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厄见自己的女儿也被他们带走,着急地向前迈了一步,被人拦住,他咬牙切齿地对孟光说:“莱特,我们是盟友!”
孟光的脖子上还带着法厄的项圈,一眼也没舍得给他,只是扔下一句:“我从来没这么觉得。”
他的目光仍旧停在陈宸身上,托着腮,露出一个笑容,继续说道:“现在你可以过来了吧。”
陈宸望着郭林远去 ,低下了头,朝孟光走过去。
舱门一层层的打开,风雪灌了进来。郭林众人刚出去,就看到了被围困在甲板上亲卫军,以及被营救出来的士兵。雪落在了他们的衣襟和肩上,郭林把莎狄扔给高树,说道:“看好她,我去救老大和傅城。”
高树身边还有衣疏,瘦弱的男孩冻得嘴唇惨白。唐枣看着不忍,但毕竟性别有异,就将他塞到方既白即一众男士兵身边取暖。
秦烟作为重点保护和观察人物,与樊青一起,移到了研究室。他们处于失去主心骨的状态,就像结冰的一把干柴,不知道要做什么,即使有勉强的一丝生机,也成不了火候。
傅晴主动请缨道:“我跟着你去,我知道大概的方位。”
郭林点了点头,看着那只正在将身体肢节移出地面的巨虫,它受到风雪阻力,动作有些迟缓。郭林皱眉说道:“我们只有一个小时。”
……
玻璃碎片以及倾塌的实验室废墟劈头盖脸地朝傅城倾斜下来,擦着他的身体刮过之后,坠向地面,此时“方舟”的头部已经完全露出地面,他已经沐浴在风雪当中。
下面好似是万丈深渊,傅城孤独地挂在悬崖峭壁身上。
他在躲闪之下才没让倒塌掉落的墙壁把他给砸死,但是那根绒毛似乎要坚持不住了,傅城咬紧牙关,用力荡了一下,重重地甩在方舟的复眼边缘,紧抓住另一只绒毛。
方舟实在是太大了,傅城一整个人都比不上他复眼其中一格的大小。此时他背后的绷带已经全部被血染红。
最要命的是,那群虫人还没有死。他们的脚掌是带着吸盘的,像苍蝇一样很容易在倾斜的面上停住。这群东西朝傅城爬过来的时候,他低低地骂了一声。
螯刀和蝎尾扎向他,他向旁边一躲,但是无可避免地手掌被扎出了一道口子。
突然,绒毛断了。
傅城瞳孔一缩。猝不及防地掉落下去。
然后他在千钧一发之时,突然看到眼前飞来一样东西,他在坠落中,下意识地抓住了这如救命稻草一般的飞行物。等他惊魂已定,才发现,这是只飞行器。
里面的驾驶员是时舟。
他正抓在那根他用来卡门的铁柱上,悬空着被飞行器带着飞走,那些不长翅膀的虫人转动着脑袋看向他们的方向,而其他的扇着薄翼,追了上来!
傅城努力地攀爬到飞行器的一侧,抓住其他部位,将铁柱用力踹开,几乎是同时时舟打开了舱门,傅城跄了进去。
小型机摇晃了一下,舱门关闭。
小型机只有驾驶员一人的空间,乘两个人实属勉强,傅城已经精疲力竭,趴在时舟身上大口喘着粗气,时舟将机器调为半自动驾驶状态,手伸回来的时候,触到了傅城血液黏腻的后背,他心悸得发颤,一咬牙,怒道:“你给我起来!”
傅城撑起身子,先翻到一边,时舟说道:“谁让你回来的!”
傅城也是气不打一出来,看着他手臂上以及脸上的血迹,斥道:“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告状了,自己都护不好还让我走!”
时舟眼睛霎红,说道:“就你这个样子回来送死吗?!”
傅城:“跟你死在一块我乐意,你他妈管不着。”
时舟:“你是不是脑……”
傅城道:“是,我脑子有毛病。”
二人之间的气氛静了一会儿,飞行器在峡谷中穿梭着,底下是那虫子正在破土的四肢,后面是穷追不舍的虫人。
他们两个挤在一起坐着,似乎连各自身上的血腥气都交融了起来。傅城深呼一口气。
他最气时舟这一点。
他都到了恨不得把这个人放在心尖上护得密不透风,伤了一丁点都心疼得不得了的地步,时舟本人还是不把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回事。
窝了一肚子火只好用拳头向别人发泄,还没把气泄完的时候,时舟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生气的原由。
太可恶了。
但是傅城还是舍不得跟他发火,他也知道时舟是为了他好,于是受的气内部消化一下就算了。
他平静下来,抓住了时舟的手,时舟不去看他,想把手抽出来,但是被这厮拽得更紧。
两个人互相无言,傅城用拇指轻轻地抚着他手上被针孔扎的伤,终于开口问道:“疼不疼。”
时舟开着飞行器,甩开后面来的虫人,不回他。
傅城妥协道:“对不起,刚才大声吼你是我不对……”
时舟声音沙哑地说了一声“闭嘴”,音节没发完整,被傅城从侧面吻住。
时舟没有拒绝,但只是纠缠了很短的时间,他愤愤地咬住他的嘴唇,傅城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你松开……”
傅城抹了一下嘴上的血,无奈道:“又破皮了。”
他另一边还没结好痂呢。
“你轻点咬,不然往后我出门让人看到我嘴老破皮像什么样子。”
时舟狠狠地瞥了傅城一眼。
傅城又继续道:“咱以后吵架不冷战哈,亲一个就和好行不行。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时舟不说话。
傅城松了一口气,往后一瘫。正当飞行器一个急转弯,自己身体又往时舟那边甩去。
傅城笑了起来,开玩笑道:“你看,咱俩是不能分离的。”
时舟嫌弃道:“起开,把伤口包好去。”
傅城爬起来:“哦。”
他耸肩,从飞行器自带急救箱翻找绷带,却在手伸过去的一瞬间,神经像通了电一样的麻木了一下。
眼前的一片黑过去之后,傅城摇了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
抬眼却看见自己的手背上有地方在发黑。
他心下一紧,突然想起来那是刚才被虫人扎到的伤口。
从手背开始,黑色正在慢慢扩散。
感染的特征。
那群新孵化出来的虫人有毒性。
傅城脸色霎白,动作停滞了一会儿。
时舟问道:“找到了吗?”
傅城拿起绷带迅速扯下一块将手背上的黑色缠好,然后直起腰来,说:“找到了。”
第62章
傅城的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他深呼一口气,开始解下背上已经染到看不出样子的绷带,每取下一层,都会有一股新鲜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时舟离他很近,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他背上的伤口。
他说道:“一会儿我们回主舰……无论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你都需要留在那里疗伤。”
傅城看着他。
时舟补充道:“我和你一起。”
傅城好不容易让煞白的脸恢复了一点血色,呼了一口气道:“那‘方舟’怎么办。”
时舟:“我们的设备和人员损失太严重了,当务之急是先把幸存的人保留住。尤其是驻地的那一批大型飞行器,在方舟发生移动之前,需要把它们全部撤走。”
“方舟走动不远的,它需要长期伏在地下生存,是秦苛的控制暂时改变了他应有的生物活动规律。”时舟说,“我们现在……”
话未说完,突然飞行器猛烈颠簸了一下,时舟迅速的稳住机身,傅城撑住机壁,刚稳住身形,就看到前方有一只蝎尾垂了下来。
他抬头,听到头顶一阵窸窸窣窣。
机身上方趴上了一只虫人。
尾巴正在蠕动着,攻击飞行器前方的玻璃。那似钉锤的尾部,竟是将玻璃敲出一圈扩散的小裂痕。
傅城低低地骂了一声,他看到前方及身边黑漆漆的虫人正在从高空向下掉落,有几只擦着机身掉下去,尾巴勾住了舱门的凸出部件,吊挂在一侧,导致飞行器重心不稳,一边射击着一边侧偏飞行。
高空处,一辆中型机悬空,舱门开着,三号扶在门框旁,头发被风吹的翩飞,他一挥手,又一群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带翅虫人围了上来。
但只是打掉了几只,弹药无法再发出,然后二人的视线被挡住,整个小型机已经被虫人层层包了起来,像空中移动的一坨恶心的虫团,开始摇晃,向下坠落。
三号很满意,关掉了舱门。
那只巨虫的身躯最后落在他的视线上,让面罩下的脸勾起了嘴角。
时舟皱眉,尽量把飞行器稳住,这时刺耳的警报告诉他飞行器严重超载,存留的燃料即将告罄。
傅城咬了一下牙,说道:“你开稳点,我出去清理。”
“不用,”时舟磨了一下后槽牙,说道,“你坐稳了。”
傅城:“?”
突然,飞行器急速转弯掉头,冲向山谷两侧的峭壁!
傅城被后作用力压在驾驶员椅背上,双臂撑着两边的机壁稳住身子。
密密麻麻布满玻璃的虫人群被甩开一条缝。从缝中,傅城看到了即将撞到的山壁,瞳孔猛地一缩。
接着飞行器猛地一甩头,傅城感到一阵昏天黑地,脑浆就要甩出去似的,机侧一路带火花地擦着岩壁飞了过去。
傅城想都不用想,趴在那一侧的虫人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但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机身又突然上仰飞行,以一种陡峭的斜度迅速升空,傅城又被砸到了后座上,耳边划过燃料急剧抗议的警报声。
同样的招数,即将要撞到头顶突出的石壁时,斜度迅速转平,机顶擦着火花,又把上面的虫人清理了个干净。
眼前终于可以看清楚了,玻璃上流下来黑色的汁液和组织碎块,十分得恶心。
傅城忍住呕吐,艰难道:“宝贝你车速太快了……”
时舟没空理他,因为这时候警报不响了。
燃料用完了。
飞行器慢慢减速,而且飞行轨迹向下滑落。
幸运的是底下是平坦的土地,而且离着那虫子正在慢慢破土而出的一条腿部有一段距离。
时舟打开降落支架。
没反应。
时舟皱眉,又摁了几次,飞行器奄奄一息地提示,降落支架疑似损坏。
时舟:“……”
时舟对傅城道:“你下来的时候就不会先把支架收起来吗?!”
傅城:“老子又没有接受过正经培训!再说我救你心切哪有那么多时间管这个!”
失去升力的飞行器完全被重力控制,加速坠向地面。时舟“啧”了一声,又提醒道:“你坐稳了。”
傅城不用他提醒,早就提心吊胆地撑稳了身体。
飞行器即将触到地面的那一刻,时舟突然打弯,飞行器倾倒,几乎是贴着地面翻了个滚,划出了十几米远才被挡下,侧面玻璃一片碎纹,已经不再透明,但是经过良好特殊的加工,它并没有崩出来。
这样能最大程度的减缓撞击力了。
傅城在机身里排山倒海天旋地转,最终稳了下来。他整个人压在时舟的身上,但是刚刚经历了非人所受的劫难,并没有力气起来。
时舟瘫在周遭的安全气囊上,也在缓冲期,还没抽出空来赶傅城起来。
傅城不断喘气,绝望道:“如果我再坐你驾驶的任何东西,我就是狗。”
已经留下心理阴影了。
傅城的胸膛紧紧贴着时舟的,说话时胸腔的浮动身下人感受得清清楚楚。时舟突然觉得浑身不得劲,刚才灵车漂移都脸色如常、呼吸平稳,此刻心脏却猛烈地跳动起来。
时舟道:“你起来!”
傅城抱怨道:“你能不能做个人,让你男人歇会。”
时舟耳廓红着,用力把他推开,说道:“旁边歇去。”
傅城的力气恢复过来,双手支在他耳边,把上半身撑起来。奈何安全气囊太滑,他一个没撑稳,连累着刚要起身的时舟一块,囫囵着滚了下去。
时舟被支架碎片勾住了军服,被他们折磨得惨不忍睹的飞行器一命呜呼,全部垮掉。
时舟:“……”
刚才手掌方向器狠准快的领主大人,现在好像一只被命运抓住后脖颈的狼崽儿,懵然地被挂在支架上小幅度地弹晃,他刚想伸手去把挂住的后领摘下来,就听滚下去的罪魁祸首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时舟向前倾身踹了他一脚,正好支架断掉,连带着把他的军服后背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时舟从安全气囊滑到了傅城的身上。
傅城接住他,冰凉的手触到了他的脊背,得寸进尺地惊喜道:“哟,投怀送抱!”
时舟:“…………”
他羞怒地骂了一声滚,耳朵及后颈全部红了,立马站起来离这个贱人远远的。
他向后一抓,发现口子还是从中间裂开的,十分精准地只划开了他的衣服,没有伤及深处的皮肉,只是在皮肤表面留下来一道淡淡的红痕。
他把军服上衣脱了下来。
他的肤色就像是被雪洗过一样,瘦白的躯体上是紧致的肌肉。傅城努力使自己的眼神不往他胸膛上某些颜色的部位瞟,还没等他脱完,就赶紧捡起那个夹克给他披上。
时舟皱眉看着他:“?”
“别冻着。”傅城蹭了一下鼻尖。
但是突然,那只手刺痛了一下,好像在提醒他某些事情,傅城嘶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