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快哉风————独孤长恨
独孤长恨  发于:2008年12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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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剑风,花醉流,江池月,三人挑剑阻止,适时止去,但那一剑还是割伤了元烈的咽喉,鲜血淋漓。
然而听谛苍白着脸看着他,眼神冷漠如死。她退开一步,左手指尖放出淡淡青芒,凌空画了个圆,这个山崖顿时消失在这个世上。
"我以龙神之名,封印这个地方,永不开启。"
"烟!烟!"元烈心神欲裂,扑过去,嘶声呼唤。然而他手指接触到的、已经是死死封住山崖 的结界,永不开启。
他的烟。岚朝史上最年轻的宰相,他的爱人......就这样随着所有利益争斗一起,永消世间!
元烈终于没有一丝力气,手指扣着地上的土地,缓缓跪了下去,头抵住大地,沉默之间,忽然用头猛烈的撞击着、用手捶着土地,失去控制的痛哭。额上流出了血,顺着巨石流下,纵横可怖。他怀中的匣子散落,轻轻一声响,那是一朵奇异的花。雪白的花瓣,美丽不可方物,却在落了地的瞬间,凋零了。
"格桑花。"燕南薰小声道。
西风又起了,尸灰飞散,犹如白雪。
就这样在漫天的白骨劫灰中,岚朝至高无上的王毫无掩饰地失声痛哭。
天色已经微微透亮,淡蓝色的光散落下来,那些苍白的劫灰在光里飘转着,消弭毁灭。
看着眼前这一切,仿佛也终于筋疲力尽,听谛冷然转身离去,心道:冷相,我答应过的,总算还不负所托。我们都是能狠下心来的人,都能为了自己的想要的东西而不惜一切--但是,唯一牵挂的就是那些会为你哭泣的人。所以你才会在他面前跌下山崖吧。
然而,终究这一切、都还是不得不在你最不希望看见的人的眼前进行--如今王这样的痛哭,在幽冥那一边的你、还能感觉到么?
你的心底,是否也会感到一丝的歉疚和绝望?
原来,就算尽了全力,还是有些东西终究无法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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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的一夜随着黎明悄悄过去,雪剑风等人带走了状若疯狂的王,只剩下最后一个黑衣人在众人走后,呆呆站在山崖边,久久不语,山岚吹过,吹走他的面纱, 一张肖似冷寒烟的脸出现在白日之下,她慢慢跪在山边,任凭冷冽的北风吹在脸上,目光空空的看着消失的山崖。那里,树丛的叶子都掉尽了,只留下灰暗色的枝干,仿佛一把把利剑刺向苍白的天空。
"嫣然,你不哭了。" 恍惚间,哥哥的手仿佛穿过了光阴,慢慢抚摸着她的脸,哼着童年时候哄她入睡的歌谣,微弱的笑着叮嘱。他的手、冰冷的如同天边飘的雪。
那年他们才八岁,他们是四海的皇子和公主,只不过除了哥哥,没有一个是母亲想要的孩子。他们从小都在互相残杀着,哥哥是他们中最优秀的,母亲不知道,哥哥其实一直在保护他们,一次次打败他们,只是不想让他们靠近那个悲哀的王座,坐上去的人意味着永远的孤独。
哥哥总用冷若冰霜的外表对着外人,让别人以为四海的太子是多么的可怕。
四海的皇宫不是没有孩子,而是除子最终登顶的孩子,其余的孩子要全部死掉,以免发生争权的麻烦,最小的弟弟是傻子,所以他们三个死了,哥哥和弟弟活下来。
在那个浸过了血的夜,他们死在母亲面前,死在哥哥的剑下,等到他们的母亲终于带着满意的笑容离开。他们被哥哥救活,二哥送上四海的圣山,三弟送到龙腾,只有她被送入岚朝王都一个没有子女的大富之家,从此无忧无虑的长大。四海国的冷嫣然消失了,剩下只有一个叫思沅的平凡女子。
四年前一天,忽然,她听到风雪中有熟悉的笛声,从隔壁院落中传来,扩撒到风里。洒脱温柔,慢慢随风雪飘入窗内,触到脸上,然后、仿佛融进了她心里。带着淡淡的悲伤和回忆,却也含着对于生命的热爱与希翼,满怀安慰。
《南风调》那曲子,居然是四海皇族禁奏《南风调》,之所以禁奏是因为写这个曲子的人是哥哥的父亲。
她全身一怔,抬眼望去--
隔壁种满了梅花的院落里,长廊下,风铃在雪中击响。
廊下坐着一个紫衣长衫的男子,正专注吹着笛子,他的膝上睡着一个俊伟的银发男子,她看不清吹笛人的模样,因为紫衫的男子半低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垂下来,遮住了脸的轮廓,又被纷繁的飞雪模糊。然而他的笛声便如这飘雪一般,淡漠又感伤,温柔又悲凉,几乎让听得人痴了。
是他,冷寒烟。
离她最远的哥哥。
那一刹那,她忘了对方是岚朝宰相,忘了在那如天人的长相后、藏着让各国颤栗的智慧......也忘记了虽然此刻她和他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忘了哥哥说过,一但离宫永不相认的叮嘱--她只是痴痴的听着那梦中依稀的歌谣,脸上的泪慢慢凝结成冰。
"烟,我又在路边睡着了吗。"银发如雪的男子醒来后,傻傻的问。
哥哥淡泊的看了银发男孩一眼,不理会他径直的走了,银发男子马上跟在他的身后,可是旁观的她却没有漏掉,哥哥在转身时,唇边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很真,很纯,宛若少年。
她的哥哥只有十七岁,少年的坎坷让他比同龄人成熟的太多。他对任何人都不会那么无忧笑着,惟有岚朝的王,那个爱他倾其所有的男子,能让他露出那种笑容。
在四年后的岚朝王宫花园里,她看见哥哥在那个男子身下辗转承欢,美丽的惊人,她第一次见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露出那种令人怜惜的样子。
"嫣然,嫁给元烈吧。"哥恍惚笑了一笑,对她这么说。"我不能明正言顺的在他身边独占他,我会疯的,所以在我疯掉杀了他之前,我要放他走。"
哥哥的眼里写满可以用悲伤这个词形容的一切东西。
他让听谛指使桃姬,复活月罗,造成岚国大乱,又找来二哥,三弟来演这场戏,对于他们,哥哥就是神。
十年前,哥送走的三个孩子,现在,一个是四海元帅,一个是龙腾的护国将军,一个是四海的公主。
岚朝的王,他知道吗,哥哥为了设今天的局,已经准备的了十年。
她怀中还有哥哥十年前,写的一张小笺:
在这短短的今生 这样待我已足 不知来世少年时节 我俩还能不能会晤
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与君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

冷风扑面,吹得心底一片凉薄,纤细的身形如雨中轻燕在山林中穿梭,不一会儿,她就登上龙城绝壁,洁白如玉的手发出淡淡青芒,轻轻的画了一圈,一片孤傲的山崖顿时出在她眼前,她从崖壁轻盈跃下,一只金龙陡然出现在了山间,身长数百丈,云霞雾岚缭绕间神龙见首不见尾,巨大的金龙在青山中悠游,似乎在逛自家花园。
陡然,金龙降下云头,飘然化做秀丽端庄的女子,她来到崖底默默注视着躺着的两具尸体,伸手过去,云袖长挥卷起其中一具收入了袖中,又欲将另一具用三味真火烧掉超度。
"听姑娘,可否住手将月罗交给我。"一个娇媚的女子忽然出现在听谛面前,手脚上的银铃叮叮作响。
听谛微微扬眉,一股龙威挟着惊人的杀气席卷而至,让娇媚女子不禁变了脸色,急急道:"我不是有意冒犯听姑娘的龙神之尊,只是这个人曾于我浇水施肥,我不忍听姑娘直接烧出他的三魂六魄,因为那样就算他转世也会很痛的。"
"你喜欢他。"听谛忽然高深莫测的问道,娇媚女子一时怔住了,过了一会儿,她缓缓的摇了摇头,道:"龙神,小妖桃姬只是不忍而已,这个人有恩于我,我真的希望为他做一点事,所以,当初,您要我救他时,我不惜耗损百年法力去救他。他是人,不是物,不是用完就扔的,我觉得您和冷相都......"她微愣,对龙神不敬的话,她还没有胆量说。
"都很残忍是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听谛面无表情的把桃姬未尽之话说完,吓得桃姬跪到地上,不敢起身。传言中的龙神,喜怒无常,看穿生死,这都是真的。听谛好可怕,没有任何动作就压得她不敢起身,恐怕天下也没有人可以在龙神发怒时,还站得住吧!不,还有一个人,她小心的看了听谛的衣袖,只可惜那个人也死了。
她跪在地上良久,来自龙威的压力越来越大,她的口中喷出一口精血,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心神,强行让自己跪在那时一动不动,跪得恍惚间,忽听到龙神冷冰冰道:"你带月罗的尸体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她喜出望外,郑重的跪拜后,抱起月罗的尸体渐渐消失,消失时,山崖底忽然飘散起花雨,纷飞而舞,落樱缤纷,整个谷中宛若仙境。
"谢谢你,听姑娘......"娇柔的声音越来越远逐渐转无。
听谛唇边泛起一抹淡雅的笑,小声道:"对不起了,烟,我本不想插手你的生死,但是,事关龙族血脉,你这一次恐怕想死也死不了。"
对着桃花纷飞的艳丽景色,她飘然转身,顿时,一条金龙长啸九天,龙呤铮铮,长身破空而去。空留花雨空濛,山色亦青奇。

无知山庄是天一第一庄,不仅因为它的主人是天下第一的奇女子龙神听谛,还因为无知山庄交纳着全岚朝近六成国税,更因为它山庄的另一个女主人是天下第一的美人沐红衣。奇女子养一个美女在山庄中,光凭这一点就可以让无数好事者编纂数百版本的或香艳或奇情的故事流转青楼茶馆酒肆,虽然那都是听谛名下的产业,但是也不妨碍小道消息的扩散。
"庄主,这水够温了,你可沐浴更衣了。"倚在修竹屏风的女子,有一张美丽的令人叹息的脸孔,额间仔细的描绘着一朵艳色花钿,长发如瀑披在身后,显出万种风情,她温柔的眼眸投在为床塌上男子施法的秀丽女子身上。
"辛苦你了,红衣。你先出去吧,这水我别有用处。"听谛并未抬首,甚至于没有看那个为她精心打扮的女子,沐红衣早已习惯了听谛的漠然,可是,她的眉尖还是忍不住蹙了一下。
"对了,红衣,你晚上来陪寝吧,我近日施术太多需要补充阴气了。"听谛淡淡的补了一句。随即又埋首施术。
沐红衣听罢,唇角忽现一个醉人的酒窝,这一笑足以颠倒众生,让众生沉沦于苦海。
等到沐红衣的合上房门,听谛小声的吐了一口气,床上的男子则刚刚睁开凌厉的眼眸,略带调侃的看着听谛道:"你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不是就让我看你和红衣二人如何恩爱的吧!"
听谛淡道:"你醒了,不问我为何拉你回来,还有心思开我玩笑,看来,我救你也被你算到了。"
男子沉默不语,当是默认了。
过了许久,他道:"烈......他怎么样了。"
听谛挑眉一笑,神态潇洒,道:"没怎么样,睡一觉起来后,就把你给忘了,现在和你妺妺过得很好。"
"是吗。"他淡然道:"你说的是真的。"
听谛浅笑,道:"当然是假的,你跳崖后,雪把他带回了宫,可怜的孩子像疯了一样往龙城奔。雪没办法,只好把他关进地牢,用十条胳膊粗的锁练锁着他,结果一个不留神,还是让他跑了,他毕竟是在岚朝皇宫里长大的,又是岚朝的王谁敢拦他,现在他在那里,没有人知道。我也...不知道。"
屋中的温度陡然降冰点,床上男子宛如冰做的人,散布骇人的气势。听谛长袖掀起木桶,温热的水把床上的男子浇了个透湿,做罢这一切后,她拍拍手,推开房门,临走之前,她露出一个可爱如少女的笑容,这笑容在听谛身上,显得特别诡异,她朗声道:"对了,二个月前,我到昆仑游玩,发现那里的育神果成熟了,据说,吃下育神果,男子也可生子,我不相信,所以,摘了一些回来,随便做了一下实验,还对了,王相亲的那天,我好像不小心把育神果放入你喝的酒里,你是不觉得那天的酒特别清冽吗?"
床上的男子面色冰寒,可以冻结一切的一切,他的眉头深锁,目光如刀刃,恨不能一片片削下听谛的肉,听谛在这种目光下心情出奇的好,甚至在出房门时呤上一首小诗:"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桶,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

 

朗月,无星。
迷人而安静。
倘若怀中还有一个如沐红衣一样美人陪伴欣赏月色,人生亦无憾了。
只可惜听谛没有这种风雅心情,她的唇边从房中出来后,一直挂着掩都掩不住的笑意,在她怀中,香肩半露的美丽女子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去问:"庄主,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高兴吗?"
听谛眼眸上扬,挑眉一笑,神态醉人的道:"我的表现有那么明显吗?"
她怀中的女子抿嘴浅笑道:"是啊,就是上次雪卫来主动找你时,你也没有这么高兴。"
提到雪剑风,听谛脸容稍霁,淡淡道:"我和风的事,你不会懂。以后不要再试探我了,红衣,你一个聪慧的女子,明知道有些东西得不到,就不要去想了,想以免痛苦。"
沐红衣闻言,脸色大变,绝色的面容一片惨白,看起来凄凉到了极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道:"请庄主责罚,属下失礼了。"
听谛并没有看沐红衣一眼,眼神冷酷望向天上明月,道:"欲望,是天下最厉害的东西。你不想占有,你囊中是空的,但你却身轻如燕。你占有了,你就必需时时刻刻为得到的东西付出代价。
其实,多余的东西最后都不是你的,就像猴子进了玉米地,欣喜若狂,掰了一夜玉米,早晨从玉米地里出来还像往常一样,只捧着两个玉米。"
沐红衣咬住娇嫩的唇瓣,不在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将自己的身体更加紧紧蜷伏在听谛的怀中里,用全身感受听谛身上的体温,就像猴子一样傻白忙一场也无所谓,毕尽她曾拥有过这个天下她最爱的人。那怕只有一夜的温存,她就已经很满足了,这些对听谛说,她不会懂,她是高高在上的龙神,还拥有无尽的生命,她的怀中不会缺少肯为付出一切的人。纵然绝望,她也爱着听谛,一直爱着,直到听谛厌弃她为止。
忽然,听谛轻轻吻上了她的唇,听谛的吻如雪花一样轻柔,也如雪一样冰凉。
听谛在她耳边轻轻道:"傻姑娘,我不是说你,我是在说冷相,知道他为什么一直在想方设法的离开王吗?他怕自己到最后还是得不到幸福,做得越多就陷得越深,所以,他才急急逃开。聪明人总是想得太多了,所以,偶尔让他吃一点小亏,我才这么高兴。"
沐红衣这才止悲伤,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听谛见状,叹了一口气,道:"红衣,你知道我是龙神,总有一天会踏破虚空而去,为什么还会么傻的爱上我。"
沐红衣眼眸如水,坚定的看着的听谛秀雅端正的脸庞道:"谛,你会不会有一天因为我韶华老去而抛弃我?"
虽然不知道红衣为什么这么问,听谛还是想也不想的霸气回答道:"绝对不会,有我在你身边,你想老也很难。"
沐红衣脸上泛起朵朵桃红,轻声道:"这就是我爱你的原因,因为你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抛下我。"
听谛头痛的抚额,苦笑道:"你好傻。"
沐红衣浅笑,伸手替听谛揉搓眉心,道:"繁华如三千东流水 我只取一瓢爱恋。"
听谛无语,只好自言自语吟诵一首小诗:"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龙族不负卿!"
铜镜映无邪,两个同样出色的女子相互依偎,宛如两只交颈的恩爱鸳鸯。
窗外桃花默默绽开的花蕾,那样灿烂如红雪,清风送来,只听见花蕊噼的一声开了,这声音就像鸟儿在天空中划下痕迹 像风在树上留下声音,花开有声, 不过需要静静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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