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代无限流——江色暮
江色暮  发于:2023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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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映寒赞同这个说法。可这线索究竟要从何处兑出,还是个问题。
  两人想了半晌,始终没什么成果,干脆决定歇下。不论有什么状况,都明日再说。
  一夜称得上好眠。到第二日天亮,一大早,童长随又来到两人所在的院门口,叫:“白大侠,梅大侠!可起来了?”
  他盘算颇好。这个音量,若是两位大侠还在房总休息,他们是绝对听不到的,自己自然也不算打扰了人家。相反,若是两人已在院中……哎!正想着呢,院门就打开了。
  白衣剑客站在门边,背手拿刀。清晨的风吹着他的衣袖,明明不是头一遭负责招待住在这院子里的人了,童长随却还是尤然生出一股“那么多人中,唯有这剑客一身风姿,将院中景色都压了下去”的感怀。
  ——也不对。
  看完剑客,他目光一挪,看到了还在院子中央舞刀的刀客。
  那把长刀,童长随昨日也有不留神碰到过,当时就被刀身的重量骇了一跳!哪能想到,它如今落在自己主人手中,轻得就像一片叶子、一片鸿毛!
  这也还罢了。习武之人,若是连拿动自己兵器的能力都没有,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最让童长随惊讶的,还是伴随玄衣青年手中长刀挥动,三丈之外,一片正在悠悠落在地上的叶子倏忽从中间断裂。那样子,就像摇摇被刀劈开……
  刀客才多大年纪?
  二十三!
  有医术,有武艺,还有……还有一张俊逸得与剑客不相上下,只是气度不同,一个清朗,一个潇洒的面孔!
  若是以往,光是听到“从京中来的钦差”几个字,童长随心头边要升起无限敬仰。可现在呢?他竟然隐隐觉得,拿“钦差”两个字放在这两人身上,就像是要把超脱于世俗的仙人拉回凡尘,反倒是折了人家的气度!
  童长随屏住呼吸,一直到白争流把一套刀法舞完了,才敢大口喘气。
  也是这时候,童长随发现了更让自己在意的点。
  这么大的活动量!人家竟然都不带出汗的。哪儿像自己啊?跑上两步,就气喘吁吁。
  想到自己肚子上的肉,童长随略有忧伤。只是眼看刀客朝自己走来,剑客也问他:“童长随,可是来给我们说首饰铺子的?”
  刀客接着这话道:“倒是劳烦长随,特地走这一遭。”
  童长随连忙摆摆手:“不劳烦,不劳烦。我也只不过是去账房看了一眼,好知晓府里的夫人娘子们一般从何处买首饰戴来。”
  说着,他细细给白、梅列了几个地方,“城东那条街上就有好几家。登梅斋是最顶尖儿的一处,不过我问了,那边卖金银的反倒不多。两位大侠若是更在意金子上的工艺,不如去徐家金饰。这名字听来是寻常,可我们账房说了,那边老师傅的手艺可顶好。前些年,夫人从那儿买了一个缠丝响铃镯子,此后就惦记上了。”
  白、梅听着,心头微动:“童长随,你说的这家铺子,具体是要怎么走?”
  童长随笑笑:“安心!我也问了,你们只需沿着东街往前走,至多那么一盏茶工夫吧,保管能看到!——哦,这是一般人的脚程。两位大侠的话,没准儿还要再快一点儿。”
  江湖客们细细记下这话,谢过童长随,就要出发。
  童长随想到昨夜经历,心里痒痒,多问了一句:“大侠,不如还是我带你们去吧?总归老爷这几天给我的任务就是招待好你们两位,再没别的活儿做了。”
  梅映寒听着这话,想了想,说:“只是城中倒是无妨,可童长随,万一我们看完首饰铺,又去城外……”
  哈!城外?
  童长随登时打起退堂鼓。心头那股子热情还在,却转眼被肌肉的酸痛感压了下去。他咽一口唾沫,改口:“大侠们这么体贴小人,小人应该领情。两位,慢走……”
  白争流笑了:“且慢!”
  童长随:“唔?”
  白争流也是忽然想起。童长随作为本地人,兴许会有昨夜那块牌子的线索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刀客把牌子取了出来,手掌摊开,将其展示在童长随面前。
  童长随挠挠头,问两人:“这是什么东西?”
  白、梅:“……”希望落空。
  好在他们原先也没想着能从童长随那儿听到真相。此刻得了个对方也不知道的答案,两人并不意外,只道:“捡来的,我们也不知道。”
  童长随反应过来,正色说:“那我去帮两位大侠探探消息。”
  白、梅并不拒绝:“多谢。”
  在童长随的招待下吃过早饭,两人离开郡守府,一路东行。
  没一会儿,两人就找到了童长随提到的“徐家金饰”。果真是个极大的门脸,白、梅尚在远处,便能一眼瞧见。
  门脸虽大,其中的伙计却不傲慢。看白、梅朝自家铺子走来,迎门的伙计立刻扬起笑脸:“客官,是要给家中女郎买金吗?”
  “女郎”这说法好,可以是母亲姐妹,也能是心上人。无论是那种情况,都不至于让场面尴尬。
  听了伙计的话,白争流笑一笑,“听说你们这儿的师傅可厉害,什么花样都能打,是吗?”
  要说伙计之前只是客气地招待一声,到这会儿,却是眼睛都亮起:“自然,整个永济府,都找不到我们家这么好的师傅!”

  梅映寒进一步问:“这样手艺好的师傅,自然也见过许多好东西,对否?”
  见过许多好东西?伙计表情没动,眼珠子却转了一下,“客官,您是要?”
  白争流还是笑,说:“我们偶然得了一样东西,想弄明白那样东西的来历。郡守身侧的童长随朝我们推荐了你家,我们便来瞧瞧。”
  伙计:“童、童长随?!”
  实话说,他前面听着江湖客的说法,都做好偷偷找人去报官的打算了。谁会计较某样贵重物品的来历?不就是想要销赃,又怕撞到铁板之人嘛!
  但这样的贼人,又怎么知道郡守对童长随的信重?也只有他们这样真真切切和郡守府打过交道的店家,才能了解这些细节。
  伙计改了心思,笑意真诚了十分,“原来如此!客官,快请进。”
  他把白、梅引到一间茶室,火速泡了茶,端了点心,又去叫正在打金的师傅。
  听说是郡守府的人,打金师傅手上虽忙,却还是停下工作,匆匆赶来白、梅面前。
  白、梅看出打金师傅辛劳,这会儿也不多说什么耽搁时间。他们直接拿出自王秋娘手中得到的两个金耳环,将东西递给眼前师傅。
  看着精巧镂空的小金球,师傅小心翼翼地将其接到手中,左手掌心摊着,右手拇指、食指轻轻捏住金球,观察片刻,告诉白、梅:“这是先把金块儿拉成细丝线,再一点点儿编成的。等样子成了,在火上燎那么一下,就是老爷们看到的玩意儿。”
  白争流听着便觉得麻烦,“这做法是否很难?”
  师傅想了想:“单说手法是不难,就是非常琐碎麻烦。但要说最后出来的效果,我还真没见过这么精细的。光这手艺,也不比金子便宜多少了。”
  梅映寒进一步问:“师傅可有关于这耳环来历的思路?”
  师傅垂眼琢磨:“我是不行。做法没问题,但做不到这么漂亮。其他人……”他数了另外几家店的老师傅,又把他们一一推翻,叹息道:“若他们有这种技艺,又何必留在灵源?”
  灵源不算小地方,但比起富庶的江南,繁华的京城,就又相差很多了。
  帮不上忙,老师傅颇为愧疚,白、梅却从他的话里捕捉出了一重信息。
  有这种手艺,就不用留在灵源了?
  两人心中微动,仿佛想到了什么。
  既然无法得到更准确的答案,白争流、梅映寒便提出告辞。
  伙计将两人送到店外,话音之中亦是惭愧。
  白、梅倒是不太在意。他们已经教老师傅的话点出一缕思绪,接下来只用细细琢磨一番。
  “对了,”白争流想起什么,又把昨夜捡到的牌子掏出来,“你可知道,若我们想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应该去何处问问?”
  伙计一愣,低头去看牌子。
  白争流看他怔忡,心中暗哂,自己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怎么会想到“金子是师傅打的,牌子也是,所以这边的人可能会有思路”。
  可他还没来得及收回手,说一句“不用”,伙计已经猛然抬头,脱口而出:“这是荣王府的东西。”
  “荣王府?”白、梅一怔。
  “对,”伙计再细细看那牌子,一面看,一面用愈发肯定的语气开口,“这牌子是用芙蓉江一带特有的紫金矿打制。客官们看,上面的锈痕是不是隐隐透着紫色?这就是紫金矿的特性!要是没生锈,看起来还能更明显呢。
  “这紫金,从前啊,只有荣王府能用!其他人偷偷用了,让荣王发现,就要杀头!
  “不过,那都是前朝的事儿了。咱们灵源在前朝时是荣王封地,现在却不同。除了江湖王爷,其他人都不讲究出京的。紫金呢,如今算是官矿里的一类,管得也严,但没从前那么紧张。可一般情况,人也用不到这样式啊!
  “所以,还是荣王府。”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228章 难怪
  能在金店当伙计的,往往都不光只是“伙计”。
  更准确地说,白、梅眼前其实是徐家金饰的学徒。十一二岁就被送来拜师父,在接下来的一日日中默默积累见识、增加眼界。等到老师傅清闲了,或许会传授他们一二打金的技艺……如此过上数年、十数年,他们走到外头,也能算是“师傅”了。
  紫金虽然少见,在这正位于芙蓉江畔的灵源城,却并非完全不会流传到民间。关于荣王府昔年的禁令,也伴随紫金的出现,在打金师傅、学徒之间口口相传。是以童长随半点儿不知道的事情,放在金饰铺子的伙计身上,却能让他一眼看出答案。
  只是当江湖客们问起“你可还知道什么其他关于荣王的事”,伙计就没那么伶牙俐齿了。
  他挠挠头,“反正不是好人呗。”
  白整流:“‘不是好人’?”
  伙计想了想,从自己脑海深处搜刮出一点儿答案,“我虽未经历过那个时候,可我家八十多岁的太奶却是真正经历过的。她老人家现在糊涂了,每次听到旁人敲门声音重一点,她都要赶紧躲起来。一边躲,一边念叨‘快藏起来,否则的话,日后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若是见到了我家别的姊妹,还会拉着她们一起躲……”
  这番话音,一直到白、梅走出金饰铺子颇远,依然徘徊在两人耳边。
  梅映寒分析:“如今距离前朝约有七十余年,若那伙计的太奶八十多岁,荣王在时,她便是十五六岁的女郎。”
  白争流点点头:“伙计自己面容尚稚,怕是不到二十。他的姊妹,约莫也在这个年岁。”
  梅映寒:“老太奶怕荣王府,以为外面是荣王的人就要躲……”
  白争流:“还要带着其他年轻女郎一起躲。”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
  不必讲得多深入,一个荒淫无道的王爷形象已经在江湖客们心头勾勒出来。
  他们虽然不了解“荣王”,对前朝的一些制度,却还是有所听闻。
  各地封王是要敬重天子不错,可等到了封地,他们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会有自己的小朝廷,也算是半个皇帝了。
  京城会派官来查看封地状况,可这些人往往还没得到地方,就已经“认清形势”,开始和王爷一条心。
  毕竟皇帝路远,王爷才是实实在在掌握他们生死的人。他们虽然代表了天子的权柄,可王爷还是天子的亲戚呢。只要人家说他们对王爷不敬,换句话说,就是对皇家不敬,皇帝还会偏向他们吗?
  如此一来,王爷们大权在握。封地上百姓们过得如何,全看他的人品。
  以他们目前得到的信息,这荣王的人品,怕是……
  白、梅心头思量,对接下来要调查的方向,慢慢有了想法。
  不过,他们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又一桩意外打断了。
  “大侠,大侠!”两人走着走着,背后突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莫要走,府中出事儿了!”
  白、梅只觉得这声音耳熟。再一回身,背后不正是早晨才与他们分别的胖长随?
  眼看两人注意力转向自己,童长随面上浮出一丝喜色,加快脚步往前。同时,白、梅也看出他是当真焦灼,便跟着朝他走去。
  两边相向而行,很快会和。童长随一面喘气,一面告诉两个江湖客:“昨日、呼呼,昨日那姓蒋的,今日找上门……呼,找上门来了!”
  江湖客们一怔。
  姓蒋?两人头脑快速转动,很快想起了渔女那一声“蒋伯伯”。紧接着,一个黝黑、健壮的中间男人身影浮现在他们脑海中。
  不过人是对上号了,对童长随这会儿说的话,白争流与梅映寒还是茫然,问:“他找上来?找上来做什么?”
  童长随听了,脸上浮出一抹愤愤,“说咱们欺负了那小娘子!”
  刀客、剑客:“……”
  两人先是愣神,随即惊诧:“他说什么?!”
  童长随:“说那小娘子早上起来,便哭个不停,一定是咱们昨夜做了什么,要郡守把咱们拿下呢!——简直瞎说,我家夫人若是听到了,可如何是好?!”
  他昨夜与王秋娘最近一次接触,也不过是女郎要在父亲惨叫时拦住江湖客,却没能成功,反倒比童长随拦住。其他时候,他可一直距离那女郎远远的!
  他面色极苦,白、梅也觉得荒谬。只是细细想来——
  “王女郎怕是真的在哭,不过后面那些事儿,怕是只是他见了女郎哭的样子,自己想来。”
  姓蒋的也说了,“一定”是江湖客们做了什么。从这口吻就能判断,“一定”后面的事情,其实是他自己的推测。
  童长随听到这里,微微哑然,“嗯,仿佛是这个道理。”一顿,又焦心,“我说我知道你们在哪儿,要出来找你们,那姓蒋的便说我要畏罪潜逃!还是郡守说,我真逃了,反倒说明我心虚,他定要派人来拿我,这才让姓蒋的满意了。不过,郡守也只给了我两炷香工夫。
  “两位大侠,咱们回去了要怎么办?如何与那姓蒋的证明?——这都什么事儿啊,荒谬!你们分明为那女郎做了大好事儿,她又哭个什么!?”
  白争流说:“嗯,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要哭。”
  梅映寒:“以她爹昨日的态度……”
  白争流回想片刻,“罢了,咱们先回去,听听那人怎么说。”
  梅映寒:“好。”
  童长随跟着道:“好!”
  找到江湖客们,他就像是找到主心骨,后面就一路都跟在两人身侧。
  也不忘关心道:“大侠,你们找到能打耳环的师傅了否?”
  梅映寒:“徐家金饰的师傅说,王女郎的耳环太过精巧,整个永济府都没有人能做,怕是要往京城、江南一带找。”
  童长随“嚯”了一声,“竟还有这般讲究。”又惭愧,“我们灵源,到底是个小地方。”
  白争流笑道:“如何算是‘小地方’呢?我们来了几日,已经见了颇多灵源特色。”
  童长随就“嘿嘿”笑,“也是。灵源别的不多,就是佳肴不少。另有好酒,可惜大侠们事务太多,不好给你们送上。”
  白、梅都不是多么好酒的人。但要真有美酒,两人也不会拒绝,此刻笑道:“不如等此间事结束之后?”
  童长随一口答应:“好!”
  还真别说。这么谈笑了一路,再回到郡守府时,童长随心头的惊慌已经全然消失了,留下的唯有从容镇定。
  他行得端、坐得正!没干过的事儿就是没干过,怕什么谣言?
  只是还是希望,家里夫人不要听到姓蒋的瞎说……
  三人见到蒋伯时,曾郡守也在。
  花厅里,蒋伯面容紧绷地坐在一边,手里还捏着一条麻绳,麻绳上串着几条斤量不小的雄鱼。
  他是打着“进城卖鱼”的旗号来的,自然要把准备工夫做足,不让妻子、王家侄女看出端倪。
  早早有丫鬟给他倒茶,不过蒋伯碰也没碰,只一心等着胖长随并两个江湖人回来。同时也有忧心,怕自己错信郡守,他们真的就此逃走……
  正想着呢,外面传来脚步声。
  蒋伯、曾郡守同时起身。一个怒视进入花厅的三人,另一个面色也带着凝重,问:“白大侠、梅大侠,找你们回来是什么事,童长随可都告诉你们了?”
  江湖客们点头,一起看向蒋伯。
  蒋伯气沉丹田,就要开口斥责。
  白争流先一步开口,让蒋伯压根没来机会讲话:“昨夜我与映寒治好了王老汉的伤,王女郎送我们走时还在谢我们。只是我们走后,船上仿佛传来王老汉训斥女郎,说她不该把家中积蓄给我们当诊金的动静。女郎若真是哭了,许是因为这个。”
  蒋伯:“……”酝酿良久的气势骤然卡住。
  曾郡守:“……”神色镇定,唇角却浮现出一丝细微的笑意。
  见蒋伯哑口无言,曾郡守转向旁边的童长随,问:“可是如此?”
  童长随连忙点头。
  曾郡守假意斥责:“既然这样,你前面为何不说?倒扰了两位大侠的正事。”
  童长随无奈苦笑。他那哪里是不说?纯粹是被蒋伯的气势逼的。自己刚刚开口说一句“没有”,对方就连带着说十句“你这恶棍,当真该被捉住”。自己又不是江湖客们,如何能顶着蒋伯的唾沫星子往下说?
  还好如今误会澄清……呃,姓蒋的信了吗?
  童长随转向不远处的蒋伯。见男人愣了片刻,才像是回过神来,说:“治好了?你们可知道那人是什么病症?”
  白争流:“脊柱带伤。”
  蒋伯:“既如此,要如何治?”
  梅映寒:“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
  蒋伯狐疑地看他们。白、梅坦然与他对视。
  慢慢的,蒋伯肩膀松懈下来,化作一点局促难堪。
  他相信了。
  这话实在太好验证。甚至于,如果不是他这么急着为侄女要说法,可能已经亲眼验证。
  而要是那老汉能动弹了……蒋伯叹道:“难怪秋娘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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