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舟也刻了。
无论它的意义是对于军委还是对于他的父亲,它内里的忠诚都与联盟息息相关。
孟光不喜欢这个纹身。
他盯了一会儿,妄图将它洗净。
是人.流的阻碍,也是他缓下了脚步,两人渐行渐远了。时舟察觉了身后愈轻的脚步,回头望去。
孟光不说话,只是笑着。
时间停留在这一秒,时舟鬼使神差地想要开口叫他。但也只是这一秒而已,过去了,时舟发现自己并没有好好叫过他。也只是在初识的时候,在孟恩和的介绍下,喊过两声哥哥,不过后来,这个称呼就被忽略,或者被语气词代替。
人们有时会相信一瞬间的错觉会是关于未来某个时刻的暗示,或者是过去的残影。但是时舟并没有在意这一瞬间的恍然,只是道:“你停下来做什么。”
“没事,”孟光说道,他几步走了上来,越过他的肩膀,说道,“你走的太慢了。”
他迎着光走到前面,时舟只能看见他的后背。
……
“领主,有人在监督院门口游行……”
“杀了。”
语气里不带一点感情,脱口而出,让亲卫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幻听,静了三秒钟之后,他确认道:“全部,杀死吗。”
孟光盯着监视器上不流畅的画面,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巩固权力总需要流血的。”他见亲卫久久没有动静,回头,笑道,“又不需要你亲自动手,怎么,心软了?”
“没有,”亲卫低下头,他回答这个男人的话都需要思考很久,选错一个字都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说道:“我安排下去了。”
孟光:“去吧。”
亲卫退下去之前,瞥了一眼监视器。上面是一个房间,里面有一个人,是“已死”的时舟。
一年前突然出现的巨虫方舟,将他们的计划完全打碎。时舟在北方战地里生死不明,存留的人们将火种保存,等待接应时舟的人们逃出来,再进行下一步指示。
可是时舟回来之后,解散了亲卫军。来自各大组织的士兵们接到命令之后尽力夺回了被扣押的飞行器,离散了。然后,他本人自愿走进了孟光编织的鸟笼。
孟光不常去往那个地方,去的时候也都是在深夜。无人知道他的去向。
他也只是在花园里踱步,拈起一朵从远方的绿洲上运来的花。此时他们镀上了一层银边,冷冽珍贵,让人舍不得摘下来。
脚步轻轻地停下,身后的门打开了。
孟冉从里面走出来,对他说:“你不应该过来。”
孟光只是面朝着时舟的房门,并没有要敲的意思。他回头,看着孟冉,道:“还不睡吗。”
“突然醒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孟冉的直觉和孟光一样可怕,她说,“然后就看到你来了。”
月光铺满的走廊里,有一声轻盈的笑。
“零点到了,”孟光说道,“生日快乐。”
他记得她的生日,他记得他在意的每一个人的。
孟光以为这一天是一个珍贵又神圣的日子,一个人独一无二的意志,和毫无禁制的自由灵魂,就在这一天被赐予到一具躯体上。
孟冉沉默了很久。她道:“你还不回头吗。”
孟光的声音像夜里的微风:“什么回头。”
这算得到答案了,女孩垂下眼帘,不再继续和他说话了,转身,欲关上门。
忽然孟光叫了她一声,她的动作一停,听到孟光说道:“他和傅城是什么关系。”
孟冉看着他。空气静得就像月光。
“你不应该猜到了吗,”孟冉关门前,最后说了一句,“阿舟从来就不是你的小诺亚。”孟光低头,一声笑静默在月光里。
……
小孩子们喜欢巢穴,就像还在蜷缩在母亲肚子的时候,有一种无可比拟的安全感。时舟从懂事到被领走,就一直一个人生活,晚上他会拿着煤油灯钻到柜子里面去。一点点光就把整个空间给照亮了,这里比空荡的床上更能让他安睡。
密闭的空间让他的梦变得很恬静,在那里他常常会见到自己的父母。
他并不是对他们一无所知,只是在四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有关他们的回忆都褪色甚至消失了。但是多亏了这一点残留,他们就像饥荒年代反复煮的米粒,能让他在最冷最饿的时候能咂摸出一些暖意,蜷蜷身子还能够继续活下去。
……时舟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沏入骨髓的记忆又慢慢的渗出一些凉意,淹没了他的神经,把感官浸润得敏感了。
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正在读着晦涩的大头书。
对面是拽着妈妈手哇哇大哭,讨要玩具的小男孩,他看到年轻的母亲递上了皱巴的钱,然后低下头,继续从手指指着的地方往下读。
这本书的字实在是太多太小了,一不留神就找不到原本的地方了。
他眯起眼睛继续看着,然后面前投下一片阴影。
他抬头,怔了一下。
傅城蹲下.身子来,道:“这是哪家的小孩子啊。”
他和傅城平视了,眼睫毛扇了一下。
他的手还小,被傅城牵了起来,温热的掌心把他包裹住,烘暖了。
“跟我回去吧,”傅城笑道,“我发誓,不会离开你的。”
……
时舟惊醒之后,下床,疾步出去,擦过了保姆的肩膀。
保姆见他的模样有些吃惊,转头问道:“少爷?”
时舟打开花园里的水龙头,将刺骨的凉水泼到脸上,一遍一遍地洗着。直到脸旁的长发全都打湿了,他完全清醒了过来。
梦境与现实之间转换的滞留短暂的只有三四秒,被时舟强行打断了。
他双手撑着石沿,闭上眼睛,静静地深呼吸。
入住这里的前几天,他惧怕睡眠,或者入睡之前强行给自己打镇定剂,或者干脆不睡。
过了快要半年,他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做梦了。
保姆缓缓地走过来,端着早餐,担忧道:“少爷,您没事吧。”
时舟摇头:“没有。”
保姆说道:“昨晚孟领主来过,他说今天是孟小姐的生日,要您今天……好好吃饭。”
时舟没有去看盘中的早点,只是说了淡淡地说了一声:“放到屋子里吧。”
保姆站着没走,她叹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叫道:“少爷……”
“您要不要一些冰块,”她道,“敷一下眼睛……”
……
时舟睁开双眼的时候,面前是一片星空,自己枕着的肩膀小幅度的动作着,能感觉出主人的小心翼翼。
他还处在醒来的过渡期,太多个梦境了,一层一层的,每一层像浆糊一样搅和在一起。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一层是现实。
于是伸手掐了一下手边的大腿。
傅城猝不及防地惨叫一声。
“你醒了,”傅城转头看向他肩上的脑袋,“醒了你掐我干嘛。”
时舟:“疼吗。”
傅城:“我的叫声没有扎到你的耳朵吗。”
时舟:“哦。”
这应该是现实。
他们还在行进的路上,周边是大漠星空。
身旁的人没有动静了,也没有像平常一样醒了之后就把脑袋拿走。傅城有些奇怪,叫了一声:“舟?”
时舟还有完全清醒,过渡期还在,但是跌道到现实的落差感被耳边的温度填平了,它甚至有点想继续这样懒着。
时舟说道:“停下来吧。”
傅城以为他是身体不怎么舒服,于是将变为陆地车的飞行器制停了,温和道:“没事吧。”
忽地,时舟咬住了他的脖侧,特别狠,力度和他在亲吻时咬破傅城的下唇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傅城又忍不住从牙缝里漏出惨叫。
然后傅城瞪大双眼,被时舟摁着后脖颈压了下来。
下一个遭殃的又轮到他的嘴唇了。
但是这次傅城连血都没来及舔,呆愣愣地叫了一声道:“美人?”
傅城感到一块冰凉的硬物抵到了他的胸口,是那把从他们重逢起,时舟就随身携带的枪。
时舟的话很轻,但是带着霸道的起床气:“你再敢一声不吭的消失,你就死定了。”
傅城好久才缓过神来,笑了一下,抓起他持枪的手,吻了一下,说道:“遵命。”
※※※※※※※※※※※※※※※※※※※※
最后一篇是副cp的廖。
那个想看傅老狗女装假发的伙计你醒一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