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来吃闲饭的,怎么能两手空空来呢?」韩靖袭上前,帮沈洛卿将竹篓的菜拿出来摆放,并且从最底层拿出了一盘酸梅:「你看看,我还带了这个,」韩靖袭晃了晃手上那一小迭酸梅,看到沈洛卿乍然惊讶发光的双眼,非常满意。
「你怎么会带这个?」沈洛卿欣喜,拿过那盘酸梅,看着红通通的酸梅干,煞是感动。「刚好有,想说带来给你试试看......」韩靖袭柔柔笑着,想即使洛卿忘了他,但也不会忘记他最爱的食物吧?
是有那么点落寞,他比不过酸梅......
唉,怪谁呢?韩靖袭苦笑的叹气,一把抽走沈洛卿准备捏起一颗的酸梅碟子,「饭后再吃吧?先吃正餐。」沈洛卿看着眼前的美食顿时失去了影子,晌了一下,才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糗态。
「说的也是呢......」真丢脸......沈洛卿不好意思的转过身,从旁边拿出干净的饭碗,帮韩靖袭跟自己各盛了一碗。
「谢谢。你快吃吃看,这鸡的外皮烤得脆,但里面的肉可嫩了。」韩靖袭接过饭碗,却没开
始扒饭,而是死命的将菜往沈洛卿碗里装。「我这样......都看不到饭在那边了。」沈洛卿盯着只见菜而不见白饭的碗,心里有点淡淡的幸福。
同时,一抹清愁也附在后面。
我喜欢你对我的好,可是我会难过。难过我不想再爱上你,却又逃不开你的温柔。
吶,这或许就是我们的结果?
爱的太烈、恨的太浓,都无法幸福。
「没关系,你多吃点。啊--对了,来杯花雕?」韩靖袭开心的在餐桌上动作着,忙得很,就是没动筷子吃饭。「你也吃点吧?」沈洛卿看韩靖袭似乎要等他吃了才会开动,夹了眼前的一把青菜放到他碗里。
这一个动作,当然让韩靖袭一双桃花眼笑得都瞇了起来。「嗯,也是。」洛卿帮他夹菜呢......韩靖袭吃下那口青菜,心底暖烘烘的。
沈洛卿看韩靖袭总算有进食的意思,自己也低下了头,开始跟那一大碗的饭菜奋斗。「实在是......吃不下了......」沈洛卿非常、非常努力的试过了,碗里面的饭菜是有减少,但是还剩下一大半。
韩靖袭看沈洛卿无奈的摇头,但是一眼又看到他露出衣袖的纤细手腕,仍是好言以劝:「不
然先休息一下,喝杯花雕,等等再继续吃吧?」他帮沈洛卿倒了杯酒,放到桌前。「恩......」沈洛卿没有多想,拿起小小的瓷杯,他看这杯子装的量这么少,直接举起仰头一干。
好、好辣!
「咳、咳咳!好......好辣......」韩靖袭还来不及阻止沈洛卿,就看到他豪迈的一口气饮干,接着猛咳不止,他赶紧拿下沈洛卿手里的酒杯,拍着他的背部安抚着:「你......唉,那个花雕可是烈酒,没人像你这样喝的......」看着沈洛卿胀红又呛得逼出泪水的脸,韩靖袭很是心疼。
「你......怎么不早说......咦?」沈洛卿咽了好几口,正抬起头想要转向韩靖袭的方向时,却突然整个人发昏。
「洛卿!」韩靖袭眼捷手快的马上接住沈洛卿软软倒下的身体,心中大喊不妙。他只顾着要御厨拿最好的酒来,忘了跟他们这些喝酒喝惯了的人不一样,洛卿本就不太会喝酒的......自己怎么这么大意?
「洛卿,你还好吗?要不要我扶你到床上?」看着怀里的沈洛卿,眼神俨然已经迷离,韩靖袭颇自责的将沈洛卿抱起,轻轻放到床榻上。「怎么......你变成......三个了?」沈洛卿只觉得眼前有三个人影,整个人好像轻飘飘的。
「唉......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找找看有没有茶水。」韩靖袭叹了口气,把沈洛卿的长发整理好后,有点迟疑、但还是不敢如以往那么亲昵的在他额上轻吻。
「别走......」沈洛卿感觉到温暖的体温要离开,他下意识拉住了韩靖袭的衣角。「洛卿......我要去拿茶水......」韩靖袭有些困窘,没料到沈洛卿抓的这么紧,他又不敢用力剥开他的手。
「不许走......」沈洛卿看韩靖袭确定被拖住了,更是翻了个侧身,两只手都扯在韩靖袭臂上。「陪我......不要走......」甜腻的撒娇似的开口,沈洛卿媚惑的勾起一笑。
这无疑是猛烈的挑战韩靖袭绷紧的理智线!
怎么喝醉了就换个人似的......
韩靖袭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万分挣扎。「洛卿......你喝醉了,我去拿些茶水让你醒酒,可好?」他耐下刚才被沈洛卿那句撒娇给撩拨的心,温柔的哄着他。「不要不要!你为什么要走......又要丢下我了?」沈洛卿任性的摇头,心底突然重现了那一日,韩靖袭在天牢决然离去的背影。
「你说什么?」韩靖袭惊讶的看着沈洛卿,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泪水滚滚落下:「你又要丢下我了,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沈洛卿抱着头开始哭喊,全身不住的发抖。
「洛卿、没事的......我会陪着你,我在这里啊......」韩靖袭在也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了沈洛卿,抱得好紧,大手深深掐入了那一头秀发。
我多久没有拥抱你了?
「不会......走吗?」沈洛卿抬起头,茫然看着韩靖袭。「永远陪我?永远?」韩靖袭觉得心脏好像狠狠被扎了一针,他点头,将沈洛卿重新紧抱在怀里。
「永远陪你......」
是我伤你的太重,所以你仍会害怕吗?还是,你本来就如此缺乏安全感?
韩靖袭抱着哭累了的沈洛卿,倒在床上,依旧轻拍着他的背。「或许......你醒来之后,又会完全忘了吧?」另一只手轻揉着沈洛卿小小的脑袋,韩靖袭垂下了眼。
忘了吧,洛卿。
答应你了,我会永远陪你。
即使你不记得也没关系。
韩靖袭无奈的轻声笑出。「这就是一世孤寂?......」你不再爱我,但换我无法放弃爱你。
无所谓啊,洛卿。「能陪着你......就够了......」韩靖袭依依不舍的在沈洛卿额上一吻。起身将桌上的饭菜收拾好,离开竹屋。
直到关门的声音落下,沈洛卿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他才睁开了眼。
「傻子......」他从床榻上撑起身体,望着空荡荡的房子,额头还留着方才温烫的吻。
你要跟我纠缠一辈子吗?沈洛卿望着韩靖袭消失的方向,无声的问着。「可是......我累了。」垂下眼,沈洛卿下床,打开了门往河边走去。
月光之下,水面一片波光粼粼,沈洛卿看着蕴着光的河水,蹲下身子举起几瓢轻轻拍脸。「唉......」看向手里的银光流泄,沈洛卿叹了口气。他将一头长发高高的全束了起来,脱去身上的外衣,仅一层薄薄的亵衣包裹着,便滑下了水。
夏季傍晚的河水仍是沁心的凉,沈洛卿抬头,望着被月光照亮一小片的夜空。附近的月光,照得旁边几片云层发着暗灰色的光。
又要下雨了吗?
他想起,有一场大雨。那个一夜白发的男子,站在他面前。
晚风吹得沈洛卿凉透的身体有些发寒,同时也让他的脑袋异常清醒。
酒醒了之后,总要难过梦碎。
「不要去想那么多事......可以吧?真的好累......」他闭起眼,任河水拍打他的身体,不再去多想。
我真的很爱你,但是我也确实恨你。
但是,我想原谅你的同时,却也不想再重新跳入这摊泥池了。
韩靖袭,你伤了我一次,我怎么能相信你不会再伤我了?
真的......我爱你爱得累了,恨你也恨得累了。
「这次,我们别再谈爱情,好吗?......」
舍不下割不去那些感情,你无法,我也办不到。但同时我也无力再重新拾起。
沈洛卿想了清楚,拖着沉重的身体想要上岸,却发现远处有不寻常的声音。
是谁?
他很快提高了警觉心。这里除了红发童老跟韩靖袭之外,没人会跑到这么深的山里。沈洛卿竖起耳朵,听到在前方不远的河道处,似乎有人正在汲水的哗啦作响。
他爬上岸,快速的披上外衣,从袖内拿出涂着毒药的小匕首,往水声处走去。
「谁?」对方似乎发现了他,冷冽的目光往沈洛卿的方向一瞪。
「我住在附近,你是谁?」既然被发现了也没办法,沈洛卿藏好匕首,从阴暗处走了出来。他往眼前仔细一看,发现有个全身黑衣的男子,正坐在河边像在清洗些什么。
「呵......想不到还能死在如此美人手下,也不枉我走这么一回了。」男子看到沈洛卿走出,一身湿透的薄衣裹在身上,扎在头上的黑色长发随风飘散,站在月光下,像是透着光。
男子潇洒的开口:「要取我性命就来吧,比起死在那班子狗屁道人手上,死在你手里也不错......」沈洛卿不懂这名陌生男子在乱说什么,却嗅到了不寻常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沈洛走上前,看男子没有什么动作,只是盯着他瞧,「我并没有兴趣杀你,只是来看是谁半夜跑到我家附近。」沈洛卿看了男子一眼,无奈一笑。
「你......不是来取我性命的?」男子很惊讶,几乎是所有人看到他都追着杀,但眼前的美人却似乎完全不在乎。
「我没事杀你做什么?」沈洛卿觉得这名的男子大概是有被害妄想症,他顺着血腥味寻找,发现男子浸在河水里的右手臂,跟他按压着的腹部布满着血迹。
「跟我来吧。」沈洛卿起身,抛下这句话便往竹屋里走。「跟你去哪?」男子也跟着起身,看着沈洛卿的背影喊着。
「疗伤,虽然只会些大概的,不过我师傅回来就帮你做彻底点。」沈洛卿回过头给了男子一个要跟不跟随你的眼神,继续走他的路。男子听到沈洛卿居然要帮他疗伤,更是讶异:「为什么?」述然,沈洛卿下了脚步。
「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再问为什么。」沈洛卿幽幽开口,随手散去了扎着的头发,「我怕师傅回来家门口档了具尸体,难看。」回头,他的双眼却覆了一层伤。
为什么?
问了再多也没有结果,只是越弄越不清楚。
次日,韩靖袭依旧早起,往沈洛卿住的竹屋前去。
「洛卿!」他从远处便看到了沈洛卿忙碌的身影,快步走上前接过沈洛卿手上乘满了水的木桶,「我来就好,你有没有好些了?」沈洛卿也顺着他的意,把木桶给了他,并且点了点头。「好多了,昨晚我没乱说些什么吧?」听到沈洛卿的问,韩靖袭快速的摇头。
那就当作他心底的秘密吧。
沈洛卿的伤、他的爱。
「对了,你师傅呢?」韩靖袭突然想起失踪了好几天的红发童老。「在里面救人呢。」沈洛卿边说,一边帮韩靖袭推开了门,「师傅,水我打回来了。」他往里面一喊,韩靖袭同时也侧身进了屋。
韩靖袭还来不及问救人是怎么回事,就先收到红发童老警告性的一瞪。
「放在那边吧,徒儿,过来帮忙。」红发童老瞪完韩靖袭之后,转过头继续他的忙碌。「你
坐在这边等一下吧,我去帮师傅。」沈洛卿也看到了红发童老警告的眼神,无奈对韩靖袭一笑,走到床榻边。
「他怎么样了,师傅?」沈洛卿拿来一个方巾,擦了擦男人发汗的额头。「放心,这男人全身上下都带着毒血,为师先取一些留做以后用......」红发童老看着黑衣男子,简直像看到宝似的,开心的在人家身上东摸西摸。
「师傅......」沈洛卿无力,转头对男子说道:「抱歉......他老人家等会就会帮你了。」男子听到沈洛卿的声音,睁开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没关系,能遇到红发童老跟你......也算我三生有幸。」沈洛卿没注意到男子语中的暧昧,但是韩靖袭确实听到了。
他从看到沈洛卿帮那男人擦汗开始,就一把怒火上升,现在又听到男子刻意的浑话,更是要压不住怒火,上前痛打人家一顿了。
洛卿,不要对他那么好,不要对他笑。
「洛卿......你们看起来很忙,我今天就不打搅了。」韩靖袭怕等会自己可能会控制不住,也没等沈洛卿的回复,就开门走了。
沈洛卿起身,看着被韩靖袭怒然甩上的门,心底有些难受。
「徒儿,你想起来了是不?」红发童老的声音从沈洛卿后方传来,带着一种沧桑。
「是,我确实是想起来了。」沈洛卿回头,想挤出一抹笑容,却没有办法。「但是我觉得累了......师傅。」沈洛卿走到竹桌旁坐了下来,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既是累了,又为何要故意气走他?」红发童老知道沈洛卿是故意的,不然从他今天一早回到竹屋,看到躺在床上的男子跟一旁事不关己的徒弟,怎样也不会傻到认为,沈洛卿刚刚是好心来帮男子擦汗。
「我不想与他纠缠下去......只愿他早点死心。」从昨天那一句相信他的话,沈洛卿脑中的记忆像是潮涌般的恢复,太重的爱、太浓的伤,差点压垮了他。
累了。
「若是他......不能死心呢?」红发童老结束了手上的动作,从怀里拿出一颗药丸,塞进男子嘴里。「我自有办法......」沈洛卿低声呢喃,开了门出去。
韩靖袭,你断了小指,我让你断了思念可好?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重复一次痛苦的爱。
「我原谅你......那你会原谅我吗?」空虚的嗓音回荡在竹林里,久久散不去。
我们,早已无缘无份,就该放手。
第十回--笑着说爱你,然后我放开了手
其实,我也很难过。
你相信吗?
韩靖袭愤而离去后,就没有再回到竹屋来。
红发童老把男子的伤口料理完后,坐到了竹桌另一边。
沈洛卿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男子,开口问道:「救得活吗?」希望是能活,或许之后还必须请他帮忙些事情。沈洛卿垂下了眼,不去理会心底的苦涩。
「没有为师救不回的人,除非是自己不想活的。」红发童老语意悠悠,听在沈洛卿耳里似乎在暗指些什么。
「师傅,我为什么会想起来?」沈洛卿脑中的回忆越来越清晰,心也越来越沉。
「徒儿,为师只想问你,后悔了吗?」红发童老没有直接回答沈洛卿的问题,反倒问他。
后悔吗?
沈洛卿闻言,摇了摇头,「徒儿没有什么要后悔的,只是想问为什么会想起来。」从韩靖袭说的话里可以知道,自己应该是因为药效而失去了记忆,那又为什么会重新想起来?
「他可对你说了些什么?」红发童老一叹,怨这瓶药......里面的玄机。
莫非真是命?
「是。」
「那么,那句话就是关键。『断缘』的确会让你忘了他,可是也只有他能够让你想起他。」好不容易去掉的记忆,只有一个方法能够恢复。
只需要那人心底最深刻的一句话。
「罢了,无所谓......」沈洛卿放弃追问。就是知道原因,也无助于事。
「徒儿,你还在意他?」看到沈洛卿心中确实有块抹不去的留恋,从方才那男人离去之后,更是明显。
沈洛卿苦笑回道:「没有用的,师傅......我累了,无论是谁我都不想再经历一次。」起身,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那样子哀伤的爱,我没有办法再经历一次。
再一次,就真的是死期了。
今天没有太阳,厚厚的云层覆盖在顶上,平日苍翠的竹林现在只觉得阴森。沈洛卿走过了竹林,来到平常休憩的河岸,百般无聊的发呆。
韩靖袭,不会回来了吧?
「这样也好......」沈洛卿的低喃卷进了河水,滚滚流逝。不要见到,也好。
这样我不会爱你,也不会恨你。
只是有一点寂寞,大概是真的习惯了你的存在,让我没办法一个人好好活。
叹了一口气,沈洛卿习惯性的躺卧在地上,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玩弄。
韩靖袭最喜欢的这头长发,即便是自己失去记忆,竟也下意识的留了下来。「有没有办法,可以让我真的都忘了你......?」沈洛卿连连叹气,心底的矛盾让他很不好受。
他的身体离不开韩靖袭的温暖,可是他的心已经累了。
沈洛卿闭着眼睛,突然发现有东西盖上了自己的身体,还带着淡淡的余温。
「怎么又趴在这里?河边比较凉,一不小心会害病的」沈洛卿张开眼,对上了韩靖袭关心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