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清凉殿(男男生子)————janeme
janeme  发于:2008年1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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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陵的军队以长江为险,占据原广文侯和周边诸侯属地,拒绝交地后退。
"他这是反了!"睿宗咬牙道。
书房里大将军郑豕,太尉都筑面有忧虑。
"皇上,目前我军疲惫,而固陵以逸待劳,在他还没有大张旗鼓之前,要抓紧给军队补给和休整。" 郑豕道。
"是啊,皇上,目前局势还未明朗。" 都筑接着道。
"要等到他打到我这东门前了,局势才明朗?!"睿宗冷冷地盯了太尉一眼,接着道:"和田乐联系上没有?他也反了?"
"刚接到消息,田乐被封为固陵右拾遗。" 都筑小心道。
"好,好!看来朕着实是个昏君,众叛亲离啊!"睿宗拍着椅子的扶手,竟笑了。
郑豕和都筑都跪了下去。一阵沉默之后,睿宗才淡淡道:"传旨,接王太后回宫。叛变诸侯的家眷属臣,除了主谋的外,一律不予追究,待遇不变。给严伉加封安胤公,赏鹿郡、交郡,固陵免税两年。"说着睿宗嘴角一牵,"田乐拜都尉,赏田千亩。此次战中,立即论功行赏,可以提拔的都提拔上。"
在郑豕和都筑退下后,睿宗的脸上浮起了一点愁郁。视线移至墙上的崎涧菖蒲图,叹了一口气,"这就是你要的吗?"

而固陵的平静表面下则正波涛汹涌。固郡全面戒严,百姓不得进出,都缩在家中惶惶然。入夜,城中军队巡逻,苍莽夜色中火星纷繁。
魏其侯府内外士兵全副武装,气氛森然。
冰儿偎依在李妈妈怀里,打着呵欠,小声道:"老妈妈,我要找娘亲。"
"晚了,快睡吧,明天再说。"李妈妈哄着他。
"爹说要给我小马的,带来了吗?"冰儿不甘心地问。
"明天看看吧,不乖就没有小马。"
"哦。"冰儿终于闭眼睡觉了。
李妈妈轻抚着冰儿稚嫩的小脸,目光忧虑,为什么这种时候在她生命里一再出现,她只是个平凡的仆妇,想和自己的主人们安稳的过生活。却偏偏要见证这让人不得安生的场景。

"你杀了陆谦。"傅衡终于出声了。他的眉眼间止不住的疲倦。
"这忘恩负义的人啊,也不想想当年落魄时候是谁赏识提携他的。"严伉靠在摇椅上,望着天花,窗外的水影投射着粼粼波光。
傅衡看着他,许久才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帮你。"
"帮我?对,他是在帮我把权力移交给你。"严伉慢慢地说着。
"那你接下来呢?"
"既然你已经让人占了山头,我就让他们撤回来嘛。"
"你放弃这大好时机,终有一天会和淇阳广文一样的!"傅衡挑起了眉。
"如果不是因为你,固陵为什么会危如累卵!"严伉坐直了身体,凛冽地望来。
傅衡抓紧了自己的袖子,神色多了据傲。"你后悔了,你终于说了。"
"我没有!"严伉跳起来,来回走着,"我没有后悔!我从来没有后悔!就算我知道你是利用我向显安和朝廷报复,我也从来没有后悔!"他笔直走向傅衡,抓住了傅衡的肩膀,"我从来没有后悔爱上你!"
看着他一如既往的深情凝视,傅衡就象再次看到当日在清凉殿,在初夏潮湿的山风里,那个向自己奔跑过来的俊挺男子,那个在前军只前牢牢接住自己的英雄,可是他的深情还如往日纯粹吗?
"傅衡,不要去想什么陈年旧事了,我们还有很多年的日子要过的。"严伉抱住了傅衡已经有些臃肿的身子。
"当年我父亲和母亲也是与世无争的,可谁放过我们了?凭什么他们一句话,我们就要罔付生死。"傅衡的眼神空洞起来。
"我会保护你的,傅衡。你以后什么也不要去想,就带着冰儿和我们以后的孩子,什么也不要想了!"严伉有点急切。
傅衡环视了一下寝室,突然一笑,那笑容妩媚得就如四月里的灿烂鲜花,让人瞠目。
"你要我下半辈子都蜷缩在你的王府里当侯爷夫人,带孩子理家?"他的眼神显得深邃而幽暗。"严伉,你忘了,我是个男人,尽管我能给你生育孩子,可我仍旧是个男人,我的血统里流淌着至尊的骄傲。也许我并不是想追逐至高无上的宝座,但我不甘心任人摆弄,这天下是什么我也许还不清楚,可是我就是要叫那享有天下的不安生!"
严伉放开他,"你就从来没有想过冰儿,和你未出生的孩子吗?"
傅衡抿紧了嘴。
"我不能让孩子和固陵给你陪葬!来人!给我看好夫人!不许任何人和夫人见面!"严伉吼着,甩袖而去。
傅衡慢慢走向圆月窗前,扶住了美人靠,面容严肃,"严伉,你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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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能让孩子和固陵给你陪葬!来人!给我看好夫人!不许任何人和夫人见面!"严伉吼著,甩袖而去。
  傅衡慢慢走向圆月窗前,扶住了美人靠,面容严肃,"严伉,你後悔了。"
  注视著隐隐水面,傅衡下定了决心。
  "子声,可以出来了。"
  从圆月窗外跃进一个人,朝傅衡跪了下去。
  傅衡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小木牌子和一封信,递给石子声,"立刻去霸下,交给田乐,他会知道怎麽做的。"
  "公子,您?"石子声收好物件,担忧地看向傅衡。
  傅衡展颜一笑:"我现在跑不动了,严侯不会把我怎麽样的。"
  严伉一夜未睡,耳边是端微的琴声,那听惯了淙淙琴音就像在打击他的所有自信。
  第二天,他还在熟睡,侍从就来报告说端微公子抱著小公子要见夫人。
  "让他们见,其他人不许!"严伉不耐烦地道。

  "娘亲!"冰儿从端微身上滑下来,飞扑向傅衡,傅衡抓住他,把他搂进怀里。冰儿高兴地紧贴著他。
  "你就没有想过平静的生活也是幸福的吗?"端微走到窗前,推开了窗子,一室光明。"有爱自己的人和可爱的孩子。那是很多人渴望的生活。"端微的脸沈浸在阳光里,舒服地眯起了眼。
  "那是你没有亲眼看著自己的母亲被抢走,看著自己的父亲自尽在自己的眼前。"傅衡摸著儿子的头发,视线却集中在墙上,仿佛 看著那些已消失的往事在墙上重现。
  端微走到傅衡的身边坐下来,用手指梳理他散乱的头发,"傅衡,我想你幸福啊!可是你让我越来越不安了。"
  傅衡转回头来,看著端微。看到了自己在端微的乌黑瞳仁里的身影。
  "傅衡。。。你真的想过这种生活吗?"端微的眼神里充满了迷惑和恐惧。美丽拘谨的面容,并没有因为时间和地点有丝毫改变。
  我是透过端微在看著睡呢?傅衡说不清面对端微的自己的心情,从见第一面起,自己就没有办法讨厌他,甚至连对严伉也没有说出的话,自己也说了,自己究竟是把端微看作什麽了?单纯的表兄吗?朋友?亦或是自己竟是爱著他的?哪怕在知道他和严伉暗地里的私通,自己还是无法恨他的。
  那他呢?端微是怎麽看自己的?他和严伉缠绵一体时,在说什麽?
  "你和严伉时都说什麽?"傅衡问。
  "我也这麽问过严伉。"端微淡淡地笑了。
 "他怎麽说。"
 "他说,当然是情话了。"
 "那你们呢?"
 "他老是问我在想什麽?"端微把头靠到傅衡肩上,冰儿就开心地玩著两个大人垂下的长发。
  "我也想知道。"
  "我还不能说,等我哪天要走了,我就对你说。"

  当晚,留守固陵的将军秦濞和田乐率人马进入固郡,解除守城士兵的武装。
  当严伉面对院子里自己的童年玩伴持剑相对,他只是平静地问秦濞,你们觉得我不能带给你们未来吗?
  秦濞朝严伉一抱拳,"侯爷,秦濞失礼了。"
  严伉点点头。转身走回自己的书房。迎著他走来的傅衡,沈默著一双眼睛,深邃的如无底湖泊,让人沈溺。

  "什麽?严伉重病!"睿宗不可置信地看著告书,"现在固陵谁主事?"
  "回皇上,是严侯的夫人傅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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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您要上京城走走可以先交代孩儿嘛,孩儿也好为您张罗起行。您这样不告而行,孩儿实在担不起不肖罪名的。"傅衡微笑著看面前被兵士带回来的严老夫人。
杜氏铁青著脸,冷冷回了句:"老身可消受不起这母亲的称谓!严伉呢?我要见他!看他真是娶了个称心如意的!书媛,走。"
书媛垂著头,搀扶著杜氏慢慢从傅衡身前走过。
傅衡含笑看著这位前任严夫人,杜氏一直把她当女儿养著,这麽些年,倒是第一次见。
当她们的身影消失时,傅衡对书记官道:"让老夫人住到西院去,不许她们和严侯见面,严密看守。"
"那就是书媛吗?美人嘛。"端微走过来,给傅衡批上件外袍。
傅衡脸色沈下来。
"她定是恨透你了。"端微安闲地继续说,像想起了什麽,搀住傅衡,哄小孩似的道:"好了,你要注意休息,这阵子你接连熬夜,又没吃好,身体会受不了的。李妈妈已经准备好用膳,快走吧。"也不让傅衡反抗,扶著他就走。
"爹爹呢?他怎麽不和我们一起吃?"冰儿推开李***勺子,瞪大了圆圆的眼睛。
"记得母亲对你说的话吗?食不语,寝不言。安静吃饭。"傅衡眼也不抬地道。
冰儿爱和母亲亲近,也更怕母亲,傅衡这一沈声,他只好撅了嘴,回头含下了老妈妈喂来的饭。
端微给傅衡夹了一筷子鱼片,却见傅衡放下了碗。
"怎麽,饱了?"端微见傅衡是满脸的疲惫。
"我要和段荣谈青田的事。。。"傅衡想站起来,却站不起。累了吗?为了稳定固陵的局面,自己带著这样的身体奔波军营霸下,和田乐,秦濞,段荣等内臣彻夜商谈,收缴镇压跟随严伉的人,整整一个多月每睡过安稳的一夜了。实在是觉得疲累了。似乎是应著傅衡的话,腹中孩子似乎隐约踢了他一脚。

傅衡也很快彻底控制住了固陵。江南的固陵大军,对著江北,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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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衡靠在枕上,喘着气,消瘦苍白的脸上冷汗涟涟,此刻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汗水在自己眼皮上的重量。
疼痛还缠绕在他的身体上,沉重而尖锐。当孩子脱离自己身体时,让他有种错觉,仿佛那是灵魂的剥离。
闭上了眼睛,可以感觉到房间里大夫、仆妇们的忙碌,和生冰儿时一样,严伉不在。只有自己,挣扎在产床上,一个人承担着撕心裂肺的煎熬。是谁在耳边说过,以后会陪着你,迎接每一个孩子到来。骗人!
可是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安,比在那生死难测的祭祀殿里更加地感到恐惧。不对,有什么不对,这让人窒息的安静。
傅衡猛地睁开眼睛,"孩子!把孩子抱给我!"
端微扶住他,小声劝他,"你太累了,先休息一会。"
端微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抑制不住的悲伤,尽管他微笑着。
"孩子呢?"傅衡抓住他的衣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我立刻就要抱他,快点!"最后的字几乎是叫出来的。
使女仆人一下子都跪下了。李妈妈抱着橘红色布料包裹转过身来,神色黯然地一步步走来。
傅衡在端微的扶持下,急切地接过了那小小的包裹。
包裹里是他小小的、皱巴巴的孩子,肤色暗沉的婴儿,有着五官分明的脸蛋。如果他能够睁开眼睛,那一定是晶莹明亮的。
傅衡发着斗,用颤动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摩孩子的脸蛋。
"怎么,他怎么不哭呢?"傅衡念念着,紧抱着那来不及哭一声的孩子。

外厅,严老夫人坐着听大夫的禀告。
母体虚弱,用神过度,孩子先天不足,生下来就夭折了。
"报应!" 严老夫人生气地用拐杖跺着地板,"现在他连自己的孩子都害死了!"

田乐迎上出来的端微,道:"你一定要跟公子说。"
不是他这臣子狠心,而是前方军情急待定夺。傅衡生产后身体本需调养,又逢丧子之痛,实在是应该静养一阵子的。
"先生,就当是可怜一下他。。。"
"可是。。。"
"他已经好多天睡不着了。。。"端微回头望向寝室。
两人沉默了一会,田乐作揖要告退。却有使女出来道:"夫人让田大人进去。"

严伉被耳畔响起的经颂鼓乐从醉梦中唤醒。窗外,满月当空,光华无限。
严伉有些恍惚,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醒来不知时日了。只是今天,那以外的喧闹。
门推开了,一袭修长的身影从暗处走进了月光里。洁白的月光映出了傅衡雕琢精美的脸。
一身黑色的礼袍让傅衡显得更加的瘦削,带着慌张的眼神显得不同往日的失落。
"今天是嘉儿百日。"傅衡垂下眼睛,仿佛自说自话。
严伉没有答话。看着傅衡单薄的肩膀显得从未如此的脆弱。
傅衡已经走过来,泪水挂在了苍白的脸上。
严伉向他伸出了一只手,傅衡慢慢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月亮隐到了云卷后,房间里黯淡了下来。傅衡伏在严伉的怀里,做梦似的轻声道:"我们把他要回来吧。我们再生一个。"
抚摩着傅衡的头发,严伉摇摇头:"并不是你想怎么样上天都会答应的。就算我们再有一个孩子,那也不是嘉儿了。"
"不,我,我不允许。。。"傅衡咬住了自己的唇。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
你对自由地向往
天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无牵挂

穿过幽暗地岁月
也曾感到彷徨
当你低头地瞬间
才发觉脚下的路

心中那自由地世界
如此的清澈高远
盛开着永不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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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当百姓带着对新年的希望,在地里插下青葱的秧苗的时候,对恃多时的南北两军吹响了冲锋的号角,这个安静了几百年的国家,第一次陷入了空前的危机,大小战役连续拉开。
睿宗采纳了将军郑渊的主张,不主动迎敌,不断加强各重要城池的守固,减少损耗,几个月下来,虽然损失多处小城,但并没有乱了阵脚。

连续的阴雨使入夏的天气清爽起来,却也让人不由地沈郁着。
端微觉得脸琴也是懒,就慢吞吞地穿过桐木铺就的长廊,去看看傅衡。
傅衡在床上躺了不到几天,就开始和田乐议事。最近,几乎连睡觉也改在了大书房里,也许这样全身心的投入到那些战报地图,可以让他从悲伤中逃离。为了避免非议,严伉被软禁后,傅衡就带着冰儿坐在议事厅里,和大臣们议事。
端微走进偏厅,小心地揭开通往大厅的帘子。
傅衡站在往日严伉的主位旁,正专注地听着田乐的说述,下首坐满了固陵的文臣武将。
与这肃穆的气氛反称的是主位上,冰儿正靠着椅靠,睡得口水直流。端微放下帘子,犹豫地望着廊外。屋檐下雨珠成帘,隔开了烟雨,凉风习习,端微自言自语道:"离开了祭祀殿,我就失去了望见的能力吗?"
雪白细腻的手臂伸向檐外,雨水从张开的指缝间流走,凉得人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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