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肚子跟干粮有什么干系,咱的食物都一样,别净想着骗吃骗喝……” 在众人小声笑闹之际,贡萨洛好似受到启发,雪也不摸了,走向希莱斯。 “我觉得,可以选一个人当做诱饵。”他提议。 希莱斯只稍微思索几秒,眉峰一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表示赞佩与感谢。 “吉罗德,你愿不愿意做诱饵?假装自己是护旗人,好让其他队伍以为你身上装着东西,帮菲恩做打掩护?” “愿意。”吉罗德爽快应承这项任务,他乐得和别人交战。 大家一边商量其他事宜,一边寻找夜间宿营地。 倏尔传来声响,鹰队众人警戒地巡视四周,手摸向弓与剑。 树干和桠杈掩映之间,远处虚影晃动,众多的黑团逐步靠近。 呼喊也渐渐清晰—— “达亚——!”蝎尾一队人冲向他们。 - 日落西山,营火点缀林间,等待天边将要换岗的月亮。 菲恩又往屁股后面塞入一面旗,此时蹲坐着,像坐在软垫上。 蝎尾龙骑刚露面,他和吉罗德一下子被人拦在身后。 “你是没见着,他们呜呜嗷嗷地冲过来有多吓人。”搭档向他描述当时的情形。 “再吓人,最后还不是被咱们拿走旗子了?”他咧嘴笑开。 但正面迎战的队员们着实惊了一跳。 只怪那支蝎尾队伍太过张扬,把黄旗别在腰间不说,嘴里“桀桀”笑着,一副杀红眼的模样。 其实一共有两支蝎尾的队伍,第三只“蝎子”想加入交战。 如若三方混战,一般情况下,率先表现撤离意图的队伍,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根据当时的情形,第三只“蝎子”的疯狂程度显然不遑多让。并且,就希莱斯个人观察而言,两只“蝎子”存在一个共通点——喜欢抓着厉害的人死死纠缠。 这可不是一般地好斗……希莱斯感叹之余,头脑也急速飞转,闪过无数念头。 那么大的动静,定然将招致其他队伍注意,到时候消耗太多体力,应付不了突袭。 继续打斗对他们弊大于利,走为上策! 事实如他所料,虽然撤退得相当艰难,但总归成功脱离出来了。 第四面旗帜还是塞伦夺来的,为了它,甚至差点被裹挟战局里。 希莱斯大加褒奖,决定夜间分袍子取暖,作为临时奖赏。 塞伦又气又羞,斥他一句“厚颜无耻”,然后扭头就走。 - 第二日的曙光缺席,雪花安静地飘落,为地面再添一层厚度。 鹰队再度行走于灰褐的树干之间。 侦查小组却很快报来异常,打破宁静安详的初冬清晨。 希莱斯上前一步,蹲下身子,手伸向一团草草被遮盖的碳堆。 雪片羽毛般降落,贴去木炭表面,迅速融化成水。 他缩回胳膊。 无需用手试温度了。 他整肃面容,警告鹰队队员。 “这里离我们昨晚的宿营地不远,他们应该刚走不久,注意周围情况,侦察队继续行动!” 第40章偷袭 “隐蔽。”希莱斯下令。 鹰队众人分散三处,统统藏匿树干背后。 左侧,三人半蹲在地,替他们把风后方; 右侧,三人紧盯远处某个位置; 正中,剩下的十名龙族趴伏地面,下巴抵上沁凉的雪。 如此天气下,外袍的浅灰,反倒成了他们的保护色,与天幕、大地融为一体。 基于和蝎尾龙骑们交手得知的作战风格,鹰队一致决定,以防守为主,见机行事。 前方活动着一支灰影龙骑,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蹲伏守着观察。 “那堆火,估计是雕队留下的。”有龙骑认出对方队伍,轻声传递消息。 希莱斯派遣右方三名侦查队员,去小心跟踪雕队,找到他们的护旗人。 他们则暂时留在原地,免得后方退路被其他人切断。 雪片打湿众人的兜帽,形成一滩不深不浅的水渍,侦查成员终于归来汇报情况。 知道他们拿旗的究竟为何人,并且接下去大致该行进到哪里——希莱斯便高高举起手臂,向前一挥,众人起身行动。 - 眼见灰袍龙骑们往某个方位行进,一抹黑影从地上爬起,朝另一个截然相反的地方跑去。 他纯黑的袍子沾满干雪,粉末似的沿途抖落。
与队友们汇合,一人坐在木头上,看他回来,嘴唇一掀,展露两颗门牙之间的宽缝。 “情况怎么样?”那人问,说话隐隐漏风。 “往另一个方向走了,应该是被其他队伍吸引。虽然察觉了火堆,但没发现是我们。”他气息略带不紊,同队长反映。 队长“嗯”一声,咀嚼牛肉干。他左手捏着肉干,右手握着一根枝条。 而他跟前跪着一个人,队伍里,总有目光瞟向这头。 唯独队长视若无睹。 俄顷,蓦地爆发一道割裂空气的响声! “呼——啪!” 枝条打去跪地的黑衣龙骑背部。 队长抽了两三下,然后扔掉枝条。抬高左脚,踩去那黑衣龙骑弯曲的膝盖。 “知错了么?”他问。 “知错了,是我的疏忽……”队员忍着痛意,颤声说,“早间收拾宿营地,不该露出破绽。” “你但凡往火堆上撒泡尿都不至于。” 他剔掉牙缝里的肉丝,啐去队员的脸上。 “该走了。”队长吩咐道,“今天晚上开始行动。” 跪久之后再起身,腿脚难免不受控制。几只手将他捞起来,人类勉强扯个感激的笑容,最终搭上搭档的肩膀。 其他队员拍拍他的肩,无声安慰。 而扛着他胳膊的龙族搭档,两眼直直注视前方。 龙族眸中映着队长的背影,竖瞳深处,燃着不忿的火焰。 - 两支队伍兵戎相见,浑似两道尘烟发生碰撞,紧紧交缠为一股灰白的云雾。 金戈之声回荡林间。 两方尽力不发出呼喊,不想让别队发现此处正在交战;彼此没下什么狠手,大家顶多脸上挂彩。 因为目标只有一个:夺下对方的旗帜! 一见吉罗德被严防死守护在身后,雕队目标明确,专盯着他进攻。 以往训练在一块儿,打斗的本领可谓师承一脉。 加之一方面要控制声音,一方面又得克制手劲——这场争斗,人人犹如一根木棍,搅进快要干了的沥青中。 他们各不相让,不知相持多久,鹰队忽然有人从战局中撕扯开。 ——拿到旗了! 希莱斯喝令:“掩护,撤退!” 夺旗的队员撒腿狂奔,队友变化阵型,顺势将他半包围保护,拖住雕队追赶的步伐。 吉罗德也落入雕队掌心。 雕队气不过,把他团团围拢,直接按地上扒衣服搜身。 当他们发现吉罗德并不是护旗人,鹰队已经撤去数十英尺开外。 “操!”雕队有人气不过,破口大骂。 “真特吗奸诈啊。” 雕队向他啐唾沫,吉罗德也不生气,笑得肆意张狂,差点没招一顿胖揍。 旗是追不回来了,他被连踢带踹地放走,袍子上的脏脚印带走最后一丝怨气。 菲恩的裤子里再添黄布,算上一开始发放的两面,如今他们已夺得整整五面旗! 鹰队众人欢欣鼓舞,即便一整天下来,神经一刻不能松懈,他们也认为心满意足,值当了。 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只要守好咱手上……菲恩的黄尿布,等第三天的太阳落下就万事大吉了。”鹰队众人围坐篝火前,愉快地讨论着。 吉罗德翻出干粮,随后浑身摸索,搜到一个小布袋。 他打开一看,眉尾心疼地撇下去。 他手指从袋子上面一挖,抠出几个黑黑扁扁的东西,走向希莱斯一头。 肩上的小鹰顿时张开翅膀,无端扇了希莱斯一巴掌。 余光瞥见塞伦在笑,他拿胳膊肘拐一下这幸灾乐祸的少爷。 “有什么事吗?”他抬头问吉罗德。 “阿莫不是吃虫么,冬天好多虫子都冻死啦。出发前,我好不容易在蝎尾的营房找到点蚂蚁,想着给它带两只,别饿着肚子。” 希莱斯想说点什么,终究没能讲出口,哭笑不得,视线在一人一鹰之间徘徊。 谁能想到,这位既烈性、长相又凶悍的队员,实则藏着一颗喜欢毛茸茸小动物的心。 面对阿莫,简直百般讨好。 他倒是先替阿莫感动了……如果吉罗德脸上垂涎小鹰的神情能稍微收敛收敛,哪怕半点都好,可能小鹰就不会经常因他吓得羽毛倒竖。 “没事,吃吧,哥哥给的心意。”他安抚阿莫。 “哥哥”一称呼,其实一开始并非希莱斯的意见,而是鹰队队员们主动认的。 无他,小家伙长得可爱讨喜,不喜欢鸟的,见久了都觉得可以接受。 阿莫收起翅膀,尖短的小喙伸出去,试探地在吉罗德指肚上轻啄一下。 以为成功收买小鹰,吉罗德正欲借机撸一把。 却见阿莫一歪头,呸掉蚂蚁。 小鹰扑簌簌飞走,吉罗德手臂还悬滞半空,他的龙族搭档狂笑不止。 再一次贿赂失败,高壮的大小伙孤零零站着,显得落寞而忧伤。 …… 云层困住月亮,使其无法露面。今夜,树林尤为昏暗。 疲乏、酸软,寒意……如几味刺鼻辛辣的香料,一个劲地往名为“困顿”的汤里添。 慢火炖着守夜队员,将精神气一丝丝流进汤,熬煮干净。 单一次歇脚,窝坐一小会儿,困意便袭上全身。两位鹰队队员眼皮沉重,一切景象变得模糊。 “啾啾——” 似乎有鸟叫。 “啾啾——啾啾——”仿佛人类的吹哨声,一下比一下尖锐响亮。 如此独特的鸟鸣,好像有些熟悉……大半夜怎么会有鸟叫呢…… 一位队员陡然一震,摇醒队友,本是打算别让他真睡着了。意识渐渐回笼,他听见除阿莫鸟鸣以外的动静。 循声转头,十多英尺外,他捕捉到攒动的黑团。 离守旗人菲恩如此之近,五名黑衣龙骑也猛然抬头,与他对视。 “好弟弟……”他失声喃喃。 他找不到阿莫在哪,或许在哪个枯灌木或枝头;但他恨不得捉下小鹰,猛亲它扁平的脑袋瓜。 要不是阿莫提醒,否则宿营地就要失守了。 “敌袭,敌袭!!!”另一名守夜队员回过神,声音穿透林间。 第41章要挟 鹰队众人弹射一般爬起身,好几个睡眼惺忪,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剑已经先一步出鞘。 似乎也打算抓着他们迷迷瞪瞪的空挡,某道黑影子一个箭步窜上来! 另外两名黑袍人犹豫几秒,跟着冲上前。 电光火石之间,黑袍人轻松接近外缘的一名人类龙骑——粗眉达雷尔。他挟住后者的脖子,短剑抵在腰间。 鹰队众人这才彻底清醒。 他们从未如此清醒过——仿佛血液倒流,四肢蔓延冰冷。 两名守夜队员离黑袍人不过几步之遥,眼睁睁没能及时阻止,此时,二人的心沉得要坠进肠子里。 “放开达雷尔!”希莱斯声色俱厉,持剑接近。 他每进一步,那挟持粗眉达雷尔的黑袍人便退后一步。 其他埋伏树林周围的蝎尾龙骑,也陆续现身。 他们神色各异,似是同样对眼下的情形感到意外。 “弗洛伊德,你想做什么?!”蝎尾龙骑问。 弗洛伊德咧开唇,话语他门牙缝里漏出来:“这有什么好问的?夺旗。” 他言简意赅,却叫蝎尾队员们勃然变色。 “你之前不是吩咐,被发现就撤退吗……” “撤退?”弗洛伊德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到嘴的鸭子还能放跑了?” 他停下脚步,成功胁迫鹰队龙骑们不再接近。 粗眉达雷尔两只胳膊分别被人钳住,前有手臂锁喉,后有尖锐的剑抵着,动弹不得。 “别给旗,”他向希莱斯喊道,“他们没胆儿对我下手!” “呵呵……是么?” 弗洛伊德阴恻恻笑着,眼中,鬣狗般的眸光忽明忽灭。 “打斗不可避免留下伤口,我朝他腰间戳两下,又有何妨?一个是被劫持;一个是无意被刺伤……届时我们咬死不认,两种说法传出去,你猜猜哪个更可信?” 你也知道自己干的腌臜事够离谱啊! 鹰队其他人登时火冒三丈,暗暗把那臭不要脸的家伙骂个没完。 他们头一次见识这么个无耻之徒,如果唾骂能够化成实质,弗洛伊德该被捅成窟窿了。 “恬不知耻!” 鹰队以为有谁把心里话骂了出来,结果一瞅,是对面的蝎尾龙骑。 那黑衣龙族怒道:“弗洛伊德,你知不知羞?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去争旗,征得我们的意见没有?!” “畜生,闭嘴!”弗洛伊德回斥,“我一开始说过,目标就是跟着他们这支队伍。随机应变怎么了?兵不厌诈!只要结果是好的,管他过程光不光彩。” “把欧利嘴堵上,老子不想听他叽叽喳喳什么正义道德廉耻。”他强制下令。 希莱斯抿着唇,站在最前端。 余光扫着形势,而聚焦的对象,始终惟有自己的队员。 “不如我们先放下武器,”他选择尝试沟通,缓缓弯下腰,作势要放下长剑,“慢慢商量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