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的话就跟他说啊!你光在这里看天看地也没有用。你不说,他一辈子也不知道你在想他。”
柳烟寒当场愣住,他怎也想不到白倚风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还以为他定会揶揄他。但他还是装作不懂他的话:“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倚风没有理会柳烟寒的回答,还是自顾自地说着:“听说小张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受欢迎,好多姑娘指名道姓说一定要嫁他。如果你再这样拖拖拉拉,他就会给别人捷足先登抢了去。到时候你可别跳着哭着闹着来说我这个做师弟的没有提醒你。对了,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他正在上山的路上,恐怕很快就会到了,记得把握好机会啊~~我就暂避一下,不妨碍你们幽会了~~”说着,朝柳烟寒调皮地眨一下眼,就跳到树丛中不见了人影,名为“暂避”,实质为找地方看好戏。
不久,小张就诚如白倚风所言,脸带笑意,异常愉悦地来到柳烟寒这里。
“柳大哥,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小张边说边往屋里冲,与上前迎他的柳烟寒撞了个满怀。小张就干脆趁机搂着柳烟寒的肩膀,往他身上靠,贪婪地吸他身上清淡的薰香。
“到底是什么好消息?”柳烟寒似乎不太在意地问道,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小张还是很兴奋地说着:“前天我和大哥二哥一起到璘王府,把样板拿给王府的总管看,总管看了之后很满意,说以后璘王府都用我们的绸缎。虽然那天我没有做什么,但也算是帮了他们一点忙。”
可惜了小张这段说得心花怒放的话,柳烟寒完全没有在听,刚才白倚风还在他脑里盘桓。
“你不说,他一辈子也不知道你在想他。”
柳烟寒活了两千多年,头一回为了一个抉择而苦恼。
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而且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柳大哥?”小张摇了一下心不在焉的柳烟寒,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其实……”柳烟寒咬着唇望向小张。
小张仿佛从柳烟寒眼中看到“慷慨就义,视死如归”八个大字。
柳烟寒已毅然地在心里下了决定。眼前这清秀的容颜,单纯的表情,还有他为他带来的一切,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深深地烙在他的心头,留下永不消失的印记,即使要为他而痛苦而烦恼,也甘之如饴。所以,无论是天崩地裂,海枯石烂,甚至到了宇宙大爆炸,也想将他留在自己身边,不要在失去他,当然,前提必须是小张心甘情愿地留下,他不愿威胁小张任何事。
“小张……”柳烟寒挽起小张的手,轻轻的一句低唤中充满了深情、温存、期盼、怯懦、紧张、彷徨……数之不尽的情感。
小张的心忽跳漏了一拍。不是第一次听见他叫自己,但却是第一次听到他以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声调唤着自己。
只觉得手在微微颤抖,是他的,还有他的。
“我以前一直以为独自一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才是最好的生活,但自从你出现之后,我才慢慢发觉,有一个人和自己同欢笑,同悲伤,同开怀,同落泪;有一个人让自己日夜牵挂,让自己恋恋不舍,让自己去爱,也是一件……”柳烟寒想了想,不曾向人表白过心迹的他竟一时为之词穷句尽,只是更用力地握紧小张的手。
此刻,小张的心亦怦怦乱跳,似乎有些让他期待已久的事情要发生了。
过了许久,柳烟寒才接着道:“是一件妙不可言的事。不过最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个人是你,小张。除了你,任何人都不会让我有这种牵肠挂肚的思念,不会有这种刻骨铭心的感觉……”
虽然心里大概知道柳烟寒要说什么,但亲自从他口说出来到底还是不一样,就像梦境终于变为现实。小张睁圆了眼,惊愕地注视着柳烟寒。
柳烟寒的脸颊竟微微地红了。
“我……好爱你……好想你以后都留在我身边,可以吗?”柳烟寒的瞳中满是期待。
小张依旧是极度惊讶地看着柳烟寒,似乎没有反映过来,其实他心里已有几百个小小张在雀跃欢呼,扭着腰跳起舞来。
柳大哥说喜欢我啊!!他要我一直留在他身边!真是太好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见小张那目定口呆除了吃惊之外找不出其他表情的模样,柳烟寒以为自己的表白太过突然了,小张接受不了,神色霎时黯然下来,放开了小张的手。
“如果你不想的话,我绝不会强人所难。”柳烟寒灰心丧气地道。
“不!”小张冲口而出。这回轮到他紧握住柳烟寒的手,“我也是好喜欢柳大哥,好想一直都留在柳大哥身边,只要柳大哥不嫌我没用就行了。”
“我怎么会呢?”柳烟寒松了一口气,微笑道。
“柳大哥……”小张还想说些什么,但唇随即被柳烟寒的唇温柔地封住了。
某不起眼树荫里,白倚风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感动地叹道:“媳妇终于熬成婆了啊~~”
虽然小张和柳烟寒都确定了彼此的心意,但他们却出乎白倚风的意料没有住在一起。原因有二,一是小张家里接了璘王的生意,一时忙不过来;二是柳烟寒觉得现在这个地方杂人太多,不适合过二人世界,同居的事就只有暂时搁下了。
八月十五,是人月两团圆的大好日子,小张本想带柳烟寒到他家和他们一起过节,谁知却接到了璘王的请帖,邀他们三兄弟到王府过节,说是很满意他们店里的绸缎,就想请他们去吃顿便饭。尽管面对一个如此牵强的理由,张有成也不得不从,带了两个弟弟去王府。小张无法和柳烟寒一起过节,无奈地去了璘王府。
璘王府,是日张灯结彩,开阔的庭院中挂满各色各样的灯笼,光彩夺目,照得院中宛如白昼;餐桌上是御厨精心烹调的珍馐,盛以金盘银碗,极尽奢华;杯中斟满的是陈年佳酿,琼浆玉液。
然而,最令张家三兄弟惊异的并不是这些豪华得招待,而是传闻璘王推掉皇上的御宴,在家中大排筵席,招呼的就只有他们三人。即使见惯大场面的张有成和张青禾也满心疑虑起来。谁知道这个喜怒无常的璘王是不是要和他们来个先礼后兵。
不过小张没有想到如此深入,见璘王还没有出现,就忘了兄长的吩咐,随意在院中赏起灯来。
一盏造型别致可爱的水牛灯吸引住小张的视线,他在这盏灯前停下了脚步,细看起来。
柳大哥的原型也是一只水牛,不知道会不会像这灯一样可爱呢?元宵的时候做一盏水牛灯送他也不错。想到这,小张不禁莞尔一笑。
“是什么事让你这般开心?”一个低沉男声从灯笼后面传来。然后,一个英俊无比的男子自灯后转出来,对小张微微一笑。
“没……没什么……只是有点儿喜欢这灯。”小张一窒,这人无声无息地出现,真是吓人。再看一眼,却觉得那人有些眼熟,又记不得在哪儿见过。
“你喜欢吗?那就送给你吧!”那人笑道。
什么?这可是王府里的东西,能随便送人的吗?小张心中不解。
“时候不早了,我们入席吧。”还没等小张反映过来,那人就拉起小张的手,走到席边。
这时候,在一旁伺候的丫鬟仆人纷纷向那人行礼,小张他们才知道那人就是这里主人——璘王。
小张立即照兄长事先吩咐的话向璘王下跪,璘王却一把扶起他,示意他不必向他行礼,又笑吟吟地拉小张在自己身边坐下。
张有成和张青禾对望一眼,心里大叫不妙。他们看见璘王如此厚待小张,才猛地想起他们这个大主顾是个麻烦人——他好男色。在几年前,他还为了一个男子在京城中大闹了一场,弄得满城皆知。现在他看小张的眼神分明就是那种要将之据为己有的眼神,旁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可眼下的情况是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无辜可怜的小绵羊跑到恶狼的嘴边,却不能提醒一句。更要命的是迷糊的小绵羊还不知道自己面对是凶残的狼,还以为那是善良可亲的小牧童。
真是欲哭无泪!
“本王知道你的名字,你介意不介意本王叫你小三?”璘王嘴角勾出一抹带了两分邪气的浅笑问小张。
小张还没想好要怎样回答,张有成就抢着向璘王行礼,恭恭敬敬地道:“承蒙殿下错爱,舍弟不过是区区贱民,殿下直呼其名,只恐辱了殿下的千金之口。此罪草民实在担当不起。”
璘王不悦地瞪了了张有成一眼,可嘴角还是带了笑意,说道:“不要紧,本王非常喜欢你的三弟,这是他的福气,怎会是罪呢?难道张大公子认为被本王喜欢也是一种不幸?”
“不敢,不敢。”张有成已是全身冷汗,旁边的张青禾也看得心惊胆战。
而小张却懵然不知,对璘王笑道:“其实不过是个称呼,殿下喜欢怎么叫都可以。”
“那……叫三儿如何?”璘王狡黠地一笑。
小张的笑容立时僵住了。
这也未免太可怕了吧?这种称呼怎地像家里的丫鬟似的,什么盈儿、杏儿、玉儿……,这也是对男人的称呼吗?
璘王注意着小张有趣的表情,不由得哈哈大笑:“本王只是说说而已,本王岂会把你叫的跟那些女子一样!”他话是这么说,但笑容中深藏着的另一种含意却是不言而喻。幸好,他接下来也没有其他更露骨的举动,让张有成他们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好不容易,张有成和张青禾撑过他们有生以来最惊心动魄的一个中秋夜。在离开璘王府前,璘王又坚持要送礼物给小张。小张推不掉,只有收下一大堆贵重的礼物。
十五 羊入虎口
就在小张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狼窝,差点儿成了饿狼的盘中餐时,柳烟寒在自家书房里翻出一本老得已经发黄发霉的古书。
“穷桑者,西海之滨,有孤桑之树,直上千寻,叶红椹紫,万岁一实,食之后天而老。”
柳烟寒喃喃地念着书中的一段记载。他很清楚,小张只是凡胎俗骨,阳寿再长也不过百年,和妖的寿命相比根本微不足道。想要小张长久地留在自己身边,就得想办法让他长生不老。虽然天庭定有长生的灵丹妙药,西王母的昆仑山也有灵芝仙草,但这些都不是他能随便拿到手的。柳烟寒也就只有从一些记载了上古遗事的书中找点头绪。
读罢这段记载,柳烟寒如获至宝,西海这个地方还是他有办法去到的,虽然那是万年一实的桑椹,但应该难不倒他。柳烟寒马上放下书卷,迫不及待地要赶往西海,但在出发之前他当然不会忘记告诉小张一声。
当小张刚回到房间,放下璘王送的大堆礼物后,就听得有人在敲门。开门一看,见是门外站的是柳烟寒,便惊道:“柳大哥?你这么来了?现在已经好晚了。”
“我有件事要和你说。”柳烟寒话音刚落,就给小张拉了进屋。
“什么事?”小张站定脚问。
“因为我……”柳烟寒瞥见桌上一堆奇珍异宝,心知那并不是小张的东西,就忽收住了正要说出口的话语,走到桌边,那起一只镏金香炉,问道:“小张,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刚才我进屋的时候就闻到他身上有其他男人的气味,那味是我从来没闻到过的,不是张家的人,到底是谁呢?还有这些贵重的东西也有那种气味,难道就是那人的?他送这些东西给小张有什么目的?柳烟寒不知不觉的皱起了眉,有生以来首次品尝到“醋”的滋味。
“这都是璘王送的。”小张没有察觉柳烟寒的心思,还是笑着道:“我本来也不想要的,但璘王不论如何也要塞给我,我怎么都推不掉。”
“璘王?”柳烟寒秀眉一挑,醋意更浓。
小张依然没有发现柳烟寒神情中的异样,从桌上拿起一只水牛灯笼:“柳大哥,你看这灯笼怎样?我在王府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就想起你了。我还没有见过你的原型,不过我想一定会比这个更可爱。”
柳烟寒接过灯笼看了半晌,苦笑道:“你真的觉得我像它?”
小张非常肯定地点点头,眼中一片清明。
一定是我太多心了,小张又怎会喜欢那个什么璘王呢?柳烟寒从小张的瞳眸中看出他的心里并没有其他人,才放下心来,将灯笼挂在小张床头。
小张不知柳烟寒的举动是何用意。柳烟寒就跟他解释道:“我要出去办点事,快则五、六日,慢则十来日便回来。这段时间我不能留在你身边,你想我的时候就看着它,把他当是我吧。”
“什么?你要去哪里?”小张急忙扯住柳烟寒的衣袖,生怕他立即就会消失在他面前。
“一个很远的地方。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有任何危险的,而且一定会回来,到时还会带手信给你。”柳烟寒用指尖点一下小张的鼻尖,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
“可是……”小张对柳烟寒的安慰置之不理,还是一脸担忧地注视着柳烟寒。
“我答应过不会撇下你,就定会做到的。”柳烟寒打断了小张的话,“我绝不会一去不返的,你要信我,好么?”语毕,他就在小张的脸颊上印上一记轻吻,有解下腰间的玉佩交给小张,在小张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了。
第二日一早,小张起床之后就在书桌上展开一方素笺,在上面写下“正”字的第一笔,以此来记下柳烟寒离开的天数。他望着素笺轻叹一声,希望不用写够两个“正”字就能等到他的柳大哥回来。
就在这时,张有成和张青禾拿着一张贴子神色凝重地来找小张。
“阿三,这是给你的。”张有成把帖子递与小张。
小张接了帖子,见是璘王送来的。打开一看,里面无非是写什么昨夜匆匆一聚,未尝言深,以为憾事,故今为君设宴,邀君过府小酌,把酒尽兴云云。
“这……”小张看看请帖,又看看大哥,“璘王的意思是要我一个人去王府吗?”
“是的。”张有成狠狠地一捶桌子,咬牙道:“不知道璘王这次想要耍什么花样!”
小张见大哥好像和璘王有十冤九仇似的,不明所以,便问:“大哥,璘王是个很可恨的人吗?……那我还是不去了。”
当然是!你一不小心就会给他吃掉!而且还是连皮带肉地给他啃个干净的那种!张有成在心里大叫,只是担心会吓着小张才没有喊声出来。
张青禾叹道:“其实也不算可恨,只是……唉……”他无奈地一顿,“可我们又得罪不起璘王,你这回一定是要去的,不过有些事你千万要小心注意?”
“什么事?”见二哥如此慎重,小张不觉也紧张起来。
张青禾就把房门掩了,小声交待小张到王府之后的注意事项。
这一回,璘王是在一临池而筑的水榭中招呼小张的。
小张被带到水榭时,璘王正懒慵慵地躺在一张绣榻上。一个绝美的少年跪在地上,为他送上
剥好了皮的葡萄。璘王的一只手搭在少年白皙的项颈上,狼爪就伸进少年的单薄的衣裳里抚摸着。
这样的画面,小张怎么看就觉得怎么奇怪,干脆低下头不去看。
璘王见小张到来,就坐起身,笑眯眯地端详着小张。他今天穿的是月白色的长衫,合身的剪裁正好展示出那颀长的身材,腰间还悬了一块翠绿的玉佩。长发用水蓝色的发带束起,发髻上插了一支白玉簪,垂首低眉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看上去更觉动人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