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瞬间被灵泽的怒气给镇住了,动作神情都僵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灵泽说完这番话,便一个转身消失不见了。
灵泽冷艳的一张脸上满是寒霜,她隐去了身形漫步在皇城夜市的街道上,心里却没有半点游览闲逛的心思。
世人皆有贪、嗔、痴,那是心底里戒不掉的欲望,财富、声望、情爱,既是推动他们奋力前行的动力,亦是可以把人拉下无底深渊的心魔。
每个人都有一样东西比其它任何东西都要重要,乐重将振兴乐家作为此生夙愿没有任何错,在青梅竹马与三代人的心愿之间徘徊挣扎也未尝不能理解,但最可悲的是,燕欢是个蠢姑娘,她看得最重的,放在心尖上一辈子的,是乐重,是那个没有把她放在最重要位置上的人,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乐家振兴与否跟她有什么关系,让乐重自己去拼就好了!
可偏偏她往白鹤身上那么一贴,赔上了自己的魂,去圆一个无法坚定选择她的人的梦,自己还心满意足,甚是欢喜。
太蠢了。
真的是太蠢了!
夜市上突然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不知从哪起了一阵怪风,好好的摊位突然整个被吹掀了起来,而且那阵怪风也真的是邪了门了,街旁的花草树影那是纹丝未动,单单就冲着大街上这一条线刮,简直跟哪家熊孩子故意撒气似的!好在这邪风没刮多久,在成功让三五个摊位遭殃后终于偃旗息鼓。
灵泽心里不痛快,皇城的龙气又压得她浑身不舒服,心头火起一时没能控制住鬼气,这才导致了这场小小的骚乱。
她向后瞥了一眼被自己鬼气带飞的几处摊位,垂下眼睫抿了抿嘴,暗暗在几个摊子上各扔下一片金叶,而后放慢脚步,继续向前走去。
***
此时的皇城夜市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繁华鼎沸的人声充斥着整条街道,到处都是叫卖货物的小贩还有相伴夜游的行人,空中时而乍现出璀璨的烟火,吸引着人们抬头仰望。
众生都沉浸在这喧哗的烟火里,哪有人能看到那个清华满身的鬼魂,还有这皇城夜幕下,那些晦暗的角落里,无人问津的孤魂。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片片雪花被夜风吹得飘飘摇摇,最后落在地上,落在屋檐,落在人的手心里。
雪花无论落下多少次都会让人觉得惊喜,突如其来的飞雪让不少人都停下了脚步,伸出手去将片片洁白接在手心。
就连灵泽也是,一张苍白的脸,唇色极淡,带着些艳色的眼尾微微下垂,总是充斥在眼底的鬼气都淡了许多,伸出的手苍白纤细,搭在腕骨上的绀青色衣袖衬得手腕更加细弱。雪花落在指尖,没有丁点融化的迹象,因为那只手的温度跟它一样冰冷。
灵泽静静盯着那片雪花出神,脑海中想的是,她当年第一次来皇城时好像也下着雪,印象中的那场雪虽比现在要大很多,但那时身上披着厚厚的斗篷,与现在一样让她感觉不到冷。
当年她跟在一个人身后,夜市上的东西琳琅满目,她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她第一次吃到了酸中带甜的冰糖葫芦,知道了滚烫的馄饨含在嘴里是什么滋味儿,还有手巧的姑娘在街边现场编织一个又一个精致好看的花结。
灵泽顺着记忆向前走着,夜市上的景象似乎什么都没有变,但又的的确确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还记得前边不远处有一家卖扇子的铺子,以前的店主人是个热情的中年男子,铺子里的扇子也都甚是精巧,但她当年最喜欢的,却是店里的一把红纸伞。可惜当时那把伞被人捷足先登,最后并没有到自己的手里。
装潢精致的小店门口挂着两盏红灯笼,一排排画作精良制式各异的扇子挂在店门口的架子上,偶尔会有路过的文人姑娘驻足挑选。
店面还在,只是店主人已经换了人,店里也不见任何一把纸伞的踪影。
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又何必追忆。
灵泽收回看着店铺的目光,同时也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回,转首抬眸间,脚下的步子迈出一步又猛然停顿。
夜色,细雪,皇城闹市。
白衣玉冠的仙人驻足在道路中央,出现在她眼前,往来的人在经过其身边时皆忍不住回眸窥探,惊叹其仙人之姿。
寒止?!
灵泽惊讶竟会在此时此地碰上寒止,寒止道尊向来不喜喧闹也甚少下长白山,可这里既不是长白仙山还到处都充斥着噪杂人声。
寒止定定地看着几步之外的灵泽,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看模样像是已经在那看了很久了。
闹市的灯火光打在他的脸上,给冷白的肌肤和外袍罩上了一层暖色,连总是萦绕在周身的冰雪般的冷意都连带驱散了许多。
街旁的馄饨摊子揭开了锅,两人隔着一层蒸腾的雾气在人海中对视,谁都没有开口。
寒止近前了几步,灵泽的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警惕。
她现在力量被压制大半,绝对不是寒止的对手,就算全力逃跑,寒止若有心想追,也能轻易追上她。好在这里是闹市中央,寒止应当不至于枉顾凡人的安危在这里跟她打起来,所以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寒止接下来想干什么,比贸然动手要好。
靠近后寒止仍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目光往灵泽背后移了移。
灵泽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他在看她的头发。
难不成是还想着当初海边曾削了自己一大截头发?
灵泽的眼中瞬时带了几分讥讽,刀也捅过了,杀也杀过了,竟然会为了一点儿头发耿耿于怀?
心里这般想着,开口难免就带了几分阴阳怪气。
“寒止宗主好兴致啊,寒冬腊月特地来凡尘皇城游赏,就是不知看到什么美景了没有,还是说这皇城美景,还不如我这刚长出来的头发好看?”
寒止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知怎么开口,几番反复后,只能抿紧了嘴角,眸色愈发黯淡,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也因主人的紧张将手里的东西握紧了几分。
灵泽注意到寒止身后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但她好奇心没那么大,寒止既不想让她看见,她便不会去问。
“宗主若没有什么指教也无意动手,那就恕我告辞了。”
寒止到皇城来又准确地堵在她面前,说不是跟着她来的她都不信,眼看着碎片就在眼前,可不能在这档口出岔子。
灵泽抬步,大步越过寒止。
长长的发尾随之摆动,扫过寒止的手背与衣角。
寒止终于有了动作,他紧跟上灵泽的步伐,将始终背在身后的东西拿了出来。
灵泽一直注意着背后寒止的动作,几乎在寒止转身的同时掌心便凝聚了鬼气,随时准备寄出阴司刀。
在寒止靠近她的那一刻,宽大衣袍之下,阴司刀的刀柄已经被她握在了手中,接着只听身后“砰”地一声,她的头顶突然笼罩上了一片红,如红梅盛开般艳丽,又带着葳蕤灯火般的温暖,因龙气而引起的不适顷刻间便如潮水般褪去。
灵泽怔怔地顿在原地,手中的阴司刀也暗暗收回。背后的寒止离她极近,近到她似乎能感受到对方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皇城龙气对魂灵有损,你把这个带上。”寒止的话音中带着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既像是紧张又像在担心灵泽不肯收下。
灵泽微微仰头,目光触及笼罩在她头顶的那片红色。
原来寒止一直藏在身后的,竟是一把红纸伞,纸伞撑开时仿佛有流光洒下,将龙气尽数隔绝在纸伞范围之外。
灵泽偏了偏头,寒止握着纸伞伞柄的手就在她的颈侧,白皙修长的手指因用力而有些泛白。
那一刻她有无数问题想问,脑子里各种疑问交织在一起,然而她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伞做得不错,跟当年那个老板学的手艺?”
第22章 决定
听灵泽这么说,寒止紧绷的心弦终于略微放松,紧握伞柄的手指也略微放松了几分,开口时竟有了几分当年二人闲谈时的温和熟稔。
“不是,那位老板年事已高,是跟他的儿子学的。”
“原来如此。”
加持了护咒的器具要想保持护咒长久有效,只能是制作之人在制作过程中一点一点将灵力或者鬼气覆盖上去。
寒止不可能猜不到她出酆城入皇城是干什么,不趁着她力量衰弱杀了她,也不动用武力阻拦,反而去跟一位手艺人学做伞,还是为她做的。
她从来就没有猜透过寒止心里在想什么,果然这次也不例外。
灵泽没有接过这把伞,而是保持着背对寒止的姿势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皇城?”
寒止如实回答:“我早有留意酆城,幽火马的痕迹并不难寻。”
灵泽再问:“那你知道我来皇城是为了什么吗?”
“知道。”
“不拦我?”
“……”寒止沉默了一瞬,“我仍旧会拦你,但我也知道,你不会轻易离开。”
灵泽转过身,直视寒止恍若寒潭的眼眸,面色冷淡,“你既要出手拦我,又担心龙气会伤我,你不觉得自己太过矛盾了吗?”
寒止看着她,蓦地浅笑,“不觉得。”
灵泽面色不变,看着寒止的眼神愈发陌生,她尝试着从寒止的眼睛深处找到一星半点东西,紧张、压抑、哪怕杀意也好,可她看到的,只有一片深色的晦暗。
她不想再找了,于是她再次转身离开。
身后的人往前跟了两步。
“伞……”
一把伞而已,灵泽,别回头,别接。
伞柄的木料被打磨得很是光滑,做伞的人还在上头雕刻了一朵梅花。
等灵泽回过神来时,这把几乎跟当年那把一模一样的红纸伞已经被她握在了手里。
她脸上强装出来的平静有一瞬间被打碎又立马修补起来,她再做不到若无其事地一步一步慢慢离开,手里的纸伞被“唰”地一下合上,她运起鬼气,身影在寒止眼中骤然化作一片散开的雾,眨眼便消失了。
繁华的街道上人声鼎沸,路过的幼童直到走出很远,也依旧恋恋不舍地回望着人群中那抹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白色身影。
稚嫩的声音带着疑惑问向身边的妇人:“娘亲娘亲,那个仙人哥哥为什么站在那里不动?”
妇人低头说:“或许仙人哥哥是丢了东西吧。”
幼童还是不明白,想再看看。可他已经走出太远,那抹身影早就被人群遮挡得看不见了。
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吗?为什么仙人哥哥看起来那么伤心。
***
一夜过去——
灵泽不确定寒止知不知道碎片在乐府,只能猜测多半是不知道。
他能够循着幽火马的痕迹找到皇城,但不一定知道与她同行的还有乐重,否则昨夜就不是他拿着纸伞在夜市上堵住自己了,而是在乐府他手握碎片劝退,再以伞当做临别赠礼。
天色已经微亮,她许给乐重跟燕欢一夜的时间去掰扯,现在也应该差不多了。
灵泽确认寒止不在附近后便直接施展鬼气瞬移,又在城中来回变换了三次方向,这才重新回到了乐府。
乐府地处皇城中的繁华地段,初晨时分门前街道上便已有了不少行人。
偌大的府门此时正紧紧地闭着,在晨光还未照到的角落里,魂体形态的燕欢抱膝蜷缩在那里。
看到燕欢如此凄惨的模样,灵泽反而笑了,还有兴致过去说几句风凉话。
“哟,这是被赶出来了?”
燕欢从双臂间抬起头来,茫然地看向说话的灵泽,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哀泣。
看着她这幅神态,灵泽就莫名来气。
“要不是魂灵流不出眼泪来,乐府大门怕都得被你给淹了。”灵泽曲起食指谈了一下她的脑门,一丝银白的流光顺着手指涌入燕欢的眉心,“你没有修习过魂灵的功法又过度消耗本身的那点儿鬼气,皇城这个地方以后不要再待了,方才我续给你的那丝鬼气不足以弥补你魂体的亏损,但外来的鬼气给你渡再多你能接纳的也有限,今后只要你潜心修炼,魂体便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那丝银白流光入体后,燕欢确实感觉浑身都舒畅了许多,疲惫虚弱的感觉也减轻了大半,她提了提精神向灵泽道谢,“多谢尊驾!”随后又咬了咬唇,垂下了头。
“只是……我不想离开这里,恐怕要辜负尊驾的好意了。”
灵泽原本已经准备推门入府,听到这句傻话后,迈出去的脚立刻收了回来,转头看过去:“什么?!”
她承认,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是真的有气到她,她是真的不知道一天到晚一个个的都在想些什么!
“即便被赶了出来,你也要留在这里?”
燕欢指尖狠狠掐进掌心,猛然抬头认真地说道:“我要留下!而且他不是真心要赶我走!”
“即便他说他不需要我,说我留下来只会阻碍他,我也要留在他身边!他说,我附身在仙鹤身上,看似是在帮他,可却让他多年的努力成了一个笑话。他说,乐家的事他自己会管,乐家的门楣不需要我一个外人牺牲自己来光复,若我真想为了他好,就应该永远消失在他眼前……”燕欢声音颤抖,缓了缓气,尽力平复着心情。
“他这么说,不过是想赶我走而已,他怕我继续留在他身边会真的魂飞魄散,所以他才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若我真的让他厌恶,他就不会管我的死活!说这些话的时候,又怎么会……流泪呢。”
灵泽深深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悲哀的人偶,被主人剪断了挂在身上的傀儡线,人偶被主人赋予了自由,却不想离开主人的股掌之中。
一曲悠扬的笛音从乐府门墙内传出,将灵泽与燕欢的注意力吸引住。
即便是灵泽这个不懂乐理的人都能听出,吹笛之人空有技艺,笛音中除了悲伤就是急躁,曲调再怎么婉转也让人听了不舒服。
一缕灰影突然从眼前飘过,燕欢再也忍不住,直接从避光处出来,飞过乐府门墙飘了进去。
晨光将燕欢的身影照得几近透明,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点的魂体,一下子又受到重创。
灵泽感觉心累极了,她做人做鬼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操碎了心。
她紧跟上燕欢的脚步,心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拿出了那把红纸伞,撑开罩在二人头顶。
燕欢只感觉到灵泽来到了她身侧,好像在头顶罩上了什么东西,日光跟龙气的侵蚀瞬间就少了许多。
只是她现在满心满眼都在府园中的乐重身上,根本就分不出多少心神来注意灵泽。
她躲在一处院门的后面只敢露出半个脑袋,好像生怕被乐重发现,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乐重的方向,眼睛里既不舍又痛心。
灵泽伸手拎着她的后衣领把她整个拖了出来,“躲什么躲,他又看不见你。”
燕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鬼魂,乐重看不到她,也不会知道自己又偷偷跑回来了。
此时,笛音戛然而止,方才还在吹奏的乐重突然放下笛子,双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嗽越来越严重,其中还夹杂着猛力的喘息。
经过一夜的心神交瘁,乐重此时发冠散乱面色苍白,眼下还带着浓重的青黑,再不复往日清俊公子的模样。
燕欢在门口看得一阵揪心,几次想冲上去搀扶,可又怕自己现在出现在他眼前,只会让他更加揪心,便只好紧紧地拽着衣角,注视着乐重,神色泫然欲泣,说话也带着哭腔,“他这样已经大半夜了,整整一夜几乎一停不停地在吹笛子,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啊!”
“他这又是何苦,本就没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乐家的先祖真的能以笛音引百鸟共舞,他何必强迫自己一定要做到,即使不愿我以那种方式帮他,选择其它方式振兴乐家,不好吗——”
世人凭借一则异闻神话强加给了乐家太多的枷锁,乐师世家,先祖神乎其技,笛音可引白鹤起舞!
乐家其他人应该也能做到吧?
乐家的后辈理应继承先祖的技艺才是!
祖辈有这样的神人,身为后辈难道不应该长江后浪推前浪吗!
这一言一语,皆化作新的桎梏,套在了乐重的身上,压得他没有片刻喘息,好似做不到先祖那般,便是不应该。
一排雀鸟自乐府上方飞过,落在乐重所在的这处院中。
乐重脸上露出难以言喻的惊喜,他快速举起笛子重新吹奏起来。
他期待地看着那群“啾啾”叫着的鸟雀,看着它们蹦蹦跳跳地进了之前眷养白鹤的围栏,欢快地啄食着围栏中原本为白鹤准备的食物。
乐重双目赤红,他不甘心地死死对着那群仍旧在进食的鸟雀,笛音越发高昂,似在催促鸟雀们作出什么反应,更似绝望地哀求。
看着这一幕燕欢整个身心仿佛都要被撕裂,她泄力般跪坐在地,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之色。
淡淡的银光从虚弱的魂体上散出,燕欢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正要准备下一步动作。
她的肩头按上了一只苍白的手,那只手明明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却轻易就止住了她准备逸散的鬼气,以及想要将魂体裂成数片,依附到那群鸟雀身上的打算。
燕欢愣愣的仰起头,她看到红伞将初晨的日光过滤成一片绯红,清冷中带着一丝艳色的灵泽皱着眉低头看着她,眼神很冷,她说:“燕欢,喜欢一个人,不是你这样的。”
第23章 入魔
笛音渐渐变得沙哑晦涩,灵泽看着已经快支撑不住,深深弓下腰去的乐重,话却是对着燕欢说的:“你得先学会爱自己。”她斜了燕欢一眼,按住燕欢肩膀的手加了几分力,很是严厉地说:“记住我的话!”
当啷——
玉色的骨笛掉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乐重一手捂住胸腔咳得撕心裂肺,另一只手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双膝跪地,整个身体都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笛子骨碌骨碌地滚动着,灵泽的视线跟着玉白的骨笛一起移动。
乐重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跪在地上向前爬了几步,一把将笛子按住,拳头逐渐收紧,紧紧地把笛子握在手心,拳头一拳一拳地,“砰——砰——”用力砸在地面上,指关节很快就被砸得血肉模糊。
灵泽将手从燕欢肩膀上拿回,双手环胸倚靠在院门上,解开了自己身上的隐身术法。
她对着院中的乐重说道:“自残可不会让你光耀门楣,只会让你成为笑柄。”
乐重声音低哑饱含痛苦,他内心极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先祖能够做到的事情,我做不到?”
灵泽:“你这把笛子确实有灵。”
乐重豁然抬头!
灵泽接着说:“只是这上面的灵显然不会听从你的调动,或许你祖上的传说是真的,你的祖先安葬了那只鹤,所以那只生前已半化为妖灵的白鹤,才会将自己的灵附在了由它翅骨做成的笛子上,笛音一响,乐声所及范围内的白鹤便会应声而来翩翩起舞。”
灵泽指了指乐重手中的骨笛,“现在骨笛上依旧有灵存在,但它只会听你先祖的话。”
乐重张开手掌,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骨笛。
玉白色的笛身上沾染了他手指的鲜血,正顺着笛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落。
“呵呵呵——哈哈哈哈——!”乐重摇着头发出阵阵疯笑,“我乐家世代皆为乐师,自先祖凭借这把笛子闻名天下,之后便一代不如一代……”
乐重仰起头,将笛子高举过头顶,逆着日光,眼眶中渐渐盈满了泪水。
“‘为什么先祖能够做到,而我做不到’,这句话我从祖父嘴里听到过无数次,又在父亲口中从小听到大。”他从地上爬起来,脚下不稳,身体摇晃了几下,手心的鲜血跟眼中的泪一同凌乱地洒在地上。
“都说我乐家是皇城世家,可自我懂事起,母亲便日日辛苦,父亲更是为了全府的生计日日奔波,连静下来练习吹奏的时间都没有。世家?有哪个世家是这般的!祖父与父亲皆因经受不住操劳以及世人的奚落郁郁而终,祖父临终时对我说,‘重儿,你是极有天赋的孩子,一定可以奏出令白鹤起舞的笛音,振兴乐家’,父亲临终时又说,‘这把笛子传给你,乐家以后就靠你了’,呵呵呵呵——多可笑,振兴乐家,就靠我,还有这把笛子?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