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坏了。
第9章 第 9 章
“你把那店里的伙计怎么着了。是绑了?还是砍了?”顾小易自从领教到苏晓棠的怪力,就不打算用通常女孩家来揣摩她的心思。
“呃?”苏晓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被麻药迷了吗?你怎么出来的?”
“我就是从窗口跳出来了啊?”苏晓棠越发不明白顾小易在问什么了。
“你留周麟一个人在屋里?”顾小易大惊失色。
“怎么的,你怕他被人吃了啊,他身上又没钱。”苏晓棠的脑回路果然清奇。她料定黑店是看中她身上的钱财,所以她这个靶子一旦消失,偷盗这事也就应该不了了之。她没想到匪徒的眼中,周麟是他们的弟弟,兄长不在,绑个肉票也是可以的。
“完犊子,我们快点回去。”顾小易心想,我哪里是怕别人吃了他,我是怕他吃人。
他让苏晓棠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两块竹板,夹住手腕用布条绑紧了,又从鹿殿身上跳下来,“这,它,进了城会引起骚动,你还是让它出城待着。”
苏晓棠心中生出几分异样的感觉,她知道顾小易是为鹿殿着想,便点点头,摸了摸鹿殿的头,在它耳边轻语几句,鹿殿似是听懂了,转头迈开蹄,如同疾风一般,消失在夜空中。
顾、苏二人匆匆往来时的路上赶了回去。不知为何,顾小易的心中萌生出一种不安,而且这种不安正逐渐扩大。
“鹿殿,是我小时候捡的。”苏晓棠低着头,刚才顾小易的一番话还是伤了她的心,她没料到在顾小易心中自己竟是这样的人。
顾小易脚下生风,听见苏晓棠突然这样说愣了一下。
在苏晓棠的家乡,鹿殿所属的族系叫鹿蜀,由于人类的捕杀已经消失殆尽。“我们那里,传说穿着鹿蜀的皮毛做成的衣服,可以多子多孙。”
那年,父亲带着六岁的苏晓棠在杻阳山围猎,正好找了块空地训练她射箭,中间不记得因为什么事,她被严厉的父亲训斥了几句,气得拿起弓拔腿就跑,在深山中走着走着,就迷了方向,走进了一片密林之中。
在丛林深处,她好像看见了一只小老虎卧在一块石头后,用手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却看不清那老虎的虎首是朝向何方。人小胆大的她顿时屏住呼吸,小手微微颤颤地,从佩着的箭囊抽出一根箭来,瞄准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就在那时,我听见了一阵歌声。”苏晓棠到现在想起那一天的事,还心有余悸。箭要离弦之际,她忽然间听到空中飘来一阵歌谣,声音婉转如黄莺出谷,心神震动,箭就脱了手。
然后,她就见到一只小怪兽跑到她的面前,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她慢慢蹲了下来,轻轻地抱住小鹿蜀,如同年幼的她,始终渴望父母的怀抱。
“再然后,我就把它带回府里,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鹿殿,告诉全天下,这只鹿蜀,有我护着,谁也杀不得。”苏晓棠说到这里,扭过头看向顾小易,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因为我是西池城镇国将军的女儿,西池城的郡主。”
顾小易的膝盖弯又软了一下,这回是吓得。
“不过我爹不认我了……所以我现在也算不得是郡主了。”苏晓棠脸上飞起两片红云,羞赧地笑了。
顾小易顾不得继续追问苏晓棠此话的缘由,他们已经到了客栈楼下,那扇他俩跳出的窗依旧大敞,隐约可见阵阵黑气蠢蠢欲动,源源不断涌了出来。
苏晓棠张开口,又闭上,顾小易知道自己先前那番话让苏晓棠心生芥蒂,那个时候自己也是一心求死,口无遮拦,现在缓过这口气,仔细想想,苏晓棠还真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不过小姐脾气大了些。
头上传来咚咚几声,好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几声鬼哭狼嚎的叫声响起,配合着阴风阵阵,分外瘆人。
“走。”顾小易提了一口气,正欲起跳,苏晓棠一把拉住他,“你手受伤了,我先上去看看。”也没等顾小易回答,猛地发脚,腾空跃进窗去。
顾小易默默地看着地面陷下去的凹坑,那是苏晓棠足下发力踩塌的。这位小姐的轻功到底是哪位师傅教的?他摇了摇头,足尖点地,一跃而起,跟着也翻进了窗。
房间里的一幕让他有些后悔,不该这么冒失地跳进来。
三个蒙面的黑衣人呆坐在地面,七魂少了六魄,似乎被什么吓住了,张开嘴却发不出声。
苏晓棠站在床铺前,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震惊的目光投向床上的周麟。
只见周麟双手掩面,屈膝跪在床上,全身微微颤栗,但奇怪的是,他的身形好像缩水了,变得只有十岁幼童的大小,周身被一股黑气团包裹,黑气越涨越大,带起了一阵小旋风,吹得顾小易有些睁不开眼。他努力定睛一看,这股黑气是从周麟的身体里散出来的。
更诡异的是,他那半边布满黑色疤痕的脸透出金色的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顾小易抓住身旁的苏晓棠,用口型问了这个问题。
“我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三个人伸手去抓周麟,我正要呵斥一声,他们仨突然就被弹开了,然后周麟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苏晓棠当时真是没料到周麟就那么坐以待毙,丝毫没有反抗的动作。
这时,窗外也刮起了一阵邪风,如厉鬼哭泣般凄厉逼人。屋内外的声音一夹杂,顾小易没有太听清苏晓棠说了什么。
“周麟,周麟。”顾小易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周麟仍然纹丝不动。
黑气陡然暴涨,变成火焰的形状,周麟的身形若隐若现,顾小易顾不了太多,伸出手去抓住周麟的肩膀,拼命摇了起来,“周麟,醒醒。”
手掌下的那具躯体瘦弱得仿佛一捏就碎,黑气带着一股阻力拼命将顾小易往外推开。顾小易用力掰开周麟捂住脸庞的双手,继续喊着周麟的名字。
房间的大梁突然晃动起来,墙倾楫摧,几块石块滚落下来,飞向那三个坐在地上的黑衣人,他们顿时清醒过来,惨叫连连,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间。
屋外的风声渐响,夹杂“啪啪”的脆断之声,老树枯枝,忽地离脱,屋顶上的瓦片被揭,哗然有声,无章无序。
“周麟!”顾小易声嘶力竭地喊着,他有种直觉,这一切的异象都和周麟有关,如果能叫醒他的话……
面前那个身形已经缩小到了五六岁孩童的大小,就在这时,周麟猛地睁开了双眼,看向面前的顾小易。
顾小易心头一凛,周麟的眼睛变成一双金黄色的异瞳!
第10章 第 10 章
那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愤怒……和无助。
只是瞬间周麟就闭上了眼睛,黑色的气如烟雾一般消失殆尽,他也歪歪扭扭地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屋外的风声消失了,一道亮光刺破了漆黑的夜空,如蛟龙过江,随即响起了轰鸣的雷声,一声,两声,震彻云霄。
竟然下雨了。
辟日当夜乌云密布,天降暴雨,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遭。
“你到底是谁?”站在一片狼藉中的苏晓棠喃喃自语。
黄金异瞳,也就是妖瞳,这是被上天诅咒的孩子的印记。
清晨,尚未鸡鸣,整座城里还弥漫着雨雾之气,青石板的路面湿漉漉的,只见三个灰色身影在飘落的雨丝中匆匆赶路,每人戴了一顶斗笠,其中一人的手臂还吊在前胸,看起来是受了伤。
“我们必须得走,越早越好。”趁着周麟昏睡之际,顾小易催促苏晓棠赶紧收拾行囊。
“但是,你的手。”苏晓棠面露难色。她事后曾偷偷潜入客栈后院,发觉那几个入室抢劫的伙计不知是因为惊吓过度,还是吸入了黑气,一个个胡言乱语发起了高烧,看起来不会这么快给他们带来麻烦。她原本还计划着等天亮后,带着顾小易先去看大夫,她转身刚回屋却发现顾小易已经给半睡半醒的周麟披上了外衣和斗篷,还把房间里三人留宿的痕迹抹得一干二净。
苏晓棠发觉,顾小易远比之前表现出来的心思缜密。
“没事,这是小伤,咱们必须得走,趁着宫里的人还没开始盘查每一间客栈。”顾小易打算用一根腰带把周麟绑在自己的背上。他一只手活动不方便,便让苏晓棠帮忙。苏晓棠觉得腰带不够牢固,“嘶拉”一声把床单撕成一条长布条。
“需要这么着急走吗?”苏晓棠把自己在后院看到的伙计的状况说了一遍,料他们也不敢天亮再来造次。
顾小易叹了口气,他担心的不是黑店狗咬狗。
“你昨天说女王自己画花钿,是不是你去偷盒子的时候看见的?”顾小易斟酌着,得先把这个关键问题确认了。
苏晓棠正在打结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来望着顾小易,眼神中有些迷惘,“是,我亲眼看见的,女王寝宫里也没有侍女。”
当寝宫的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床围之后正欲离去的苏晓棠即刻屏息凝气,她刚好背对着大门,看不清进来的人是谁。起初她推测是女王的贴身女官,进来为女王就寝做准备,心里想着不过就是等上半炷香的事。
那个身着绯色石榴裙的窈窕身影莲步轻徭,缓缓在铜镜前坐下,苏晓棠的心漏跳了半拍。铜镜中映出的那张脸秀美绝俗,肌肤白得没有血色,长眉入鬓,偏偏一双眸子寒意逼人,令人肃然起敬,不敢逼视。
苏晓棠差一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这张脸分明就是南赤国女王,白华。信使在女王登基的时候给父亲传回的画像,她偷偷见过。
饶是胆大如她,心里怦怦直跳,脑子里乱成一团,盗跖剩下得时间并不多,女王如果现在就寝,自己如何溜得出去?
“你今天好不好啊?”白华清冷地声音在房间响起,苏晓棠快要昏厥过去了,这房里还有别人?
幸好,她发现这白华是和屋里的一只怪鸟说话,一颗心才晃晃悠悠地回到原位。
搞半天那鸟是个活物啊?
打苏晓棠进来那鸟儿就一直闭目养神,纹风不动,害她以为那是个雕出来的装饰品,还腹诽女王对南赤国守护神朱雀过于迷恋,全屋上上下下到处都是和鸟有关的装饰。
白华和鸟儿也就是絮叨白天自己如何无聊,那鸟儿也怪,把小脑袋往白华的怀里钻了钻,也不叫唤几声回应。
“她回来就是补了眉心的花钿,套了件茜衫,然后就出去了。”
她原本想把女王离开之后自己和那只鸟的渊缘再详细说说,毕竟爹爹宝贝的盗跖就被这毕方鸟给毁了。但一看顾小易蹙眉沉思,倒觉得此时说这些不妥,闭上嘴巴继续乖乖打绳结。
“你说她画的花钿,可是冠羽形状,丹朱红色,画于双眉之间?”顾小易又多问了一句,他也不能排除女王爱美,在一人独处的时候画些花样,解解闷。
苏晓棠点了点头,顾小易心头一沉。
“那她没画花钿之前,额头上可有花案?”顾小易慢慢地起身,苏晓棠结绳的本事不错,周麟已经被牢牢地固定在他背后。
苏晓棠终于反应过来,大惊失色,“你是说那不是女王,是个假的?”
顾小易也不敢妄加评论苏晓棠的猜测,这么些年,他从没有听说宫里出来寻过朱雀冠羽印记之人,女王加冕似乎已是十年前的事,这些拥有印记之人都是由巫官验明真身的,怎么可能靠画上去的蒙混过关?
一个幽幽的声音从顾小易背后传出,“女王是真的,印记没了而已。”他俩闻声吓了一大跳,特别是顾小易,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周麟不知什么时候晃晃悠悠地醒了过来,他扯了扯把自己绑在顾小易背上的长布条,嘿,绑得还真结实。
“喂,先把我放下来。”周麟发现体内的真气空空如也,这种事情之前倒也发生过,他并不惊讶,只需歇上半日就可恢复。而且走路也不碍事,搞不懂这两人为什么把自己绑成了个肉粽子。
苏晓棠装作不经意地瞄了一眼周麟的眼睛,唔,并不是昨晚看见的异瞳,难道,是当时自己看花了眼?
顾小易乐得轻松,一扯腰间的绳结,咦?扯不动。他这才发现苏晓棠是每绕一圈布条就打上一个死结,最后用腰带把所有死结套在一起,又,打了个死结。这,难不成是贵族小姐们的爱好??
他无奈地对苏晓棠说,“砍了吧。”
苏晓棠倒是不在意一片努力付诸东流,干脆利落地手起刀落,布条随着一条紫色光线霎那碎成了片片。绳子一断,惯性的作用让两人分别朝着前后方向倒下,苏晓棠手疾眼快,左手扯着顾小易,右手揪住了周麟的后襟。想了想,好像哪里不妥,又赶紧把手撒开,周麟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依旧是面无表情。
“你的手怎么了?”周麟抬眼在顾小易夹了竹板的右手上转了几转。
“我踢得。”苏晓棠爽快地答道。
“哦。”周麟也没追问,他的注意力被屋顶碎裂的大梁吸引了,“这屋子怎么了,昨夜地震了吗?”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小易盯着周麟,他从刚才观察周麟就觉得哪里不对,“周麟,你是不是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周麟没有作声,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第11章 第 11 章
他们离开客栈的时候,和几名衙役擦身而过。随后衙役走进客栈,便掩上大门,再无人等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