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城轶事————arui
arui  发于:2008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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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又要打仗了,这才消停了几年?"梁文清若有所思,问张乾:"你知道不知道辽国带兵的将领是谁?"
"我怎么知道,这种军中的事也不会跟我说。不过,我听赵师爷和曹大人好像提起一个名字,说是辽军主将,叫耶律什么齐。"张乾皱眉思索。
"耶律叔齐。"
"对,叔齐,耶律叔齐。"张乾眼前一亮,连连点头。片刻,犹疑地看向梁文清:"你又知道?怎么你谁都认得。"
梁文清连忙摆手,笑道:"我到哪儿认得去。我只是以前听人说起过这个名字。"
张乾好奇地问:"那你知道不知道这个耶律叔齐在辽国是个多大的官儿?打仗厉不厉害?"
"在辽国姓耶律的是皇族,这耶律叔齐是辽帝的亲叔叔,十年前助辽帝夺得皇位,最是得宠,被封为梁王。" 梁文清沉吟一下,接着说:"所以,耶律叔齐带队,辽国却只派了几万兵马,这不太可能。"
张乾舒了口气,说:"谁知道,这种消息来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次次都是虚惊一场。你说这国和国争地,官和官争权,老百姓争什么,不就想过个踏实日子吗。可每次折腾的,还就是老百姓。嗨,管他娘的,反正今天打不起来。"
梁文清微笑着望向张乾,说:"都像你这么想,这仗什么时候都打不起来。希望这是个谣言吧。"
天已过午,拉车的马也乏了,把步子放得更慢。梁文清随着马车的前进摇来晃去,渐渐有些困倦。每次他和张乾单独呆一段时间,他都会非常放松,慢慢想睡过去。张乾看出梁文清累了,扭身掀起车帘,说:"进去睡会儿,到地方我叫你。"梁文清打了个哈欠,点点头,扶住张乾的肩膀爬回车厢,懒懒地说:"别太快了,颠。"张乾笑了,用鼻子哼了一声,说:"娇气。"梁文清仰面躺好,一寻思,又起身把篮子搂在怀里,才踏实地睡着了。
张乾赶着车,心里什么都没想。很长时间以来,他心里都没这么平静过。什么媳妇、孩子、打仗、差使等等烦心的事,好像都离他很远很远。就象小时候在外面玩儿累了,带着一兜紫红的桑葚回家,知道家里有晚饭,晚饭后有零嘴,吃完了还能舒服的睡个觉,就是那种安逸满足的感觉。张乾靠着车门,轻轻挥着鞭子,留恋地盼望这条路一直走不到头。

当梁文清被张乾叫醒时,他第一个念头是"天怎么都黑了"。爬出车厢一看,原来是阴了天。这里是城外开阔处的一片坟地,紧挨着河边。原来的坟地离凉城很近,辽宋交战时,死人太多,把地占满了,城里的风水先生说这块地是好风水,于是后来死的人都埋到这块儿来了。
两个人找到惠珍爹的坟,张乾从车上拿了铲子培土,梁文清把酒菜摆在墓碑前。都忙活完了,张乾在坟前跪下拜祭,想起老捕头当年对自己的好,不禁有些伤感。梁文清默不作声坐在旁边草地上看着他。
张乾站起身,把那些伤感甩开,对梁文清说:"吃饭。"梁文清愕然,说:"吃什么?吃这些菜?"张乾失笑,说:"怎么,你不知道‘上供人吃'吗?来,咱俩陪着我岳父喝两杯。"

张乾从篮子里翻出两只杯子,倒满了酒,递了一杯给梁文清。自己端着一杯闻闻酒香,凑到嘴边一饮而尽。梁文清慢慢咂了一口,把右边的眉毛高高挑起做个怪相,这酒对于他来说还是烈了点儿。张乾呵呵直笑,不再劝酒,只把筷子塞给他。两个人坐在坟边野地里,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已经凉了的饭菜。张乾喝了几杯酒,还想再倒,被梁文清拦住。梁文清说:"呆会儿还要去采药呢,这酒等回家再喝吧。"张乾点头,收拾了碗筷酒坛,放回篮子里。
梁文清扶着张乾站起来,边朝远处河边眺望,边说:"那草药叫心莲,一般长在靠水背阴的地方。我看前面有个树林,咱们去那儿找找。"张乾答应,走过去先把马从车辕上放下来,让它自己吃草。回来做势要抱梁文清,梁文清笑着一推,说:"我能走。"张乾不听,抄着腿一把抱起来,边走边说:"有等你慢慢蹭过去的功夫,药都采回来了。"

在树林里还真找到了心莲,只是不多。梁文清采了一支拿给张乾,让他照着样子找。许久没有出来采药,梁文清此时来了兴致,各种草药采了满满一布袋。张乾不认识那么多,只是专心地找心莲,每找到一棵,就跑过去让梁文清看看,等他点了头再扔到袋子里。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河边慢慢走远。
天色越来越暗,风也逐渐大了起来。张乾直起腰,望望天,喊落在后面的梁文清:"唉,要下雨了,咱们回去吧。"梁文清掂了掂手中的布袋,喊回去:"你跑远点儿,再多找一些,就不用来第二次了。"张乾摆摆手,低着头在草丛里又踅摸起来。不久,一大滴雨点儿落在他脖颈上,远处雷声隐隐地逼了过来。
张乾把采得的草药用衣襟兜住,转身飞跑。可这盛夏的雨来势汹汹,还没等到梁文清身边,雨点已经变成了雨雾。梁文清舍不得袋里的草药,弯身把布袋护到胸前。张乾窜过来,匆忙把心莲塞进袋中,俯身背起梁文清向马车跑。梁文清一手抱着药袋,一手紧紧搂住张乾,被雨淋得睁不开眼睛。
就在这会儿功夫,上游漫长的河水下来了,刚才的小河变得波涛汹涌,宽了快一倍。马车停在岸边,浑浊的河水快漫到了车轮。
好不容易到了马车边,张乾将梁文清抱进车里,说:"待着别动。"他跑过去,抓住缰绳把马往车这边拖。马早已被雨淋得慌了神,一拽之下,两个前蹄高高仰起,长嘶一声,竟然惊了。张乾向后一躲,一跤滑倒在泥地里。马蹄飞舞,向他头上砸去。
梁文清在车里看得分明,大骇之下,忘了自己腿上有伤,直扑下车想去救人。右腿刚着地,"啊"地一声惨叫。狠狠地摔在地上,滚了几滚,"扑通"掉进河里。
张乾听见叫声分了神,左膀子上挨了一下。百忙之中回头一看,梁文清淡青色的外衫在水中一沉一浮,他吓得魂飞魄散,根本就觉不出疼了,再也顾不上马,连滚带爬地扑下水,向梁文清游去。
张乾揪住梁文清的胳膊,奋力往岸上拖。水流湍急,推着他俩往下游漂。在江南长大的梁文清竟不会水,四肢乱划,在水中挣扎。张乾急得大叫:"别乱动,别乱动。"梁文清慌乱中没有听见,带着张乾直往下沉。张乾无奈用划水的那只手往他后颈斩了一掌,把他打昏过去。张乾一手揪住岸边的长草,一手拽着梁文清,两膝着力往岸上爬。待两人都上了岸,他已是手足瘫软,再也动不了了。
张乾在暴雨中喘息良久,才费力地把梁文清翻过去,拍拍他的脸,梁文清迷迷糊糊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点儿水。张乾心里稍安,看这暴雨一点儿停的意思也没有,知道不能呆在这儿了,不然水再涨上来,两个人都逃不了。马早不知跑到那儿去了,张乾硬撑着走到车前一看,车里也全是水。他在雨中茫然四顾,在不远处树林的一角,好像有个屋顶若隐若现。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先到那儿再说吧。
张乾没力气再背梁文清,只能半拖半抱地向前走。路过惠珍爹的墓前,看见装饭菜的竹篮还在,张乾伸手抄了起来。费了半天功夫,终于来到小屋门口。原来是个小小的土地庙。进门一看,庙里倒还不漏,只是地方太小,从供台到门口不过是一张大床的距离。
张乾冲土地爷拱拱手,把梁文清放倒在地上。梁文清已经清醒过来,被河水激得全身冰冷,连吓带疼,哆嗦成一团。张乾动手解梁文清的衣扣,梁文清冷得牙齿轻轻打颤,想帮忙,却是手指僵硬举不起来,只能任他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张乾将梁文清脱得精光,然后把衣服拧干,用力擦他身上的水。擦了一阵,见他还是抖个不停,一咬牙,脱了自己的衣服,把他搂在怀里。两个人肌肤相接,梁文清的颤抖渐渐停止,呼吸却急促了起来。
张乾紧紧抱住梁文清,用两手在他身上揉搓,慢慢感到怀里的身躯有了一丝暖意。张乾舒了口气,把梁文清轻轻放下。梁文清侧躺在地上,将双腿蜷到胸前,苍白的身体划出流畅的曲线,就象一件玉雕。
张乾望望门外的瓢泼大雨,苦笑一声,看来今天晚上要在这儿过夜了。他站起身,在小庙里走了一圈,发现这里只有香烛,却没有火种,衣服是烤不成了。张乾赤着上身,裤子紧紧地贴在腿上,捆得他难受。他看看梁文清,又看看自己,实在没有勇气把裤子脱下来。
张乾四处查看,把主意打到土地爷头上。他跳上神龛,用力将挂在梁上的幔帐往下扯,激起满屋的尘土。梁文清被呛得直咳嗽,正要坐起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连忙把湿衣服拽过来,遮住下体。他仰头问:"你干什么呢?"张乾正跟幔帐叫着劲,最后终于"呲啦"一声将布扯断了。他把幔帐团成一团儿,扔到梁文清身上,说:"快盖上。"梁文清把幔帐搭在腰间,微微笑着说:"你也不怕土地爷怪罪你。"张乾腾地跳下来,拍拍手,说:"等明天我给土地爷换个好的。"他捡起幔帐扯下一块,围在腰间,打量一下,暗骂了一句,说:"真脏,和泥了。"然后把裤子脱下来,和梁文清的衣物一起平摊在供桌上。梁文清瞧着他的身影,觉得脸有些发热,赶紧转过头去。他忽然发现篮子扔在门口,笑道:"你怎么还拿着这个?"张乾走过去打开一看,里面的饭菜洒了多半,剩下的也被雨水浇得不成样子。不过,幸好还有半坛酒。
精神一放松,张乾觉出了身体上的不适,尤其是左胳膊,好像要断掉那么疼。他捧起酒坛子,靠着供桌坐下。梁文清往他身边挨了几步,也靠上了供桌。张乾拔掉塞子,对着嘴喝了几口,辛辣的酒水流到腹中,缓解了疼痛,四肢百骸舒服了不少。他把酒坛递给梁文清,说:"你也喝些,去去寒气。夏天,水里也冷呢。"
梁文清撩起盖在身上的幔帐,露出右腿,然后举起酒坛,将一条酒线轻轻浇在腿上。张乾见了,挑起眉毛,露出诧异的样子。梁文清笑笑说:"被冷水一浸,酸疼。用酒揉揉会好些。" 他刚要伸手去揉,张乾已经俯下身去,说:"我来吧。"
张乾沾着酒,双手在梁文清右腿上揉擦着。梁文清斜倚着供桌,忽然捧起酒坛喝了两口,烈酒下肚,脸上泛起一片嫣红,心里也象有团火翻腾起来。
他注意到张乾左胳膊上一块碗口大的淤青,不自禁伸手摸上去,问:"这儿怎么了?"张乾感到手指如清风般抚过伤口,所到之处,竟引起了半身酸麻。他没敢抬头,低声回答:"让马踢了一下。"
"是吗?疼不疼?"梁文清的声音低得象梦中呓语。张乾没有听清,正想问,冷不防一个柔软清凉的东西贴到胳膊上,侧头一看,竟是梁文清的嘴唇。
张乾顿觉头脑一片混乱,越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越是感到脑子不够使。慌乱中,只觉得那两片嘴唇由胳膊慢慢爬上来,一点一点,到肩膀,到脖颈,到下巴,到嘴。
那片嘴唇凉凉的,带着一丝酒气,却柔软得象一朵云彩。张乾不记得自己的嘴碰到过这样的东西,除了,除了,小时候吃的熟透了的,最甜蜜的桃子。
神智只有一瞬间的清明,张乾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想推开梁文清,两只手却不像是自己的,仍旧安安静静地呆在梁文清腿上,一丝一毫都动不了。
随着嘴唇而来的是舌尖,沿着张乾的唇线轻轻舔了一圈,就象一只刚探出窝的小兔子。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又缩回洞去。片刻,小兔子又溜了出来,灵巧地滑进张乾的嘴里,左闯闯,右撞撞,在张乾的小腹点了一把火。
张乾忘了一切,他不知道这件事情是由"他"开始,还是由"他"开始的。他只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什么,现在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拿到了。他伸出了手去。
不知什么时候幔帐成了床褥,两具光滑而有韧性的肉体纠缠在一起。他们互相拥抱着,雷声,雨声在一瞬间寂静,只剩下身边人的心跳声。
张乾用两手紧紧搂住梁文清,将他压在身下,埋首在他肩膀上亲吻。梁文清的双手搭在张乾的臀部,抚摸着,揉搓着,象要把手嵌进那肉体中去。张乾的手顺着梁文清的身体向下滑动,梁文清扭动着迎合。当手滑到胯下时,触到了一个火热的东西。张乾象被烫了一下似的缩回来,梁文清急切地捉住那只手,引回到那个蓄势待发的地方。
没有迟疑,那个火烫的东西在张乾手中抽动起来。张乾一手握住它,一手伸向梁文清胸前红色的蓓蕾。蓓蕾受到激惹,骄傲地挺立起来。辗转之间,蹭在张乾胸口,象丝绸上坠的两颗珍珠。
梁文清两眼蒙了一层水雾,咬住嘴唇,强忍着不叫出声来。他将身体紧紧贴向张乾,在一阵阵的痉挛中,攀上了快乐的高峰。
从云端飘落,梁文清将头向张乾腹部埋下去。张乾惊诧,伸手去拉,挣扎之间觉得自己的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湿润的所在。象一艘小船开进溶洞,幽深而看不到尽头,有岩壁,有暗礁,有惊涛骇浪,有小桥流水,那一悠一荡让他目眩神迷。不多时,溶洞尽头有亮光闪烁,小船加速向前驶去,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至船冲出洞口,看见满眼星光。
在那一瞬间,张乾领悟到了享乐的极至。在昏睡过去以前,他昏昏沉沉地想:原来这就是欲仙欲死。
夜深了,暴雨初停,四下蟋蟀的鸣叫声渐渐响起。一只不知名的小鸟立在树梢,唱出一首婉转清丽的调子,又仿佛经过慎重的考虑,羞涩地沉寂下来。
月光透过木窗,在土地庙的地上洒下一片光网。梁文清倚着供桌半躺半坐,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身旁张乾把头枕在他腿上,睡得正熟。
阵风刮过,吹动屋角的铜铃,发出叮叮脆响。张乾微惊,辗转地翻了个身,却还恋着梁文清的腿。梁文清把目光收回来,落在眼前人的脸上。那在月光下窿括分明的面容,睡梦中微微翘起的嘴角,他想深深印在脑子里,再也不忘记。
梁文清心里一片平静,他从未如此满足过。曾经以为,他会自责和彷徨,可是不,他甚至未曾想到惠珍和孩子们。张乾是上天的礼物,即使得到他,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梁文清把手放到张乾的胸膛上,感受那种坚实和温暖。心跳的震动沿着手臂传上来,带给他踏实的感觉。今后如何,梁文清不愿去想,此刻的拥有,在他看来已是永恒。
天色微明,这次先醒来的,是张乾。有那么一会儿,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向上看,是立柱、神像;右看,是家里的篮子和酒坛;而左面,是一个人的胸膛,顺着胸膛向上,是梁文清熟睡的脸。
猛然间,昨夜的一点一滴在脑海间闪现。张乾情不自禁地用手轻抚下身,触手一片湿粘。他心里一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慌张、羞愧伴着狂欢后的余韵,让他一时间乱了方寸。
张乾静悄悄地爬起身,由供台上拿了衣服穿好,走出了庙门。四周的田地里晨雾弥漫,一片寂静。他茫然四顾,不知应该往哪里去。愣了半晌,张乾沿着泥泞的小路回到河边。小河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清澈见底,缓缓地流着。张乾脱了衣服,跃入河中,清凉的河水轻抚他全身,象安慰也像诱惑,一如昨晚那双时而激昂时而温存的手。
张乾走出庙门的时候,梁文清睁开了眼睛。刚才张乾一动,他就已经醒了,只是没有显露出来。望着张乾孤单单的背影,他的目光平静得象一潭湖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后悔。
张乾在河里游了半个时辰,耗尽全身力气后才爬上岸。他坐在岸边,抱住腿发呆,在万般不愿中想起了惠珍。张乾觉得有些可笑,惠珍一直害怕他娶二房,拼命想给他生个儿子,如今,他倒是真结了新欢,可这新欢居然是个男人,男人是绝对不会给他生出儿子来的。张乾把头闷在腿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笑出了眼泪。他的心在泪水中抽搐: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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