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煎熬-Rid of Sufferings————Kamiavee
Kamiavee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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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们终于到达那片苜蓿草地上时,Julian的脸已经憋红了,他喘着气,无力地跪倒在Ashley身边。
“Ash……醒醒,亲爱的……醒过来……”
求求你!老天啊,求求你……
靠近他的脸,Julian听到了Ashley微弱的呼吸声,他稍微笑了一点,抬起Ashley的肩膀把他靠在自己胸前,拍打他的脸颊——下手重了点,顾不上那些了。
没有反应,连一点声响都没有——Julian害怕了,一股他不愿确认但很清晰的情绪在头脑中扩散——绝望!
更紧地抱住Ashley,亲吻他的额头、睫毛、脸颊……再也抑制不住了,他抬起头,张开嘴断断续续地吸进一口气,闭上眼睛……
“Ash……”
再次把脸贴上那似乎冰凉的皮肤,灼热的液体沾满Ashley苍白的脸,Julian的目光无助地打量起周围的景致——一大片苜蓿,翠绿的,漂浮着粉红的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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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还有警察。
没想到在英国跟这两桩麻烦的接触会如此频繁,而且总是由同一个人引起的。
Julian面无表情地坐在急救室外的板凳上,头抵着白色的墙壁,喉咙不停地吞咽着,双手的手指交叠放在腿上——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挤进了背后那间屋子,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等待判决。
“真是万幸啊!”刚刚走入这边过道的Jones警官摘下帽子,擦抹着稀疏的头顶说。“要不是你打那儿路过,可怜的家伙准没救了。”叹一口气。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可医生一个也没出来告诉他Ashley到底怎么样了,以为他只是一个碰巧过路的好心人吗?
“原因是沸腾的开水把炉火浇灭了,天知道——他怎么睡得那么沉?!连那鬼叫声儿都听不见!每次我老婆烧茶的时候我都得把眼睛眯上才受得了!”
好吧,我们来猜猜是什么原因让Ashley Spenser这么失落:他喜欢的沙丁鱼吃光了?还是某个美国来的傻瓜对他脆弱神经的冷血刺激?
他妈的……
“真是巧到家了——”胖警察说话的腔调像老练的脱口秀主持人。“我们这儿很少出什么状况,一年下来都没几桩大事,可看看这礼拜,一下子来两摊,老天!全让你遇上了!你、还有不幸的Spenser,你们俩算是倒霉到家了……”
“闭嘴!”
其实他根本没听清老Jones说了些什么,只是不能忍受有人在他面前用那种随便的语气唠叨个没完——无视他的心情。
那么,他的心情是怎样的?心脏像被人扯走了一样……
脸埋进手心,深深吸一口气,无法抑制肩膀的颤抖。
电话响!
Julian的手僵硬地伸进裤袋取出手机——是Gibbons,地产经纪人。
“噢,Caces先生,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来事务所签字?事实上,Bratte先生已经到了……”
“等等,我遇到点麻烦……”他不知道是怎么开口的,只听到自己空灵的话音在头脑中回荡。
“会耽误很久吗?我是说,如果拖延的话,Bratte先生可以考虑改天……”
“我,不知道……”
“是什么要紧的事吗?不如你现在过来一趟……”
“不,我不能,……不!别说了!不!他妈的!那房子我不卖了!!”
“——去你妈的!”
啪——
无辜的机器被抛向墙壁,当即就碎成了两块,并溅落到坚硬的瓷砖地面上,几颗细小的零件滚出了好远。
老Jones睁大了眼睛,啧啧嘴——幸好他及时安静,否则那些碎片可能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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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紧闭双眼和嘴唇,脸色在日光灯照映下更加淡薄了,可这些都让Julian感到惬意,尤其是看到Ashley的胸口随着呼吸起伏。
太好了!没事了……
几分钟前,医生才同意他进去的——好心的Jones警官跟他们解释了一番,说他是病人的远亲之类。一靠近对方,Julian就上去拉住Ashley的手,扣紧手指,也不管是不是太用力会把他惊醒——依然冰凉,能握在手里却已经是莫大的感激了,经历了刚才的磨难,他疏忽不起。
“过一两个小时他就会醒,你不用担心。”最后一名护士离开的时候对Julian微笑着说。“现在已经是午茶时间了,到楼下餐厅坐坐吧!你需要放松放松!”
“谢谢。”他看了看Ashley,对亲切的女士抿嘴一笑:“我不想离开——他害怕一个人醒来。”
“看来你很爱他。”理解的笑容。
“是的,”手捏得更紧。“我爱他。”

然后,空敞的病房只剩下他们俩,一个清醒,一个沉睡……或者,两个人都在沉睡。Julian觉得,如果Ashley没有注意他的存在,他似乎也感觉不出真实了。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确定一些事意味着把自己暴露在绝对中,再没有遗憾……
轻快地把气呼出,他把手支撑在额头,对自己笑笑。
他现在在做梦吗?
该死的一氧化碳虽然令Ashley险些丧命,但却给了他难得的安详表情:脸上的景象像半开的玫瑰,舒展、亲切、纯洁……Julian贪婪地打量着那副面孔——很漂亮,如果不是一个乖僻的人,这样的长相应该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好感,过分的紧张和冷漠破坏了他应有的亲和气质。
不,那样就不是Ashley Spenser了,Julian不确定他对“正常的Ash”是否能像对现在这个“神经质的怪人”一样倾心,不知道……因为假设是不存在的。
“Ash……”
把脸埋在Ashley冰凉的手上,Julian呢喃起他的名字,不敢相信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了,有那么一段时间,他简直恐惧到极点。闻到了那股不存在的松节油气息,他把英国人的手移到自己唇边……
等Ashley醒来该对他说些什么?Julian不认为对方会因为他的救命之恩而对他尽弃前嫌的,他差不多了解了英国人的怪脾气,所以,也很清楚该怎么办——他要守候着他醒来。
“Julian……”
赫——
惊恐着睁开眼睛,抬起头——什么东西搭在了他的肩上!
Victoria Cantle。
站在他身后,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搁在他的右肩,手的主人面带微笑。
这位略显高大的女士仰望起来实在有些威严感,Julian吸吸鼻子,红着脸站起来跟对方打招呼——刚才那幕过分投入的景象一定被她全程观望过了。
“我不知该说什么了……可怜的孩子……噢……”zybg
没等Julian开口说什么,Cantle抽出随身的手帕,蒙在脸上抽泣起来。
不知怎么的,Julian很不以为然,看着Cantle夫人难免夸张的“表演”——Ashley又没死,她哭得这么悲切干什么?
“好了,Cantle夫人,一切都过去了,他已经没事了……”已经不知道给了这位夫人多少慰问的拥抱了,Julian皱起眉毛——她的声音是不是太大了点,Ashley就在旁边睡着呢?!
也许是意识到对病人的打扰,Victoria Cantle渐渐收住抽噎,把眼睛擦干净——这次她没有画眼线,看着倒也干净。
“好吧,我们别打扰到他休息了。”Cantle夫人对Julian客气地笑笑,示意他跟她一起离开。
“不,我想……”Julian看看躺在那儿的人,希望对方明白。
“噢,亲爱的Julian,我想跟你聊一些事,关于Ashley的。”
她的眼神在那个瞬间居然充满思索,这个虽然很快被他当成错觉的画面使Julian选择了服从,因为她提到了Ashley——如今,还有谁能告诉他关于Ashley Spenser的事情,除了他本人?


位于一楼的茶餐厅很小,像一家小咖啡馆——这里本来就是家不大医院;Julian环顾一下,之前跟他讲话的护士发现了他,对他友好地摆摆手,Julian微笑示意,端着盘子准备坐到Cantle夫人对面。
“噢,亲爱的,我想我忘说了——”正在摘手套的Victoria Cantle挤眼一笑:“我不喝袋泡的茶,能帮我换成矿泉水吗?谢谢!”
“没问题。”讲究真多!Julian礼貌地遵循了,他是个耐心且细致的人,这是在向来大意的Agnes养育下存活的必备技能。
回到座位上,他们将要开始谈话的主题——Ashley Spenser。

Julian小心地吮一口刚才还在沸腾中的黑色液体,放下杯子,尽量诚恳地面对眼前的女士;她也刚放下玻璃杯,掏出纸巾蘸净嘴角。
“关于Ashley,”叹口气,大概是起头比较困难。“我要说,他才是悲剧最终的受害者。”
Julian的心沉跳一下,悲剧——一个沉重的词。
“你也听说了,这孩子有天赋,来自母亲的遗传,绘画,非常卓越。”Cantle吸吸鼻子,很应景。“大家很早就注意到了,事实上,我和丈夫Gilbert曾赞助他上过艺术学院——我们自己没有孩子,Elaine就像我的姐妹,她的孩子当然也是我们的孩子。”
艰难地出口气,Cantle夫人调整了几番,继续说:
“他的父亲,Richard,那个禽兽不如的混蛋!不知给他灌输了些什么,该死……”她把右手食指放在唇边啃咬。“可怜的男孩简直像疯了一样,不肯接受母亲是被他父亲谋杀的事实,到处跟别人说他们是相爱的,他的父亲爱Elaine,他没有杀她,只是太爱她了……噢,上帝啊……”
把手遮在眼睛上,Cantle夫人的双肩抖动起来,坐得太远了,Julian只能拍拍她的臂膀。
“是啊,要让一个孩子直白地接受这样的惨剧是有点残忍,也许他的外祖父母在抚养他的时候曾用谎言修饰过它,但没想到……”叹气。
“居然就这样毁了一个天才!”
毁?——Julian皱紧眉毛。
“四年多前,我和丈夫联合一些著名的画家一起举办了一个小型画展,在London;为了向人们推荐Ashley,我们请他挑选几幅自己的得意作品一起参展。他很出色,也像大多数艺术家一样——腼腆;只给了我们一幅他母亲的肖像。他总是不断地画Elaine的样子,一幅又一幅地,刚开始,大家以为那只是他怀念的方式……”喝一口水,抿抿嘴:
“结果就出事了。”
“当时参观的人有一位认识Elaine,你可以想象,像她这样美丽又具天赋的女孩在当时圈里的知名度;是的,也许他多嘴了点,指着那幅肖像跟他的朋友高谈阔论起才貌双全的Elaine Jordan,如何盲目地爱上一文不名的Richard Spenser并死在其手上……”
Julian握紧了拳头,嘴角绷紧。
“Ashley全听到了,他没吭声,走到那位先生面前,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吗?呼——”苦涩的嗤笑:“他问:‘你认为是这个女人是被爱她的人杀死的吗?’”
“对方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也不知道Ash是早有准备的,当时那一拳头就打断了Harrison先生的鼻梁,老天!在场的人吓呆了,我记得有位女士当场晕到,在看到地上的鲜血后。”
对比Julian的震惊,Cantle夫人倒是释然了许多,清清嗓子后,她继续讲下去——事件的结果:
“他还没有毕业,但已经没办法继续留在学院了,发生了那样的事;虽然我和Gilbert为他担保过,可他自己放弃了,说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品头论足的目标。敏感且要强的男孩,来自遗传……”
她的表情变得惆怅,似乎被回忆萦绕,细长的手指抚弄着左手的结婚戒指,目光转到窗外——最显眼的位置上有一棵高大的桦树,叶子已经落得差不多了。
“我不知道……”她顿了一下。“我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小时候的Ashley,他跟你差不多大,我记得,因为你们的母亲都是我的朋友。你那时也在英国的,虽然Agnes比较孤僻,一直没带你来找过我们,可那时的Ashley调皮极了,几乎整个Steed山都认识那可爱的黑头发男孩——”
好奇的目光停留在Julian脸上:“我不知道你跟他接触过没有。”
我以前没见过你……
我们下去游泳好吗?
蠢货!
Jules,你唱的是什么?
……
闭上眼睛一会儿,摆脱点头脑中纷杂的涌现,坚决地叹口气:
“不,不认识,我想。”是不是说得太含糊或者绝对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关于那段时间,那时太小了。”
对方的眼神里有一股松弛——失望?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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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Cantle夫人,Julian的心情其实比预料的轻松——那些是过去的事了,必须经历的是未来,只不过了解到发生现状的原因后,知道怎么应付更合适而已。抓抓头发,随便揉一下脸:好了,他要赶快上去看看Ashley了!
脚步越来越快,简直跑了起来,在到达病房门口那一刻,心像被绑了根线,揪起来高速旋转;一眼看去那个人还保持着自己离开时看到的状态,要不是害怕吵醒对方,Julian差点大出一口气欢呼——离开的那几十分钟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什么,对Ashley来说,对Julian也是。
轻轻坐回床边那张椅子上,嘴角挂着满意的微笑——不管他以前遭遇过什么,只要以后是幸福的就好了……
呵!你凭什么这么自信?Spenser先生亲口说过你必须给他幸福了吗?
疑惑地皱起眉毛。
好了,你已经知道他的脾气了,这小子可以毫不犹豫地打断一个人的鼻梁,所以,不要以为他对你有什么优待——摸摸脸上的口子吧!
已经干了,刮擦到硬痂的时候周围的皮肤连带有点刺痛,叹口气。
唉,他现在的样子是不是最完美的呢?比起清醒时的喜怒无常——看着英国人熟睡中表现出的安详,Julian莫名地惆怅起来。
突然注意到,Ashley的眼眶里湿湿的,难道哭过?刚才?在梦里?即使做梦也无法摆脱苦难的可怜人。Julian俯下身,靠向他被泪水纠结的睫毛……
“滚开。”
老天!
就在嘴唇小心翼翼地快要碰上另一处温热时,突然一阵动静,几滴微小的湿润溅上Julian的嘴唇,随着阴沉的话音传入耳鼓,说话的那张嘴呼出的暖气也冲在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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