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延知道他心里还一直在纠结罗涛的案子,从在罗涛出事的车上发现那张手帕开始,徐子轩就觉得罗涛不简单甚至觉得这个凶手奸同鬼蜮,行若狐鼠,比之前遇到的任何罪犯都还难对付。
之前,锁定秦姗的时候还以为已经抓到了人,没想到秦姗并不是罗涛案真正的犯罪嫌疑人。
考虑到这一层,加上这些案子的起点似乎隐隐约约都指向了安南市,唐延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行,让安灏禹和你一起去。”
“这倒不用。”说话间,徐子轩就瞧见安灏禹脸上中一下就带上了几分委屈巴巴的恼气,他不禁嗔了对方一眼,无视他的眼神央求:“唐支队,队里人手本就不够,灏禹还是留在云中调查潘建元的案子和肖琴案,安南市我之前也去过好几次了,何况有小鲁还有刘彻......再说,我这次并不打算以协查的名义过去。”
边说,徐子轩边轻轻拍了拍某人的手背,温声安抚道:“你们都放心。你也放心。”
Z省,林海市监狱。
为了重新审视潘建元倒卖器官案,夏雪、张小墨再次来到了林海市,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打算直接去监狱会会潘建元。
原本他们是打算市局开个正式的协查函过去也好对接,但唐延想到谢展好容易拐着弯留下的线索,考虑到他的安全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妙。
“我听小明哥说,虽然在肖琴捐卵的那叠钱的信封上查到了两枚不同的指纹,但经过比对指纹库却没有找到匹配的。”
“可不是!”张小墨狠拍了下方向盘:“技术科这两天把眼睛都看花了,那辆在滨湖绿道附近载肖琴的面包车浑身脏得别说看不清车牌,就连车是什么牌子什么型号都不好确定。脏车这也算是明显特征了吧?嘿!偏偏在城里绕了一圈之后竟然消失不见了!”
夏雪愕然:“消失不见?这怎么可能?”
“当然不可能。”张小墨哼了一声摆摆手:“他们肯定是惯犯,每次拉人去取卵取肾都是做足了充分准备的。我推测,多半是在沿路上的哪个小型洗车场把车洗干净了再堂而皇之地开走。我把这个想法向唐支队报告后,他正带兄弟们逐个排查洗车场呢,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结果。”
三小时后,两人到达林海市监狱,没想到提出探视潘建元之后,监狱方面却说潘建元生病了,没办法接受探视。
“警官,他什么病还不能见人?”
“天天咳得自己睡不着,还吵着同监舍的犯人,结果被......”接待他们的狱警不小心嘴瓢,见自己险些说漏了嘴赶紧不耐烦地挥挥手:“反正就是没法接受探视,你们回去吧。”
两人相视一眼,倒是猜到了七八分,估计咳嗽是小,被人揍得起不来了才是真。
但也不能就这么白跑一趟啊。倒卖器官案的卷宗他们已经仔细看过,也走访一两位对潘建元还有印象的当年同在天使福利院生活过的人,还找到了当年和潘建元一起被抓的参与转移器官的其中一个工人,但都没有获得任何有用线索。
如果不能见到潘建元亲自询问案件情况,只怕这案子或许会就此停滞了。这么一想,张小墨从衣服兜里拿出了自己的证件:“兄弟,我们也是因为有起案子想找他了解了解情况。你看这样行不?他没法接受探视,我们去监舍看看他,问几句话就成。”
狱警一手刷着微博,一手朝俩人摊开了掌心。
张小墨以为有戏,赶紧把自己的证件放在了他手里。
“什么啊这是!”一看不对,狱警甩手就把证件扔回他怀里:“不是这个!”
“怎么......”这态度把夏雪都惹急了,没好气地问:“你这是在向我们索贿?!”
一听这话,狱警不乐意了,把手机一放拍着桌子站起来:“你好好说话哈!什么索贿?谁索贿?!信不信我告你!”
“不是......”
张小墨刚想解释,狱警却随即打断了他:“是不是你们自己说的,有案子、要问话?”
“是是是。”
“东西呢?”
夏雪也意识到这是在林海市,还是不好把事情闹大:“什么东西?你能不能说清楚!”
“公函。”
见两人一下噎住了,狱警皮笑肉不笑道:“得,没有吧?还不走?”边说,还边白了他们一眼,嘀咕道:“同样都是来探视潘建元这孙子,怎么差别这么大呢......”
夏雪闻言一惊:“你说什么?”
“没什么。”说完,狱警便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坐在位置上面无表情地玩起了手机。
一无所获离开监狱,张小墨有点发愁接下来怎么办,但还不忘安慰夏雪:“不关你的事,那个狱警就是不想让人知道监狱内部管理有问题,才不让我们和潘建元见面。”
“小墨,你说那个狱警说的人,”夏雪倒是没在意这些,而是对狱警最后那句话有点耿耿于怀:“会不会是谢展?”
“你说谁,谢展?”
“是啊,他说同样都是来探视潘建元......这是拿我们和来探视的人做比较,他又知道我们是警察。”
正想说谢展他是一声不吭地失踪,现在还是嫌疑人,就算真来探视潘建元应该不可能主动暴露自己的身份,张小墨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一看是支队长忙道:“别琢磨了,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和唐支队汇报吧......”说着,赶紧接起了领导的电话。
Z省,林海市监狱附近,小超市外。
唐延的电话是让两人看“云中那些事”论坛上最新发布的一个帖子,《助学先锋潘建元,含冤入狱无人敢言,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一看这标题,就是冲着吸引人眼球,制造舆论热点去的。
果不其然,一点进去,还没等去看密密麻麻的正帖内容,首先就会被底下差不多一边倒的评论差不多吸引了。
吃瓜的,吐槽的,骂政/府的,指责的,阴谋论,怀疑论,还有义正言辞要让公/检/法三家都给个说法的,翻了好几页没见到一个人持中立态度,好容易看到有人回复了一句“未知事情全部,不予置评”,还被好多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集中火力攻击。
这人估计是觉得自己被误伤有点不服气,又回了句“当你对别人、对社会、对国家进行道德谴责的时候,请不要把自己置身在道德范围之外”。好家伙,这下越发惹了众怒,说什么的都有,更有人鼓动要人肉,很快这层楼就回复了近百层,这人眼见自己要成过街老鼠也就彻底不说话了。
张小墨、夏雪相视一眼,都不约而同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两个字。
“谢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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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Z省安南市,市公安局附近,露天茶馆。
远在安南市正端着盖碗茶喝的徐子轩也看到了这篇帖子。
《助学先锋潘建元,含冤入狱无人敢言,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他扶额又念了一遍这个标题,心里忽然有点莫名其妙地想发笑。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他记得,这句话原本出自央视社会与法频道《道德观察》的法制节目,近几年倒是被各种频繁引用成了网络段子。
一看就是谢展这小子写的。
背着嫌疑不着急自证清白反而玩起这一手,以后不当警察倒可以去当小报记者。别说,徐子轩觉得自己这个师弟还挺会利用从众心理的,发了贴又换个号假装引火烧身,实则引起了更多人的关注,和当时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引发争执,结果反倒自己调回省厅安灏禹却关了禁闭如出一辙。
“徐队......不好意思啊,刚刚伍支队找我所以下来迟了。刘彻他不在局里,给我发了微信说是马上过来。”
“他也和我说了。”徐子轩赶紧招呼小鲁坐下,又给她斟了碗茶笑道:“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明知道上班忙还把你叫出来。”
看到徐子轩给自己倒茶,小鲁很不好意思地接过,又赶紧给远道而来的客人斟满:“忙倒是......不忙......”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就是伍支队让我这段时间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
徐子轩知道,在系统里让一个人“休息”其实就是变相停职,虽然不是正式处分也不会记入任何档案,但也算是警告了。尤其是像小鲁这样的年轻人,是很容易打击积极性的。难道小鲁在工作上出了什么纰漏?见她欲言又止,徐子轩放下手中茶碗:“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小鲁连忙摆手:“没有没有,这都是我自找的,徐队。我......”说着,她唉声一叹,犹豫片刻还是照实说了出来:“我被程思思的家长投诉了......徐队您还记得程思思吗?”
脑海中浮现出当时和周泓谈了话离开田阳县高中教师宿舍之后,那个“螳臂挡车”似的拦住警车前的身影,再看小鲁虽然嘴上唉声叹气可脸上却没有“一丝反省”的意味,徐子轩不免有些好奇:“你怎么会被她的家长投诉?”
“哎......我就是绝得不对劲嘛!”
“不对劲?”徐子轩更觉奇怪:“你是说觉得程思思不对劲?”
“不是程思思不对劲......不对,她也不对劲......不不不,是周泓......”一着急,小鲁觉着自己这表达能力就十分堪忧,尤其是面对兄弟市系统的领导,她的汗都险些要急出来了。
“小鲁,别急。”徐子轩脸上温雅的笑容示意她慢慢说:“又没什么事,就当我们闲聊。”
“是这样徐队。那天在高铁站送你们离开之后,我越想罗涛的案子越觉得不对,从作案动机上来讲,周泓可是最有犯罪嫌疑的人,罗涛案也最有可能和周泓有什么关系,但我就是找不到......所以我......”
“所以你打算从程思思入手打探周泓的消息?人家还是个学生,而且正在读高三。”徐子轩倒是明白她为什么会被程思思的家长投诉了,换做是自己也得去投诉。
“是嘛,我也知道,我也明白......”小鲁终于露出了些许愧色,但一瞬而过之后脸上却浮现了更多疑惑,她往徐子轩这边挪了挪小板凳,低声道:“但是徐队,您必须相信女人的第六感,她真的变了。”
女人的第六感......说实话,徐子轩还真没想到会从小鲁口中听到这个词,但他知道,刑警办案虽然只讲证据,可有时候破案还真就靠的是“直觉”,只不过这种“直觉”更多地是来自长年来日积月累的办案经验。
因此听小鲁说到“第六感”,徐子轩并没有笑她,相反倒很想听听:“变了,怎么说?”
原来,自从小鲁亲眼看到周泓老师一家的处境后,一直觉得心里不舒服,便趁着空闲的时候去他家帮帮忙,也带些东西过去。小鲁对天发誓,她单纯就是不忍心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当时完全没有要打探什么的想法,一丁点儿也没有。
徐子轩自然相信她:“那你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变了的?”
“程思思。”小鲁发现,程思思后来没有再去周泓老师那里补习了,一开始她以为程思思是听进去了徐子轩那天在车里的一番话,可后来察觉,她只是选择周泓不在的时候才去,有时推周泓的老婆晒太阳,有时带周泓的女儿出去玩,有时给她们洗衣服做饭。
“我明明都看到了,就是当时没想到要拍下来,私下问周泓的老婆和女儿她们都说没这回事,我又去问程思思,她也否认。但我总觉得她言语之间不太对劲。那之后,我又悄悄跟过几次,可再没发现程思思去周泓家,她的家长还一个电话打给了市公安局,然后我就被伍支队好一顿训。”说完,小鲁的嘴角再次耷拉了下来。
“怎么个不对劲?”
“怎么说呢......”面对徐子轩的问题,一时间小鲁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总之她之前说话做事,就很......”
“鲁莽。”
“对对对。就是鲁莽,很中二。”小鲁觉得“中二”这个词应该更贴切些:“但那次的谈话,我却感觉她很警惕。甚至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认识了什么pua男。”
“警惕?”徐子轩琢磨了一下这个词,还是有点不太明白小鲁所指。
“她防着我。但我感觉,又不是因为我经常去周泓家帮忙的原因,她对我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提防我。徐队您明白这种感觉吗?”
说实话,在被伍支队训斥的时候小鲁不是没想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小题大做想太多了,但这会儿和徐子轩聊起来又觉得自己的直觉应该不会错,可惜这种感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不知道徐子轩能不能明白。
想到这儿,她闷闷地捧起茶碗把茶水喝了个干净。
学生......周泓的人格魅力,周泓的悲惨遭遇......程思思......学生......同情,正义,公道......
对啊,伏尔泰不是曾说“人人手持心中圣旗,满面红光走向罪恶”,就连家喻户晓的动画片里也说“你根本不是什么正义使者,只不过是一个丑陋的杀人魔鬼而已”,自己怎么就偏偏没想到呢?!
从警多年遇到这么多的刑事案件,许多犯罪嫌疑人往往都是在用自己内心的“正义”去架空真正的正义,甚至不惜通过杀人的方式为死去的亲人或朋友讨回公道。殊不知,他们只不过是被执行“正义”想法所驱使而犯下滔天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