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叶宛童一进门看见的就是个状似疯狂的男人挺着个大肚子,两眼通红满屋子找她,看得她还以为范震鬼上身,抬手就是两张符,专照着人脑门子拍。
方雨惊跟在她后面进来,听完了前因后果后盯着范震上下打量:“一觉醒来就成这样了?”
范震疯狂点头,撸起袖子求叶宛童把脉,叶宛童找了张板凳让他坐下,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
一群人围在边上,看叶宛童的脸色变了又变,然后难以置信地收回手,过了两秒又重新搭上,又收回手,又搭上,最终露出一个见了鬼了的表情。
范震看见她的表情,心里瞬间凉了半截,想问又不敢问,没想到叶宛童先他一步开了口:“你是不是那什么?就是,你是不是gay啊?”
她不等范震回答,又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是gay的话,你是愿意做0还是做1?”
这下不仅范震,就连一直成熟稳重的方雨惊都让她问懵了:“问这个干什么?”
叶宛童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他这个……好像,应该,可能,是喜脉。”
傅敏和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叶宛童斩钉截铁,一字一句道:“对,你们没听错,他这个脉象是喜脉,我看三次了,绝对不会错。他,一男人,怀孕了。”
范震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过去。老狄扶着他死命掐人中:“怎么可能?他是个男人啊,男人怎么可能怀孕?”
“那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都能被人叫儿子,男人怀孕怎么啦?”
被叶宛童这么一提醒,众人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所处的根本不是原来的世界,而是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井”。
方雨惊啧了一声:“他哪来的器官……”
叶宛童伸手把范震的衣服撩开:“我哪知道。”
话音刚落,范震圆润光滑的肚皮上突然出现一道很浅的痕迹,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周围其他人都看见了,范震明显也有感觉,他瘫在老狄边上,看着蹲在地上摸他肚子的叶宛童,一下没忍住,哭了。
“这,现在怎么办啊?这能不能打掉?这,这,我是个男人啊。我,我……”
叶宛童摸了半天,撑着膝盖站起来:“打是肯定打不掉了,看这样子没准这两天就生了呢。”
范震一听,差点就疯了。
京墨突然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肚子不舒服的?”
“就昨天,吃完酒席之后,我突然肚子疼,跑回来想上厕所,却怎么也拉不出来。然后就开始反复,肚子涨得快炸了,可怎么都拉不出来。”
傅敏和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酒席?”
范震猛点头。
傅敏和一顿,紧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立马道:“童谣!酒席上的那首童谣!你们还记不记得那首童谣是怎么唱的?”
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有眼睛有嘴巴,眼睛不会眨,嘴巴不说话。她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泥娃娃,泥娃娃,一个泥娃娃……
我做她妈妈,我做她爸爸,永远爱着她。
我做她妈妈……
傅敏和不知道唱出完整的童谣会怎么样,故而没唱出最后一句,然而所有人都已经想起了那句阴森可怖的“我做她妈妈,我做她爸爸,永远爱着她”。
我做她妈妈,这是范震亲口说的。
“我操。”傅敏和倒吸一口凉气,震惊地看着范震的肚子。
范震的承受能力显然已经到了极限,或者说早在刚才叶宛童说出那句“没准这两天就要生了呢”的时候他就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而傅敏和推断而出的因果,在此刻显然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旧的屋子里传来一声绝望又凄惨的尖叫,范震两眼一翻白,像条死鱼似的瘫在老狄身上,彻底不动了。
发生在范震身上的异状显然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认知,这种无法反抗的神秘而可怕的力量仿佛在为他们的生命倒数,只要走错一步,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以一种自己无法想象的可怕方式死去。
叶宛童给范震把了脉,确认他身体没其他状况才看向傅敏和:“现在怎么办?”
傅敏和也不知道,转头去看京墨,京墨盯着范震的肚子看,问叶宛童:“给男人接生你会吗?”
叶宛童反问:“你听说过男人生孩子?”
方雨惊摩挲着下巴:“应该跟给小猫小狗接生差不多吧?”
傅敏和看他,发现他居然真的在一本正经地提问,一时之间竟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能一样吧?”老狄问,“男人又没有那个。”
傅敏和啧了一声:“那怎么办?”
就在这时,院门突然响了,傅敏和一顿,旋即示意其他人不要出来,和京墨一前一后地走到院子里,问了句是谁。
“是我呀。”产婆沙哑的声音传进来,“村长听说你们家有人怀了孩子,让我陪他过来。”
一阵阴风刮过,吹散了本就微弱的太阳的温度,屋内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第5章 第 5 章
傅敏和看京墨:“开不开?”
京墨盯着他按在门闩上的手,片刻后点了点头。
老旧的院门嘎吱一声被拉开,门缝里露出了产婆那张红白相间的脸。
她的口红比前两天更红了,红里透着黑,涂了很厚一层,糊在嘴上抹不均匀,看得人相当不舒服。她似乎很怕傅敏和关门,把大半个身子都挤进门缝里,然后转动她那丝滑的脑袋往屋里看。
她的眼睛很黑,脸上的皮肤又很白,再加上那仿佛刚吃完小孩的大红嘴唇,可怕程度不亚于昨天晚上突然出现在窗外的女孩的脸。
产婆的目光掠过站在门边的京墨和傅敏和,在屋内每个人的身上扫过,仿佛拎着大刀在案板上挑猪肉的屠夫。最后,她的嘴角裂开一个巨大的笑容,一直来回移动的目光落在了范震这块买一送一的新鲜猪肉上。
站在范震身边的人都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只有一直扶着他的老狄没动。
产婆转过脑袋问傅敏和:“他怎么了?”
傅敏和往屋里看了一眼:“可能……知道自己怀孩子太激动,一不小心晕过去了吧?”
产婆的嘴角一路咧到了耳朵根:“是要激动的,我们村里又要添男丁了,村长也很激动,特意让我陪他来。”
傅敏和闻言,十分默契地与京墨对视一眼,问:“你怎么知道是男孩?”
那个前两天才见过的老木头桩子村长拄着拐杖,朝傅敏和的方向看了一眼。其实说“看”并不准确,因为他们根本看不见村长的眼睛在哪里,村长原本眼睛的位置被眉骨上垂下来的两颗大肉瘤遮住,只能看见光照在肉瘤上投下的阴影。
但尽管如此,傅敏和依旧感觉到那老头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怀孕了家里人要去拜胎仙娘娘,就在山里。我们村的胎仙庙很灵的,只要拜了胎仙,儿子就生出来了。”
傅敏和:“前天那家人也拜了?”
产婆:“拜了的拜了的,我们村女人怀了孩子男人都要去拜的。”
傅敏和心说我都来第三天了也没在你们村里见过几个女人。
京墨站在他身边:“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村长的语气急切起来,喉咙里不停地发出嘶嘶声,仿佛藏着一条吐信子的蛇,“这是村里的习俗!如果怀了孩子不拜胎仙娘娘,娘娘就会生气!”
他说完,又大声重复了一遍:“一定要去!”
傅敏和:“生气会怎么样?”
产婆瞬间不笑了,她的嘴唇紧紧抿着,拉成一条鲜红的直线,如同一道把下巴割开的伤口:“会死!”她气急败坏道,“会死!会死!”
屋里的人一听,都骚动起来,人群中不住传来窃窃私语,片刻后都将目光投在了傅敏和跟京墨身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从昨天晚上女孩前来却没能将傅敏和杀死的时候,也有可能是第一天到时傅敏和向陌生的京墨表示善意的时候,如今他们这伙人显然已经将傅敏和当成了老大。
傅敏和很快就做了决定,他将院门打开,示意产婆和村长进来。
但外头那木桩子没动,产婆更是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门外露出一个自认很和善的笑脸。
京墨见状反手就要关门,但那扇破烂的木门却怎么也关不上,村长站在原地,手里的拐杖死死卡在门缝里。
产婆依旧在笑,但那笑容底下的意思好像是说快点出来,不然我就要亲自动手扛着你们去了。
于是两相对峙许久,最终还是傅敏和先投降,他重新把门打开,朝着屋里看了一眼。
叶宛童无所谓地耸耸肩:“走呗。”
她带着莱娜和邢清清率先出门,高真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上,不料四人才走到门口,一直站在外面没动的村长突然冲进院内,手里的拐杖砸在地上笃笃响,把她们拦在门前。
邢清清还没完全从钱翔的惨死现场里缓过来,一看见这长得跟棒槌似的村长冲过来,吓得尖叫一声,躲在莱娜身后发抖。
村长不停地敲着手里的拐杖,沙哑的嗓子里发出愤怒的嘶嘶声,挥舞着拐杖就要把她们往屋里赶:“女人不能去!女人不能去!女人去了娘娘会怪罪的!”
叶宛童一手抓住那老头挥过来的拐杖,冷笑道:“你们这儿的神什么破规矩?拜神还分男女?别是个假的吧?”
村长愤怒地喊道:“不能去!不能去!女人不能去!”
叶宛童的眼神瞬间变了,她死死握着朝莱娜和邢清清砸下去的拐杖,仿佛拎着把柴刀,下一秒就要把眼前这棒槌劈了。
老狄在井里待的时间不算短,第一次见他们这种敢跟npc硬刚的,生怕出事,立马上前将村长和叶宛童分开。
村长重重地用拐杖敲击地面,嘴里不住地念叨女人不能去,叶宛童一手甩开老狄,朝着村长竖了个中指:“你们村里不是有鬼吗?女人身上本来阴气就重,不怕被上身?”
产婆一听,原本就惨白的脸更白了,拽着她的手一通嘘,让她别说话。只是那嘘声又低又急,配合着周围阴森的风,嘘得其他人尿都要吓出来了。
“那鬼专盯孕妇,要是你们家这位被它盯上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会被吃了!”
叶宛童戳着范震圆润的肚皮:“你来吃个我看看?”
“快别说了!快让你们家男人去庙里求胎仙娘娘保佑,只有这样鬼才不敢来!”
产婆和村长催得急,叶宛童只好往旁边让了让,嘟囔了句听说过裹脚的没听说过裹脑的。
于是乎男人们跟着村长和产婆走了,四个姑娘留下,原本还算有点人气的屋子瞬间冷清下来,水龙头滴水的声音都能把人吓一跳。
大卫走的时候特别不放心,说什么也不愿意让莱娜一个人留下,但钱翔的血还留在屋子里,没人说得清不去会发生什么。
所幸叶宛童还在,莱娜抱着邢清清缩在角落里烤火,眼神不停地往她身上瞟。
“干什么?”
厕所的水龙头好像坏了,一直在往下滴水,莱娜怕得要死,问她:“我们现在怎么办?”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走。”
“什么?!”坐在另一边的高真尖叫起来,“你要去哪里?”
叶宛童摩挲着手腕上的那串五帝钱,若有所思:“这村子不对劲的地方太多,我得去看看。”她说着就从冲锋衣口袋里摸出一沓澄黄的符箓,放到莱娜身边,“拿着,昨天那东西要是再来,你就拿这个砸她。”
高真难以置信地看她,表情像是在说你怎么还随身带这玩意儿。莱娜疑惑地问:“这管用吗?”
“没准呢。”
叶宛童耸肩,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推门走了。
傅敏和等人跟着村长和产婆往山里走,范震在他们刚出门没一会儿的时候就醒了,一睁眼就看见走在他旁边的产婆,差点又晕过去。
十个男人排成长长的一队,跟在拄着拐杖的村长身后,产婆走在队伍旁边,守宝贝似的盯着亦步亦趋的范震。
那村长看着又老又枯,风一吹就能断,没想到带着他们走起路来脚步飞快,不用全力跟上很快就会被落在后面。
大卫早就没了刚来时的兴致勃勃,这两天遇见的诡异事情比他这辈子遇见的都多,他的背包里装着相机,里面装满了第一天在村外拍的照片,还有留在村子里尚不知情况如何的莱娜。
他探出脑袋看看走在前面的村长,又回头望望跟在后头的产婆,连咽了好几口唾沫,伸手拍了拍走在他前面的京墨。
“那个……”
抱着自己心爱二胡的京墨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拽了傅敏和一把:“他说什么,我听不懂。”
傅敏和只好跟京墨换了个位置,走在中间用他那三脚猫的英语水平给两人当翻译。
一路走到大傍晚,他们才在村长的带领下到了胎仙庙。天已经快黑了,深山里的风呼呼刮着,仿佛裹着冰碴子,吹在人脸上生疼。
京墨只穿了件卫衣,还不合身,大卫壮得跟牛似的,也不知道他的尺码到底有几个叉,反正衣服穿在京墨身上是四面八方都漏风。
傅敏和盯着那截露出来的雪白锁骨,脱了外套要给人裹上,京墨看向他的眼神立刻变得又惊讶又疑惑。冲锋衣一脱傅敏和就后悔了,山里那风冷得差点把他送走,他抱着胳膊抖,问京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