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妖愣愣地说:“那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梨花奶奶摇摇头:“实在是没有了,你得认清现实。”
妖妖敛下眉目,思绪良久,还是道:“奶奶,这药您还是给我吧,怪我太私心,就是没用也想给他试试。”
虽然,它们已经天各一方,对方还生死未知,但这大概就是狼生存的常态,要在绝望中寻求希翼。
梨花奶奶默默凝视着她,无奈又怜悯地点了点头。
这边,冰溜子一排排挂在房檐上,晚霞营上去,微风乍起,好像一湖水碎金子。
独眼养伤已经养了有些时日了,他被莫咽毁了容,半边脸皮撕烂了。
他气到疯癫,语无伦次,每天都在砸东西。
他指着狗乐破口大骂:“狗娘养的,你那一队就是在放水!还搞什么里外应和,我看你就是偏心那进化狼!”
狗乐心里本就有气,开始忍着,后面和他真吵起来了:“早初我就反对这计划,你可有听过我的?现在自己受了伤又来怪别人,这事儿有风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问问哪个猎人在晚上行动,以为自己是什么,野狼吗?”
独眼好像神经错乱似的,皱着半边脸扭曲着笑,他伤在脸皮,一笑就撕裂伤口,那半边绷带浸出大量的血来:“哦呀,现在来怪我了,我的好弟弟,你当时说我什么来着,失心疯?我看你是认真了吧,怎么,喜欢田园呀,要和狼谈恋爱呀?”
狗乐气结,不再搭理他。
独眼就拿捕到的进化狼撒气,他在狼还活着的时候剥皮抽筋,满屋子都是血腥味和狼的惨叫声。狗乐在旁边看的都要背过气去,独眼还在笑,他这次显然被刺激的神志不清了,居然还命令进化狼变成人的模样让他蹂|躏。
他一遍又一遍问:“一只耳朵的狼是谁?”
他早就知道答案,然而还是在问,大多进化狼对他一脸憎恶,即使吃痛也死死不松口,唯一懦弱些的进化狼则在凄厉的叫声中回答他,那是他们的头狼,叫莫咽。
那个人类呢?独眼问。
是他的伴侣,唐乏初。他是真的人类。
狗乐实在忍不住了,沉着脸给了那濒死的进化狼一枪。
独眼若有所思,也不怪他,甚至捂耳朵的动作有些俏皮,他乐呵呵坐了下来:“有意思,真有意思。”
狗乐忍无可忍:“你还想做什么?这些狼都被你搞死了,我们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怎么一无所获,它们过冬不需要狼?”独眼飘飘然,笑嘻嘻道,“狼不痛快,我就痛快了呀。”
狗乐心灰意冷,他觉得自己和独眼的合作要到头了。
这次折损了好几条猎狗,独眼又把进化狼都折磨至死,他只好拿钱来打发那些不满的猎人们,猎人们临走之前还往独眼那里恨恨瞥了好几眼。
独眼浑然不觉,对着他们死皮赖脸,诡异地笑。
狗乐当着独眼的面收拾东西,独眼翘着二郎腿,抱着枪在哼小曲。
狗乐走之前最后看了眼独眼,悲凉道:“你好自为之。”
独眼半边脸都是绷带,对着他笑,伸出手指头:“Bye~”
狗乐吸着气往狼林里走,走了几步,有雪花飘到他的肩膀上。
下雪了,他迷茫地想。
田园,你还活着吗?
第81章 狼口夺食
这场雪还是让进化狼群产生了躁动。
连绵的雪意味着什么:数九寒天,冰封千里。
意味着寸步难行,食物更发无迹可寻。
北风凛冽,寒流滚滚,唐乏初的脸都花了,他摸着不像是人的皮肤,更像是冻皱的报纸。
这尼玛,要在村里他一步也不离开炕。
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唐乏初被风刮的热泪盈眶。
妖妖带着俩娃子从他面前经过,冷冷瞥了他眼。
唐乏初:“……”
唐乏初忍不住了:“妖妖,能不能谈谈?”
妖妖甩甩尾巴就走。
唐乏初抱着二球子感叹:“母狼心,海底针。”
二球子:“……”
空气都快结成冰了,而红艳艳的太阳依旧当空照,事不关己在寒风中摇曳着笑。
狼愤怒而凄厉的嚎叫响彻狼林。
就在这天,前去取食物的进化狼群发现它们掩埋的猎物全部消失了。
雪地上都是马蹄印、狗爪印,还有人的足迹。
原本马鹿的尸体所在处,有几泡狗尿。
一切不言而喻。
进化狼们倚靠在一起,每每间隔几秒,就有狼仰起脖子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唐乏初是听不懂的,但也能产生一些共鸣。
莫咽在他身侧,苍劲有力的风刮起它静默的狼毛,它眯着眼睛,长久凝望着这冰天雪地。
唐乏初在绝望的狼群里感受不到莫咽的情绪,他不大确定,但又逐渐在莫咽幽静的狼眼中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镇定。
这种镇定让唐乏初很心疼,他忽然发现,只有苦难真正降临,莫咽才会踏实下来,而不像是前几天,它总是忧心忡忡,难以相信眼前的幸福。
这到底是它习惯吃苦,还是狼天性便是如此,唐乏初不知道。
小左和小右还不懂事,在雪地里滚来滚去,玩的好不痛快。它们的妈妈——妖妖,此时却是十分不安,自上次田园事故后,它已经很久不敢去偷偷看它的瘸腿丈夫,如今狼群有难,它心里总有不好的设想。
所有狼都不明白,猎人这场针对让它们莫名其妙。
那些肉已经藏了很久,虽然这几日气温骤降,但怎么也都已经腐败了。
人类要这腐肉做什么?
狼群们还不知道,这只是独眼的第一步计划。
今年这场初雪,连续下了五天五夜。
狼群们在这漫天雪地里找不到一丁点可以填腹的东西,哪怕是一只老鼠也找不到踪影。风雪弥漫,身强力壮的公进化狼都作伴出巡,然而每次都是空手而归。它们在饥饿寒冷的夜里依偎在一起睡觉,尽管如此,还是有的狼冻到不敢睡觉——这很有可能意味着它们不会再醒来,就这样活活冻死在睡眠里。
瘦弱些的低阶狼是最危险的,它们本就食不饱腹,此时因为自身体质较差,如果狼群有谁会熬不住,它们便首当其冲。
在焦急的氛围中,丑脸狼却总在宽慰进化狼们,它时不时便道:“别担心,不管怎么样,头儿都不会让咱们饿着肚子的!”
低阶狼六娃走路都东倒西歪,怕早已饿的眼冒金星了,却也跟着附和道:“相信头儿,咱们再等等。”
它们通常得不到回应,却也乐此不疲。
唐乏初在狼群的沉默里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它们这样的说法和自己当初在村里的发言如出一辙。
妖妖是最先崩溃的,她的两个狼崽子——小左和小右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小左天生便身体强壮些,还算好,而小右只是坐在那里都要坐不住,眼睛眯瞪着,糊上了大量的冰雪,妖妖舔着它的眉眼,小右只是发出微弱的呼吸声。
如果再没有可以果腹的东西,小右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莫咽自始至终都是平静的。
唐乏初看不出它的焦虑,他心疼得很,却也不敢问莫咽一声饿不饿。他作为人类,尽管可以吃一些野菜,长时间下来也会营养不良,但这些比起狼群的饥饿来说算不了什么。他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不知道自己消瘦了多少,也看不到自己冻的僵红的脸,或许他早就麻痹了,每当风呼啸着鞭打在他脸上,他都感受不到五官的存在。
这有点危险,所以他有个习惯性的动作,就是拍脸。
莫咽只有在看向他时,表情才会出现破绽。
那是止不住的心痛和难过。
唐乏初并不知道,他肚子叫的声音并不能藏得很好,狼的听力是可怕的。
莫咽终日在风口站立,好像不惧严寒。
而它终于嗅到了令它惊喜的味道。
是一只六旬鹿。
六旬鹿因生下来便面相老练,宛如六旬老人,所以得名六旬鹿。
这只六旬鹿还小,看模样也就几个月大,它在雪地里茫然四处瞧着,好像脱离了鹿群,正在不安的嘶鸣。
唐乏初一直在看莫咽,只见它突然窜走了,闪电一样消失在了眼前。
黑白双煞和二球子的视线也始终落在莫咽身上,好像和它心有灵犀,随之紧紧跟随在它身后。
进化狼们陆陆续续站了起来,最前面的狼突然拔腿就跑,一瞬间,狼群出动。
妖妖和晚秋在看幼狼,它们只是焦急地望过去,在原地踱步。
洁白的雪地上晕染出点点鲜红。
极度饥饿的狼群终于嗅到了血的喷香,鹿血冒出的阵阵热气弥漫在空中。
莫咽的狼嘴上都是血,它扬起头,看见唐乏初在山坡上凝望他。
远远地,唐乏初对他笑着招了招手。
然后。
一声枪响突然炸裂。
狼群混乱的爪印和鹿蹄的印记所延伸的方向,传来猎狗的狂吠。
任谁也想不到,猎人会选择在雪最深的时候贸然进林,而他们不久前才和狼群产生了恶战。
地上摊着的六旬鹿才刚刚咽气,身上的肉甚至还完好无损。
然而犬吠和枪响就在耳前——
“砰——”
狼遇到人的本能从来都是跑,方才还因为食物产生的兴奋已经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莫咽向来分得清主次,只怕这次猎人又是有备而来,它毫不犹豫跳下了鹿身:“跑!”
这一声刚落地,并没有狼有所行动。
饿,太饿了!刚刚还在等待头狼先进食的狼群争先恐后扑到鹿的身上,想要撕扯哪怕一块肉下来也好,然而牙齿一旦刺入香软甜腻的肉里,便无论如何也不舍得就此放开。
“砰——”
这一枪,直接打中了某只狼的尾巴。
那条进化狼痛叫一声,哀嚎着朝前跑去。
莫咽咬着牙吼道:“不要命了?!跑!”
狼血的味道终于让进化狼们觉悟,纵然对到了嘴边的美食再不舍,大多狼还是选择服从命令:雪已经快漫到狼的膝盖骨,即使逃跑,它们也需要时间。
好在这对马和猎犬来说是一个困难级别,所以它们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可总有些狼执迷不悟。
唐乏初看着莫咽朝这边跑来,却忽然掉了头,忍不住在上面气急败坏地大喊:“你他妈过来啊——”
莫咽也在喊,对着二球子暴喝:“二球,跑!”
二球子眼珠子都是红的,它和另一只进化狼对着鹿肉狼吞虎咽,在极短的时间里,它们几乎是边吐边吃,来不及咽下去的鹿肉从齿缝里挤出来,漏出狼嘴。
莫咽一口咬在二球子的脖子上,用足了力气,二球子痛叫着抽开身体,它脸上全是鹿血和眼泪,嘴里发出呕吐的呜咽声。
二球子认命了,它跟着莫咽朝狼群方向跑去。
越山是有眼力见的,强制让唐乏初上了自己的背,驮着他在雪里不知疲惫的狂奔。唐乏初心系莫咽,听见狼嚎声,忍不住问越山:“什么意思?它在叫救兵吗?”
越山在呼啸的风声里破碎的回答他:“它让你记得承诺,不要回头。”
唐乏初几乎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吞,才克制住了回头的念想。
独眼赶到的时候,只剩下一条肚皮滚圆的低阶狼。
它还在啃食鹿肉,一并忽视了背后怒目而视的猎犬们。即使跟着狼群成功出逃,它也不一定就活过这个冬天,看上去,它已经很虚弱了,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大快朵颐。它表情痛苦,却还在拼命啃食着鹿肉。
猎人们都在笑:“傻狼。”
独眼的脸还没有完全好,仍然包着厚厚的纱布,看上去滑稽的很。
独眼抬起枪,又定眼看了看。
那低阶狼已是一动不动。
一个猎人下了马背,慢悠悠走过去。
他乐了:“撑死了!”
低阶狼的狼嘴里塞满了未来得及下咽的鹿肉,它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浑圆滚大,空荡荡看着近在咫尺的血肉。
独眼很欣赏这次新来的伙伴们,对着几个猎人开玩笑似的说道:“这来一趟,咱们可落不得好,就给狼吓一跳,灭灭它们的士气。”
“嗐,”一个猎人豪爽道,“咱们和你之前的弟兄们可不一样,村长说了,只要狼不痛快,咱们就痛快!”
“是啊,独眼哥,听你的。”
独眼嘻嘻笑了:“好兄弟,你们真是太可爱了。”
“等我回头逮住那条独耳头狼,就拿它的皮给你们做坐垫儿,每天压在屁股下面。”独眼哼哼着笑道,“它那狼毛蓬松又漂亮,暖屁股的效果可该是一流啊——”
“哈哈哈,拿头狼的皮来暖屁股!”
“不仅如此啊,独眼哥,咱们还喝它的血,炖它的肉给狗吃!”
“等咱们抓到它,先给独眼哥出出气,让你好好折磨折磨它个几天几夜,还不让它咽气,哈哈哈———”
“诶,”独眼勾起半边脸的笑意,因伤势肿胀的脸透着滑稽的阴狠感,“这天可真是让我盼着喽。”
第82章 铤而走险
小右死去的那天夜里,细碎的雪花再度飘荡在空中,点点白色点缀着黑洞洞的夜。
妖妖在小右没有声息的时候,还在努力将狼嘴中温热的唾液渡给它,它和小左陪伴在小右身边,看着它渐渐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