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眸子是乌溜溜的,即使被冲上来的下人往后又拖又拽,也毫不退缩地望着千里,那双眼睛倔强又固执,执意想从千里眼中获取同样的颜色。千里被她盯得一时间忘了言语,可就在他想出声制止的时候,托娅却又收回了目光。
与此同时,阿尔萨兰开口赶客了:“大汗,你也看到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我就不留你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离开就有些不识好歹了。千里没法子,最后担心地望了女孩儿一眼,犹豫着踏出叶护府邸的门阶。
还是没能见到他。
千里懊恼地握紧拳头。
他本以为,随便找个理由,去阿尔萨兰的后院里稍微逛一逛,再让明尘将阿尔萨兰引开,自己找一找,总能看上贺雁来一面。可谁知明尘传了一声暗号之后便失去踪影。
千里心中不快,低头大步向自己的马走去,心中盘算要不要再找大祭师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他绕过阿尔萨兰的围墙,挥退叶护府上送行的下人,去寻自己的马匹。也正是这个时候,头顶处突然又传来了一声猫叫。
千里一惊,连忙抬头,明尘穿着轻便,眼神警惕,正伏在叶护府临街的房屋顶上,冲千里招手。
“大汗,托娅是将军的人。”
千里这时候也来不及计较他的称呼,闻言纵身一跳,直接也飞了上去,单膝跪地,焦灼地问:“雁来哥哥在哪里?”
明尘沉声道:“大汗跟上我便是。”
明尘在阿尔萨兰府中关了几天,一有机会便偷偷溜出去勘察地形,对这里非常熟悉。他灵活地带领千里在房檐上跳动,夺躲过所有巡逻的家兵,直将千里带进一处幽深的庭院。
轻功不是千里的强项,兰罗人训练的重点更多是直面难以承受的冲击,跟上明尘的步伐已经让千里有些气喘。他竭力平复着呼吸,见明尘停了下来,有些疑惑,便偏头向前一看。
——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庭院当中,轻轻为方才被明尘捂住口鼻窒息而死的家仆合上眼睛。
千里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急不可耐地闪身跳跃在地。他觉得自己喉口很干,由于过度兴奋,他甚至都说不出一个字,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冲向那个人。
贺雁来只觉得身后有动静,刚想回头,便觉眼前黑影一闪,一个清隽的身体带着灼人的温度,直直撞进了自己怀里。
千里直接跪在代步车前的地面上,双手紧紧搂住贺雁来的腰,肉乎乎的脸埋在他的腰腹,怎么说都不愿意抬头。
贺雁来被他吓到了,一双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良久,千里只听到自己头顶传来一声叹息,接着一只大手抚上了自己的头顶,轻轻揉了揉长发。
“......千里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千里才有种踩到实地的踏实感,强绷这么久的泪意终于突破眼眶的阻挡,瞬间接二连三地涌了出来,很快就打湿了贺雁来的衣服。
贺雁来无奈地抚摸他的头发。千里即使是哭泣也是悄无声息的,努力遏制哭腔细细密密地哭,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越是隐忍,贺雁来就越是心疼,手指拂过他湿漉漉的脸颊,就像在揉一只走丢了的弃犬,柔声哄着:“千里乖,千里不哭了。”
听到贺雁来死讯时他没哭,被阿尔萨兰蚕食权力时他没哭,大祭师教训他时他也没哭。可是就在此时,贺雁来一句“千里”却让他泪如雨下,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千里边哭边将想说的话塞进呜咽的间隙里,断断续续地控诉:“你答应......我......要来找我的......”
贺雁来眸中的心疼快化出来了,他揉捏着怀中小孩的后脖颈,叹道:“是我的错,我食言了。害怕了吧?”
怀里毛茸茸的小脑袋先点了点,又飞快地摇了摇:“不是你的错。”
他终于被哄好了,从贺雁来怀中抬起头来,漂亮的绿眼睛哭透了,脸颊都泛着红。他就这么噙着一双泪眼,望进贺雁来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但是我真的很害怕,我想你了。”
......
贺雁来心中有烟花在一朵一朵绽放。
他不知该拿这个小孩如何是好了。大熙人多含蓄,表达情感也是百转千回的,很少直接这么强烈地直抒自己的思念。光是看着这双清澈的眼睛他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又将人搂进怀里,微微俯身让千里的双臂换上自己的脖颈,好好揉了揉他的后背。
明尘有些焦急,不禁开口提醒:“将军,托娅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贺雁来长出一口气,轻轻捏了捏千里的耳垂,哄道:“好了,先跟明尘回去吧,阿尔萨兰不知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怀里的人固执,呼出的热气全扑在贺雁来颈窝:“我要带你一起。”
“胡闹。”贺雁来轻斥一句,换来的是脖颈上愈发收紧的双臂,“怎么不听话?”
“......”
道理千里都明白的。先不说两个人躲过重重家兵巡视,带一个不良于行的人逃走有多不切实际,就凭贺雁来现在还顶着谋反的罪名,他都不可能大摇大摆地回宫;何况阿尔萨兰回来发现他消失了,托娅一定危在旦夕,而暴怒的阿尔萨兰会做出什么报复性的举动,也不得而知。、 可是他就是舍不得。
好不容易见到贺雁来一面,说什么也不想轻易离开他。
贺雁来心里软成一片:“千里......”
千里闷闷地说:“你要来找我,一定要。”
贺雁来把头上下点了点:“好,我也等着千里来接我,我们清清白白地回去。”
作者有话说:
啊——千里好可爱!(尖叫)
啊——我看漫画忘了时间!(尖叫)(滑跪)
啊——两个人重逢了不应该有多多的评论和海星吗!(尖叫)(滑跪)(哭泣)
第19章 药丸
“贱丫头!”
千里走后,阿尔萨兰藏不住怒气,直接甩了托娅狠狠的一巴掌。
女孩儿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五个指印清晰可见。她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血腥味,恶狠狠地瞪着阿尔萨兰:“你口口声声说,已经把我额吉安葬,我问你葬在哪里,你为什么说不出口!”
阿尔萨兰冷笑:“怎么,人走了,你也不装了?是想故意装疯卖傻,让大汗为你伸冤吗?”
他靠近凶狠的托娅,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摇摇头,缓缓吐出一句话:“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说罢,他一把将托娅推到一边,起身:“我没时间跟你周旋,你想你额吉,那就随她去吧。”
托娅认出了,他是往贺雁来的方向去的,顿时急了,不管不顾地扑上前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你不能走!你把我额吉埋在哪儿了!你......”
阿尔萨兰忍无可忍,对准托娅的心口狠狠踹上一脚。他高大魁梧,身材壮硕,这灌足力的一脚哪是一个女孩儿能受得住的,当即被他踹飞几尺远,后背重重磕在墙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把她关进祠堂里,谁都不许给她吃的。”阿尔萨兰吩咐道。
托娅艰难地想把自己撑起来,可胸口的伤痛实在让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阿尔萨兰往贺雁来的住处去了。
“贺将军。”阿尔萨兰推门而入,脸上藏不住的是怒气,浑身泛着冷走了进来,“这是第四天了。”
贺雁来刚送走千里和明尘,闻言回眸对他温和一笑:“叶护也知道是第四天,怎么突然就心急了。”
阿尔萨兰不跟他磨嘴皮子,几步上前,恶狠狠地瞪着贺雁来的眼睛,咬牙切齿:“你若是想拖延时间,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千里那个小兔崽子刚才才来过,以为我不知道他是来勘察的吗?找出来什么了?找到你了吗?”
他语气讥笑,仿佛胜利已经近在眼前。
小狼又怎么样,小狼终究还没长大,论手段如何玩得过身经百战老谋深算的头狼?稍微哄他一哄,就能把人糊弄过去,贺雁来到底哪里来的信心,以为千里回到兰罗,他就有一线生机了?
贺雁来仿佛没听出来他语气嘲弄似的,温声问道:“叶护大人如此掉以轻心,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了?”
阿尔萨兰心中一动。
他默不作声地望着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男子,似乎自己的那点谋算全被这个人看清了。
“那就走着瞧吧。明天,我希望能有一个好答复。”阿尔萨兰狠声道。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听到有人拉长了声音高喊一声:“传大祭师语——”
大祭师?
他这时候突然带什么话来?
这个疑问在阿尔萨兰脑海中一闪而过,来不及多想,他便匆匆来到门外。
大祭师在兰罗的地位十分特殊。明面上大汗才是兰罗的王,叶护紧随其后,但大祭师掌握巫蛊医术,通晓天文地理,必要时甚至能推算出国运发展,未卜先知;更不必说,如今的大祭师是两朝元老,陪着先大汗走南闯北,最后在此地定居,因此在朝中威望极高。即使是千里的父亲在这里,也要恭恭敬敬地听他的传话。
阿尔萨兰面沉似水,迎了出来,正对上大祭师派来的小厮,后面跟着一脸苦相的管家。他沉声问:“何事?”
小厮清清嗓子,道:“大祭师说,他听大汗所言,得知叶护府中有一少女,与叶护有血亲之缘。他作为兰罗大祭师,有完善历代王室宗亲家谱之责,要求您将那女孩带入宫中认亲。”
“......”阿尔萨兰语气奇怪,重复道,“完善家谱?”
小厮点点头:“正是。”
“大祭师可能是听错了,我阿尔萨兰只有两个儿子,皆在我的封地,非召不会入兰罗的地界,没有什么没上家谱的女儿。”阿尔萨兰说。
小厮笑了:“叶护大人何必与小人为难,小人也只是听命行事。是或不是,带去宫中让大祭师瞧上一眼,不就都清楚了么?”
这个......贱丫头!
阿尔萨兰眼神发狠。
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她从来都不是想让千里为她伸冤,而从一开始就将主意打在了大祭师身上。兰罗开蒙程度不高,对子嗣非常重视,无论男女,都要入族谱,赐封号。这丫头今朝麻雀变凤凰,只要进了宫,见了大祭师,那么从此以后就是兰罗的别吉*,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以后出嫁,嫁得好了,母亲还能进皇室家谱,好不风光!
想到这儿,阿尔萨兰不禁从鼻腔里发出冷冷的一哼:“那我亲自去跟大祭师说清楚。”
说罢,他夺过管家递来的长袍,往身上一披,冒着风雪与小厮一同进了宫中。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阿尔萨兰差点咬碎一口牙齿。
托娅蜷缩在昏暗的角落里,痛苦地捂住肚腹。
刚才阿尔萨兰那一脚差点要了她的命,如今肚子仿佛被人活生生从中劈开了一般,稍微动一动就撕扯着疼;脸上火辣辣的,刚才她摸了一把,发现脸颊肉已经肿了老高,甚至都能感受到皮肤下面快速涌动的血液。托娅痛呼一声,心如乱麻,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
不知道合敦那边怎么样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几乎是搭上性命为合敦和大汗争取那短暂的重逢,念在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事成之后,大汗应该也会为她的额吉立冢正名的吧。
女孩儿嘴角荡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额吉......
恍惚间,她似乎真的看到了那个美艳的妇人,正温柔地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
“托娅,托娅......”
是额吉在唤她吗?
托娅竭力咽下一口唾液,她的喉咙好痛,却还是努力回应着:“额吉.....”
似乎真的有一双手抱起了她,她落入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托娅自以为额吉来带她走了,轻轻勾起嘴角,闭上了眼睛。
“别睡,姑娘,别睡。”
不知是谁这样说着,托娅被扰得睡不着,半梦半醒间,她撑开眼皮,看到了一张男人的焦急的脸。
明尘抱着怀里瘦弱的少女,敏捷得躲过又一轮家兵,贴在某一处墙角观察情况。暂时无人发现他们,明尘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千里给他的药丸。
“这是大祭师之前亲手炼制的丹药,只给了我一颗,说是能在危急时刻保住一命。以防万一,你把它带去,如果托娅有什么状况,就给她服下去。”
“姑娘,来,把这个吃了。”明尘将药丸送到托娅嘴边,可是女孩已经失去了神智,求生意识微弱,薄薄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怎么样都无法将药丸送入她口中。
明尘心下焦急,怀里的女孩呼吸越来越微弱,时时刻刻都有断气的危险。她是听到阿尔萨兰和扎那计划的唯一证人,若是她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那少爷......
想到这,明尘心一横,低念了句“得罪”,便将药丸含入口中,俯身堵住女孩儿的唇。
注:别吉就是公主了啦
作者有话说:
虽然我说像大叔×萝莉但是其实明尘也才二十三四的样子啦~明煦今年和千里一样大十六岁,活在对话里的明彰失踪的时候二十岁整!
第20章 落定
阿尔萨兰随着小厮一起打马上路。
他往小厮走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禁蹙眉,发问:“这不是去大祭师府上的路。”
小厮回道:“大祭师正在宫中与大汗商议国事。”
千里才从他的府中出去,那头就又跟大祭师商量起国事来?
阿尔萨兰心中生疑。他暂时按下疑惑,不动声色地踏入宫中。
他们直接来到了千里的议事殿。千里换了身更加庄重的衣服,名正言顺地端坐首位,右下坐着大祭师。阿尔萨兰上前几步,向两人各行一礼,才开口:“哈,没想到大汗这么关心那个丫头,还跟大祭师都提了一句。”
“子嗣之事重大,不敢有私。”千里面无表情。
大祭师也道:“怎么没把那丫头带来?”
“她身子不好,又骤然失去额吉,我让人带她去休息了,实在不宜见大祭师您。”阿尔萨兰表情未改,“况且她额吉身份低微,没有进我族谱的资格,不劳大家费心。”
他本想把这件事随便糊弄过去,他还要赶着回去逼迫贺雁来。可谁知大祭师眼神一沉,缓缓抬眸,声音沙哑:“子嗣一事,还轮不到你说够不够资格!”
阿尔萨兰一愣,接着眼神变了。
他像一只发怒边缘的苍鹰,浑身紧绷,眼眸精光尽显,缓声问:“大祭师所言何意?”
“来人,把这个勾结官员,意图谋反,还陷害合敦的叛臣拿下!”千里突然高声喝道。
什么?!
不等阿尔萨兰反应,早已埋伏好的朝廷亲卫便从各个角落腾跃而出,将毫无准备的阿尔萨兰团团围住,眼神警惕。
阿尔萨兰惊疑不定,手缓缓放在腰间的口袋上,目光转向千里:“大汗这是做什么,我倒是有些看不懂了。”
千里目光冰冷,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抽出贴身侍卫腰间的佩剑直指阿尔萨兰,手臂用力到发抖。他强行稳住胳膊,狠厉道:“你与扎那勾结,试图在祈福大典结束后率兵逼宫。但是扎那是个傻子,你却不是,你躲在背后,让所有人都想象不到是你在主谋。扎那失败后,你又将计就计,仗着当时无一人在场,颠倒黑白,抓走了贺雁来,骗所有人说他是乱臣贼子,已经死了。”
说到这,他脑海中又不可避免地浮现出那个温润的男子抱住他时温暖的臂弯。千里闭了闭眼睛:“你认还是不认?”
“我认个屁!”阿尔萨兰将腰中包袱向外一甩,万千根银针如雨丝一般飞出,离得近的亲卫被刺中,登时口吐鲜血暴毙而亡。
阿尔萨兰并不恋战,立刻转身就跑。千里立刻高声道:“抓住他!”
说罢,他一马当先,拎着剑冲了出去。
“大汗!”大祭师疾呼一声,却被千里抛之脑后。
他的眼里只有那一道背影。
只要抓住了他,就可以为雁来哥哥平反......
那样不时露出孤寂眼神的贺雁来......
千里咬牙,挥剑就是一劈,带着力拔山兮的力度狠狠直击阿尔萨兰后背。后者感觉身后有风,猛一回头,矮身从千里面前躲过。他骨碌骨碌滚到一边,迅速起身,直接空手白刃掐住一个亲卫的脖子,竟将他活活捏碎了脖颈。
阿尔萨兰夺过他的剑,任由这个人软软地倒在地上,转身,眼神阴鸷,言语仿佛淬了冰:“明安乌勒吉,我的好侄子,我还没想过,我会这么早就要和你正面对决。”
千里不言,率先挥剑又是一劈直中阿尔萨兰面门。阿尔萨兰双腿拉开稳稳站住,扛起剑将其挡下,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这就是,你把我骗进宫的理由?”阿尔萨兰咬牙道,“你倒是长了心眼。”
“......”千里不多说一个字,猛地收剑,阿尔萨兰失去重心,向前趔趄了几步,很快调整过来,毫不留情地挥剑向千里心口而去。
二人你来我往, 竟也能过几个回合。阿尔萨兰暗暗心惊,在他留在封地的这段时间,千里到底成长了多少?竟能在他手下过这么多招?
他的眼神泛着精光,更加坚定了要趁他羽翼未满之际将他杀害的决心。
千里灌足了力气,抡圆胳膊,狠狠砍向阿尔萨兰的胸口——
“大汗——!!”大祭师突然失口痛呼一声。
有血滴了下来。
千里表情还停留在挥剑的那一刹那。他好像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知觉,众人急切的呼唤如潮水一般散去,只有长剑的铮鸣在他耳边炸开盘旋,将大脑搅得混乱一片。过了很久,他才缓缓低下头,几乎是麻木地看着深深没进自己胸口的剑刃。
那一瞬间,所有的知觉又回到了身上,他看到了阿尔萨兰肆意的笑容。源源不断的血液从体内流出,生命流逝的感觉从未这么清晰过。千里咳了一声,压不下喉头汹涌的液体,“哇”得吐出一大口血。
阿尔萨兰“桀桀”笑着,慢条斯理地将剑刃又往里推了几寸。千里如他想看到的那般疼到颤抖,冷汗混着血液从下颌滴落,嘴唇抿成一条生硬的直线,几乎痛到站不住。
他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千里啊,我的好侄子。当初我身为兰罗的使者与大熙议和,明知你已经继任大汗之位,却还是顺水推舟为你讨回这个男妻。那个时候,你想过会为了他与我撕破脸皮吗?看来这个贺雁来还真有些本事,我更要将他收入囊中了。”
千里神智已经渐渐模糊,眼神也开始涣散,阿尔萨兰好像分身出了好几个,牢牢将他包围进一个无法逃离的空间中。那张狠厉的脸在眼前分散又汇合,千里强行提剑想刺,可是根本分不清哪个才是真人。
在他完全昏迷之前,他看到了明尘携着托娅飞奔进来的身影。
托娅来了。
人证出现了。
雁来哥哥没事了。
这三句话在千里心头缓缓串成一句话,他又花了些时间反应出来这段话中的讯息,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