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止出现的简直恰是时候!缓过气来的灵泽毫不犹豫地脱身,按着灵识的感应重新追着白鹤而去,将皇城中的混乱甩给了寒止。
身后一阵劲风向她袭来,她转身利落地接住寒止扔过来的东西低头看去。
是那把纸伞。
灵泽捏着合拢的纸伞继续去追,她能感受到身后的目光如影随形,直到她终于将伞撑开,那道清冷的目光才从她身上收回。
***
厚重的皇城城门开启,黑甲银枪的士兵有序地踏进了城内。即便是头一次见到这种异象,士兵们仍旧严苛的遵守着秩序。
“放箭!”
弓弦紧绷,一支支利箭如疾风骤雨连成一片射向密密麻麻的鸟群。
飞鸟的鲜血自空中洒下,恍若在这寒冬的清晨下了一场血雨。
受伤的百姓被士兵抬到一处接受军医的救治,被射落的鸟也有兵士收集起来,将上面的箭矢拔下再重新射出。
身为群鸟头领的白鹤被激怒带领着所有鸟禽冲向了军队!
白鹤现身的一瞬间灵泽便冲了过去,抽刀斩出。
灵泽抽刀的同时,一支利箭同样瞄准了这只领头的白鹤,利箭与刀光几乎同时到达,鹤翅被刀光斩伤,利箭却洞穿了它的喉咙。
灵泽接住了落下的骨笛,直接将附在骨笛上的碎片抽出。
泛着光晕的花瓣被灵泽纳入身体,漫天的飞鸟顿时像下雨一样从空中跌落。
本体碎片归位,灵识在一瞬间被放大,灵泽偏头躲过一支迅猛的箭矢,眼角余光扫到万千士兵中射箭的那人。
那人一身银甲高坐在一匹棕红战马之上,在一片玄黑的甲胄中十分显眼,面部被同色的护甲遮去了大半,只能依稀看见一双清润中带着杀气的眼睛,还有白皙的下颌。他手中的弓弦还在轻轻颤动,显示出刚刚那一箭有何等的威力。
这个人……竟然能看到她?
去乐府也好,今日在城中追逐也好,她自始至终都隐着身形,普通人根本看不到她,就算有稍有灵力的凡尘中人,顶多也只能看到一个灰色的影子。
可是这个人,他的眼神告诉灵泽,他能够清楚明了地看到她的所在。
而且不知为什么,灵泽有一种预感,这个人,可以伤到她。
“将军!箭!”
一名士兵恭敬地为此人呈上箭矢,然而被称呼为“将军”的男子却挥手示意他退下,没有接箭。
一击不中,他知道灵泽已经不会再给他机会。
碎片已得,灵泽不会再在此地停留,这善后的事就留给这位有些特别的皇城将军吧。
灵泽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骨笛,骨笛依旧如玉一般,但其中蕴含的灵力已经没有了。
这也就难怪这成千上万的鸟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实际上并不是笛音引来了群鸟,而是乐重不知以何种方式引动了这支骨笛中潜藏着的鹤灵,是鹤灵的异动给皇城带来了这场无妄之灾。
当年乐家的祖先得到了白鹤的馈赠,有了这支专属于乐家先祖的骨笛,如今骨笛中鹤灵已散,就算是乐家先祖重活于世,它也不可能再引来白鹤起舞了。
骨笛被随意地把玩在指尖,回头还要去还给乐重,毕竟是人家祖传的东西。
抬眼时,灵泽的视线与一人撞到了一起。
寒止的手中无剑,在一处低矮的灰色屋檐下静静地站着,带着一身的冰雪冷意。周围的士兵即便是来到他身旁也不敢与之交谈,只能折返回去禀告将军。
银甲的将军听完手下汇报从马上翻身下来,跟着士兵一路来到寒止身前。
灵泽冲寒止扬了扬手中的骨笛,可寒止的视线却一下也没往骨笛上偏,墨色的双眼仿佛吞噬了他所有的情绪与悲欢,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本该觉得透心的寒冷,而带给灵泽的感觉却是一股哀意的平静。
银甲将军是能够看到灵泽的,也就不会与旁人一样觉得寒止盯着一处看有什么奇怪。
他看了看对视的两人,对寒止抱拳略行了一礼说道:“敢问这位可是长白仙山的仙家?在下林休,有幸与贵宗门弟子有过几面之缘,此次灾祸多谢仙家出手相助,若阁下有意除去那个罪魁祸首,在下愿意尽绵薄之力。”
林休说完往灵泽那边看了看,“罪魁祸首”四个字更是意有所指。
灵泽与他们距离略有些远,但林休说了什么她是知道的。
她的视线毫不掩饰地在林休身上转了几圈,最后意味深长地冲他笑了笑,手中红色纸伞一晃消失在原地。
“她不是罪魁祸首。”林休正蹙眉看着灵泽消失的那处,耳边突然听到寒止说了这么一句话。
林休意外地看了寒止一眼,沉思了一下便不再提这件事。
“既如此,阁下若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就请尽管开口。”
寒止冲他点了下头,脚下银光一闪,也跟着离开了。
跟来的士兵被吓了一跳,他也在边境见过几次那些传说中的仙家,可也没有哪一个能这么邪乎的啊。
第26章 秘密
一切都仿佛已经结束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惊险又离奇的闹剧,终于在持续了一整个白日后结束。
清理出来的鸟雀的尸体堆满了城西门,高高摞起的山堆几乎漫过了城墙的顶端。
这还只是被后来的士兵们射杀的一部分,大多数飞鸟都在灵泽取回碎片后便晕晕乎乎地从天上掉了下来,没过多久就又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好像这一场让无数百姓惊慌受伤的骚乱,只是这群始作俑者在新年来临之际与百姓开了一个略微过头的玩笑。
没有人知道这些鸟儿从何而来,最终又因何离去,最后皇城守卫报告上去的消息也只能说成是候鸟迁徙。
所有的人都在迷茫不解,然而没有人来为他们解答,一切的真相、秘密,都化作一把尖锐的利器,被那个唯一的真正知晓一切的人深深地冰封在心底深处,终有一日,烈阳会照到那个被掩埋的地方,冰雪融化后所有的因果终将大白于世,与此同时,名为真相的利器也将划开保守秘密之人的胸腔,将一切与秘密有关的人伤得面目全非。
黄昏降临,遥远的天边呈现出一片温暖的橙黄色,昨日还簌簌地落着冬雪,今天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虽是落日,但日光依旧让人觉得有些暖意,就像要驱散昨日的寒冷与今日一整天的不幸,虽然来得有些迟,夜幕即将来临,可终归还是会来的。
寒止独自一人靠在临近乐府的街道上,冰冷的墙面紧紧地贴着脑后,他仰着头静静地看着天空,从日落西山看到月明星稀,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姿势,作伴的影子也随着夜幕的来临与黑夜融为一体,渐渐地看不到了。
他没有去找寻灵泽的去处,因为他知道她迟早还会再回来找一次乐重,将骨笛还回去。
不远处的大街上隐隐传来热闹的人声,白日里被摧毁的灯笼又重新一盏盏挂起,人们的喧闹、欢笑依旧,好像白日间的苦难最终只能化为日后又一则坊间离奇的传说,或许还会被赋予一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寒止静静地听着这些声音,感叹世人是否都可以如此快速地平复一些伤疤?若真是如此,那他岂非还不如一名普通的老百姓。
不知不觉间,他陷入了一种名为“迷茫”的感觉。他想起昨夜灵泽曾问他,不觉得自己矛盾吗?他当时十分肯定地回答,“不觉得”。
不管是能够遮挡龙气的纸伞也好,阻拦她寻回本体也罢,是不愿意看她为了找寻本体碎片而受到伤害,是为了灵泽这个人能好好地活着,能继续存在于世。
可他最近一直又是在做什么呢?
他不应该是一座等待鬼魂的雕像,而是一把斩断鬼魂所有前路的剑。面对灵泽不停地找寻本体碎片,他应该更果断也更残忍地拦下她,而不是一边为了那个可能会到来的未来担惊受怕,一边又在现在还可以挽回的时候优柔寡断,一次次手软。
他太高估自己了,他以为在狠心地“杀死”她一次之后,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是自己做不到的,可当那一把绸缎般的黑发被斩落,他竟然就瞬间动摇了,明知道她离开势必会得到碎片,还是放任她去了,甚至还为自己的动摇找好了借口,要保护好附近居住的渔民。
当传回的消息说她去了皇城,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皇城的龙气会对她的魂体有损,随后便是当年她初化人形,跟着自己游历到皇城时的情景。以前带着灵泽游历时就零零散散地学会很多凡尘的技艺,这一次再到皇城,他便鬼使神差地去学了如何制伞,亲手做了一把跟当年她求而未得的那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红色纸伞。做好之后又不由得自嘲,以如今二人的关系,这把伞她多半是不愿意收下的,更何况,这本就是一个不够纯粹的好意跟关心。
果然,当伞上的印记被发现,纸伞被扔回来的时候,他心中纵有一瞬间的酸涩,更多的还是自己跟自己告诫。
对了,就是这样,扔回来!寒止啊寒止,这样你应该就能彻彻底底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了吧,你给出的东西本就参杂着目的,即便这个目的再怎么无可奈何,起因再怎么为她着想,也只是一种虚伪的善意。
灵泽本就不是愚钝之人,即便第一次异象只是让她心生怀疑,那这第二次异象,她至少也能让她确定是她的本体碎片有问题。再深入联想一番,不难猜到当年自己那穿心一剑,是否也是因为这个。而最最坏的结果,便是她对自己本身产生怀疑,那从始至终他拼了命也想藏起来的一切,便都没有了意义。
不能让灵泽知道,至少现在还不能让她对自己有所怀疑,修行之人最忌猜疑自己所行之道,他人顶多是道心不稳或走火入魔,但要是换做灵泽,那就远远不仅于此了。
寒止合上双眼,让自己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漆黑,拧起的眉心逐渐重新放平,咬紧的牙关也缓缓松开,嘴角重新抿成一条线,往日那个不近人情、面若霜雪的寒止道尊又回来了。
***
果然不出寒止所料,在月上中天之时,灵泽的身影出现在乐府门外,及膝的长发披散在脑后,过腰处系着一根暗红的发带,绀青色的衣袍上绣着暗纹,不知是用什么面料所制,在极暗的夜里,行动竟有些流光溢彩。
她看到了背靠在乐府外墙边的寒止,可从到乐府门前起,再到抬脚进门,连一眼都没往那边看过。
寒止在黑暗中弯了一下眼角,心道灵泽果然比自己强多了,即便是见到自己这个往日仇人、今日宿敌,也依旧能毫无波澜、视若无物,既没有让自己深陷仇恨,也没有让自己道心迷失,更没有像自己一样看起来这么矛盾、不可理喻。
灵泽在乐府后花园找到了乐重。
乐重已经清醒过来,依旧还是白日里昏过去的那个位置,呆呆地坐在墙根底下,两眼放空地看着夜幕,燕欢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守护着,魂体又变得像那日刚从白鹤身体里分离出来一样,有些稀薄与虚幻。
灵泽先是皱眉看了看燕欢,得到的却是燕欢一个满足的微笑。
灵泽便不再管她,取出那支骨笛扔进乐重怀里。
“你的笛子,还给你。”
乐重这才渐渐回过神来,他先是看了看守在他身旁的燕欢,随后才从怀里拿出那把骨笛。
乐师的手通常都会保养得十分得当,修长白皙的十指轻轻地抚摸着笛身,像在触碰一个极其易碎的幻梦。
经过连番打击乐重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他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这把祖传的鹤翅骨笛,最后在燕欢惊异的目光下,将他随意地放在了地上,任由墙角的泥巴将其弄脏,而不是像往日一样,像对待珍宝一样仔细擦拭后收进袖子或者腰间。
灵泽对此挑了挑眉,还以为他是在担心骨笛会再次引起白日的异变,便对他说道:“不必如此,这把笛子上的鹤灵已经彻底消散,从今往后,这把笛子只会是一把普通的笛子,顶多就是音色比其他笛子要好一些罢了。”
尽管灵泽这么说了,乐重还是没有再看骨笛一眼,他深深地提了一口气,目光认认真真地看着四周的一草一木,似乎对这里充满了不舍。
“我打算离开皇城!”说完这句话后,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始终挺着的肩膀也垮了下来但又并不见颓唐,只是看着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好像压在肩上多年的重担终于被放下。
“这把笛子跟随我乐家世世代代,早已经成为一把枷锁牢牢地禁锢每一代乐家人。”说着他叹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每一代乐家人都期盼着自己或者家里人能够一个人通过它引来白鹤起舞,它从一个乐家人手上交到另一个乐家人手上,像是在传承一个明知不可能却想要完成的梦想。它既给予了乐家无比光辉的曾经,可又带给了这个家族多少代的悲哀。”
乐重面对着身旁的燕欢,眼角有泪光流动,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我从小刻苦习练乐理,被喻为乐家罕见的天才,可当白鹤真的被我引来之后,我却渐渐忘了,我是个乐师啊!我不是那些会神奇术法的修士!也不是会杂耍幻术的艺人!可每当我拿起这把笛子,心底里仿佛都有另一个自己在说,这就是你想要的,这是你父亲跟乐家多少代的愿望,你要光耀门楣,你要让白鹤起舞的奇景再现世间!”
“现在想想,今日我吹奏骨笛之时,简直就像着了魔一样!清醒的自己仿佛被从身体里踢了出去,真正掌控自己的变成了这把笛子。我想了很久,从醒过来之后我就在想,我还是要光耀乐家门楣,但我要以一个真正的乐师的身份,让世人重新认识乐家的乐师,而不是认识一只会起舞的白鹤。”
乐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低头看着被放下的骨笛,“先祖的东西也不能说毁就毁了,失去灵性也好,不然我还要时刻担心它再不受控制。”
他撑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身旁的燕欢想上去扶他一把,可手却从他的臂弯穿了过去。
乐重见了对燕欢说道:“我其实算是一个懦弱又自私的人,不值得你为我付出这么多,只是……”乐重脸上露出些许羞赧,“我如今……打算去南方,因为好的乐师大多都出自南方,所以我想去南方请教学习……我亏欠你良多,若你……若你愿意让我报答你……”
他说得磕磕绊绊,还没等说完,燕欢便迫不及待地答应:“我愿意!”
这像是她等待已久的回答,又像是燕欢始终不变的爱慕。
只是三个字,便已让两个人都红了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
现实生活中千万别学燕欢这个傻姑娘哦~~
第27章 夜谈
燕欢与乐重不日将一起前往南方,临走前灵泽向燕欢的身体里重新渡了一缕鬼气。
“你要知道你的魂体本就十分虚弱,又为了护住乐重强行支撑起了屏障,即便是从现在起潜心修炼,也活不了太长时间了。”灵泽趁着为燕欢续命,单独对燕欢说道。
可这个傻姑娘刚刚才得偿所愿,满脸都是喜悦,即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没有露出一星半点的难过,笑吟吟地说:“我本就是已死之人,徒留一抹残魂在这个世上,能够陪伴他一日都已经是赚了,我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求来世是否还有缘分,我只争朝夕。”
灵泽深深地看了她半晌,留下一句话后便走了。
“若是以后后悔了,就来酆城吧。”
对于燕欢与乐重来讲,新的未来或许才刚刚开始,可关于他们两个人,在灵泽这里却已经成了她漫长岁月里一个很小的过客。
灵泽也是从凡尘而来,她的本体原本就生长在一座凡尘的道观中。
她也曾聆听万千凡尘中人的愿望,现在回想这些愿望,仍旧会像古朴的钟声在她脑海里涤荡。
即便是在芸芸众生当中,鱼芷素与燕欢都是十分特别的,她们与以往吐露夙愿的人不同,不仅体现在更为执着,还有一种更为不顾一切的决绝。
曾几何时,她也有一份潜藏在心底的不可言说的感觉,但那感觉朦朦胧胧,连她自己也不能确定是否就是像鱼芷素与燕欢那样的情之所起,一往情深。
她以为这份茫然的感情她或许终其一生都不能明确是否是爱慕,她会在万年冰封的长白山上过着毫无波澜的日子,授课、修炼、跟那个人作伴。
一直到那一天,那透心的一剑将一切平淡打破,她开始明白了她曾经聆听过的一类人的心声,明明既恨又痛苦,可只因为是那个人,便始终不死心地为自己找到各种各样貌似合理的理由,一次又一次地想去寻求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原来并非是伤害不够深刻,只是因为曾经潜藏的爱跟信任铺垫得太满。
现在的她也开始学着做傻事了。
总是淡然、强大的鬼魂在寒冬的黑夜里卸下了所有的防备,总是挺起的肩膀好像挂上了千斤重的疲惫,让她的脚步变得懒散又缓慢。她毫无防备的在前面走着,将自己所有的弱点都暴露给身后的人。
她边走边想,等待她的或许又是透心一剑,或许是不可弥补的重创,又或许,让她赌对了,什么都不会发生。
她从充满人间烟火的闹市走到寂寥无人的郊外,穿过皇城厚重肃穆的城门,直到走到眼前是一小片还未开的梅花林,不大的池塘被严实地冰封,她这才停下脚步,随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背后便是几棵稀疏的梅树,眼前的风景毫无观赏可言,可还是让她联想到了曾经看得最多的一处景色。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身后的寒止坐下。
寒止清楚,刚刚灵泽的举动是一种试探,是对他真实本意的试探。这个试探再大胆不过,根本不容他逃避,无论他远走还是不为所动,都将清楚明白地告诉灵泽,他的的确确没有伤她之心,除非他真的一剑杀了她,或者剖开她的身体将碎片拿走,除此之外的任何一种反应,都会是直接或者间接地说明,她的怀疑是对的。
察觉到身后寒止的犹豫,可最后他还是顺从地坐到了她的身边,灵泽无声地勾了下唇角。
身边人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尊冰雕,灵泽知道寒止是个什么性子,便也不管他,只自顾自地说起来:“我记得长白山剑池边上的梅树还是你自己亲自种的,现在还在吗?”
“……”寒止抿紧了嘴角,没有答话。
耳边是一片沉默,只有几丝清冷的风声吹过带起一点沙沙的声音。
灵泽顺着回忆继续说道:“长青的徒子徒孙我都见过了,玉成是个好苗子,就是少了点历练,观昱天赋也不错,日后只要别学了他师父那不着调的样子,肯定也不会差,对了还有云钟老头……他怎么样了?”
……
“……他很好。”停顿了许久寒止终于出了声,没有再保持沉默。
灵泽轻笑,侧着头看向寒止,“平日里没少被他絮叨吧。”
寒止没有回答。
灵泽转过脸去,身体向后仰了仰,直到靠上了后面的树干,“你就是这样,不管再过多久好像都不会变,不会说谎,一遇到需要编造假话的事情就紧张,嘴角也会跟着绷紧……”
寒止被说得一愣,嘴角下意识地就松开了几分。
“憋到最后干脆就不说话,脸色也变得更冷,莫名让人觉得不好接近或是害怕,实际上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出合情合理、让人信服的谎言,故意想把人吓走。我记得长明跟长青刚记到你名下做弟子时,就因为你时常冷着脸,有了问题宁可来拐弯抹角地问我也不敢去向你请教,就算我跟他们说其实你脾气很好,也很温和,他们都不敢相信。”
“我对他们并不温和。”寒止的声音依旧清冷,只是听着像是放松了几分。
“在指点修行上面,你确实较为严苛。”
“所以,你现在打算继续说谎吗?”灵泽突然话锋一转,“刚刚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你不是想取我的性命吗?”
好不容易放松的寒止因为一句话又重新紧绷了起来。
见他又不答话,灵泽再次步步紧逼,直接转过身,拉过寒止的左手,放在她脖颈下方,锁骨的正中央,“现在那两片碎片就在我的身体里,你不是一直想阻止我复生吗?现在我给你机会,用你的剑划开它,挖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