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折穆满脸狐疑,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吗? “今日燕将军不在,所以祝小郎君是特地来陪我一夜的吗?” 祝珩面上不显,在心里骂了声,轻笑:“非也,但舅舅之事还是得多谢金公子,如若不是你来传信,我恐怕还得提心吊胆一些时日。” “今日前来,是为了南征大军。” 金折穆表情一僵,脸色不太好看。 祝珩笑吟吟地走上前,和他并排站着,往楼下的拍卖台看:“又成了一笔,金公子日进斗金啊。” 金折穆干笑:“小本买卖。” “若金公子这是小本买卖,世上恐怕就没人做得成大买卖了。”祝珩偏头看他,笑得越发灿烂,“在下有幸成了这南征大军的军师,今日来向金公子讨你说的好酒,金公子该不会忘记自己说的话了吧?”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话说的没错,金折穆彻底笑不出来了:“祝小郎君——” “今后再见着面,可以叫我祝军师。”祝珩瞅准台下拍卖完一件货物的空档,喊道,“在下是南征大军的军师,适逢除秽,金公子送了百缸佳酿去军营,慰劳保卫北域的将士们。” “金公子仁义啊!” 楼下安静了一瞬,爆发出强烈的呼声,人群喧闹,都在起哄。 “金公子仁义!” “慰劳南征大军,何人比得上金公子!” …… 祝珩转过身,看着脸色铁青的金折穆:“金公子出手,定然是百年佳酿吧。” 百年佳酿是按壶买的,一壶就要百两银子,一百缸百年佳酿,是要搬空他拍卖场的架势。 被那身衣裳一照,金折穆的脸都在冒绿光:“祝珩,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还给你送了消息来,你何必……算计我?” 祝珩故作惊诧:“这哪里是算计,今夜过后,你就是这城中人尽皆知的大善人了,有钱都买不来的好名声,你该开心才是。” 大善人开心不起来,恨不得那袋银钱扔祝珩脸上,他咬着牙啐了口:“来人,备酒去!” “这就对了。”祝珩满意地扬起笑,“那我就去军营里等酒了,金公子,回见。” 还未走到楼梯,一把扇子就从身后扔过来,擦着他的衣袖钉在楼梯扶手上。 金折穆冷声:“为什么?” 塔木惊呼一声,连忙护在祝珩身旁,警惕地盯着金折穆。 祝珩敛了笑意,回头看过去,眸光冷沉:“下次记得,别故意招惹我的人,他发疯,我会生气。” -------------------- 作者有话要说: 护短长安上线! 第34章 【修】敲诈 燕暮寒心不在焉,一会儿想想祝珩在干什么,一会儿想想怎么在军营里介绍他,旁边穆尔坎汇报的军务,他半点都没往心里去。 “……巡到四更天,就到早朝时间了,届时我随将军入王廷,将士们自行回营,如此安排,将军觉得可好?” 燕暮寒含糊地“唔”了声,撩了撩大氅:“你瞧我今日这打扮如何?” “嗯?”穆尔坎愣住,下意识扫了他一眼,白马白狐裘,不像个杀伐果决的将军,倒像哪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好看是好看,但不太像将军的风格。” 军营里出来的儿郎,肚子里墨水不多,只能夸出个好看来。 燕暮寒很满意他的回答,抬着下巴,叫那沿街的灯笼一照,掩饰不住的骄傲得意从眉眼间透出来:“是我夫人硬要给我加的衣服,怕我冻着。” 穆尔坎又想到了他守身如玉的说辞,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这料子可好了,特别暖和,特别软。”大氅上还有淡淡的檀香,就像祝珩抱着他一样,燕暮寒悄悄红了耳根。 穆尔坎听得浑身不自在,试图打断他:“将军,前面到东城了,咱们——” “东城里宝贝多,但我敢保证,没有比我身上更好的大氅了。” 他好似一个刚得到宝贝的人,恨不得在全天下的人面前炫耀一番,惹得人人夸羡眼红。 “你要不要摸一摸?” 穆尔坎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燕暮寒就将大氅拢得紧紧的:“不行,你手劲大,万一摸坏就完了。” ……他就算手劲再大,能轻轻摸一摸就把衣服摸坏吗? 纸做的衣服都没这么娇贵。 穆尔坎在心里骂骂咧咧,怕再听下去忍不住骂出声,主动请缨:“将军,我领着一队人去另一条街巡逻。” 燕暮寒应下,又拉着一名将士,问他这身装扮怎么样。 穆尔坎已经想象到他接下来还会说什么了,一脸无语,比昨晚听到非礼勿视那话更无语,连忙领人离开。 到了东城,远远就看到一群人推着酒缸从拍卖场里出来,队伍很长,运送十几个大酒缸往城门的方向走。 燕暮寒唰地一下冷了脸:“干什么的?!” 金折穆又闹什么幺蛾子,这回被他抓住小辫子了吧。 那伙计一看是他,笑呵呵道:“这是我们公子给南征大军送的佳酿,慰问诸位辛苦的将士们,将军可以看一看,都是百年佳酿。” 酒香浓烈,塞子一打开就能闻到香醇的味道,确实是百年佳酿无疑。 燕暮寒挑了挑眉,有些惊讶:“这酒里面该不会下毒了吧?” 伙计脸上的笑僵住:“将军真会说笑。” “我没说笑,来人,挨着验一下。”燕暮寒一挥手,身后的一队将士立刻翻身下马,拦住了送酒的车队,准备验酒。 动静闹得太大,吸引了一群围观的人,金折穆本来在拍卖场里生闷气,听到消息后出来,恨不得把燕暮寒从马背上拖下来千刀万剐。 坑他的钱就算了,还这般羞辱他。 金折穆心里怄得慌,语气也不好:“燕将军这是何意?” 燕暮寒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漠道:“正常流程,为金公子洗清下毒谋害将士们的嫌疑,金公子不必客气,这是本将军应该做的。” 周遭的人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还当是有人要谋害南征大军,议论纷纷。 金折穆听得满脸阴沉,眼底翻涌着血光,咬牙切齿:“那怎么行,我得好好谢谢燕将军,你的军师来找我取酒,大抵没想到会给将军你添麻烦。” 祝珩来过? 燕暮寒一下子收敛了表情:“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军师人好,讨人喜欢。”金折穆故意气他,暧昧一笑后,转身就走,“将军慢慢查,在下先回去看军师送的礼物了。” 还送了礼物? 燕暮寒坐不住了,翻身下马,握着马鞭一身寒气。 金折穆挥了下手,一大群保镖堵在门口:“今日已经停业,就不请燕将军进来小坐了,回见。” 当着无数路人的面,硬闯不得,燕暮寒面色阴寒,等验完酒之后,他便骑着马跟在车队后面:“我回一趟军营。” 话音刚落,就有快马从远处赶来:“燕将军留步!” 那人是王廷禁卫,举着一块腰牌,喊道:“今日是烧秽之日,王上宴请一众部族部主,特地命我来请燕将军,进王廷赴宴。” 燕暮寒霎时黑下脸:“军营中还有事,我……” “这是王上的命令,还望将军不要为难卑职。”禁卫恭恭敬敬地递上腰牌,“燕将军,请吧。” 晚上王廷关禁,要出入必须拿着腰牌,久而久之,腰牌就成了王上晚上宣人进王廷的旨意。 燕暮寒看了眼往城外送酒的车队,不情不愿地接过腰牌,跟着禁卫往王廷去。 王廷里处处都挂了灯笼,一眼望去宫殿都被映成了灿烂的红色,宫人忙着准备宴席,来来往往在地面上留下了无数道纵横交叠的影子。 燕暮寒下了马,看到在殿门口等候的穆尔坎,穆尔坎受了重用,有穆离部从中斡旋,这种宴会都会算上他一份儿。 “将军,你可算来了。” 宴席已经开始了,燕暮寒“嗯”了声:“怎么不先入席?” 穆尔坎不愿意应付那群心怀诡计的部族部主,听他们说些不着四六的话,还不如听燕暮寒炫耀衣服:“人太多了,我出来透口气。”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厌烦。 穆尔坎轻轻叹了口气:“在这里不自在,虽然有好酒好肉,但还不如待在军营里,和大家伙喝酒聊天。” 燕暮寒很少参与军营里的聚众活动,但如果让他挑选的话,他也不想来王廷。 他们两个的位置不上不下,恰好在西十一部和东二十四部之间,左边是不怀好意的笑面虎,右边是笑里藏刀的老狐狸,所幸两人在一张桌子上,还能做个伴。 十几个女子在大殿正中央跳舞,两侧的席位上,各部族的部主推杯换盏,脸上都挂着真假难辨的笑,气氛热烈。 穆离部的部主不断使眼色,穆尔坎心烦地灌了口酒:“将军,在王廷中置办一处房产,大概要多少银两?” 燕暮寒瞟了他一眼:“想把你娘从穆离部接出来可不容易,这不是银两的问题。” 能叫穆尔坎发愁的也只有他娘了。 穆尔坎攥着杯子,又接连灌了三杯酒,他盯着桌案,虎目圆睁:“我于将军是忠,于我娘是孝,眼下这光景,有人逼我忠孝择一,将军,我恐怕……” 他定然会选他娘。 燕暮寒早已猜到会有这一天,穆尔坎的选择在他的意料之中,但他没想到穆尔坎会这么直白地告诉他,心里那丁点儿不舒服都散了:“他们逼你做什么了?” 他身在军中,地位仅次于燕暮寒,若不是燕暮寒指挥连破南秦一十二座城,战功赫赫,无可撼动,此次南征归来,穆尔坎早已成了武将之首。
早在南征大军尚未出发之际,穆离部就给他铺好了路,没想到会半路杀出个燕暮寒来。 “还没说,只是我估摸着他们要开口了。”穆尔坎往嘴里塞了块排骨,连骨头一块嚼吧了,“总之肯定是对将军你不利的事,他们恨透了……不,不止穆离部,这殿中的各部族,哪个都恨着将军。” 这么一听,他还挺能树敌。 燕暮寒咂摸了一下,冷笑:“恨透了我,但又拿我没有办法,表面上还得对我恭恭敬敬的,就像这过来敬酒的人。” 穆尔坎抬眼看过去,认出来人是延吉部的部主。 中年男人满脸堆笑,端着酒杯过来:“燕将军来的迟了,可是军务繁忙?小小年纪有此成就,来,我敬你一杯。” 燕暮寒老神在在地坐着,根本不碰杯子:“城中太多浪荡纨绔,须得一一整治,忙得本将军脚不沾地,酒也喝不下。” 延吉部部主是为了他儿子来的,他儿子之前当街冒犯了祝珩,被燕暮寒一脚踹断了好几根肋骨,谁人都知燕暮寒对自家小娘子宠得要命,他怕这疯子再报复,才不得不来求和。 可谁知燕暮寒一点面子都不给。 延吉部部主捏着酒杯,干笑两声:“哈哈,将军守卫北域,实在辛苦,不饮酒,要不要喝点茶,我新近得了一点东昭的雪地春泥,你若是喜欢,我差人送到府上。” 收了礼,就不该再计较事。 燕暮寒把玩着酒杯,勾了个笑:“巧了,我也喝不惯茶,不过我军中的将士们喜欢,有劳你多送一点,让我的将士们都尝一尝。” 东昭南地生产茶叶,那雪地春泥产自南地潇湘,被誉为百茶之首,价值千金。 延吉部部主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小子,竟然狮子大开口,供给南征大军的雪地春泥,怕是将东昭潇湘都踏遍了也买不回来,这摆明了就是在要钱。 燕暮寒踹过了人,还不忘敲竹杠:“是叫雪地春泥对吧,我记下了,择日派人去你部族取,我代将士们谢过部主。” 延吉部部主黑着脸走了。 燕暮寒嗤笑一声,将杯子往穆尔坎面前一递:“倒酒。” 他端着酒杯,远远敬了延吉部部主一杯,一饮而尽,半点看不出喝不下酒的样子。 穆尔坎乐得够呛,又挑了根羊排啃起来:“老家伙恐怕要气死了。” “就是要气死他。”燕暮寒撂下酒杯,拈了块蒸奶糕嚼着,“过几日闲下来,你便带着人去延吉部,讨那雪地春泥,分量不足的话,让他拿钱来补。” 只有付出的代价足够大,才能知道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延吉部部主受了气,肯定会发泄在罪魁祸首身上,一想到他回去后会教训儿子,燕暮寒心里就舒畅。 穆尔坎咽下肉:“万一老家伙反悔了怎么办?” 燕暮寒看向高台上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算计,哂道:“我自有办法,让他乖乖把这笔钱吐出来。” 酒过三巡,王上命跳舞的人退下,感慨道:“今日烧秽盛会,本王与诸位同贺,这么多年来,各部族……” 燕暮寒听不进去,拨弄着大氅上的绒毛玩,进殿后脱下来后,他一直抱在腿上,宝贝得紧。 王上说完,各部族纷纷起身祝贺,燕暮寒拉回思绪,大跨步来到殿中:“王上圣明,北域能有今日,都是倚赖王上的英明决策。” 满殿的人都被他突然的行动吓到了,就连端坐在高位上的王上也怔了一瞬,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燕暮寒是个成了精的锯嘴葫芦,疯起来不像人,从来不会说好话,有时候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脾气又臭又硬。 这几句拍马屁一般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王上忍不住问道:“大将军可是遇到了什么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