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如果你远去了————mobba的老婆
mobba的老婆 发于:2008年12月06日
明天如果你远去了 1 FROM叶川: 你真的准备好了?真的有信心不会听到中途拔脚走人? 的确,直到现在我自己想来都会有些难以置信,过去那些日子究竟是怎样爬过来的。对,我只想用·爬·这个字。因为那对我来说,无疑是段漫长又艰辛的路程。我选择握住他的手,为了不分开,自己就要站得比任何人都要直,走得比任何人都要稳。 我必须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任。 ※ ——考虑了许久到底要不要开口。 十万火急是肯定的,同学们还在雍和宫门口等着呢。眼巴巴地站在大街上,我心里那叫一个悔呀;早知自己路痴到这种弱智程度,还不如别睡懒觉一早爬起来跟其他人去逛中山公园。大学上了这么久,清楚的就是校门口到北京图书馆(现在的国家图书馆)、火车站两条路,平常若要是去什么吃喝玩乐的地方,都由同学带我去;放着自己一个人,绝对没有那个兴致劳动腿脚。 照今天这光景,只能先祷告等在那边的同学不要急得去报警。剩下要做的,就是找个人问路—— 对面有七八个学生模样的男孩,聊得兴高采烈。你可别说什么命中注定,当时纯粹是正好撞见了。他们那么一大帮人,声音又响,不引人注意都难。而且我听到里面有人满嘴京片子,肯定有本地人。 我满怀希望地蹭过去,拍了拍最近的一个。 自 由 自 在 “雍和宫?”那人似乎也有点抓瞎,赶紧搬救兵。“江宁,你知道怎么走吗?” “坐地铁。”电线杆一样瘦的救兵和别人正聊得兴头上,头都没回。 “地铁?在哪儿?”我晕乎乎地问。 救兵还是没回头,“朝前走过了路口就是!” 明知道再问下去就有点欠揍了,但还是要硬着头皮问下去。 “哪个路口?” 或许将来我要感谢老天让自己如此契而不舍,总之这句话终于招得江宁转过脸奇怪地瞧着我了。 “我给你画张图。” 自 由 自 在 倒是个古道热肠的人,一点儿都没有生气。 准备了一大堆感谢的话,还未开口,他忽然抬头对身边的人说:“咱们不是也要坐地铁吗?现在带他一起走得了。” 恩公,您真是恩公!我突然想起某电视剧里一个乞丐的台词 经过通道的时候,江宁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串数字,把纸塞过去。“这是我的呼机号,如果还找不到就打电话。” 他仍旧说得和颜悦色。 搭上与他们反方向的地铁,我乐颠颠地坐到雍和宫。刚出站口就犯昏拐错弯,结果是越走越不对劲儿。找到公共电话试着呼一次纸上的号码,江宁果然复机了。 “别急。问问身边的人你现在在哪条街上。”听得我直怀疑他好象根本没有发脾气这部分神经。 忽然觉得自己相当死脑筋。何苦打电话?直接找人问不就结了?!如今想说,幸亏幸亏…… 好死歹活终于看到雍和宫门口满脸铁青的同学们,我活像穷苦农奴看到金珠玛米一般扑了过去。 至于某位恩公,某位救兵,某位叫江宁的人,在第二天跟随着那张已经没有用处的纸团共同变成了遗忘河流中的一滴水。 我以为他是只会在自己生命中出现一次的熟悉的陌生人。 ※ FROM江宁: 似乎是嫌学生会的通知显得不够隆重,校方又特特地开会传达关于组织学生去天安门参加庆祝活动的注意事项。昨晚熬夜K书应付考试的我坐在最后一排困得睁不开眼睛,一见听来听去就是那些事,索性趁机休养生息。 迷迷糊糊中有人捅我。 自由自在 “江宁,听说学生会主席说各班的团支部书记都必须去呢!这下你也跑不了啦!” 这有什么,去就去呗。我心下想,毫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 北京的人真是多!实在是多!多得要命…… 甚至怀疑是不是全城人倾巢出动跑上街庆祝狂欢,才会闹到自己站在长安街上居然被冲得找不到学校的大部队。 前面有一杆大旗在人流中东摇西晃,记起来那所学校和自己学校曾经是一路走过来的,或许过去问问能有点用处。从来没想到眼睛会如此好使,我一下子就瞧见了里面的叶川。 出乎意料,我竟然会那么高兴……真有点想不到…… “怎么就你一个?你们学校的人呢?”在认出我之后,他的口气立即变得亲热起来。 “不知道蹿哪里去了。” “跟着我们走吧,西边过来的几个学校都要到前面集合,准能找到。” 他带着我向前挤,笑得见牙不见眼。 没有多少对话,可能因为彼此还有些生疏的感觉。叶川只在一大群同学涌过来的时候把我拽到旁边,免得被撞到。 “你平常锻不锻炼?怎么跟细脚伶仃得圆规似的?”他说。 以后聊起来,他告诉我自己小时侯是不是拉过同年纪同性的手,已经记不清了。这一次,对他来讲早晚也会滤过大眼儿筛子跑得干干净净。而且事后他确实忘了,当场也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不过就是一只男人的手嘛! 然而我——另一只手的主人,却好象已把它牢牢记住,形同记住自身的一个组成部分。 我不喜欢自己会朝那里想,无论是试探性的还是无意涉及。从第一次有感觉,到最近一次,所有的记忆都会如同岩石被凿开一个个小洞那么鲜明到锥心刻骨。刚喝一口的饮料被某同性抢走一气儿灌进去;骑自行车被某同性蹭二等搂住腰;洗澡的时候被某一群无聊同性起哄地比大小…… 糟了——我脑子里暗叫不好。叶川的手也是"某同性",产生的感觉是一样的。 糟了糟了糟了…… 自 由 自 在 “你的呼机还在用吗?”他问。 我忙不迭地回答:“对对。” “我有个学弟准备考你们那里,以后可能会去麻烦……” 话还未说完,我的脑袋已经点得快要掉下来了。 “没问题!需要帮忙的时候尽管开口。” 他难得多看了我几眼,忽然笑起来,“你这人还真是好说话。” ※ 你知道吗?今天,偶尔我也想过:如果不发生这些事,我和他之间能够建立的友谊将会到什么程度?障碍和困境将会少到什么程度?当然我明白,那一天那件事以及那些话,都只不过是一个契机。我认为应该这样说。有些事永远无法避免,哪怕坐时光机器穿梭多少回结果也是一样。 我还是会认识他,还是会死心塌地的喜欢上他。接着,在经历过那么多痛苦或喜悦的事后发现,重来一遍,仍旧不会有所改变。 谁都超脱不了。 我这辈子,选择了走向他的一条路。 2 FROM叶川: 十二点之前,我们总算找到了江宁的学校。大着嗓门赶紧再说几句话,我告诉他自己已经把呼机号搞丢了。 “再给我写一遍行吗?” 自 由 自 在 他痛快地答应,我接连抓来十多个人,总算借到笔。他那边的同学已经不耐烦地喊了好几声,江宁忙忙答应着,在我的掌心上飞快地写,还附上自己寝室的电话。 “把你的联系方式也告诉我吧,我暑假不回家,有什么动静可以提前通知你。” 我连想都没想,就在那只瘦巴巴的手里把宿舍和家里电话都写给他。 许多人开始欢呼起来,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我们像是被一只巨大无形的手向前推搡着挪动脚步向前,黑沉沉的天空莫名其妙地闪闪发亮,江宁笑着对我说再见,跟随同学费力地向另一个方向挤去。 你说这是感情起步阶段?或许…… 江宁承认过,一开始他就对我很有好感了。虽不强烈,而且也没想到过什么同性恋,但他似乎确实对我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喜欢。并没有多深刻,却预示了许多将来要发生的事。 如同等待开启的锁一样。 ※ 学弟如愿以偿考到北京,却没有如愿以偿考到江宁所在的学校。我当时已经回到上海的家中,这才想起应该通知一下江宁,让他别空忙一场。 父母不以为然。 “不过一个学生,又不是招生办的人,能帮什么忙?用不着打电话。” 我认为自己相当清楚江宁的脾气禀性,哪怕只是匆匆见过两次面,通过几次电话。若是旁人我可能没有这么大的自信,然而很奇怪,我确信自己非常了解江宁,他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去打听消息的。 他就是这种人。 自 由 自 在 寝室里没人接听。晚上又打过去一次,还是一样。 “搞不好早回家去了。就你自己还当真……”妹妹叶苓从我手里抢走听筒砰地放回去。“帮我搬桌子吃饭!” 十一点,我第三次拨过去。总算听到了那熟悉的低低嗓音。 “是你啊!”他好象挺高兴,“我还想说明天给你打电话过去……” 你有没有过不受控制嘴巴自然而然就要咧开傻笑的经历?我那时正是如此。 “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一声我那个学弟今天刚拿到某某大学的录取通知。虽说不是自己最理想的学校,不管怎样还是能去北京了。他爸妈又有资本可以跟邻居说上几天。” 他好象恍然大悟,“原来——我说呢,找了半天都没有……” 啊?我听见身体里有根弦“嘣”地狠狠响了一声。 “我刚才去葛老师家了,上次跟你说过他是招生办的……请他帮忙打听,说是没有这个学生。我起先不放心怕漏掉,今天又去麻烦人家再查了一遍。” “你——” 自由 自在 “既然拿到通知他父母也就可以放心了。抱歉没帮上什么忙,我能做到的也就这点……” 我居然很想骂人,可又不知道对象该是谁。随便又聊了一会儿便挂上电话,躺在床上半天都没睡着。 他果然就是这种人!果然!叶川,你算是欠下一份大人情了,我看你回去后怎么还! 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这句话。 ※ FROM江宁: 帮忙?既然答应了就得努力做到。至于其他我没想那么多。 开学第二天叶川跑到学校找我,拎着两网兜螃蟹,说是让我带他去葛老师家替自己学弟当面拜谢。 “你规矩还真大,是我去找的,要谢我去就成了。”我觉得他没必要做这样的决定。 他还是坚持,又说那些东西都是学弟父母托他送的。 “你带这个坐火车?”我有些惊讶。 “我先回来的,他们家让认识的列车员把这玩意儿捎过来,你也有一份!赶紧煮了吃掉,还都是活的呐!” “宿舍里没厨房。” “去学校餐厅让他们帮忙做了。” “怎么可能?!” 叶川说他们学校就可以,还说如果不行我去他那里的餐厅吃螃蟹没问题,反正两所学校离的并不算太远。 “不过首先得把这份送过去。”他笑嘻嘻地举起网兜在我眼前晃。 我想了想,建议他干脆全部送给葛老师得了,然后我们打着蹭吃蹭喝的名号,大家方便。 从老师家出来还不到七点,不知怎地说起学校可以上网的事。叶川登时一脸灿烂,我想他可能是个准网虫,便带他去了图书馆一楼的电子阅览室。 中国人就是多……多得一塌糊涂。 负责老师让我们等一会儿,这时我发现了热热闹闹坐在窗边的一群同班同学。为了个游戏人人兴奋地眉飞色舞。自然地走过去打声招呼,同学刘涛见到叶川是外校的,算是尽地主之谊让出椅子。他自己和另一个人挤着坐。 叶川见我还站着,好象有点过意不去。 “一起坐?” 自 由 自 在 “不用。你在这儿看,我去前面排号。”我对游戏没多少兴趣。 “这游戏很好玩的……要不——坐我腿上?” 我一定是鬼遮眼了,想都没想就坐过去。叶川兴致勃勃地同刘涛聊起关于过关的技巧,一只手还无意地握住我的胳膊,可能是怕我坐不稳。他一直都这样,根本没注意半天才反应过来的我是种什么恐怖表情。 怎么讲,我感觉自己那里硬起来了。 能有什么办法,我穿的是运动服,裤子相当宽松,继续坐下去准得露陷。找借口上厕所,等没事了再回阅览室。上网时戴着耳机,也不同他说话。一小时后赶紧把他送到校门口的公共汽车站。 “有空来我们学校玩!” 他从车窗里探出脑袋乐呵呵地冲我喊,我却连笑都笑不出来。 我怕极了。你能相信么?我简直怕得要死。那感觉就像突然发现自己变成跟电影里的异形一样,头皮都要炸掉几块。 越来越多的时间里,我开始认定自身哪里已经出了毛病。而且是非常厉害的变态。可又不敢去找心理医生,不瞒你说,我无法忍受别人听到这件事时眼睛里哪怕稍纵即逝的一丝古怪神情。 想到自己或许是同性恋是在做梦竟然梦到叶川的晚上。吓得我在操场上拼命跑圈,跑到最后坐在单杠底下哭了一场。 听说一九九九年七月将是世界末日。而今天,我觉得自己的末日已经来了。 3 FROM叶川: 决定和江宁交往时我在心里就已经清楚地知道,我成为了——身处边缘的局外人,要开始学会忍受某种程度的孤独;而不再是普·通·人眼中的正·常·人了。如果我连这一点都要产生怀疑,那么将来或许会失去最基本的平衡。 别指望会有谁理解你,到死也不要指望那些傻瓜会用接受的眼光看待你——我这样安慰自己,尽管心里不无难过。 怎么?有些糊涂?可能……我无法保证自己说的任何事你都会懂。否则不是我在撒谎就是你在撒谎。 好吧,我会尽量讲得清楚明了些。 自 由 自 在 周息雨这名字你听说过吧?就是朋友珞珞一提起便满脸后娘表情的那小子。我们是在英语六级辅导班里认识的,不久便成了很好的哥们。他是北京本地的,人不坏;而且也没有一般的那种成见,因为我是上海来的而反应恶劣;跟我同寝室的那三个北京室友完全不是一类人。 觉得哪里不对劲是在我多次发现一个叫方凛的来找他这件事上。照周息雨自己的话说那人是他高中同学,两家交情也不错,自然成了哥们,平常闲着一起出去玩玩,有什么事就互相帮个忙。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层他没有说出口的情况,纯属我自己猜测,但又着实认为这想法无聊透顶。 周息雨可能不是,但那个方凛百分之二百是个同性恋。 如果不是,该怎样还怎样;如果是,我希望他在认为需要摊牌的时候主动对我说。毕竟这是别人的私事,我无权也不应该过问。 大概正是因为这种慢慢接触进去的特点,我没有对同性恋产生什么强烈的反感或难以理解的情绪。何况方凛是个相当不错的人,单就做朋友一点来看,他非常值得深交。 一天, 周息雨找到我提议国庆节聚一下吃顿饭。 “你在北京还有没有其他朋友?一起叫过来……”他有时心很细,我也明白他的意思。 马上就想到江宁,他同样是外地的。 要找到那小子难极了,呼他几次却一个电话都没回。如果不是因为最开始他给我留下的良好印象,加上很久没见面想凑到一块儿聊聊,我不会如此契而不舍地呼上一遍又一遍。 电话总算响了。 自 由 自 在 “啥事儿?”他问。 我把周息雨的建议同他说了。 “我去不了,国庆得回家。” “啊?就那么几天你来回跑个什么劲儿?!”我脱口而出,马上便后悔,“家里有事?” “……对……”自 由 自 在 我没多想,随便说了句路上多保重之类的话。 的确也没功夫让我多想。国庆还没到,周息雨便向我坦诚表示,方凛的确是个同志,他也准备跟他交往看看。 “你不是有女朋友吗?”我见过那女孩,人长得交关漂亮,职高毕业,听说是在某电脑公司做秘书。 “对啊。”看我没明白过来,周息雨垂下眼睛淡淡地说,“那女孩就是他给我介绍的。” 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小心地问他:“那你和他,到底想保持什么关系?”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觉得他的话简直可笑到极点。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跟人家交往?! 雨子碾灭香烟,双手插在裤兜里抬起头。 “我清楚方凛的个性。目前他只需要我待在身边,我也愿意——总不能看着那小子玩疯了,你猜得出他一星期和几个人上床吗……” 这世上没人需要你出于怜悯而选择在一起。我想这样对他说,周息雨却又提到了别的事。 “纵然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爱他,但最起码的,我喜欢他。” “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