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夫————张佳妮(紫摩罗)
张佳妮(紫摩罗)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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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笃定送我出城对你的计划没有影响?你是有所计划的吧?让我出城对你有什么好处?”慕若铘的深邃眸子没有泄漏丝毫情绪,即使他内心惊讶夫离对自己琢磨之深、惊讶夫离高妙的谈判功夫。不可否认,他已决定信任夫离。
“夫离说过我们之间有共同的利益,只是您现在恐怕还没有意识到。当然,夫离不可能毫无代价的让您出城——尤其是在您并不信任夫离的现在——或许索取一点相应的代价才不会有违游戏规则,您也更放心吧?” 瞧了慕若铘一眼,夫离继续道,“夫离要仰仗王爷您在宫城的人脉,让都城护卫军顺利攻入宫城!”
“人脉”是个极其动听的名词,但在这里,他是“奸细”的同义词。
这完全出乎慕若铘的预料,他在宫城中的棋子埋得极深,连自己的最倚重的心腹、幕僚都不知道。那个人在夏连已经三十几年了,从未暴露过!他现在只想知道夫离是如何得知那个人的存在。
慕若铘是个心计极重、城府深沉又善于隐藏情绪的人,即使心中此时已经浩浪滔天,表面仍是平淡无波。一双黑眸似是不明所以地直视夫离,没有丝毫情绪动摇。
夫离又是一笑。
“比如——镇守宫城西门以谨慎著称的狄鲁。”

31
容陌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前发生的一切!方才自己还志得意满、黄袍加身,堂而皇之的接受幕僚的朝贺——虽然这些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演练;在不过一刻钟之前,他接到的报告还是一切安好——短短的转瞬间,那个向自己汇报的人竟然跟随在别人身后带着大批他的亲信护卫破门而入、斩碎了他的美梦!甚至,他无法明白一直跟随在自己左右的护卫是如何毫不留情地掐碎自己的手腕,阻止自己向自己的皇兄灌牵机毒鸩的。
这一切,都在他看到出现在门口的身影时揭晓了谜底。
“狄鲁,你这奸人,竟然吃里爬外!”大声斥骂出卖自己的叛徒,他的眼睛却没有离开步步逼近的那个人影丝毫,甚至无得不承认的——他心底产生的退却的怯意。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在双手被束缚的情况下,他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即使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他不明白,明明是一个贱臣、一个自己从来都不曾正眼瞧过的顶多有点倔强脾气的士子,如何会有这样强悍的压迫力。他更不明白,这个从来都是宠辱不惊一脸淡漠的卑贱之人,怎么会这样笑靥如花美艳绝伦,怎么会让人看到他的微笑却禁不住汗毛倒树冷汗涔涔。
“三殿下,这夏连最大的奸人恐怕不是忍辱负重忠心护主的狄鲁吧?恕臣直言,普天之下没有谁比杀兄弑父逆伦夺天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您更配得起这‘奸人’的称号了吧?臣窃以为‘奸人’之号尚不够贴切,杀兄弑父是为不孝,逆伦夺天是为不忠,臣不知道这样不忠不孝不弟不臣
颠覆人伦的大奸大恶之人该用什么样的称号称呼才够妥帖。不如殿下您告诉夫离啊?”
冷笑着,夫离一步步走近容陌方。被事先灌下迷药的容陌宇已经被亲信的侍卫扶回太子东宫交由太医诊治了,宫中谋逆的力量也已经被剪除太半。想来容陌方也是狼心鼠胆,要向容陌宇下牵机毒药,却怕面对自己的兄长而事先喂了容陌宇迷迭香。这样,却也便宜了自己方便行事。
“大逆不道的容陌方,你可知罪!”夫离暴喝一声。容陌方闻声顿地,原来是惊吓过度而腿软支持不住身体的重量。牵制住他的双臂的侍卫哪里肯让他倒地,仍旧死死地扯住他已然粉碎的手腕不放。当下,容陌方的脸又青又白冷汗横流,脸色真个是好看的紧。
“我是皇子,你没有权力治我的罪!”口中叫嚣着,容陌方手足乱舞。在瞟到一个身影时,他更是眼睛一亮,如同溺水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之人那样大呼道:“离王爷,你是来救本王的吗?快快将你旁边的乱臣贼子拿下,不管你要爵位还是美女金钱,本王继承皇位之后都将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明明是威严十足的离国邪王爷,偏偏穿了一身与狄鲁一干将官身上极为相似的铠甲,本身的威慑英武气质也大为收敛。站在夫离的身边,险些被他忽视。若不是见过慕若铘,若不是慕若铘的张扬气质实在是难以掩饰,容陌方无论如何也不会认出他来。
眯起一双细长邪魅黑夜冷眸,慕若铘似笑非笑。
“承蒙殿下不弃,竟然将此重任交予在下。可是,殿下也许不知道——本王近日并不曾出现在您面前——本王没有记错的话,我现下仍在您的重兵保卫之中吧?请王爷您放心,近日除了您,这大殿至上的所有人中没有第二个人见到过我。”
冰唇一扬,慕若铘优雅的男声轻响:“本王实在不明白,本来已经是本王的囊中之物,又和要与您讨价还价?”掷出冰冷的一击,慕若铘满意的看到容陌方骇然巨变的灰白脸色。
“你们——你们……才是真正的狼狈为奸!本殿真蠢,竟然——与虎谋皮——”大笑数声,容陌方只觉心如明镜,挫败无比。
挥手摒退身边低语的侍卫,夫离悠然开口:“殿下,您弑父篡位罪大恶极。本官就判您三千柳叶刀的剐刑,您意下如何?”眼见容陌方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夫离浮起一抹残忍,“还是,您愿意选择五马分尸?”
容陌方登时身如筛糠,“我……”
“还是,干脆给您一刀一了百了!”话音刚起,夫离已然抽出侍卫的佩剑身若翩鸿一般直直地飞了出去。话音未落,一道冰冷雪刃便贯穿了容陌方的躯体。
“全当是对于您加诸夫离身上所有屈辱的仁慈报答吧!”伴着话音,夫离抽出剑刃,又补了一刀。冶艳的血花二度溅上夫离银白色的铠甲,黑发翻扬中夫离带笑的美丽容貌宛若修罗。
见容陌方眼中不甘,夫离狠狠将剑刃没入至剑柄,一边附在容陌方耳边浅笑。
终于听到容陌方一声大吼:“我没有——”
最终气断身绝,一世清静。
“夫离,你真的是很‘仁慈’。”袖手旁观直到尘埃落定,慕若铘对着夫离的背影说道。
甩甩纷乱的长发,夫离离去的脚步一顿,“夫离应该去探望夏连新一任的皇帝陛下了,还请阁下自便。”
不以为意的对消失在视线中的身影扬起轻笑,慕若铘喃喃道:“真的有点同情那位可怜的皇帝陛下了。”

夏连历三二八年十月帝践崩。
经历数百年的夏连王朝迎向未可知的未来。

32
容陌宇一次又一次地回想发生的一切,却怎么都无法将脑中零星的片断拼凑出完整的情节。经过御医的诊治,证明他的身体并未受到任何侵害,包括那几乎灌进他口中的鸩毒。他的记忆就只到容陌方在他面前踌躇满志地揭露一切计划、参与臣僚为止,他至今仍清楚的记得出现在朝堂上的几位重臣极不自然的青黑脸色。
一切,从被强行灌下迷药的那一刻,脱了节。
在他以为自己大限将至的时候,挣开眼睛看到的却是大汗淋漓的御医,并被告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叛乱的所有重犯都被囚禁了起来。容陌宇不知道在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夫离是怎样做到这一切的。
在天牢将自己唯一的寄托交付夫离的时候,他并没有寄予太多的希望,不是不信任夫离的能力,而是对夫离的陌生。在牢狱之中他无暇细想,现在看似松弛了下来,先前所有让他疑惑的地方便一下子涌到眼前。比如说,夫离是怎样进入戒备森严的牢狱的,接受正统教育的士子怎么会懂得一般江湖术士都未必明了的易容技艺——还那样娴熟,让人难寻破绽。他更不敢想,夫离是如何能够在紧要时刻救下他的。
事件大体的经过他已经从战战兢兢的内务总管口中了解到了,但那也仅仅只是模棱两可外加臆想猜测的产物而已,没有人知道那大殿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已经不存在于世界上的容陌方、被囚禁天牢的叛臣,以及俨然成为股肱重臣的夫离。
夫离,再一次向他展示了他神秘而令人疑惑的面貌。而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纵容——一如他从前所作的那样。
作为一个刚刚经历过宫廷政变、兄弟逆墙的皇位继承人来说,铲除所有隐患是理所当然的,即使那只是一个小小的难以判断的火苗。继承大统的人是不应该让任何事物脱离自己的掌控的,更不应该让任何不确定的可能引起意外后果的因素存在。刚刚经历过一切的容陌宇可以说是快速的蜕变了,催生出一个让他自己都感觉到陌生的面貌。
“殿下,夫离大人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东宫内务总管道。先皇驾崩的消息刚刚通令夏连全国,新皇即位的准备工作业已展开,但容陌宇尚未准许宫人们改口。相较于容陌方,他有耐心得多。
挥挥手,内务总管恭敬地退出。不多时,一名身着锦绣官袍的男子在内务总管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恭恭敬敬地行了宫中叩拜之礼,待容陌宇颔首之后夫离方才起身。
“夫离,你可愿意告诉本王大殿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臣万死、臣惶恐,”仓皇跪拜,夫离道,“殿下,您深负国家社稷重任,这样与微臣说话当真是折煞罪臣了!罪臣救驾来迟,致使殿下深犯险境,还望殿下恕罪!臣定当将朝上事件原原本本汇报给您!”
容陌宇方才不过是试探,见夫离应对得当倒也稍微有一丝安心。当下便让夫离讲述当时的情景。
夫离提起了协助平叛的离国军队,却没有提起慕若铘,也没有提到离国在夏连设置的几处棋子,而是将事件在基本遵循原样的情况下有所保留的叙述出来。由于事先夫离已经做好了准备,容陌宇也并未看出什么破绽。虽然对夫离的疑虑仍在,但短时间内危机已经不复存在。
“你说驸马的军队驻扎在城外?”容陌宇问。
“是。驸马爷今日傍晚到达京城,介于事态特殊、您尚在昏迷之中,夫离擅做主张让驸马停留城外。臣以为在时局未曾稳定的情况下,这样做较为妥当。”
沉思片刻,容陌宇启齿道:“现在都城附近军事力量除了驸马之外还有几股?”
“驸马此次是奉先皇遗命进京,除了随身护卫、仪仗队伍之外并无兵士跟随。各国使臣也有少数亲卫人马。我们现在拥有的是都城护卫军,以及在平定叛乱中建立奇功的禁城守卫狄鲁将军手下、收编整合的叛军部署,约有九万人。镇守边城的三位将军也已经得到消息,目前正在赶往京师途中。第四股力量就是协助平定叛乱的离国军队。臣以为现在的情势对我方情势是大为有利的。”
“夫离,你说我这次脱困是因为慕若铘的支持吗?”
“您是天之娇子真龙降世,您能脱困是苍天护佑。即便有先前的三皇子叛乱,也不过是老天对您的试炼。”夫离低眉顺眼。
“夫离,什么时候你学会对我如此应对了呢?对于父皇,也不见你如此……”叹口气,容陌宇示意他离开。两人之间的对话昭示两人之间的隔阂,即便他们从未亲近过,也好过如此生疏公式化的模式。
难道是因为我身份的转变吗?为何连夫离都变了呢?
容陌宇一双眸子注视着夫离叩拜、起身、退出。夫离并未因为他的关注而有丝毫差错,待大殿的门重重关上,容陌宇不知心上升起的那层情感是不是叫做失落。


33
幽暗的监牢,熟悉的潮湿腐烂气息让他隐隐作呕。皱着眉,命人打开牢门。
幽闭的空间里,一个人抱臂坐在角落,见他进来抬起头。
“赫连甫冉?”容陌宇问。早早已经知道这间特殊的牢房之中关押着那个的身份,容陌宇还是禁不住问。
灯盏移近,搂住一张苍白却不见狼狈的脸。微微凌乱的发,依旧是淡淡的眉眼,淡淡的神情。
“现在应该称呼您为‘陛下’了吧?微臣恭喜陛下。”不是故作矫情,赫连甫冉当真伏身下拜。即使面前的人未必有那份雅兴接受参拜。
“人不可貌相不是吗?”一旁的内侍搬来椅子,容陌宇落座、摒退他人,“你愿意把真相告诉我吗?”
“真相?夫离大人应该已经禀告过您了吧,难道您对他的陈述有所疑问吗?您知道甫冉这间牢房关押的是一个罪无可恕的人吧?”
跪在地上,未曾起身。赫连甫冉淡淡的言语。
“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一个未上枷锁、未受刑罚的弑君之人。”
“一个未上枷锁、未受刑罚的弑君之人的话可以相信吗?”淡淡地陈述,没有反驳。
“弑君之人自然罪无可恕,但是这个人竟然未上枷锁、未受刑罚。赫连甫冉,难道你不觉的事有蹊跷?明眼之人都会加以揣测的吧。” 掀衣起座,姿态优雅迷人,缓缓度到赫连甫冉面前,“还是你心甘情愿?弑君之人必被处以极刑,千刀万剐、挫骨扬灰,你不会不知道吧?”
“弑君之人本就罪有应得,赫连甫冉本已认罪,无话可说。只待处刑之日,告慰天下。”直面他的鹰视,赫连甫冉面容平淡。
“好个告慰天下,赫连甫冉你以为这样做值得吗?”
“一切都是赫连甫冉策划实施,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我只做了我想要做的事情,吾愿已了,别无遗憾。”
瞪视他如水面容良久,容陌宇冷哼一声拂袖离开。
在他踏出牢门的瞬间,赫连甫冉喃喃自语,“即使知道了一切,也于事无补吧。你过得了自己这一关吗?何必自寻烦恼?所有的点串成线,足够窥豹一斑了吧。”
言毕,一声淡淡的叹息落入容陌宇耳中。
脚下的步子,乱了。

竹,不屈不折,卓荦不凡。世人以竹论君子,论君子清浚挺拔之姿,论君子卓然不群之品格。竹,也有哀婉凄艳如湘妃竹,泪痕斑斑,一枝竹千滴泪,哭诉凄婉的爱情,常使儿女共沾巾。
青青竹林,幽幽筝声。
流花竹舍四周绿竹环绕,苍翠葱茏。
风入竹林,竹叶沙沙作响,和着幽幽筝声,水乳交融。
一曲方歇,击掌声响起。出现在竹林入口许久的人一边击掌,边徐徐走近。脸庞秀挺俊美,邪飞的凤眼仔细打量过那弹筝的人后,薄唇轻抿,一抹充满意味的笑容勾起。
单手划过风吹乱的额前长发,红衣翻浪的男子好整以暇地接受检阅。
见来人唇角那抹笑纹渐深,男子会意一笑,竟是波光流转,风情万种。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男人会为了你鞠躬尽瘁,颠覆整个国家了。” 邪魅的男声情人耳语般吹入他的耳空,男人的发抚过他脖颈脸庞,男人独特的气息透过周身毛孔渗入他的躯体,让他的皮肤隐隐发烫。
而他,仍自持着。敛了笑,白净的面庞柔静似水。
“可惜你那多如过江之鲤的入幕之宾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又多了些死不瞑目的冤鬼。”
言罢,啧啧两声,似是在为那些人不值。
“既然知道了夫离是如此好用的工具,不知王爷您愿不愿意留这工具在身边呢?或者说,换而言之——夫离是不是通过了您的测验,拥有了在您身边的资格呢?”
夫离刻意放缓了语速,语毕,红衣艳丽、热力四射的人已经蛇样攀附在男子躯体之上。
“还是说,您对夫离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并不满意?”
揽过在自己身上作怪的妖媚男子,慕若铘在琴凳落座。
“你说,我为什么要要你呢?你这般身份的人,我要多少就有多少。”
修长的手指优雅无比地拨弄着夫离乌黑如漆的长发,不时凑到鼻尖嗅嗅。
“我 会 让 您 拥 有 霸 权。” 一字一句,如吐珠玑。温热的气息伴随着胸口的起伏,喷洒到慕若铘的脸上。
邪邪一笑,慕若铘长指顺着夫离大敞的衣领探入其内,顾自找到小小的突起按压拉扯。动作不大,却感受膝上躯体一瞬间的绷紧与之后轻微酥软的颤抖。
“我已经拥有了离国的实权。”
夫离把唇贴近慕若铘,“您在说笑吗,难道一个离国就已经让您满足了?夫离都晓得这不是您的真心话。我说的霸权就是整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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