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盲人反派的前任——草履
草履  发于:2023年05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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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英杰张了张嘴,这下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们知道我们可能很脆弱,”李兰听的孙女从人群里站出来,“但我们可以学着勇敢,学着融入。毕竟您也没有完全把我们封闭。我们还是知道的,在海的四周,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人,您没有阻止我们获取外界的信息,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我们可以成为他们的勇气,我们可以告诉别人,身体障碍也可以活得像我们一样好。”
  “我们比许多健全人都经历了更多身体上的苦难,您帮了我们,我们非常感激,但您不能帮我们一辈子。也像刚才那位男孩说的,我们不想成为您的罪责。”
  “您做了什么大家都知道,我们所有人欠您一句谢谢,也欠您一句辛苦。”
  “我们也想为您做点什么。”
  有人说:“我只是身体残疾,我的精神完好无损,楼先生,都说心病不是治好的,是养好的,您为我们创造了这样的环境,我们当然有责任维护这里。”
  微雨里,渐渐地,人群共同举起手来,能说话的像是有什么默契。
  “我只是身体残疾,我的精神完好无损!”
  “我只是身体残疾,我的精神完好无损!”
  “我只是身体残疾,我的精神完好无损!!!”
  这句话在这片平坦的土地回荡一圈又一圈,震出老年人浑浊的眼泪。
  李兰听也同样听完了这场对话,按下手里的按钮。
  四周高耸的围墙轰轰震动,缓缓落下,露出岛外绿意盎然的风景。人群震惊地回神,看着外面的风景,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
  一个又一个人来到楼英杰面前,和他握着手,慢慢地说他们和他相遇时的故事。
  楼英杰有睡意时,他们会温柔地把他叫醒。
  等到快下午,最后一个说要成为雕塑师的女孩说:“我想给您在广场上建一座雕像,广场太空了。”
  楼英杰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看向贺关和楼冬藏。
  贺关笑笑:“这是你的决定,事务厅同意就可以。”
  女孩蹦蹦跳跳着走了,燕逢卿早已离开,贺关也和楼冬藏说了什么,走进雨里。
  楼英杰听不清。
  他只是问楼冬藏:“我还是错的吗?”
  “错就是错,妄图左右他人的身体,这是无法饶恕的错,”楼冬藏的语气依然平静,但没有那么冰冷,“但在建岛这点上你没有错,你只是低估了大家的勇气。这里不是谁接手就一定能活下去,这不在于你给谁找了个领头,而在于每一个在这里生活的人。”
  “好,”楼英杰感慨道,“好,好。”
  他连说了三声好,放心地闭上了眼。
  楼冬藏长久地注视着他,在他呼吸轻得都快听不见的时候,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
  贺关在这时返回,将他常用的手杖放进他手里。
  楼英杰这才微微笑起来,放心地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雨在此时停下。
  *
  岛的另一边,靠近海岸的一处停机坪,停放着一架低调的小型直升机。
  池鱼在折叠桌上翘着脚摇晃,一边牙口娴熟地磕着瓜子,似乎在等人。
  过了一会儿,有急速的转动声响起,有人一手抓着一个无人机的底盘钩,从外面飞进来。
  池鱼来了点精神,看人翻身滚进机舱,说:“来了,燕队。”
  “嗯,好搭档,好久不见。”穿着作战服的男人应声,把身后的背包放在桌上。
  他作战服上有些湿黏的泥土,不知道从何而来。
  池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走桌上的瓜子皮,高兴地去翻他的包,说:“拿来了?”
  “所有的备份资料都在这里。”
  “真不错。”池鱼打开包,看向里面满满的、标注序号的硬盘条,满眼的高兴都溢出来了。

  她余光扫到地上的两架无人机,问。
  “对了,这次的载人无人机用起来怎么样?我看能载动你。”
  “那是我轻,带上这个包就不行了,在中途摔了两次才勉强过来,回去让技术部队再改善改善。”
  “好,反馈意见表我就稍微润色润色。”
  而进机舱的男人在她身旁的座位端正地坐下,打开一张纸,在上面斟酌地停停写写。
  他平时戴平光眼镜,此时却没戴,露出锋利的眉眼,没有了做助理时的温和。
  池鱼探头过来,念出了声:“辞职信?这么快就写啊?”
  “当然,不然贺老板再找人比较麻烦。”
  他似乎习惯了喊贺关为老板,一时半会儿没改过来,懊恼地抿了一下唇。
  池鱼看了两眼便没了兴趣,抱着背包傻乐,像抱着食物的冬眠熊。
  过了很久,她才收起笑,问:“那咱们走了?”
  “嗯。”燕煦抬头,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岛屿,说,“剩下的就不是我们负责的了,执法部队很快就到。”
  “好。”
  “走吧。”
  直升机悄无声息地驶离这里,安静地像从未来过。
 
 
第94章 巧克力 眼睛是一种欲望器官。
  楼英杰死后, 贺关和楼冬藏从岛上离开,去主家收拾他的遗物。
  他们走时,那艘远远停在海里的货轮还屹立着,但此时因为没有了人, 再加上海水飘摇, 像失去主人的物件。
  那艘货轮就是楼英杰从岛外向岛内运送物资的船, 只是这物资要加上双引号。
  上次楼冬藏来主宅时, 他还看不见, 这次重新看见了, 走路时视线不停地扫来扫去,像要把周围的建筑都刻在脑子里。
  主宅的仆人遣散了很多,楼冬藏不喜欢周围有太多人,只留下厨师和保洁。
  他把遗嘱的复印件分别寄给了兄姐, 想必他们很满意, 才没有后续来电。只有楼秋收打了个电话说要过来帮他收拾遗物,被楼冬藏拒绝了。
  她还有孩子要照顾,楼冬藏并不想让她更麻烦, 他现在也不是视力障碍, 整理这些东西绰绰有余。
  贺关牵着他往楼英杰经常住的那间屋子走, 路上却没看到那只叫巧克力的暹罗猫。
  “巧克力呢?今天倒没见它在这里闲逛。”贺关问。
  楼冬藏回他:“巧克力爱去花园睡懒觉, 应该在那边。”
  “那我一会儿去找找它。”
  “好。”
  楼冬藏先打开的门。
  贺关在门打开的瞬间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什么生物刚刚死亡。
  他那天在医院和楼英杰谈话,闻到的都是这种味道, 太过熟悉, 因此下意识皱起眉。
  楼冬藏站在门口, 像被定住了。
  贺关越过他肩膀向里看, 看到那只叫巧克力的暹罗静静地躺在椅子上, 和平时的趾高气昂不一样,现在它的肚皮没有一丝起伏。
  倒是不用找了。
  贺关往前走过去,伸手抚摸猫咪的头。
  但暹罗猫死后尸体僵硬,他像在摸一块长毛的、冰凉的石头。
  贺关看到旁边装巧克力的盒子,掰开暹罗的牙齿,看到里面残余的巧克力。
  叫巧克力的猫咪吃了两块巧克力,死在这里。
  他们一起把猫咪送到动物医院,问能不能尸检看看是什么时候死的,医生说没那么麻烦,刚死没多久的猫他一看就知道死在什么时候。
  他检查了巧克力之后,说出一个准确的天数。
  医生的水平不得而知,但看门庭若市的样子,应该说的是真话。
  贺关算了算,刚好是楼英杰死的那天。
  他们没有在主宅这里办葬礼,把楼英杰葬在了岛上一片靠海的山崖。
  岛上三千多人都去参加了,黑压压的一片,壮观又静默地站在他墓前,到了傍晚,人们各自散去。
  晚上回来,贺关看向桌上的航空箱,问:“咱们把巧克力埋在哪里?”
  “花园吧,”楼冬藏想了想,“它是妈妈的猫,妈爱去花园,后来妈不在,它就总自己去。”
  “嗯。”
  他们把猫咪在花园埋下去,两个人一起做了个手工的漂亮猫咪墓碑给它,上面放着它最爱吃的猫粮和猫零食,还有猫薄荷。
  他们无法得知巧克力怎么知道楼英杰的死讯,也不知道它从哪里找来的两块巧克力,明明楼英杰在的时候,这里的仆人都不能用巧克力作为礼物,入职时就会被问到喜不喜欢吃。
  葬完巧克力,他们开始收拾楼英杰的遗物。
  楼英杰留下的东西太多了,楼冬藏首先处理主宅的部分,而岛上的太远,楼冬藏还没动,过了半个月,李兰听给楼冬藏打电话过来,问楼冬藏要不要邮寄过去。
  楼冬藏应下,在隔天收到了七八箱木箱,被快递放在楼家主宅的门口,接着佣人把这些搬到楼英杰的房间。
  这几天贺关回去上班,楼冬藏又一直在主宅整理遗物,因此他们就住在主宅楼冬藏的房间。
  楼冬藏打开第六个箱子,在里面找到一根录音笔。
  他把录音笔连到电脑上,上面是个mp4文件,被命名为最后一天.mp4。
  楼冬藏坐在电脑前,没有倍速,听了很久。
  晚上贺关回来,回房间洗澡出来,看到他坐在圆形茶几边表情不太好,问:“怎么了,这么不高兴?”
  他刚洗完澡,浑身的热气几乎扑到楼冬藏身边,但依然没扑灭楼冬藏身上的冷气。
  “为什么不告诉我?”楼冬藏甚至轻声细语。
  “告诉你什么?”贺关开了一罐葡萄汽水喝,懒洋洋地趴在茶几上看他,“我有什么没和你说过吗?”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的父母。”
  贺关有点尴尬:“啊……那个啊……我就是觉得……不对啊,你怎么知道的。”
  楼冬藏拿出那支录音笔,放在茶几上:“我今天收拾爸的遗物,发现他把最后一天的所有对话都录上了。”
  “我不是……”贺关盯着那支录音笔,脑门有点渗汗,努力想解释。
  “你不是故意的?那如果爸不给我这个,你又准备什么时候才说?”
  楼冬藏走到他面前,一语中的:“你就没想过告诉我。”
  “这……”贺关绞尽脑汁,最终叹了口气,“当时形势所迫嘛,没必要和你说,你听了也没什么用,还让你心疼。”
  更何况那个时候楼冬藏状态堪忧,贺关也想着没必要,以免他难过。
  楼冬藏单膝跪在他面前,下巴放在他膝盖上,默然片刻,干涩地说:“明明我该第一个知道。你最该告诉的人就是我。”
  “我错了,”贺关摸摸他头发,“别生气了好不好?都过去了。”
  “什么你错了?”
  贺关疑惑地皱起眉:“我又哪说错话了……”
  楼冬藏只是抬头看着他,不回答。
  贺关想了很久,才想起什么,笑起来说:“我爱你。”
  之前楼冬藏答应过贺关,把我错了改成我爱你。
  “后来你去见他们了?”
  “当然。”贺关想也没想,“只是那时候他们已经不记得我了,所以照顾他们变得很麻烦。有一回我爸以为我是小偷,差点被他拿叉子插/到我脑门儿上。”
  他喝完最后一口葡萄汽水,捏扁空罐,慢慢地回忆。
  楼冬藏起身抱他,贺关没想到,被他搂着腰抱起来,按着他肩膀笑:“我又不是没腿。”
  “想抱,你继续说。”
  贺关趴在他身上,像只树袋熊,慢慢地向前回忆。
  这段记忆贺关很久没有想起,以为自己可能忘记了某些片段,但现在发现,它那么清晰。
  他被放在床上,把能想起来的东西都说出来,偶尔语序都是错的,但没去改。他信任楼冬藏,楼冬藏能听懂。
  楼冬藏确实听得懂。
  抱他过来的人坐在床边换睡衣,换完也上床,把手臂伸过来给他枕着,听他偶尔沉默,偶尔哽咽。
  贺关说到说不下去,拿手掌捂住脸,不想让他看见。
  但这没什么用,因为每每都被楼冬藏温柔地拿开,舔湿他的眼泪。
  贺关明明很难过,但后面被他舔得脸上不知道是口水还是泪水,没忍住笑出声,带出一个可爱的鼻涕泡。
  他坐起来去拿纸,又被人从背后抱住,轻声问:“怎么不继续哭了。”
  “哭够了,”贺关扔开纸团,头往后仰,刚哭完还带着鼻音,笑说,“我都怀疑我现在脸上干的到底是什么。”
  “等我。”
  他起身,要去浴室。
  贺关当然知道他要去拿毛巾,只是这会儿他并不想楼冬藏离开,于是去抓他的手腕,没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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