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夫————张佳妮(紫摩罗)
张佳妮(紫摩罗)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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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陌宇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又是冷冷一笑,“既然本王没有选择的权利,那就不要让本王选择,本王的拥护者自然知道如何去做!容陌方不要以为他可以主导一切,本王的护卫队绝对不会让他失望!”
按下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赫连征有种选错主子的感觉。被囚禁的容陌宇像是脱胎换骨,完全成长成了一个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样子。这样的人一旦翻身,他们这些叛乱臣子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吧?反言之,拥有这样的一位君主说不定是夏连之幸。
可是,还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比较重要一些。他不是忠臣,也不是道德家,绝对不会做什么牺牲小我保全国家的事情。
既然已经意识到这个觉醒的太子对自己的威胁,那他就要全力以赴铲除这个威胁才行!
“既然太子心意已决,老臣便不再多费唇舌。老臣告退!”
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没有遗漏那老狐狸眼中的狠毒光芒。莞尔一笑,将一切置之度外让他感觉到无上的畅快淋漓,在这牢狱之中他竟然可以领悟到人生的另一番境地。
也许,正是坦然对死亡才让他这样的洒脱吧。
看着狼狈而去的身影,容陌宇忽然放声大笑,张扬放肆。
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心心念念,时刻挂在心尖的人物。现在的我,是不是就是你口中的强者了呢?倘若我一开始便是这个样子,你是不是便会在乎我呢?
夫离,你在哪里?安全吗?
徜徉在自己的世界里,一道微小的响声立刻使他双目圆睁。

26
细如豆的莹莹灯光移近,容陌宇不觉后背僵直。待灯光走近,容陌宇才有机会看清来人,但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脸上似乎遮着一层纱,模糊不清,甚至让人无法判断是男是女。
解嘲一笑,容陌宇发觉了自己方才的紧张。他也不懂面对赫连征的时候大义凛然,怎么突的对这个人如此紧张?
“太子殿下,请用餐吧!”颤颤巍巍地递过来一碗饭,黑暗中苍白的手指很刺目。
用餐?这最后一餐竟来得如此快,容陌方竟然如此迫不及待了。又是一笑,容陌宇坦然接过。为难这样一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见容陌宇坦然平静的模样,来人似乎微微一怔。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太子殿下您‘脱胎换骨’了。”
这是什么状况?在牢狱之中、面对朝不保夕的阶下囚,竟然有人用这般调侃的语调和他说话?而且是这样一个用“猥琐”来形容亦不过分的人。
见容陌宇呆滞,来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苍老面孔。
他不认得这样的一个人。一怔,那张苍老的面孔上一抹狎促的光芒闪过,快得如同幻觉。
“你……”眨眨眼,象是被挑动某根细小的琴弦,容陌宇大惊失色,“难道你……”
以眼神阻止容陌宇即将吐出口的几个字,老人慢条斯理地说道:“三皇子的部下已经将皇宫团团包围,皇帝陛下困在宫中,没有丝毫风声。太子您的支持者损失怠尽,远在边关的将军们根本还未得到消息。眼下之计,只有调动近在咫尺的都城护卫军了。您打算如何做?”
他的声音极其微小,不仔细听就象是一个老人在低声咳嗽。
“能够调动都城护卫军当然好,你定是已经想好对策了。这几日没有见你,我以为……你如何能够安然进出这虎狼之地……”
“有钱能使磨推鬼,你放心就是了。”眨眨眼睛,“老人”的眸子波光一转,容陌宇几乎看到那张脸上调皮的笑容。当下,心中已然放松,脸上微笑浮动。
“你竟然这副模样出现在这里,我是怎么都不会想到的。”完全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姿态,哪还有平日清俊挺拔的士子之姿?看他模仿起老人的仪态举止,也完全是驾轻就熟。夫离,他还是那个夫离吗?
“我是,却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像是会读心术,“老人”用嘶哑的声音低声道,“这样的我,你还放心吗?”
张扬跋扈是他熟悉的夫离的性格,张扬,是完全不把瞧不起的人放在眼里;跋扈,是快人快语,完全不懂得圆滑。现在在他面前展现不同风貌的夫离仍是这般直言不讳,让他产生了一种亲切与踏实的感觉,仿佛,还是那个他熟悉的人。
“我永远都不会怀疑你,无论你做了什么。”温和一笑,容陌宇咬破中指,拉过夫离的手掌,就着血在他的掌心写下几个字,又摘下左手的斑指,套在夫离手上。带着主人的体温的上等暖玉在接触到夫离的指尖的一瞬间,产生了小小的抵触。
“这个?”抚摸斑指的内壁,夫离惊讶地看着容陌宇。
“太子印玺在我被俘之日就被搜了去,还不知道容陌方打算如何利用。显然,他并不知道真正能够调动都城防卫军的信物既非虎符、也非太子印玺,而是欣王印信。你带着这个去军营即可。”对上夫离的眸子,容陌宇雍容一笑,“带着容陌宇亲笔的字迹、欣王印信,你去吧,现在都城护卫军由你调度指挥。”
容陌宇出世时便被封为欣王,他担负着这个爵位直到十二岁被立为太子。莫说容陌方,恐怕谁都不会想到这枚片刻不离容陌宇的斑指会是欣王印信,更不会有人想到这枚斑指是调度都城护卫军的信物。
掌上粘稠温热的液体发出微微的腥气,抚摸着斑指内壁文字似的花纹,夫离仰视面前这个气度雍容的男子,内心柔软的地方泛起微微疼痛。
不觉道:“你,真的变了。变得像一个王者了。”
闻言,容陌宇一怔,露出头疼的表情,拉着夫离的手也舍不得松开,反而凑近自己的唇在他手腕上轻轻落下一吻。带着不舍与许多夫离不懂的情绪,容陌宇放手。
“事不宜迟,你去吧。”
有那么一瞬间,我与你是如此贴近。
目送夫离离开,容陌宇知道自己走上了另一段人生,一个将自己交付的人生。
从此,身不由己。

城中偏僻的角落,夜的影子将他遮蔽得严实,纵然是巡逻的守卫也不曾发现他的存在。
“主子,公馆周围布满了暗哨,据查是三皇子容陌方的人马。玖国、容国等国的公馆周围也是同样状况。”观察过四周情况,源雅言回报道。
点点头,没有从蔽身的角落走出来。慕若铘沉着脸思考周遭的情况。得到宫变的消息不久,深谙迟则生变道理的他便带着源雅言以及一干心腹离开了离国的公馆。而现在的离国公馆里面,留下的只有无关紧要的文件、不明真相的侍卫,以及一个早早便准备好了的傀儡替身。
从刚才他便一直在观察夏连城的守备,加上派出去的探子们带来的消息,他现在对整个夏连城的情况已经了解了九分。城中风平浪静,却是暗潮汹涌。以围绕皇城的白虎大街为界,三皇子的人马将整个皇城控制起来,而皇城之外,都城守卫军戒备森严,形成了合围之势。容陌方的军队无法轻易突破守卫,都城守卫军也无法进入皇城。而皇城之内的宫城,更是成了无法靠近的死城。夏连皇帝身在宫城琼楼玉宇之中,没有一丝消息。慕若铘早早派驻宫城的间谍,亦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传出。
看看天,已近寅时。
慕若铘回到早先安排好的小客栈中。他早有图谋,即使没有这次的宫变事件,这客栈也是迟早会派上用场的。这间不大的客栈与来来轩只有一墙之隔,规模自是无法与名满天下的来来轩相媲美,客流量也不大,相对的往来人群也不会太过芜杂。慕若铘一行低调行事,不会被引起不必要的注意,而客栈中一有风吹草动也会被及早察觉。慕若铘不可谓不用心良苦,他的心思亦不可谓不是缜密过人。
他此次出征率领的离国军队正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处,平日里训练有弛,早已厉兵秣马、整装待命。
今夜的情形势必无法出城。不过,既然已经离开了离国公馆,慕若铘也不打算早早出城了。他要静观事件发展,等待时机。

27
第二日。早上的时候街面上还是平静如往昔,虽然戒备森严的卫士给繁华的街道带来了小小的不和谐因素,但富足悠闲的夏连百姓并未有任何警觉。
用过早膳,慕若铘坐在客栈临窗的桌边。细细品味着手中的茗茶。一双狭长的邪魅眸子不带任何表情的投注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一阵脚步声传来,慕若铘收回兴趣缺缺的眸子,转过脸。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早边出去打探消息的源雅言。
“夫离公子回到府邸之后就再也没有外出。现在他的府邸已经被三皇子的人马包围了,可是奇怪的是夫离公子好像根本不在府中。”源雅言低声回报道。
“好像?”剑眉一紧。源雅言只觉脊背一凉。多年伴在慕若铘身边怎么会不了解主子的脾气?只是跟踪夫离的人在夫离的府邸门前守了一夜,的确没有看到夫离离开。容陌方的人黎明时分带人包围夫离之前先进府抓人了,也没有抓到夫离。
明明见到夫离进府,却不见人。离国受过严格训练、经验丰富的探子们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失误。源雅言得到的就是这样模棱两可的报告。
当下,源雅言就把探子的汇报原原本本地陈述了一遍。
“依夫离的本事不可能束手就擒的,尤其在昨日已经知晓宫变的消息之后还冒险回到府邸,他自是有所打算。容陌方自是奈何不了他的。明明知道人已经不在府里了,还明火执仗的包围侍郎府,真是缺乏智慧呢!”听完源雅言的陈述,慕若铘不怒反笑,还好心情的嗤笑容陌方,“都城护卫军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都城护卫军那边戒备更加森严了,但是出入的人反倒更多了。”
源雅言把各处探子的来报一项项汇报了一番,其中有价值的却很少。
摆摆手,慕若铘继续观察街面上的动静。一个戴着纱帽的老人,步履蹒跚,晃晃悠悠地沿着白虎大街走过来。老人的步子很慢,却态度坚定。间或有迎面而来挡住他路的人,他都会停下来,让对方先离去才又继续走。慕若铘的视线中途转过别的地方很多次,每次转回来的时候,他都在一如既往地坚定地走着。就这样走了很久,老人径自走到来来轩门口,却不进门。在门口踌躇了一阵之后,转到这家客栈来。
慕若铘的目光便随着他,转进客栈。进了店,老人找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坐下来,摘下纱帽,点了几样小菜,要了壶清茶,就着馒头慢慢的吃起来。
背着光的缘故,老人的面貌并不能够看得十分清楚。慕若铘却蓦的精神一振。
正在打量着老人。一群官兵拥了进来。为首的兵官四处环视了一番,径直向老人走了过去。
“啪”的一声,兵官抖开一张似乎是画像的绢纸,对着老人仔细的打量起来。
老人慢条斯理地放下馒头,转过头看着兵官。
“不知道各位大人这是……”
“昨天天牢走脱了一名要犯,老子奉旨抓人,你个老儿罗嗦做甚!”不耐烦的嚷嚷着,看来兵大人奔波劳碌,火气很大。
“各位大人不要介意,小老儿乡下人,几日前才来都城,不懂得规矩。冒犯之处,还请各位大人不要计较。”诚惶诚恐,老头儿唯唯诺诺。
伸出手在老头的脸上摸了摸,看看有没有人皮面具。老头老老实实,大气不敢喘的配合检查。
“没什么问题。”兵老大叹气似的说道,极为沮丧的样子。旁边副官模样的人又盘问了老人一番来历去向,终于查完了。
最后,副官竟然拿出一本花名册,把老人的情况仔仔细细的登录下来。
“这样子你就不会随随便便被抓走了。”
“是是是。”老头儿感恩戴德,好一阵道谢。
不耐烦的挥挥手,兵老大又张着绢纸在店内展示一番,“这是朝廷命犯,有知晓行踪者,赏!若有知情不报、包庇隐瞒者,与案犯同罪!”
在店内招摇一番之后,留给店家一张绢纸,差人才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慕若铘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那张绢纸上的人他认识,或者说他很熟悉,可是他不明白,一个死去几年的人如何能成为朝廷命犯,又如何昨天从天牢逃出!那张绢纸上的人像他看得分明,那正是上任的“琥珀”!睨着源雅言,显然他也发觉了不妥的地方。
千头万绪,慕若铘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直觉他称职的“琥珀”牵连其中,不管是上任的琥珀,还是至今未曾露面的现任,他们似乎在执行他的指令的同时,还有别的动作。
招来源雅言耳语一番之后,源雅言神色凝重的出门了。
无论如何,他都要见见这个胆敢抗命、神秘莫测的“琥珀”。
即使是在现在这个多事之秋。
方才还惴惴不安的老者此刻已吃过饭,放下几锭碎银,慢悠悠地向外走去。沉思中的慕若铘眸光掠过老人的脸庞,迎着晨光的老人眯起眼睛,平凡的脸孔有种说不出的违合感。
慕若铘就这样看着老人,跨出门,一步步向来来轩的方向走去。

28
走过白虎大街,夫离毫不意外的被都城护卫军拦下。城门口已经滞留了几十人,贩夫走卒、各色人等,都在接受护卫军的检查。
见不远处有个象是官员模样的人,夫离走过去。昨日从大牢离开,夫离并没有直接来找都城护卫军。他在脑中仔细的盘算了宫中各股势力盘根错节的复杂关系,考量了都城护卫军中各位要人物的性情、背景。须知在官场政坛之中的人物,哪个不是纵横捭阖之人?哪个不懂得衡量权益形势?即使是深得容陌宇信任而委以都城护卫军统领重职之人,谁又能保证不会临阵倒戈?
敛下眼,夫离也为自己的深思莞尔。他这样考量别人,自己又如何呢?
经过了半宿的思量,加上今早对城中形势以及护卫军动向的观察,夫离终于决定来找都城护卫军统领——大将军卫竞。
“我要见护卫军统领卫大人,我有欣王信物。”沉着声音,夫离在那人身旁低语道。
那人一愣,满脸狐疑。打量着夫离,似是经过一番熟思方才命人引来两匹骏马,都城护卫军的军营在城郊三里处。纵身上马,夫离与那官员并驾齐驱。
那人不多话,微抿的嘴唇透着谨慎。在多是粗犷大汉的军营之中,属于很少见的类型。
两个人一路上没有任何对话,就这样来到了城郊军营。下马,自是有人前来将马牵走。一干侍卫上前,两个人动作迅捷的搜了夫离的身,其余人则持戈持剑环立四周。
微微一笑,果然是军纪严明的都城护卫军。
经过一番检查之后,终于放行。夫里便随着方才那官员来到了统领大帐前,方才为他搜身的侍卫们一路跟随在后。
到了帐前,官员先行进帐通报,经过通传,夫离这才进得大帐。
“你说,你带着欣王印信而来?”屏退一干人等,帐内只留下两人,坐在军帐正座虎皮椅上的人才发话,虽然年过半百,却依旧声如洪钟。此人正是护卫军统领卫竞。
“是。在下是奉太子之命前来。”夫离一字一字说得缓慢,如同银壶炸裂水浆迸,字字清晰如同敲在人心上。
“哦?印信何在?”
从怀中取出一件绢纸样的东西,夫离慎重的递过去。
卫竞小心翼翼的展开那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载体,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为侍郎之命是从。暗红似血的字迹早已干涸,却俨然出自太子亲笔。
夫离亮出左手拇指上的斑指、取下,拿过卫竞案几上的密封军机用的印泥,揉成圆柱,在斑之内侧转了一圈,后交给卫竞。那印泥上正是当初交付军权的时候,容陌宇当着卫竞的面,让铁画银勾一字一字雕划上去的。
那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载体,其实是夫离夜里易容的时候,为了使手掌显得苍老,特意在手上涂抹的易容膏。这种易容膏卸妆的时候也很方便,可以成片褪下。夫离正是将容陌宇写在“掌上”的血字连同易容膏一起褪了下来。
其实在夫离亮出斑指的那一刻起,卫竞已经对夫离深信不疑了。见了印信,卫竞立刻走下堂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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