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拉了风约扭头就走,反正我说我没钱他也会说先欠着。
话说我很郁闷的是,这些杂气杂八的玩意儿他怎么就记得那么清楚?!
蝶舞白柯巧临书,玉颜相照似曾殇
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块空地,空地的四周满是盛开的小丽花,好像是层层叠叠的冬雪般白净而无暇。空地临在莲池旁,一块突出的假山石上方被削平作为桌子,而削下来的山石则一分为二作为了石凳。石凳石桌的对面也竖立一块不小的山石,上书两个很好看的红字,字体柔和翩跹,仿佛是轻盈起舞的花间蝴蝶。
"雪侍。"我轻轻念出山石上的字。
风约略惊,看着我柔声问道,"如暄,你识得?"
"恩,之前在一轩那里见过这两个字。"我笑着答道。
"见过就能记住,而且换了个字体也识得。"白草从后面撞了我一肘子,调笑着说道,"明公子可真是个识文辨字的人才。"
"谢谢。"我白了他一眼,走到石桌旁坐下,学着他的口气说道,"常人用来消遣娱乐的古琴,竟可以成为杀人的凶器,而且能奏出动听的死亡之曲,白公子才当真是个修身习武的人才。"
白草的脸色僵住,但是很快就恢复成皮笑肉不笑的嘴脸,"承蒙明公子的夸奖,那在下更应好好表现才是。"
"现去吧。"我挥了挥手,端起石桌上现成的茶喝了起来。
小样儿,我以前那是让着你。别以为我不说话就是平阳的虎。
白草瞟了我一眼,只得和风约切磋去了。
白草的武器真如我所猜的,是那张白音琴。弹奏琴弦时运用内力,便可使音波化为伤人的利器,而那些琴弦也不是普通的琴弦,随时可以拆下来使用,利可削肉切骨。
风约的剑术是很厉害,但是白草的操琴术远在他之上,因此在切磋时也是处处留有余力,不枉他白音教教主的名号。
我正看得优哉游哉,冷不防"啪"的一声巨响,一本书砸在石桌上,吓得我双手一抖,差点儿那一满杯的茶就壮烈牺牲了,抬眼一看是薇蓠。
薇蓠黑着个脸坐到了另一张石凳上,又"啪"的一声把剑用力放在了石桌上。
我看了她一眼,看样子脾气不小。再看看她刚才砸在桌上的书,蓝皮的封面上白色的四个字,只有第一个我认识,是"一"。
出于好奇,我把书拿过来翻开,里面的字很漂亮,纤细柔和而翩跹,仿佛起舞在花丛的蝶。正是和"雪侍"两个字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可惜了我不认识这些玩意儿,只好把书递给薇蓠,"那,帮我念念。"
薇蓠正憋着一肚子气要对我撒呢,现在我反而笑脸相迎要请她帮忙,害得她一肚子气全泄了。没好气的接过书,瞥了我一眼,念道:
"彼汾沮洳,言采其莫。彼其之子,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公路。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美如英,殊异乎公行。彼汾一曲,言采其藚。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
"什么意思?"
"就是说,对一个人有着很深的情谊,他所说的话,他的样貌,他的曲艺,都是很美的。超出了常人的让人难忘。"
"哦。"我点了点头,又问,"那这是谁写的?"
"这是大公子的书法集。"薇蓠的表情忽然矜持起来,眼神都开始向往。
恩,那个什么大公子一定是她喜欢的人,不然也不会拿着人家的书法集子乱跑。
可惜人家不喜欢她,凭我的感觉,这首诗应该是表达相思的,如果是相思的话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说话间,白草风约已经歇下了。
白草看见了薇蓠手中的书法集子,问道,"薇蓠,你怎么有哥的书法集?"
"哥?"我反问。
风约在一旁替我解释,"小草有一个哥哥叫白柯,在家中排行第二,教中人尊称为大公子。"
"哦。"我点了点头。
那边薇蓠急忙在解释,"这是大公子让我交给教主的,说是这个月要练习的内容。"
"啊!"白草听完忽然发出一声怪叫,"我最讨厌写字了!"
"但是,大公子说,如果不完成的话,就要没收白音琴一个月。"在白草凶狠的目光下,薇蓠的声音越来越小。
"啊!哥哥最讨厌!"白草的姿势可以用仰天长啸来形容。啸完之后,他一脸无奈的对风约说道,"姐夫,我先去写字了。"
"好。要好好写啊。"风约微笑着说道。
"知道了。"白草垂头丧气的和薇蓠一同走了。
"那,小风。"我拽了拽风约的袖子,小声说道,"我也想写字。"
"好啊。"风约摸摸我的头,似乎有些开心,柔声说道,"我教你。"
我高兴的点了点,然后指着山石上的"雪侍"两个字,说道,"我想写那样的字。"
风约又笑了,道,"这是柯儿的蝶体,你想写?"
"恩。"我十分肯定的点头。
风约柔声说道,"蝶体是柯儿的自创,除了他没有人会写。小草可是一直在学,至今都没有学会。"他微笑着看我,问道"我们写别的字体好不好?"
"不!"我坚定的回绝,"我就要写这种字!"
风约愣了一下,看着我一脸坚毅,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去问问柯儿,倘若他愿意的话便甚好,若他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说完,他看向我,征求我的意见,"那时,我们就写别的字体好吗?"
"好。"我笑了,点头。
跟着风约七拐八弯的到了一处书房,书房的匾额上同样是蝶体的两个字,没见过,不认识。
风约轻轻的扣门,过了很久才从房里传出一个很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黑暗,"谁?"
"我,风约。"风约柔声答道。
"那进吧。"房内的声音说道。
于是风约就推开了门,拉了我的手一同进去了。
房内有股淡淡的松香味道,麝香的香炉袅袅的上升着烟,再混合着芸香草的香气,使得整个房间的味道出奇地好闻。
正对着房门的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有两个人,一个雪衣的孩子,像个肉球似的逗人喜爱;另一个是蓝衣的抱琴少年,恍如出尘的仙子般美丽。虽然气质很不像,不过这张可恶的脸我认识,就是那根破草。
但是,当房中那背对着我们看书的人转过身来时,我知道自己彻底的错了。
这个人的脸,是和白草如出一辙的相似,但他身上所有的和那张脸真正相称的超然脱俗隔世千年的气质,才真正是那画上的人。
长得这么像,那应该就是白草的哥哥白柯了。
白柯和风约说话,"姐夫,找我有事?"叫"姐夫"了,果然是白柯没错。这声音,就是我在门外听到的声音。太黑暗了点,和他的脸不称。
风约的柔声就和这声音形成鲜明的对比,"想请你帮忙带一个学生。"
"学生?"那人反问。
"是。"风约把我从身后拉了出来,低头对我说道,"这就是大公子白柯,见过。"
我仔细回忆了下平常风约见人的动作和说话,照样学了一遍,"在下明如暄见过大公子。"
然后我抬起头来,看见的是白柯惊慌失措的表情,听见的是一声惊叫:
"明鸾?!"
风华绝代美俏郎,斩关过将心镜照
白柯拼命地向后退,看我的眼神如同是看着一个手持滴血菜刀的杀人犯。
"柯儿。"风约急忙去拉住他,"柯儿,他不是明鸾。"
但是白柯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说话似的,死纂着自己的衣襟一个劲儿地向风约身后躲,"姐夫,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为什么明鸾会在这里?"
风约一边轻柔的拍着白柯的肩,一边柔声说道,"柯儿,他不是明鸾,只是和明鸾长得很像。"
可惜那被吓的小媳妇儿压根不听他说,继续缩风约后面。
得,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快步走到白柯身边,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拽住了他的手使劲儿的摇晃,"啊~你就是白草的哥哥啊~长得真好看啊~我叫明如暄~好高兴能见到你啊~我好崇拜你写的字哦~教我写好不好啊~~~"
这样你还说我是明鸾我就服了你。
但我失算了,我必须得佩服这个叫白柯的。我都装傻装成这样了,他竟然还是死命地把手从我的手中挣脱,然后跑出去了。
我一脸无奈地看向风约,风约的微笑也有些无奈。然后他说,"明鸾的神智是不清的。"
啊!造成反效果了!
现在要去追吗?我绞着手指看着风约,用眼神询问。
风约叹了口气,坐到了书房里的床上,说道,"不用,等他冷静了自会回来。我们在这里等便好。"
"哦。"我应了一声,搬了张椅子反坐在风约面前。抱着椅子背,我小声的问风约,"那,小风。你能不能告诉我有关明鸾的事情?"
风约有些奇怪的看着我,然后摸摸我的头,问,"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我扒拉椅子背,说道,"因为好像每个人都对他有这样那样的意见......"
"是因为总是被误会吧?"风约柔声打断我。
我抬头,看见的是风约清澈而充满关怀的眸子,于是点了点头,"恩。"
"好吧。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明鸾,明月山庄的少庄主,明月山庄庄主明婵之子,但对于他的母亲是谁却是无人知晓。明月山庄是为百年前一名为明月的武艺高强且容颜仙姿的人所建,不仅过问武林,而且素与朝廷交好。明月山庄的庄主代代容颜绝美而武艺出神入化。现任庄主明婵更是如此,其姿如仙,其艺如神。明鸾继承了明婵的天人之姿和登峰造极的武艺,但神智却是不清,时常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迷梦状态。
早在明鸾六岁的时候,由于被家中一只猛犬对着狂吠,极其烦躁之下竟徒手扼杀了猛犬。
十岁时,明婵闭关修炼,江南十八帮派趁此上门挑衅。当时正和月奴翡翠玛瑙在厅前玩耍的明鸾因这些人的叫嚷声阻碍了他的玩耍,一怒之下将十八帮派杀得一个不留。
十二岁时天下武斗会一现,自此长守"血玉枫蓝"。
十四岁时,明鸾便频繁出入武林,激起武林一片腥风血雨。因他处事无人能捉摸,一时不高兴便下杀手。近侍翡翠玛瑙更是顺着他的心意,使得他如虎添翼。整个武林对于他可谓人人得而诛之。
一年前,明鸾取道白音教总坛,索要白音琴。因教主白草不在教中,一怒之下大肆出手,白音教大小姐白蔹被杀,大公子白柯被废去武功,而且......
"姐夫。"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风约的说话。
我正听在兴头上呢,忽略掉那个声音就追问,"而且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响在我的耳边,还挺黑暗,"公子是要学书么?我教你便是。"
我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稳定了之后一看,这不是刚才跑出去的那位么?
呵,看这位现在的表情动作,真难想象和刚才那位躲在风约身后的同一位,变化那叫一个巨大。
紫罗兰高贵的衣服,领子挺高,不知道会不会阻着难受。衣服的下摆绣着白色的幽兰,和白草那件的花色相同。长发束起,同样是紫罗兰颜色的发带。
负手修立,恍如误入尘世的仙子,飘渺而隔世千年。
这样看,便是那画中人了。我是喜欢漂亮的东西的,这叫白柯的还是这样子看着舒服。
我在心里算计着,那边白柯见我盯着他半天没反应,只得又说了一遍,"公子若是学书,在下自愿授习。"
"啊?"一句话把我从神游里拉了回来,我急忙点了点头,"哦。"末了,又忽然想起来,直对着白柯的脸,我问,"你怎么又相信我不是明鸾了?"
白柯避开我的目光,侧过脸去说道,"方才在下多有得罪,还请明公子见谅。"
得,人家都客气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关系。"我大度地笑笑,算是不计较。
"多谢公子。"白柯也特礼貌地回了我一句。
风约沏了一杯香茶,坐下来翻阅着一本书。
白柯在书桌上铺好一张纸,慢慢地在一个黑石头上来回的磨,问道,"公子想写何字?"
"不知道。"我顺口就答。r
白柯的动作滞了一下,随即又问,"那便写公子的名字如何?"
"好啊。"我又是顺口答道。反正写什么我都不认识。
于是白柯拿起一支一端有毛的细长的东西,将有毛的那端在黑石头上被磨出来的黑水里蘸满,然后在纸上开始写字。
白柯的手很好看,和白草一样,干净,柔软,纤长,白皙。但比白草要瘦得多,指关节明显地突出。
很快,白柯就写好了字。
我看着那纸上的三个字,虽然还未干,带着些许湿气。但翩跹宛转,正仿佛是三只起舞的墨蝶般令人赞叹。
放下那支细长的东西,白柯说道,"不知公子的名字是否如此书写?"
"我不知道。"
白柯立刻奇怪地看向我。看什么啊,我说的是实话啊,我这名字还是别人告诉我的,我怎么知道怎么写。再说我压根就不认识这种叫"字"的玩意儿。
幸亏风约及时替我解了围。放下茶杯,风约看向这里,说道,"柯儿,如暄他尚不懂得识文断字。"
"是吗。"白柯再次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说道,"那我便自作主张写下公子的名字了。"
"哦。"反正只要好看就行,又不影响叫法。我顺从点了点头。
以后的近一个月,我便一直在风约的陪同下跟着白柯学书。
有一点让我特高兴,白柯说我比白草要聪慧多了,才一个月就学会了白草几年都没学会的字。
日子就像是指间的砂,在不经意间已经流走了很多。
我发现白柯总是喜欢刻意避免和我肢体接触,说话时眼神也尽量不与我对视。
恩,风约那句未完的"而且......"我可是一直惦记着呢。不知道那明鸾对白柯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害怕他至如此?前后简直判若两人啊。
好奇心膨胀起来,我决定做一件伟大的事情--搞清楚个中的缘由。
夜阑星辉心芳菲,却坐促弦弦转急
夜里,一声一声的秋蝉鸣叫着,在黑暗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我小心翼翼的从风约的怀里脱离,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小心翼翼地关好门。
努力压制着内心对黑暗的极度害怕,我轻轻走在碎石的路上。
如果没记错,书房应该就在莲池的后面。书房里有一本书,是白柯总是不离手的,我想先从那本书着手。
天上的星星不多,月亮也慢慢躲进了云层。我赶紧加快了脚步,心里开始有点儿后悔了:早知道会这么黑就不来了。
我低着头,步子堪比小跑。结果结结实实撞人了,臀部猛坐在碎石道路上,扎得我生疼。
"谁!"一声轻喝,我还没叫疼呢,就有个细细的东西缠上了我的脖子。
一听声音我就知道是谁了。坐在地上没好气的回答道,"我,明如暄。"
那人不做声了,不一会儿我脖子上的东西也撤了。
"深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白草伸手把我拉起来。
"你不是也一样没睡么?"我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