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龙骑士[西幻——热蟒
热蟒  发于:2023年0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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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畔终于没有声音,他将鼻尖和眼圈的酸涩慢慢吞回去,但恨意无法消减。  就好像遮住声音和视野,可身体仍有触感,不会骗人。  但他们别无他法。  这是远离边境线的地方,从未有人真正接触过狂沙,直面过狂沙带来的恐惧和死亡。  沙子吹不进雨林,而绿洲生在沙漠中。  本就是天差地别的存在。  希莱斯不打算队继续让员们听下去,他正准备带着大家离开庭院,绿墙那边传来动静,谈话声绕过一段路,慢慢接近此处。  “不知道能不能在宴会上见到阿隆索大人。”一名少爷叹道。  “你能跟大人聊什么?”另一人揶揄。“领主之子学富五车,只怕没有他读过的书,象牙堡的学士都曾言自愧不如呢!”  那少爷涨红脸:“我指的是看,没打算高攀,远远看上一眼还不行么……”  公子哥儿们围绕这位阿隆索聊了起来,口吻无一例外含满崇拜。  “……但我不太理解,为何阿隆索大人那般愿意相信绿洲?还公开表示:桑栖崖必须重视狂沙。我原以为不过是当初和绿洲阵营关系好,随口讲的一些客套话。”  “大人自有他的理由。”有人笃定说,旋即,语调忽然混入一丝古怪,“不仅是他,莫娜小姐也对龙骑十分感兴趣,绿洲难道有什么魔法不成……”  这句话仿佛触及什么禁忌,令其余几名少爷们面色巨变。

  有人甚至不惜当着众人的面做出失礼的举动——当即捂住说话之人的嘴巴。  “慎言。”他紧张地提醒,“如果你还想要舌头的话!”  少爷们卷着仓促的风,快速离开庭院。  希莱斯将对话收入耳中,望着他们的背影,眼神探究。  几名仆役不知何时出现桌前,挨个儿取走桌上的食物。  “等等,我们还没吃完——”圆饼科姆找回声音,连忙制止。  这么多好酒好菜:涂抹黄油的脆皮面包、炸蘑菇和小鱼、木奶果与芭蕉拌的沙拉、烤鹅、烤乳猪,浆果蛋糕,以及鸽血红的红酒……  灰影压根儿见不到,放在天天吃干面包配豆子萝卜炖菜的金沉湾,舌头寡淡太久,恐怕梦里都梦不见这些佳肴。  仆役的目光闪过疑惑与奇怪,随后垂下眼帘,恭敬说:“菜已经凉了。请诸位大人放心,新的热菜已经做好,不消多时便能为各位呈上来。”  龙骑们面面相觑,不自觉绷紧下唇。他们将视线投向希莱斯,后者与他们一一交换眼神。  “不必了。”  仆役惊讶的表情中,希莱斯无奈启唇:“我们吃这些就行。”  -  直至晚间宴会结束,基蒙领主始终不曾现身。  倒是他唯一的儿子,即将来象牙堡的继承人——阿隆索短暂地亮相一阵。  当灰影一行人发现带领他们进入象牙堡的向导,竟是领主之子,心脏不免狠狠抖三抖。  要知道,由于“向导”对大家的任何疑问对答如流,不论逸闻趣事,抑或引经据古,都好像瀑布似的往外涌,讲得幽默生动还通俗易懂。  他们一路上相谈甚欢,有的人还直接上手搂住“向导”,互相打趣开玩笑。  瞧见灰影一行人,阿隆索特地端着酒,款款走至众人跟前。  他原先用头巾包裹的浓金卷发终于弹跳出来,一张少年脸蛋扬起爽朗的笑容,绿眸笑盈盈望向希莱斯。  “幸亏靴子提前垫过东西,不然要劳烦你弯腰碰杯了。”他竟还有闲心自我调侃,仿佛仍旧当自己是那名向导。  而在场的众多贵族把这一幕揽入眼底,各怀心思。  稍稍打个照面后,宴会持续至深夜。夜幕没有云雾遮挡,星空铺开一条长河。  阴云却在希莱斯的胸中久久缭绕,消散不去。  今天一天下来,他总算知道此行的任务有多艰巨。  桑栖崖的人们过得十分舒坦——不单单体现衣物与饮食上,毕竟绸缎能给仆役穿,足以说明桑栖崖的富庶。  而且,至关重要的一点在于:他们被森林和雨林保护得太好,体会不到外界的水深火热。  氛围、舆情如此,一定程度上,能够表现出统治者的想法。  柔软的床榻并不能缓解他的担忧,希莱斯不得不养精蓄锐,带着心头重石入睡,准备明日觐见领主。  -  满室馨香舒缓着神经,吸入肺中,再流溢至全身,抚平内心的躁动不安。  阿隆索却敏锐地发现,父亲房内的安神香料又多放了一些,使得味道比往日浓厚些许。  至于烦心什么事,他再清楚不过。  父亲还在更衣,他便寻一处软塌斜斜靠着。随从附耳交谈几句,逗得他哈哈大笑。  “你那不着调的性子是该收敛一些了。”  基蒙指示过后,仆役鱼贯而出,屋里仅剩父子二人。  阿隆索笑意不减,听见随从汇报昨日浴池一事的场面,作为始作俑者,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乐子,哪能不开心?  面对儿子的厚脸皮,基蒙气不打一处。  家里目前就这么一个儿子——阿隆索虽然自幼调皮捣蛋,喜欢捉弄人,但大是大非面前拎得清主次,并且博学多识,脑袋也转得灵光。  起码将来继承象牙堡,他不担心阿隆索会在权力博弈中吃亏。  “父亲,别愁眉苦脸啦。”阿隆索盯着基蒙眉心的凝重,出声安慰,“这次灰影来的人挺有意思的,特别是领队,比我想象中要好相与太多。”  基蒙眉头反而皱得更紧。  “希莱斯·怀德?他确实挺有本事,适逢其会,扶着狂沙这股风名扬四海。”  阿隆索回想希莱斯那股子浴血与风沙磨砺后的沉稳气质,以及绸缎底下包裹勾勒的好身材,不太赞同父亲的话。  “只可惜,此行要无功而返,并不能遂他的愿。”基蒙为自己套上桑栖崖独特的首饰,冷哼道。  “……爸爸。”阿隆索裹着浓重的桑栖崖口音,以当地方言唤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接见绿洲的人,但如今形势复杂,高智狂沙的出现,背后究竟意味着什么,谁也无法断定。”  “背后有多少含义,跟桑栖崖有关系吗?!”  基蒙的声音陡然拔高,话音碰到墙上,悠悠飘回来。  阿隆索抿紧唇,敛起惯有的松弛神色,因基蒙的反应而增添几分严肃。  每当提到此处,父亲便会如见到闪电的雷,情绪随之骤然恶化,发出轰隆隆的震响。  往常见到父亲这样的反应,阿隆索只当他是一位可怜的父亲在为儿女痛心,作为儿子,他也心疼。  可现如今事态严峻,即便跟边境线相隔甚远,他都能对狂沙异动的消息和变化了如指掌。  不知道情形之前是一回事,清楚了解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想看到父亲因为那件事,而忽略最关键的问题。  “莫娜的离开是她自己做下的决定,和绿洲阵营无关!爸爸,迁怒绿洲和他们的士兵又有何用?”  “不准提莫娜!”基蒙浑如一头暴怒的狮子,向阿隆索大声咆哮。  “她那时年纪小,没有绿洲的挑唆和帮助,能瞒着我们所有人,甚至在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吗?!”  “她……”  “够了,再把莫娜和绿洲放到一起提,我这就把灰影的龙骑逐出桑栖崖!”  许是意识到冲儿子撒怒气,话音刚落,基蒙唇边的肌肉轻轻抽搐,似乎想要补充些话语。  但看着阿隆索的绿眸,基蒙想到什么人,终归放弃开口,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阿隆索头疼地捏动鼻梁。  他方才也犯下了错误,什么时候与父亲吵都没问题,万万不该是现在。  ……唉,罢了,他会尽力挽回。 第94章拒绝  门扇缓缓开启,议事厅的尽头,入目便是一把白釉涂抹椅身、藤蔓形状的黄金镶边的座椅。  座椅的背后有金色的羽毛作饰,浑似极乐鸟那蓬松靓丽的双翼。  高座之上,一人穿着华贵,双臂微微展开,摆放于两侧扶手上。  他浓金的头发掺杂几缕白色,眼周的皮肤因年龄而松弛,挡住眼尾一角,却遮不住其中的泰然与威严。  他目珠剔透,不显老态,将座下行礼的俩人映入眼中。  一位褐发灰眸,神采英拔。桑栖崖的绸缎长袍像柔软的水,从他挺拔的躯体线条倾泻而下。  另一名龙族则好似浮雕中的人走入厅内,样貌俊美脱俗,银白的长发镀了层天光,发尾点缀深灰,令周围的女仆役们不由得轻轻吸气。  倒是一表人才。基蒙指尖微动,命鞠躬的二人直起身,并邀请入座。  “敝人虽身为龙族,但久闻桑栖崖盛名。此番造访府上,沿途亲眼所见贵地物阜民安,与传闻无异。若非大人为民生操劳勤政,纵使桑栖崖万古千秋,也无法像如今这般驰名天下,盛况空前。”  塞伦启唇时,兽瞳始终朝向与座上之人。尽管他在用贵族的腔调拍马屁,不过,这对视并不会让对方感到不适。  相反,当他捕捉到基蒙领主微微松懈的眉心,便知道这马屁拍对了。  他一贯不爱用这些花腔,现在派上用场,他竟有些感谢母亲曾经的管教和督促了。  “过誉。二位莅临桑栖崖,才是为象牙堡增辉添彩。”  待仆役离开后,简单的寒暄也收了尾。双方之间的确没什么可闲聊的,无非围绕绿洲近况,还有金沉湾一役随便谈谈。  而关于这两件事,基蒙没心思听,更没兴趣了解。  所幸两位年轻人有眼力价儿,瞧出他故意释放出的一抹不耐,直接进入正题。  “今年已是拂晓十五年,狂沙犯境整整十五个春夏秋冬。现今异动频发,恐有再次进犯之势。”  恭敬之余,塞伦的蓝眸注入严肃。  “此前它们从未亲自率军作战,金沉湾战争抛头露面,像留下爪痕的野兽,已蛰伏在树木间,蓄势待发。”  “边境这座‘高墙’若不能添砖加瓦,风沙必然会泄入全境。而他们的一兵一卒,是每一个流离失所、遭受屠杀的亡者。全境人数如此庞大,假使狂沙控制全境,绿植在高温中无法存活,江河亦会随之蒸发……那该是怎样一副生灵涂炭的景象?  “敝人受大人的盛情款待,在贵地品尝闻所未闻之珍馐,观赏前所未见之绝景。一草一木,皆是这片丰沃的土地与充沛的雨水哺育而成——  ——她是全境的绿洲,但敝人不愿看到,她成为真正的绿洲。”  最后一句话,塞伦阐明了他的意思:绿洲将被荒漠包裹。  除了贴身侍卫,四下无人,唯有塞伦的话音充斥整座大厅。  他可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了这么半天,基蒙却仍然挂着那副淡然的神情,仿佛在听一场戏剧的后续故事。  领主不回话,该讲的讲完了,希莱斯和塞伦二人只得陷入沉默。  正当此时,一抹浓金影子推门而入。  颔首致意后,来人坐到另一边。父子俩离得比较近,气质不太相像,如若细细端详五官,像极了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阿隆索见气氛古怪,以为自己打搅到他们议事,便向希莱斯招招手。  “谈到哪儿了?”阿隆索问道。  他又窥见父亲细微的表情变化,话头转得唐突:“桑栖崖一直关注着边境,狂沙犯境一事,我们深感惋惜和气愤……”  “没错。”  基蒙终于开口,语调没有多少起伏。  “十五年,绿洲阵营为全境立下不世之功。将士们用血肉之躯对抗不死异物,这么多年负隅顽抗,甚至做好化为狂沙的觉悟,我等属实敬佩。  “全境的血液统统流向边境,战争将它们一滴一滴放干净。尽管休战那么些年,最初元气大伤,迄今也没法弥补回来,渐渐枯竭。”  希莱斯尽力控制着面上的肌肉,听完这番话,眉头仍然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很遗憾。”基蒙对戏剧的走向做出评价。  “面对可预见的结局,或者望不见尽头的艰难险阻,依然选择一往无前——二位阁下抱有这样的勇气,是人类与龙族应有的赞歌。”  全是赞誉的话,听进二人耳中,成了一种形容不出的难受。  大概,基蒙领主想要的正是这个结果:明褒暗贬,讽刺一通绿洲阵营十五年来一直吸着全境的血液。  抵抗归抵抗,但战争不见消停,事到如今又想来牵扯桑栖崖。  “桑栖崖乃全境的子|宫和药房,西临海洋,北靠峡谷,河流纵横于群山与平原……是的,我们靠自然生存;只要有水,植物就不会枯萎——雨从天上下,地底同样由植物存贮水源。”  基蒙的视线落去先前侃侃而谈的龙族,不知不觉间,他的手已经虚虚握成拳头。  阿隆索暗道不妙,他了解父亲的脾性,无论面上维持得再好,胸中的郁气恐怕快抑制不住了。  “绿洲被沙漠环绕,可它为何百年来都不曾干涸?!”基蒙尖刻地问。  “父亲……”  对于儿子的呼唤,基蒙置若罔闻。不过,阿隆索的声音将他唤醒,恢复漠然不动的架势。  “即便狂沙当前,绿洲阵营依旧为全境的未来而分忧,甚至不惜搅出两股声浪——哼,实乃用心良苦。”  基蒙领主从座椅上起身,缓慢走下台阶。  “前些日子舟车劳顿,昨夜宴会又开至深夜,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不打搅二位歇息。我会考虑激进派的意愿。”  领主委婉地下达逐客令,不待其他三人反应,他先一步走出大厅。  三人心里清楚,所谓“考虑”,实际上只是客套话。  阿隆索捏紧垂在身侧的手指。事情果真如他所料,不会有好的结果。  他饱含歉意地望向希莱斯和塞伦。  “抱歉,父亲他在此事上的立场比较顽固。事出有因,没法一时改变。”  希莱斯刚想出声回应,却听阿隆索咕哝似的说了句他们一时琢磨不懂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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