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取所需?」
「对,各取所需。你想要我的身体,我想要怀念过去的温暖,就这样。」沈洛卿转过身,不理会韩靖袭错愕且惨白的脸。
韩靖袭,你该学着放开我。
或许是我自私,利用了你的温暖,但是你也从我这里拿走了你想要的,这样也算是扯平吧?
早该断了这份情的,从我们缘分结束的那一天。
苟延残喘着,我们两个都要痛苦。
「不是!不是那样!我不是那样子想的!」韩靖袭拉住沈洛卿的手,不让他走。
「不然呢?」沈洛卿瞇起眼,「你难道想说,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抱我的吗?」冷笑着,沈洛卿甩开韩靖袭的手。
再抓着也没有用的,清醒之后我们该要面对现实了,韩靖袭。
韩靖袭点头。「我......的确是因为爱你......」
「别说笑了。」沈洛卿俯身,在韩靖袭眼前露出了一抹炫目的笑容。「那种东西,我是不信的。」语毕,沈洛卿的手轻轻抚过韩靖袭的脸,缓慢的抚摸,却像在韩靖袭的心上冷冽的刮着伤痕。
爱情那种东西,我曾经信过。
但是我现在累了,一丁点的力气也不剩。
你的爱,我要怎么相信?
相信它曾经带给我的伤痛,还是相信我们会有未来?
「不......洛卿,你不是个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是不是我不小心惹你生气了?你跟我说,我马上道歉,你不要说这种话......」
「我们才认识几天吧?你又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
沈洛卿推开韩靖袭的拥抱,不带感情的说:「韩靖袭,作过一次就想谈感情吗?我不吃这套的。」
看着韩靖袭愣在原地的样子,沈洛卿忍下心中泛起的苦楚,毅然转过身打开门。
「我记得,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洛卿。」
沈洛卿的脚步停下。
他回过头,看了韩靖袭一眼。
那一眼里,带着绝望跟漠然。
只是一眼的沉默,在沈洛卿跟韩靖袭之间,却像是窒息了一世纪般的压迫。
回应沈洛卿眼神的,是韩靖袭沉痛的问句。
「洛卿,你恨我吗?」
「我爱你。」沈洛卿眼底的绝望更深,「但是我累了,韩靖袭。」别过头,来人离去。
掠起的衣角飘荡在雨中,冰凉的空气摔落一地,几乎无法呼吸。
沈洛卿走了,而韩靖袭站在原地,无法阻止。
那是万念俱灰的,再也不相信一切的眼神。是他,是他让洛卿变成这样的。
明明他爱他,他也还爱着他,可是他们没办法。
伤害已经造成,就是还爱着,又有什么用?他说他累了,是累的无法再相信爱情,还是累的无法再相信他?
或许,都有......
那样亦然决然离去的背影,没有丝毫犹豫。韩靖袭,洛卿走了,走得干干脆脆,没有任何一丝犹豫。
他可以说还爱着他,但是也能走得坚决。
「只有我放不开吗?......」碎心地嘲笑扯着嘴角,韩靖袭笑着,眼泪却滑了出来。
断了情缘,一世无缘了,你还放不开吗?
他累了,永远的走了。
即便还爱着又怎么样?甩开的手就是证明。
「我办不到......洛卿,我真的办不到......」要他放手、要他忘记、要他离开,他办不到。
洛卿,你不需要我陪你了吗?
韩靖袭跌坐在仍留着沈洛卿体温的床上,感觉着那温度一点一滴的,缓缓散去,直到恢复冰冷。
洛卿,这就是你说过的冷吧?
原来,是这么痛,简直连骨髓都冻得发疼。
韩靖袭抹去最后一抹的余温,大手一把将门震开。
「来人,」他竖起一头白发,脸上冻结了所有表情。「起程回京城!」拉整身上的衣物,韩靖袭跃身上马,回头望了一眼竹屋的方向,便挥下了马鞭。
忙乱的人声混乱在他身后,但他没有理会。
分开?分得开吗?
「我只能离开而已......」咬牙,韩靖袭每远离一步,就觉得什么东西从他身体抽出了一分。
痛过才能理解,那种绝望的冰冷。
还有,明明爱着,却再无力气拥抱的无奈。
伤害抹灭了一切,连同希望、信任,最后剩下的是--
笑着说爱你,然后松开手。
「韩靖袭,你懂吧?」
沈洛卿站在突出的山丘向下俯瞰着,在雨中叱马离去的背影。
你懂,我们必须松开手的原因。
不是不爱,是太爱,爱到了容不下任何伤害。
但是我们的手里都长出了伤人的刺,你叫它作亏欠,我叫它作绝望。
「你懂得吧?牵得越紧,只会越痛......」苦笑之后,沈洛卿紧紧闭起双眼,不敢再看着深爱的人离去的背影。
飘飘荡荡的大雨之中,离去的、留下的,谁哭了?
这手,为什么不放不行?
多么讽刺,不放不行--
因为,太爱。
第十一回--他们的故事,他的爱
我是笑着,离开的吗?
都懂,因为爱所以只能放开手。
笑容之上的是一双绝望的眼。他说,他是爱的,可是累了。脚步多么坚决?尽管每一步都在踏碎着心。
放开手,我们都要痛苦。但牵着手,就得把彼此消磨到灰飞烟灭。
爱得太深、恨得太浓、怨得太烈、欠得太多。
你懂吧?就算仍存在着爱,却必须放手。
我们除了一再重复悲伤的爱之外,还要挣扎到什么时候?
「徒儿,你不后悔?」
「就算后悔一千次、一万次,我也别无他法。」
韩靖袭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雨景之中,连马儿踏过的泥痕,都被雨水冲去。
平淡的,像是从没有过任何羁绊。
「你明明不希望他走的,不是吗?」红发童老叹气。
沈洛卿依旧望着大雨,没有回过头。「可是,留下来又能怎么样呢?」他低下头捏紧了手,一咬牙闭上眼,转了身。
「债还清了,师傅。」沈洛卿侧过红发童老,淡淡留下这句话便离去。
如果可以,这场爱不是情债的话,你还会伤我吗?
我们,还有没有可能......一点点的可能,或许可以幸福?
沈洛卿摇了摇头。
「够了......」扯着难看的笑容,沈洛卿抬起头,挺直了背脊,走得坚强。
幸福那种东西,自己居然还想相信吗?
多傻?
可我不是那么软弱的人,所以能够抬头挺胸的离开你,不会后悔。
即便我仍爱着你,即使我不否认想要你的温暖,可是我不后悔。
我们的爱情,像过熟而烂去的柿子,早该扔了。再甜、再软,都要有甩开手的勇气。
「你知道吗?我也很难过......」但是难过,我还是选择离开你。「韩靖袭......赌约啊、我们都输了。」沈洛卿挺直身,最后一抹回望,只有一种洒脱后的空虚。
从头到尾,跟本没有赢家,我们拿自己的幸福当筹码,而两个人都输光了。
爱情这种东西,不能赌的,所以你看,是不是都后悔了?
这一走,他再也没回过头。背对的方向是深刻的爱,他们的距离越拉越远,彷佛可以听到缠在身上的线绷然而断的声音。
究竟是放手会痛,还是牵起手更痛?
其实,只要会痛的话,就都没有幸福可言。
「你回来啦?」沈洛卿回到竹屋,看到的是黑衣男子正坐在床沿,笑着跟他打招呼。
「身体好多了?」沈洛卿虽然是关心的问话,但是眼神没有停在对方身上一刻过,这问只不过只是平板的礼貌罢了,他完全没把黑衣男子放在眼里,径自从衣箱里翻找着干衣。
「是啊,不愧是童老前辈......能遇见你们两个,真的是在下前辈子修来的功德。」男子不正经的笑着,一边打量着沈洛卿的身体。
沈洛卿在他眼前不过两尺处,湿润的白衣服贴着身体,勾勒出底下的曲线;而一头长发也软软的服贴在他身上,这景象看过去,说不出有多么诱惑。
「身体好了就走。」沈洛卿显然不想搭理男子,手上翻着几套衣服,抽出了几件。
正当他要关上衣箱时,指间却摸到了不同于麻布粗操的丝布。沈洛卿的动作顿时停下,迟疑了一会,缓缓的将那一件外挂抽了出来。
他的手有些颤抖,眼神一暗,先把那件刺眼的外挂丢到一旁的椅子上。接着,沈洛卿也不在乎黑衣男子同在室内,他脱了衣服后,慢条斯理的换上干衣。
而这一切,黑衣男子当然没有移开过视线,全收进了眼底。
「你知道吗?在一个男人面前豪不在意的宽衣解带,是很危险的喔。」男子笑得危险,只差没有扑过去、将沈洛卿刚换上的衣服给全剥了下。
「我是男人。」沈洛卿甩了甩潮湿的长发,从椅子上一把扯起那件外挂,冷声响应完男子之后,便又开门走了出去。
男子看着沈洛卿冷然的态度,眼底的玩味更深了。
有意思......就不知道,方才更衣时身上的那些痕迹,是哪个幸运儿留的?
空荡荡的室内,只剩下男子跟雨声,静地像在为一场计谋作准备。
郁抑的大雨之中,有一处火光。
沈洛卿随手在炉灶前生了火,看着熊熊烈火吞噬掉那件外挂。
他专注的,看着刚被火舌卷起的丝布瞬间焦黑,散发出浓烟,然后一点一点的成了焦炭。
「算我赔给你吧?」一笑,沈洛卿拿起一旁的刀子,将一头蜿蜒的长发拦腰截去,扔进了火堆。
牵牵续续,在红光之中翻腾、最后回归平静。
没有留恋了,没有了。
披散着不再垂地的长发,沈洛卿连同依恋也一并剪去,全在火中化成灰。
他一个深呼吸,举起木桶将水洒了进去,前一刻仍在猛烈燃烧的火推马上灭熄,传出阵阵白烟。
沈洛卿起身回了房间,却看到黑衣男子仍在房里,「你怎么还没走?」他皱起眉,坐在竹椅上拿起桌边的茶壶,倒杯茶水轻啜。
「我为什么要走?」
「那你为什么要赖在这里?」沈洛卿白了男子一眼。
黑衣男子又是一抹邪佞的笑,「你很有趣。」他起身,走到沈洛卿面前伸手勾起他的下巴。「我对你很有兴趣。」
「是吗?」沈洛卿不在乎的别过了头,依旧静静喝他的茶。
男子有着一双不同于韩靖袭的丹凤眼,像是猎鹰虎豹一般,充满了危险性。
说不上来那种诡异的气息,沈洛卿直觉认为这名长相虽端正,却带着异派人士那种邪气的男子,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敢这样对我的人,你是第一个。」
「那恭喜了。」
一触击发的气氛紧绷在竹屋室内,黑衣男子紧抿的薄唇扬起恶质的笑,「你叫什么名字?」他一边问,手还不安分的往沈洛卿身上摸去。
「与你何干?」沈洛卿瞪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小心我不客气。」
听到沈洛卿的威胁,黑衣男子却失笑出声。「你能对我怎么不客气?下毒吗?呵......你没听你师傅说,我全身上下都是毒?就算是红发童老的奇毒,也对我起不了作用的。」
男子看着沈洛卿冰冷与一身的傲然,简直快克制不住,只想让那股清冷的气焰在自己身下扭动。
「不用下毒,我自然有方法治你。」
「哦?那我还真想试试看......」
「随你。」沈洛卿勾起冷笑。黑衣男子见状立刻猛然扑过去,揽住沈洛卿的腰,就要低头索吻之时,却突然全身一软,跌落在地。
「你、这是什么?」倒在地上的男子,奇异的看着自己虚软的四肢,不可置信。
「别猜了,只是些麻痹散,毒对你没用,但是迷药你能防吗?」沈洛卿不屑的看了躺在地上的男子一眼。「你要走不走与我无关,别来烦我就好。」
「我可以......把这当作邀请吧?」男子下品的朝沈洛卿抛了个眼,还轻舔了自己干燥的唇。
越来越有趣了......要他怎么能放过呢?
沈洛卿连回答都懒,翻身上床闭上眼睡了。
「我叫残萧......你可记着了,」男子看着沈洛卿背对他的身影,想那张惊世的面容与一身霜雪傲骨,简直就是意外捡到的宝。「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
「信不信我现在扎死你?」
「信。」
「那就闭上嘴。」
沈洛卿依旧背对着残萧,闷闷的声音从床被里传来,带着真实的杀意。
残萧乖乖的闭上了嘴,以他现在的状况,就是个三岁奶娃拿石头都能砸死他了。
来日方长,美人。
沈洛卿缩在床的内侧,一夜难眠。
谁都一样,别再来招惹他了。谁都一样,包括你,韩靖袭。
残萧最后还是厚脸皮的留了下来,红发童老没说什么,沈洛卿也视他为无物。偶尔,会有几名穿着跟他同样的黑衣人造访竹屋,开口闭口都喊着残萧为教主。
「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我有兴趣了?」
「不,只是怕你惹麻烦来这里。」
沈洛卿坐在一旁,看着在这里白吃白喝的残萧,正在奋力与炉灶的火奋斗。
「之前只是我大意,以后不可能得逞了。」
「昨天来的几个黑衣人,是你的部下?」
「是我华宁宫的几个手下。」残萧脸上有些得意。
「华宁宫?」沈洛卿皱起眉头,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好像曾经听过?是什么时候呢......
「没错,华宁宫。你不知道吗?」残萧有些意外,华宁宫的名字就连小孩子都知道那所代表的意义,沈洛卿居然不知道?
「不知道又怎样,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沈洛卿结束话题,继续喝他的茶,一边催促残萧快点生火。「连个火都生不起来的教主,我还不知道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这句话听的残萧差点气结。
开什么玩笑?尊贵如他统领华宁宫上下几千人的身分,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做过?
残萧努力的想要将打火石擦出火光,却怎样也做不好。自小他接受过各种暗杀教育,就是没接受过生火教育。这种小事,平常身边自有人来做,但是住在竹屋的条件,红发童老要他那群手下离沈洛卿远点。
就是不说,残萧也是不愿沈洛卿沾了那些人身上的血腥味。虽然自己身上的血味也不会轻到哪,他只是想要沈洛卿指染上他一个人的颜色就好。
虽然沈洛卿跟红发童老都没说,但是他知道,沈洛卿的过去肯定不简单。还有情感上特别的冷漠这点,定是跟那一日他身上显目的红斑有关。
不过没关系,他不介意。
「好了。」炉灶里终于起了点火苗,残萧愤而丢下吹桶,看着沈洛卿好整以暇的样子。
「太久了。」沈洛卿嫌了残萧一句,起身处理食材。「你到底要待到什么时候?」沈洛卿手里切着菜,原本垂地的长发束起仅剩下及腰的长度,晃啊晃的惹得残萧想要一把拉来玩弄。
「你很不喜欢我在这里?」
「对。」
「你说谎。」
残萧偷偷拿起沈洛卿搁在桌上的杯子,凑到嘴边顺着杯缘轻吻。「你不是想利用我吗?」故意做出声音的亲吻,让沈洛卿回过头的脸难看皱起。
「那杯子我用过了。」
「我知道,所以才想这样做......」残萧很满意沈洛卿的反应,更加放肆的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从你的眼神里我看的出来,你想要利用我做些事的,不是吗?」
「原本是,不过现在不用了,所以你也可以走了。」不想再看残萧刻意的挑动,沈洛卿转回身,继续切菜。
「喔?......你确定不用吗?以后、永远都不会有需要吗?」残萧的话像锋利的刀子,重新划开沈洛卿还没完全愈合的疮口。
以后,没有以后了。
他不会回来了,不会了。他已经把话说尽,他也没有再追过来。
心上的口子,又开始淌着血。
「与你何干?」沈洛卿放下刀子,「自己做饭。」丢下这句话跟满满的菜肉,沈洛卿瞪了残萧一眼,甩门出去。
烦。
为什么要提醒我?凭什么,都要愈和的痛却老是被人狠狠揭下。
他已经快要没有力气,挺着背脊行走,坚强过头反到没有韧性,如果不停的遭受重锤,也是会碎的。
「徒儿,怎么怒气冲冲的样子?」
「啊、师傅......」沈洛卿停下脚步,「没什么......只是有心烦。」他挤出一抹笑容,尽量不让红发童老看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