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低了声音凑近秦愈耳边:“那个男人的眼睛,用着还是不大习惯呢。”
秦愈身子微颤。
三十年里,他还没像这样,这么狼狈过。
即便他一直在与之对抗,但还是猝不及防被林杏趁虚而入,霎时眼前一黑,他以为自己的眼睛就这么被林杏夺去了。
但片刻之后,双目又恢复了光明,林杏的手一下一下划过他的脊梁骨,调笑道:
“吓坏了吧?不要担心,就是共用而已。让我们一起看看,那位哥哥手气如何?”
秦愈双手放在桌上,微倾身体,双拳紧握。
“你会明白的,作恶太多的下场。”他说道,语气冰冷到极点。
林杏闻言只是靠的更近,在他胸口蹭了蹭。
葛鄞一声不吭地入座,心中默默计算着本应拿到灯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十分钟。
“我不喜欢浪费太多时间在无聊的事情上。说吧,怎么论输赢?”
葛鄞出声,林杏朗声笑说:“怎么还来真的?既然你那么执着,那行吧,这样。转五轮,转到我最多的话,我把那盏破灯复原送你,若是转到你最多,那你过来让我亲一口?”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林杏要的是让这个男人也成为她的奴隶。
“加码。”浑身散发着“生人莫近”气息的男人不由分说接道:“你赢了,我从此对你言听计从。”
然后他顿了顿,眼神对上秦愈的眼睛,让秦愈有些失神的蓝色眼瞳照出对面的人:“我赢了,你就乖乖让我把你从他身上割下来。”
他向后倒下,靠在椅背上,眉眼间依稀可见杀意:“敢么?”
对上那双眼时,秦愈微微勾起嘴角,血肉相融,他感受到了林杏一瞬间的慌乱。
林杏慢吞吞说道:“那样的话,你恐怕就要在这里永远陪着我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下雀跃起来:“好了,现在正式开始吧,不过好像人太少了,没有气氛。那就让我们的两个‘好朋友’来捧捧场吧!”
只听见两声拍掌,桌前明亮了许多,那盏被摔碎的提灯完好无损出现,不过是被人提在手里的。
那是被剜去双眼的郑彬,他惨白的脸在灯光照射下更加骇人,血顺着脸颊淌下,保持着安然神色,似乎被挖去眼睛并被刺穿颅骨是毫无痛苦的。
葛鄞亲眼看到秦愈抿紧了嘴唇,然后圆桌另一边,出现了那个被拔舌的女孩。
秦愈的脸有些发白,他想要闭上眼睛,但却被林杏强行睁开:“干什么呢?见到他们,你不开心吗亲爱的?”
她扭曲着左手,指向郑彬,放缓语气:“我赐予他的是,光明。”
葛鄞手指抵着颧骨,观察着秦愈的神色。
魏亭模样要比郑彬惨,她的下颌被整个卸下,松松垮垮凭着两边碎肉连接,一大滩粘稠的血从她的口中溢出,女孩脸上还有未干的泪水。
她双手捧着一个精致的八音盒,机械地转动发条,八音盒里面传出一段缓慢的音乐。
林杏又扭曲着右手,指向魏亭:“我赐予她的是,声音。”
忽而她抬起头,夹着腥气的吐息洒在秦愈嘴唇上:“既然小帅哥都加码,我也加。若我输了,你就自由了,那个八音盒拿去吧,就代替我,送给罗蜀的女儿。”
秦愈目不斜视盯着对面的葛鄞,话却说给林杏听:“我希望你永坠地狱。”
林杏发出笑声:“开始吧。”
代替酒瓶的是一只红色丝带绑住的棍状物,秦愈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教鞭,这种东西,也不是没人用,但出现在这里着实令人吃惊。
女士优先,葛鄞让林杏先转,她就让秦愈代劳了。
林杏暂时停止了融合,秦愈得了喘息的空隙,力气恢复了一些。他伸出手去,拨动了那根教鞭。
教鞭缓缓转动起来,最终转向的是——
葛鄞。
林杏嬉笑着拍手:“选一个?”
“真心话。”葛鄞想也不想就道。
“那我问了,哥哥你喜欢我吗?”
林杏透过秦愈的双眼,看过去的是葛鄞蓝色的眼睛,不知是谁的心脏跳动得厉害,秦愈觉得反正不可能是他。
是真的。
“我不喜欢女人。”
葛鄞回答的很快,秦愈反应过来时他的手已经放上教鞭。
第11章 有关“爱好”
另外一边。
谢评也和严安站在一间装饰得温馨可爱的房间里。
他们一路上来后,就没有见过秦愈,于是郑彬提出他和魏亭一组,四人分成两路,前去寻找秦愈行踪。严安本就看不惯这些新人,提出别去浪费时间,他们两个直接去明晚的生日会的地方看看。
谢评也默许了这个提议。
14—35关着门,当然这很正常。可关键就是,他们看着那个门从里面打开,葛鄞走了出来,一眼都没有看他们就自顾离开了。
严安试图拦住他,可葛鄞压根不搭理,气得严安就要再跟上去,谢评也不想惹事,于是一把拉住了她。
14—35房间很大,这里布置明显有别于其他病房和房室。而且显然已经装饰过一番,彩带挂满吊灯,粉色的气球已经吹了一大半,墙边的沙发上面,还摆放了很多礼物盒。
墙上用了气球拼出几个字“生日快乐”。
“他把什么东西拿走了?”
被谢评也一说,严安就没再敢乱动什么,她看着谢评也一个不落地查看了所有东西,生气道:“我们还在这里带着干嘛,线索都没了。”
桌子上杂乱无章地放着许多彩带和贺卡,有的是空白的,有的上面写着有意思的话语。
谢评也拿起一个,向着严安招手:“过来瞧瞧。”
严安走到桌前,接过那张:“‘祝愿小月身体健康,永远快乐,家宅安宁’……这不就是张很普通的卡片吗?有什么——诶,等等,”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家宅安宁’?!”
“落款是‘楚楚阿姨’。”谢评也又拿起另外一张:“这一张,‘希望小朋友尽快成长,比妈妈和小阿姨还要美丽动人’。”
落款人是钱源生。
那个分尸的厨子。
一分钟后,他们在那堆杂物中找到了数张类似的贺卡,其中有很多没有署名,但是内容无一是真心实意对小孩子的生日祝福。
裸露的欲望,恶毒的诅咒,还有幸灾乐祸,都能从这些字眼里看出。
能够发现,这罗月的父亲私生活十分不检点,那些恶毒的言语,大抵能猜到是被罗蜀骚扰过的女性所写,而且这两夫妻生活不睦到几乎人尽皆知。
“这个小阿姨是谁?”严安对那个没有名字的女人,很是好奇。“难道是罗蜀的那个情人?”
谢评也将那些卡片放回桌子上,说道:“看来这罗蜀臭名昭著到连自己女儿都要被牵连,这么多——他和他妻子都没有发现吗?”
他回头时,严安正拿起来一个雪花玻璃球,摇晃了几下。里面的亮片像雪花一样纷纷落下,里面的小人咧开嘴笑得很灿烂,伸出手像是在去接住“雪花”。
“别乱动。”谢评也轻声提醒道。
“嘭”
一个气球爆炸在她脚边,严安吓了一跳。
手一抖,玻璃球没拿稳,啪嗒掉了下去。谢评也眼急手快伸手挡了一下,这才没直接摔地上,减缓了冲力后,玻璃球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两圈。
严安捡起来,发现只是裂了一道缝,磕碎了一点。
她满不在乎地把东西放回原位。谢评也看到她的行为,没有说话。
此时,一双红色的高跟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14—35的门口。
严安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手抱着旁边一只玩偶小熊:“我觉得,咱们应该去那个厨房看看——什么东西?”
她抱着小熊摸到了它的肚子有一块硬物,方方正正,不知道是什么。
“难道葛鄞并没有找到他要的东西?我运气这么好?”严安喜道:“把它割开看看是什么东西。”
谢评也把刀递给她,严安用它割开了小熊的肚子。
洁白的棉花争先恐后地喷出来,她扯出藏在其中的硬物,然后随后一抛,被划得破破烂烂的小熊被扔在地上。
“14B—01?好像是门牌号?”她拿起来给了谢评也。“14B是什么意思?我们好像没有看到这样的门牌号。”
冰冷的门牌,像是一个指引,外面的大雨下个不停,这个号码如此特殊,必然起着重要作用。
谢评也将门牌捏在手心,慢慢收紧。
他不信葛鄞什么都没拿到,但不管是什么,比他这个更有用也好,无用也罢,谢评也更想要的,是让他最后什么也拿不到。
“起来吧,我们走。”谢评也温柔笑着,他将玩偶捡了起来放回去,然后似是奖励一般摸摸严安的头发:“你做的很好。”
严安连连点头,脸上满是掩饰不了的笑意。
就在他们开门的一刻,高跟鞋消失了。
几分钟后,一个身材曼妙身着旗袍的女人,缓缓走入14B—01,她拿起梳妆台上的化妆梳,一下一下梳着如瀑的长发。
寂静无比的厨房内,只听得见有人用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
教鞭缓缓停了下来。
秦愈看到系着丝带的一头由指向葛鄞的时候,已经在开始为自己祈祷了。
“第二个问题。”葛鄞垂眸,摸了摸左手中指的第一节 ,那里明明空无一物,但他总是不自主想要去触碰,“真心话。”
林杏颇为可惜道:“哥哥手气不太好呢,我只要再赢一次,你可就真留下了哦?要不要考虑一下收回之前加的码,趁现在我还好说话。”
葛鄞没有回答,林杏只好问出第二个问题:“好吧,我也不问太刁难你的。”
她似乎很是努力想了一下:“在床上,哥哥是喜欢强硬些的还是温柔点的?”
“咳咳……”
秦愈差点被口水呛死。
葛鄞眼睛微微睁大,似乎也被这女人的厚脸皮惊到了,他沉默下来,眼睛往旁边看去,隐忍的模样叫林杏心情愉悦。
似乎就是想看葛鄞这个反应,林杏不停追问:“怎么了?玩不起何必还答应呢。”
八音盒里的音乐舒缓平和,但此时的秦愈和葛鄞根本没法冷静下来。
林杏津津有味欣赏着葛鄞的表情,让禁欲者说出放浪之语,是她的爱好之一。更何况,葛鄞还乖乖跳入这个坑。
“想好了吗?你等得,我也等得,但这位先生好像等快不及了。”她抬起头说道:“先生还在心里骂我吧,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哦?”
秦愈心道那你就听着吧。
“……第一种。”
葛鄞不自然地开口道,林杏捂嘴只顾笑,直到葛鄞眉峰再次蹙起,她才停下来。
“下一轮,到你了。”
秦愈伸出手去,教鞭转了几圈,最终直指他自己。
“你的回合。”葛鄞抬了抬下巴。
秦愈十指交叉,双腿交叠在一起,正对着同样严肃认真的葛鄞。这个画面,若忽视掉林杏这个不自由民主文明和谐的存在,将是一副非常绝妙的画面。
这一刻,就像是他们两个在博弈。
两个男人像是两个极端的存在。葛鄞面容年轻且轮廓锋利,冷峻的容颜叫人不敢接近却难以自拔。他长年军旅生涯,磨炼出来的不单是一身伤疤和功勋,还有那种给人的安全感。
而反观秦愈衣冠楚楚沉稳成熟,搞艺术的人常常有种比较颓废的气息环绕在左右,但他将这份丧控制得当,不禁不会让人觉得没用碍事,反倒添上别样的气质。
秦愈不知道葛鄞以前干嘛的,但此人看起来就不好惹,不是黑道上的就是干刀尖上舔血营生的,不管正道歪道,他现在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那就是葛鄞手气别那么臭。
幸好,上天给了他一个机会。
看到这个结果林杏兴奋道:“到我了到我了,安排上,真心话!”
葛鄞精致的鼻梁被冷光打上一层薄光,他思忖了一会道:“罗蜀为什么杀你?”
话音一落,八音盒里的音乐戛然而止,那盏灯也闪烁了一下,周围光线暗下去。
秦愈明显感觉到林杏身子一僵,原本兴致高昂的她霎时陷入沉默。他刚想开口就感到体内一股寒气瞬间直冲头顶,然后席卷而来的是身体每一处的剧痛,抓心挠肝的疼。
最为明显,也是几乎夺取他意识的,是来自舌头根部的钝痛和液体喷涌之感,视觉陷入一阵一阵的血色世界,以及手脚腕上的穿刺感。
那种折磨真实到秦愈都有点分不清,但这痛苦持续了几秒就迅速如潮水一般退去,自己身体回归的感觉真的让他重新审视了生命的意义。
他有些艰难地抬起头,“始作俑者”正安然坐在原地,神情淡然一点波动也没有。
“我不喜欢这个问题。”林杏语气不善,“但是我还是决定回答你。”
秦愈闻言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明明是你们两个玩,结果一不高兴就把我拉出来上刑?
倒了八辈子大霉了。
“你们知道他婆娘也是他杀的么?应该都知道了吧,她是被我的丝带勒死的。”
葛鄞看向桌子中心。
那根教鞭上绑着的红丝带,鲜艳欲滴。
林杏的手悄悄收紧:“我帮着他弄死了那个女的,帮着他处理现场,照顾女儿,最后,他把我骗到这里,然后我看到钱源生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