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魔王与张三————hisa
hisa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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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而且这画远远比不上他的真人,只是他已经……”年轻人没有说下去,只是神色黯然地垂下眼,将画卷起来,用绸带绑好,放回架上。
这里是张府,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京城中大半的绸缎庄都由他们家掌管。张家的大少爷,也就是张家的一家之主叫张有成,是个精明能干头脑聪明的人;二少爷张青禾为人友善,心思细密,是张有成的得力助手。三少爷是三年前才来到京城,名字如同他的排行,非常简单——张三,他性格单纯,胸无城府,他的两位大哥都十分疼爱他。同时,他也是张家唯一的一条蛀米大虫。原因无他,只因自从他三年前来到张家之后,就努力地学习绘画,从没有帮过两位兄长一点的忙。不过他两位兄长也不对他有过高的要求,只希望他能过得快乐,但他却很少有真正快乐的时候,因为他总是想着一个人,一个经常出现在他笔下的人。
“阿三,你怎么不动筷?是不是菜不合胃口?”张有成见三弟拿着筷子定睛看着桌上的一碟罗汉斋出了神,忍不住在他眼前摆着手问。
“不……不是。我不过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对了,大哥,我以后想少吃点肉多吃些素菜,可以吗?”
“这,这没问题……”张有成带着有些奇怪的表情应承了。
不管张有成在生意上如何的精明,也猜不到这个弟弟的心思。譬如说上次他要在自己住的院里挖一个既不是用来养鱼又不是用来栽荷,而是用来泡澡的水池;经常躲在屋里画画,要是画些花鸟鱼虫湖光山色也就罢了,再不然美人仕女也可以,但他画得最多的竟是个男人!
张有成开始怀疑自己的三弟有断袖之好,可派去监视他的人却回来报告说一切正常,他从来也没有出去找过小倌之类的,这更令张有成百思不得其解。而今日,伏侍小张的丫鬟回来说三少爷又对着那人的画像发呆了。这件事让张有成和张青禾两个做兄长的头痛不已,决心要想个办法解决。
 
三月初三,春意正浓。
张有成让全家休息一天到郊外踏青。当然,这并不是普通的踏青,只因他已暗中准备好了一切,定要让小张忘了那个男人,早日成家立室,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城外有一处山丘,栽满了柳树。暮春时分,垂柳依依,柳枝随风轻舞,别有一种动人姿态。这个时候,山丘上聚了不少文人雅士,他们席地而坐,边吟诗作对边饮酒赏柳,兴致十足。张有成早已命人占了风景绝佳的一角,备好美酒佳肴,开始他的计划。
张家的人刚坐定不久,他们附近就来了一群衣饰华美的人,一看就知道非富即贵。人群中还有几位样貌不俗的女眷。
小张抬眼四望的时候恰好望见人群其中一位少女向他嫣然一笑。如果一般男人看到这样一个细柳眉,圆杏眼,玉葱鼻,樱桃嘴,红桃腮,长得标致动人娇俏可爱的少女向他微笑,一定心荡神摇,连魂魄都给勾去了。可小张不属于一般人的范畴,故此,他只是望了少女一眼,就木无表情地转过脸,继续赏着风景喝着酒,将那少女视作无物。
那少女显然深深不忿,向她身边的哥哥丢了个眼色。她哥哥就会意地站了起来,走到小张面前向小张拱手道:“今日春光明媚,实在难得。这位兄台有如此好的雅兴赏柳饮酒,让小弟羡慕不已,不知可否容小弟相陪片刻?”
小张见有人来搭讪,就从席上站起身,向那人作揖道:“其实我并没有什么雅兴,只是随便喝些酒而已。”
“兄台过谦。”那人展开微笑攻势,“如果兄台不介意,可否到我们那边稍坐一下,与我们一起饮两杯呢?”
“……这个……”小张并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就想叫两位兄长出面推了他,可转头一看,那两人早就不知去向。见那人盛意拳拳,小张无可奈何,也只有硬着头皮答应了。
那人姓黄名仲仁,家中经营木材生意,也是京城中有名的富豪之家。而小张在向黄仲仁自我介绍的时候还是依惯例只说自己姓张,没有说出“张三”这个全名。
黄仲仁将小张带到一个美貌少女的面前,可惜小张不认得这就是刚才向他笑的少女。
“这是舍妹雪晓。”黄仲仁向小张介绍道。
雪晓向小张款款施礼道:“原来这位就是张公子。久闻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我的大名?小张一愣,他不知道自己的大名几时成了别人久闻的对象。的
他当然不会知道。因为在他两位好兄长的极力宣传和精心打造之下,他的大名早已传遍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是许多少女心目中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绝世丹青手。简直就是花前月下、梦中幽会、凭栏相思、锦书传雁的首要人选。
“不知姑娘在哪里听过我的大名,我有这么出名吗?”小张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只当自己是个普通人。
可在别人眼里,这就是一种名为“谦虚”的美德,是成为“君子”的重要条件之一。
果然,雪晓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笑得春花失色、星月黯淡:“张公子真是谦虚。现下的人很多都恃才傲物,像公子这般的人物是越来越少见了。为了一表对公子的敬意,请允许小女子敬公子一杯。”说罢,就用那纤纤玉手捧起一杯酒递到小张面前。
雪晓的一双美目中漾着撩人的笑意,可小张却似乎全然不见,丝毫没有放在心上。他忽地想起曾经有这么的一个人,他总是含笑望着自己,那双凤眼不知比眼前这人要好看多少倍;那个人也曾举着酒杯邀他饮酒,但这一切已成过去。面对着一个陌生人的敬酒,小张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好像一接下这酒就是对那人的背叛。所以他推开了雪晓递过来的酒,抱歉地道:“对不起,我不能喝这杯酒。”
雪晓脸色微变,但脸上还是挂着笑容:“难道公子嫌小女子的酒不够好?”
在一旁的黄仲仁也连忙插嘴道:“这是舍妹一点小小的心意,请张兄不要推辞。”
“……不……我……”小张只觉有口难辩,他要怎么说才好呢?总不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吧?可是他实在是找不到借口。既然没有办法解释,那就索性不要去解释了。小张低首对那两兄妹说了声“对不住”就匆匆转身离去,像躲瘟神似的。
黄仲仁见小张就这样走了,一时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呆在当场,还以为是无意中自己得罪了他。雪晓则狠狠地捶着哥哥的胸口,咬着银牙,怒得春花受吓、星月惊骇:“真是气人!他竟然连正眼也不瞧我一下!我到底有哪里不好!!”
这头,小张一走了之,把事情都抛得一干二净;那头,可怜他两位兄长特地为他苦心准备、搭桥牵线的美人计还未正式开始就全部泡汤了。
小张远离那两兄妹,来到一株柳树下,倚着树干坐下,望着这片生机盎然的柳树林,心内竟觉惘然,不禁仰视晴空轻叹一声,喃喃唤着:“柳……柳大哥…………”
这日,小张一直在树下坐到日落西山,直到家人来催促才和其他人一起回家。
回到家中,张有成见一计失败,便另生一计,决计让小张忘掉那个人,变回一个正常的男人。

十 惊鸿一瞥
张有成冥思苦想了一番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有些事是不能一蹴而就的。他知道,自己的三弟还是个处男,要他放弃对一个男人的幻想,就该让他尝试一下和女子翻云覆雨逍遥快活的滋味。要体会这种欲仙欲死的感觉,有一个地方是绝不能错过——妓院。而他需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要把他那平时甚少出门的三弟骗出家门,带到妓院里去。
于是,就有了以下这件事的发生。
某日一大早,小张一踏进大厅就见大哥苦瓜似的脸坐在厅中,连他平日最爱喝的西湖龙井也满满一杯的搁在一边,没动过半口。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小张还是头一回看到大哥的表情如此难看,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唉……”张有成摇首长叹,“事情是这样的:本来我今日要和你二哥一同去见个很重要的客人,谈一笔大生意。可你二哥他今早却忽然不舒服,不能和我一道去。当初我答应过那个客人说我们两兄弟会亲自见他,可现在……”张有成一顿,然后用极为痛心悲壮的语气继续道:“阿三,你也知道,我们绸缎庄能在短短几年内成为京城最大的绸缎庄,其中便离不开‘信用’两个字。若今日失信于人,教我们日后如何赢得客人的信任,如何在京城立足?”张有成边说边顿足捶胸,似乎是真有其事。
小张万万也没想到自己大哥的演技会精湛如斯,就信了他的话,皱着眉想起办法来。可小张对生意上的事一窍不通,他唯一可以做的事便是跟着发愁。
过了一会儿,本来愁眉苦脸张有成忽大喊一声:
“有了!”同时猛地一拍桌子,把茶杯也震翻,连小张也给吓了一跳。
他走到小张跟前,两只大手掌搭在小张的肩膀上,眼中闪着泪花,激动地道:“阿三,你和我一块儿去不就得了!”
“我?!”小张惊愕地指指自己,慌忙摆手摇头,“这怎么可以!我根本不会做生意,我一起去的话恐怕只会把大哥的生意搞砸……”
“不要紧。”张有成满怀信心地咧嘴一笑,“有我在嘛。你只要坐在旁边看着就行了,什么事也不用干,我自会向客人解释。”
小张无法拒绝,只好惴惴不安地答应了,但他有预感,好像会给自己的亲生大哥卖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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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被张有成安排在一顶无窗的轿子里,因此,他并不知道轿夫正按他大哥的指示抬着他穿街过巷,目的地是京城最有名的妓院——软香楼。
轿子在软香楼的后院停了下来。小张下了轿,见自己身处在一个布置精巧的院落里,不觉奇怪,便问张有成:“大哥,我们不是去见客人吗?怎么去了人家的院子里?”
张有成神秘兮兮地一笑:“没错,就是这里。你进去之后就明白了。”
接着,两个青衣丫鬟领着他们两人穿过九曲长廊,经过小红亭,来到一座建筑别致的阁楼之下。
他们上了阁楼,进了二楼的一间房。一进房门,小张就留意到主人在摆设上耗了不少的心思——墙上挂的是笔墨淋漓的名家山水画,案上放的是和田美玉雕琢的栩栩如生的仙女下凡,桌上摆的是玲珑剔透官窑出品的白瓷花瓶,瓶中插着新鲜采下来的粉色月季。
然,小张偏偏就是没有注意到房里还立着个如花似玉貌赛西子的大美人。
她就是软香楼的头牌姑娘翠翘,几多王孙公子争破头也只为见她一面,听她弹上一曲。
翠翘轻摆柳腰,款移莲步,上前向两人深深道了个万福,小张才发觉还有这个人的存在。
张有成拉小张在桌边坐下,伺候一旁的丫鬟就马上捧上各种美酿珍馐,铺了一桌。翠翘则抱着琵琶为他们弹上一首《梅花三叠》。
小张见屋中除了他和大哥之外,就只有那个女子,便在张有成耳边低声问:“大哥,哪位姑娘就是我们的客人吗?”
张有成却答非所问:“你静静地听曲吧。”
小张只好闭了嘴,可他却半点也听不进去。以前,他听惯柳烟寒弹的古琴,尽管他不懂音律,但他只道那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听过之后再听其他都索然无味。现在的琵琶声听在他耳里无异于一只老乌鸦在嘎嘎乱叫。
如果自认琵琶全京城第一的翠翘知道小张的想法,准会气得从二楼跳下去。
好不容易捱到一曲奏毕,小张才明白何谓六根清静。有了难得的安宁时刻,小张就想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杯酒。
可这一切本就是他大哥准备好的,即使小张想要好好地喝一杯酒也难以如愿——翠翘放下了琵琶,坐在了小张身边,抢在他之前拿起了酒壶,娇着声说要为他斟酒。
小张听着那娇嗲得让人心寒的声音,真觉刚才老乌鸦的乱叫比这还好听。但他不知道她是否就是那个客人,所以不敢得罪她,只佯作若无其事地从她手里拿回酒壶,淡淡地道:“不用麻烦姑娘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翠翘可是软香楼的头牌,能让她亲自斟酒不知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却被小张不冷不热地一句话拒绝了。
真是不识抬举!
翠翘心下有些不悦,不过她受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何况现在要她干的不是消灾,而是她的拿手本领——勾引男人。所以她还是满脸笑意,贴到小张身上,伸出一条玉臂绕过小张的脖子,纤指轻抬起他的下巴,又轻启樱唇,在他耳畔吹一口兰香。
这一吹真是叫小张全身发冷,好比在冰天雪地中游冬泳,身上立时起满鸡皮疙瘩,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这个女人怎么跟八爪鱼似的,死缠着人不放。可八爪鱼也比她好,至少还能煮了来吃,这女人又不能煮更不能吃。
就在小张胡思乱想之际,翠翘含情带笑,捧着酒要往小张嘴里灌,小张别过头,死也不要喝这酒。此时,他竟见到坐在旁边的,他的亲生大哥微笑着看着现下尴尬不堪的他,似乎在看戏一般。
小张恍然大悟。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二哥的身子老是不大好,原来他每次陪大哥出来做生意见客人都要受客人的百般折磨千般刁难,真不知他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小张对二哥的景仰和同情突然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然而,这感情现在也不能表达出来,现实的问题对小张来说更为重要。他已被翠翘的脂粉味呛的快透不过气来了,大脑开始发胀。他实在无法坚持下去了。小张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比不上二哥,不能像他那样面对这样的折磨还能坚持好几年。所以,他决定即使得罪大哥也不能再让那女人得寸进尺。
小张推开那杯酒,挣开翠翘缠人的手臂,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看向张有成和翠翘,向他们拱手道歉:“大哥……真的很抱歉,我……我忽然想起有些事要做,得马上回去。翠翘姑娘,如果你有什么事,跟我大哥商量就行了,家中的生意都是他作主的。我……我先走一步了……”说罢,就一溜烟似的逃了出去,剩下张有成和翠翘两人面面相觑。
“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呢?”张有成愁着脸喃喃的道。
“还能怎样?我看你还是放弃算了。”翠翘懒懒地躺在软榻上,“不是本姑娘自夸,能逃出我掌心的只有两种人。”
“哪两种人?”
“一种是女人,一种是不喜欢女人的男人。”
张有成忽觉要将小张改造的道路是道阻且长。
小张发现自己最近老是在做落荒而逃的事。而自己究竟在逃什么,又是为了什么而逃,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小张边在回家的路上走,边埋首思考着这个问题,尽管他从来不会想出一个答案。走了好久,他抬眼环视四周景物,然后,可以很确切地告诉自己——我迷路了。
幸好小张是在城里迷路,而不是渺无人烟的荒山野岭,只消随便在路旁拉个人来问路就行了。
小张翘首四望,正想逮个人来问路,却瞧见不远处路边的一棵大树的树荫底下站着这么的一个人,穿了一身华丽的衣饰,长发及腰。小张凝眸细看,不觉大惊。那人五官俊雅无比,尤其是那双带着浅浅笑意的凤眼,更能摄人心魄,让人难以移开视线,而脸上的恬静表情似乎与世无争不问凡尘。他身旁的老树更因他的存在而让老树而变得同天上的奇珍异木一样于别不同。过往的行人都忍不住缓下脚步,再三回首,想要多看上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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