小熙宁出了府去饿着肚子。”
他静静坐在那里,熙宁瞧着便觉得岁月静好,哪怕二人之间并无交流,熙宁也觉得日子过得舒坦。
他便是这样一个叫人舒坦的男子,从不会叫人们觉得逾矩,总是谦谦君子的模样。
若是时间永远停留在那时,她不长大便好了。
“兄长,有话要同我说?”
她偏偏要同赵侯错开来寻自己,熙宁便猜出他定是有事要说,恐怕还有避讳赵侯的意思。
“熙宁越发聪明了。”
柳熙覃夸奖她一句,依旧像对着一个孩童一般,“兄长只是担心你同君侯走得太近,日后——恐怕要受到伤害。”
熙宁脑中闪过无数同赵侯一道的羞耻场面,虽然不可能被兄长瞧了去,可他这时提起这事,很难叫熙宁平静下来。
“君侯薄情,兄长是在担忧这事么?”
柳熙覃顿了一下,无奈的笑笑,“他同你摆明了,对你确实有情是不是?”
其实自赵侯将人从东华伯府之中带走,他早就该有此心理准备,只是这话从熙宁嘴里说出来,是柳熙覃从未料想过的心痛。
熙宁吐了吐舌头,没想到三两下就同兄长交代出实情。
可想想也不该瞒他,兄长是男子,以男子的角度给自己一些启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许我小君的位置。”
柳熙覃抬头望她,“你在乎这位置么?”
熙宁摇头说不,“我很满意如今的生活,给我神仙的位置我也不换,可是——可是——”
熙宁也说不好要可是什么。
“可是赵侯不许,他只想将你藏进深宫,只供他一人欣赏是不是?”
柳熙覃言辞犀利,一下子就叫熙宁生出逃跑的心思,她皱着眉头,“供他一人欣赏?我是一盆花儿不成?”
如此说来,熙宁心中的旖旎散尽,顿时觉得赵侯这人可真是可恶。
“你的想法如何?是要在宫中陪他度过余生,处理宫中大事小情,同从前的亲友尊卑相称,用你年轻的身体,不断为他孕育幼儿甚至是下一任诸侯,直至生育期过后,再择选合适的女子供他繁衍子嗣?”
他说得每一桩每一件,都是熙宁心中的一根刺。
“你恋慕他,到了以上的境地么?”
熙宁摇头说不,捧着自己的脑袋分外难过,“我十分惧怕这样的生活。”
柳熙覃并不否认这一席话中带着私欲,他内心的阴暗与自私蠢蠢欲动,或许一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错过了便再没有拥有的可能。
“莫说是别国诸侯,单单几位赵侯的至亲,从前的老赵侯,已经算是极爱重细君之人了,不也照样恋上你的阿娘。在旁人看来又是一场风花雪月的小事,在细君心中未尝不是一阵狂风暴雨。”
他看她痛苦,自己却比她更要痛上百倍。他已经明了,熙宁同那些坠入爱河之中的小女君并无差别,只是她自己未意识到这份情谊罢了。
占有之欲便是深情的开始。
熙宁想到公宫之中语气柔和的细君,一瞬间感同身受起来。老赵侯能在多年后恋上阿娘,赵侯或许也会,那她当如何,再威胁他自己会从苍山跳下去么,多么难堪。
熙宁只管陷入沉思,柳熙覃缓缓将水注入新茶之中,
“兄长昨日在祈善殿门前,见到一容貌极出色的女子。”
柳熙覃娓娓道来,果然见熙宁脸色一变。
祈善殿是赵侯处理政务的大殿,等闲人不许出现在此处,连细君都多有避讳,怎么会出现旁的女子。
“是窦绾么?”
熙宁前些日子叫赵侯送出公宫之时,宫里只有窦绾一个可称得上是出色的女君,细君或是窦君已经上了年龄,不足以叫兄长说出“出色”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