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舟看着手心:“没有任何理由。”
傅城:“……”
傅城觉得不可思议,代入共情很难,但是看到他在这幅神色,莫名地心绞痛了起来。
过了很久,傅城慢慢地吐出:“所以说……你是要回去,报仇吗?”
不知是不是火光的原因,傅城看见一层红色铺上了时舟的脸颊,时舟说道:“我不明白。”
傅城:“啊?”
外面的雨滴砸得加油站的窗户以及屋顶不断的响,连起来一首悲鸣的旋律。
时舟转头看着他,说道:“他这么做倒底是图什么,他要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东西,我给他就是了。”
时舟语气有些情绪失控,说道:“还有你,你们到底都在想什么?”
孟光曾经对他说,无论他成为什么样的人,都会站在他身后的。时舟一直觉得这个人可远观而不可近,甚至一段时期还崇拜过他。
时舟他不是个冷血动物。
孟光了无音讯的几年里,他没有铁石心肠到没有想过他。
他觉得自己欠他一声哥。他一直幻想着如果再次相见,他该在怎样的情形中叫他一声,他才不会欠揍地嘚瑟。
他期待着有一天,他会和秦烟以及孟光一起掌管着联盟,重现父辈时孟秦的“三杰”时代。
但是事与愿违。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结局倒是重现了三杰。
以刺杀和背叛告终。
时舟起身,闭起眼睛仰头,然后又慢慢睁眼,看着天花板。
这样大概不会让眼泪掉下来。
他深呼一口气,说道:“你就是个混蛋,傅城。”
“什么?”傅城眨了一下眼,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时舟低下头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说道:“你招惹我做什么。”
傅城:“……”
时舟笑了一下:“你找到水源和物资的时候,就应该走,或者杀了我,这才叫野外生存。觉得拉着一个人过家家很好玩吗?还是你很享受别人对你感激涕零,以后好当做自己吹嘘的谈资?”
傅城听着他这番无理取闹的话,嘴角抽了一下,道:“……你是不是上头了。”
时舟好像没懂他的意思,皱眉道:“你他妈才上头了。”
傅城:“…………”
他道:“你之前喝过酒吗?”
时舟理直气壮:“没。”
傅城:“………………”
要命。
傅城扶额了一会儿,起身,想要扶住他,说道:“你先坐下。”
时舟似乎很烦躁,说道:“我和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傅城:“听见了,但是你先坐下。”
时舟抓过他的衣领,傅城往前一跄,就听时舟阴阳怪气道:“你在荒外救了一个人,这个人忘恩负义小人之心,但是你宽容大度,对他的回报不屑一顾,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伟大,特别圣母?然后自我陶醉?”
傅城皱眉:“你这话价值观很不正确你知道吗。”
时舟:“是不是?”
傅城:“不是。”
时舟:“凭什么不是!”
傅城觉得二人的争吵极其幼稚。时舟对于人与人之间信任的认识真的是扭曲到什么都往利益上扯。
“我跟你说了三遍了,我交朋友,走心。”傅城不耐地继续解释,“帮你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时舟似乎听到他这话的时候更加生气了,嘴唇张合了一下,眼睛死死地盯着傅城,吼回去:“那你为什么不和我回联盟!”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傅城看着他。
这人还能好好说话吗?
听到他这一句的傅城懵了片刻,盯着耳廓以及脖子全红的时舟。
他没想到时舟拐弯抹角地骂他只是源于气他不跟他回去。
这不是个小孩吗。
同时能让两边一块不好受真是时舟的一大特技。
傅城无奈地拉着他去找水源,说道:“你现在不清醒,快点洗脸去。”
时舟用力甩开他:“我很清醒。”
傅城:“我提醒你了,等明天回想起来自己说的这些,你会后悔的。”
时舟道:“我从来不后悔。”
傅城无可奈何,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把气撒到我身上没有任何用处,我不可能……”
傅城瞪大眼睛。
他看见时舟把上衣脱了下来,扔到一边。
他淡淡道:“喏,你不是要嫖吗。”
傅城:“…………”
加油站的大厅冒着冷风,吹在身上的时候很冷。
但是肾上腺激素告诉他,他不冷。
时舟站都站不利索,脚步都有些恍惚,就好像踩在云上。眼神却在直勾勾地看着傅城。
傅城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危机。
他胸膛里就像敲了一座震耳欲聋的擂鼓。
傅城说道:“我不趁人之危。”
他又补充道:“你别过来。”
……
他们组织很开放,结婚只需要两个有姓名的人,官方才不管是男是女,只要交得起钱就给证,钱白赚白不赚。
或许是他们自由者的理念里就没有“人类复兴”这个概念,他们连个具体的宗旨都没有,只要自己能活着,能活得更好,就是里面所有人的理想了。
他们都懂得及时行乐。
可能在这种思想的熏陶之下,他们对于同性的接受度高一点。
傅城看过很多鼓掌的片子,男女,两个男人的都有。
他们那里其实很猖狂低俗,乱七八糟的颜色片子到处传播,嚣张地挑战未成年人保护法。
但是他们的犯罪率却是很低。
因为强.奸是要会被当场枪毙,全家坐牢的。不论实施者是男是女,也不论受害者是男是女。
这法律不完全合理但是非常的管用。
以至于,就算傅城此刻心跳地如疯狗,即使表面一副风流倜傥经验十足的模样,被这种浸染已久的思想管束着,遇到这种情形脑子里还是第一时间蹦出“忍住”。
他喉结滚动了一轮,从地上捡起衣服劈头盖脸地扔给他,说道:“你要是觉得燥,我出去,你自己在这里解决。”
衣服又滑落在地。
时舟嗤笑道:“你怂不怂。”
傅城又回头看着他:“……”
他道:“你这是在求着我上你?”
他觉得这个人已经完全神志不清了。
傅城:“你…你自己解决吧你。”
他转身落荒而逃,没料到时舟突然从身后拽住他,傅城猝不及防地被拉回头来,然后腹部重重受力,闷哼了一声弯下腰来。
突然,时舟拽住他的衣领,吻了上去。
或许这根本不能叫做吻,只是单纯的牙齿相碰,砸得生疼。
他的脑海里仿佛有东西碎掉的声音
被压到的傅城瞪大双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眼里满上血丝。
他翻了一个滚,腹部还在隐隐地疼痛,把时舟压到身下。
他说:“你先惹我的。”
……
傅城虔诚地吻过他断眉的小疤,以及脖颈后的那串名字和代号的刺青。心中生出来一股怜惜之意。
兴奋褪去之后,这一点小小的怜惜显得更加的珍贵,就好像海潮褪去,留下一朵生错地方的小花,花瓣被盐水打湿打散,脆弱的根紧紧地抓着地上的沙子。
莫名其妙地,他突然有一种念头,如果在每一个放晴的清晨,他睁开眼睛来,都能一一吻过这些地方……
那该多好。
但是清晨还没来到,黑夜还仍然侵蚀着一片天际,没有被阳光洗净。
他突然觉得累了,便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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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狗考驾照现场。
第66章
傅城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梦里还亲吻着时舟的嘴角想与他共度余生。
醒来之后,发现时舟真的在自己身边。
他觉得要么现实错乱了,要么自己疯了。
他盯了身边的时舟近十分钟,才勉强相信这是真的。
傅城:“…………”
他曾经对时舟想入非非过,但那只是一瞬间的事,甚至不能说是非分之想。因为这种想法刚冒头,他连自己对时舟的感情是到底是什么都没搞清楚。
傅城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额头上凝了一滴汗。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现在外面的阳光非常的刺眼,他身手挡了一下。
窗格困住的光投到了正在熟睡之人的身上。
傅城发现这个人安心睡着的时候喜欢微微地将蜷起来。这一个月他都是紧绷的,从来都没有这样躺着睡着过。
昨天暴雨,老天爷都赏脸没让丧尸和变异人在夜晚来打扰他们。他难得地神经放松了下来,露出了这样一幅柔软的模样。
傅城心跳得很快。
两人之间就好像猝不及防地揠苗助长,昨日的关系还是朋友与敌人之间来回摇摆。中途连循序渐进的过程都没有经历,就突兀地到了这种尴尬的境地。
而且自己凭着酒劲还觉得理所应当。
就好像养了许多年的厚脸皮被撕破了,兀然暴露在空气之中,傅城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羞愧和窘迫朝他砸来。
他出去转了两圈,把方既白给他留的烟全部抽完了。
回来之后,时舟仍旧没有醒。
他抱起他去给他清理身体,然后轻轻地放在折叠床上,把自己的外套叠成方块给他塞到头下枕着。
傅城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去漱了漱口,尽量把烟味给清除。
然后坐在床边上,他看到时舟的手,牵起来放在掌心里轻柔摩挲了一会。
他突然想起这个人昨晚咬着他的耳朵轻软地命令他“跟我回联盟”的模样,给本来就跳速不小的心脏又推了一把力。
他想着。
如果要一起回去,那他需要一个正经身份,这个时舟会给他编好的,不用他自己担心。然后……然后回去之后加入联盟,那他需要和自由者彻底断开往来,如果……
他想着。
如果……
但是摩挲在手心里的手突然动了动,像之前那样,小小地轻轻地握住了傅城的一根食指。
傅城看着他。
他心想,算了,随他吧。
如果他醒来……还继续要求自己跟他回去的话,自己就放下一切随着他……
之后的事再想办法。
终于,想了一早晨的傅老狗,心中的石头落地,松了一口气。
他忐忑不安地做好粥,等时舟转醒。
今天的天气非常得好,几天的雨把阴郁的天空都给哭干净了,现在万里晴空一碧如洗。方既白一群人要改建这座加油站,需要准备的材料很多,大概还要拖一会儿再来,应该能够错开联盟来接时舟的时间。
但是联盟打不打算把这破旧加油站收回去,这他就不知道了。
傅城没有烟了,心情有些急躁,一直远远地望着时舟,几次想去伸手把他叫起来,听到他平稳的呼吸之后,又忍住撤回手。
然后报复性地捏了一下他的脸。
发现有点软。
他期待但又害怕再次见到这个人清醒的模样,因为不管时舟的态度怎么样,他两边选择都不容易。
他想着又当做解压捏了一下他的脸。
过了一会儿,抱着紧张心态的傅城觉得在屋里呆坐着没意思,于是走出去收拾一下外面的柴火,边捡边想——
他现在就好像是一个三从四德的封建良妇,被睡了之后正在焦急地等着男人醒来的回复,然后再决定要不要跟他。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傅城觉得有点没法直视自己。
他脑海里正努力地把自己的形象掰正当。
突然,远处有一声很闷的巨响,傅城动作一滞,望向声源处,皱了一下眉。
而声音突然变尖,像是老掉牙的二八自行车突然拉了车闸,鸣叫之后,接连又炸开了几声炮响。这动静入耳之后,傅城突然觉得十分的熟悉。
他们自由者之中有一种特殊的炮枪,使用起来就是这种声音。
他瞪大双眼,返回加油站里,推出了自己拼得那辆摩托车,刚跨上去,回头望了一眼。他又下车,将大门关闭,护住里面的安静。
他的车没法风驰电掣,但他将速度开到了最大,迎风之中每一个部件都在吱哇乱叫着抗议,声音越来越近,源于在一个土丘的后面。
他甩尾之后刹车,将头盔摘下来,把没有支腿的摩托扔到一边,踏上了沙丘。
傅城接近顶时,又传来一声炸响以及惨叫,距离非常之近,沙子炸进傅城的耳朵里,砂砾飞起打在脸上,他本能地趴下,耳边嗡嗡地叫,一度以为自己要聋掉。
傅城爬起来,呸了一口沙子,然后眯开了眼睛,看到了熟悉的一胖一瘦。他们和一群士兵正在和一群丧尸以及变异人的群体对峙着。
这群变异人的尸王长得奇形怪状,扁平着,爬行,速度移动非常之快,一边的士兵厮杀着打掩护,郭林举着炮枪不断的瞄准发射。
郭林再次上了膛,扛着的炮枪发出那种细尖的鸣叫,他边瞄准边骂着:“干,这玩意是蟑螂吗!”
高树头疼道:“你到底行不行!”
郭林:“不行,他跑太快了……”
还没说完这句话,郭林突然从瞄准镜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打扑着脸上和身上的土渣,在沙丘上正在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