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秦姗的交代,许多案子的谜团一一揭开,然而眼前迷雾却不减反增,心中疑惑也越来越多。
尤其是张文佳。
她是想凭一己之力揪出那个“捕蛇人”“牧羊人”背后那个“放风筝的人”吗?
徐子轩想说她不自量力,却又不知为何说不出来。
方法、过程,都是错的,即便动机和结果都正确,那还是错的。
“师兄......”
闻声抬头,谢展站在门口一副做错了事的小孩模样,也不敢进来。
自己的师弟能有什么办法?徐子轩叹了口气:“进来。”
“师兄,我错了。您下了班之后到我家来吧,您要知道什么我全部都告诉你。”谢展似乎是自知理亏,动也不动地乖乖低头站在门外,只是在看到安灏禹走过来的时候躲了下那只看似狠狠朝自己挥过来却没有带风的拳头,喏喏地瘪了瘪嘴:“安队,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一起来。”
看了眼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安灏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便大步踏进办公室:“老徐,唐延刚刚回来了,说是去突击张文佳家,但一无所获。现在也只能派了人在她经常去的几个地方蹲着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意料之中。
徐子轩点点头,看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问晚上吃什么,刚刚满步阴霾的心情似乎才拨云见日,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就和妈说一声,我俩都回平州吃晚饭,然后一起去谢展家听听平城区养老服务中心的案子到底他瞒了我们什么。”
Z省云中市,市公安局附近,步行街。
傍晚,华灯初上时,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走在回家路上的方媛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把自己置身在熙熙攘攘的夜色中,感受着这温暖的生活气息溢满心间。
十字路口的小广场上,年轻的乐队组合借着身后不断变幻的光影中轻轻吟唱着从没听到过的歌曲,吸引了不少行人一边围观聆听一边拿出手机拍视频发朋友圈。
方媛驻足听了一会儿,这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她一边跟着节奏浅吟低唱,一边转身走到斑马线前等着绿灯。
车行的绿灯闪了几下,马上就是红灯了,一辆疾驰而来的出租车可能是在赶时间,可惜还没等冲过去红灯就亮了,只好踩刹车停在了斑马线上。
刚一抬脚,方媛就注意到出租车的后座上有一个年纪轻轻却脸色苍白的女孩子,原本是虚弱无力地靠在车窗上,因为刚刚那个急刹车一下就倒在了座位上,随之,有汩汩鲜血从她身下蔓延开来,浸透了身下的白色座椅套,而她依然一动不动地躺着。
肯定是昏过去了!方媛条件反射般猛地转身冲过去就拉开了出租车的后门,一弯腰钻进去窜上座位,在司机反应过来前立即表明了警察身份,顺势把那女孩抱在怀里一边检查一边急声催促:“快!去最近的医院!”
“警.......警察?可这还是红......”司机扭过头正要说警察也不能闯红灯啊,一看后座上是这么个情况,立即识趣地住了嘴,一脚油门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闯了一路红灯的出租车稳稳停在了急诊室外,司机取下安全带就冲下车帮忙打开了后门,正要说“要不要我来抱”就看到方媛抱着还在流着血的女孩已经钻了出来,他转身冲进急诊室喊住一个护士立即推着担架车出来接住人。
“患者什么情况?!”
“肖琴,19岁,应该是取卵导致的大出血。摸不到动脉的搏动,双瞳孔散大,对光反射消失,每分钟仅3次呼吸,失血性休克伴意识障碍至少10分钟以上。”
“上呼吸机!上止血剂先做紧急止血处置!”一边说,迅速做出判断的急诊科医生一边把人推进了手术室。
“警官,”看到手术室的灯亮起,司机这才稍微放了放心,看向沾了一身鲜血的方媛:“您究竟是警察还是医生啊?”
方媛完全没留意自己身上的情况,叉着腰凑到手术室门口看了一眼:“法医,我是法医。”
“法......”司机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法医,还是女法医,不禁向她投去敬佩的目光:“警官,您认识这妹子?”
方媛喘着气摇头:“这里面有她的身份证。”
说着,她抬了下自己的手臂,司机这才注意她手里拿着一个包,应该那个女孩子的:“对了,师傅,还没谢谢你。只是你的车后座.....”
“没事没事,回去洗洗就好。”司机立即摆手表示这没什么:“警官,您是要在这里等着吗?”
“对。不好意思师傅,还要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你是在哪里接到她的?”
司机努力回想了一下:“滨湖绿道那边,她当时一个人在路上走着,看到我的空车招手上来的,说是......对,说是到工商学院。”
“工商学院?这么说她应该是那里的学生。”方媛抬眼看向手术室,双唇微微牵动,淡淡无奈从嘴角掠过。
“警官......您刚刚说,她是刚刚做了取卵手术吗?”
“是。怎么了?”
“怪不得,她当时走在路上的时候都是很缓慢的移动......我妹和妹夫就是去做的试管,手术那天是我陪他们一起去的。出来的时候,我妹就已经醒了,和我说肚子好疼,就好像有什么针管扎得疼,我陪她在医院休息了两个小时还疼得直哭,下床的时候疼得站都站不稳,最后是我把她背回家的。我后来把我妹夫臭骂了一顿,什么毛病!就为了给他们家传宗接代凭什么让我妹受这种苦!可是......警官,我记得滨湖绿道那附近也没有什么医院的啊?”
方媛抿着唇没说话。
取卵手术的全称是“经阴//道卵巢穿刺取卵手术”,是在超声引导下用取卵针经过阴//道后的穹窿进入盆腔,刺入卵巢之后采用负压抽吸卵泡液,将卵泡完全吸瘪,再取出卵子,这是一种会留下创伤的侵入性操作。正规的取卵手术后需要穿紧身裤,避免卵巢扭转,而且常常会出现阴//道出血、下腹剧烈疼痛、腹胀尿血等症状,因此必须时刻警惕卵巢过度刺激综合征和卵巢扭转等取卵后的一系列并发症,严重时会出现大出血、偏瘫、脑栓塞,甚至会造成意外死亡。
总之,取卵对于年轻女性来说就是一场噩梦。尤其是那些非法取卵,会她们连续注射促排卵针,一般是7到10天以催熟多个卵子提前发育成熟,原本在自然状态下成年女性一个月一般只能排出一颗成熟的卵子,而打针之后一次性要取出20颗左右的成熟卵子。等到卵泡都发育成熟,就可以进行“取卵”手术了。“取卵”这两个字听起来像是吸取奶茶里的珍珠一样简单容易,而实际上为了尽最大可能节约成本,这些非法取卵机构会让她们在非麻醉状态下清晰地感知整个过程。
取卵针和手臂差不多长,比采血针要粗三倍,当依次刺穿阴//道壁、卵巢、卵泡,最后吸出成熟的卵子后,痛苦还远远没有结束。因为卵子所处的位置不一,无法做到一次全部取出,所以为了达到取出20颗左右的目的,至少需要重复穿刺七八次,而这些负责给她们“取卵”的所谓的“医生”或许连最基本的行医资格都不具备。
每次在卫生间里看到贴着的这种小广告,方媛不是直接撕了,就是会用随身带的口红在旁边写“这是骗子不要相信”以作为提醒。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结合刚刚出租车司机所说,方媛推测,这个叫肖琴的女孩子应该就是去做的非法取卵,她包里还有一个装着一万块现金的信封。
只是,除了钱,方媛没有在她的包里再找到任何与非法取卵机构相关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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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Z省,省会平州市平城区,谢展家。
谢展的家在平城区二环路附近的省直机关人才公寓,从家里到这儿也不远,走路一般就四十分钟左右。
徐子轩心里挂着养老服务中心万有德的案子,于是和安灏禹直接开车过来,可当两人走到他家门口发现房门竟然是虚掩着的时候,一路上轻松的心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一脸疑惑和瞬时紧绷起来的神经。
安灏禹自然地站到了徐子轩身前,目光盯着前面不动,单手熟练地从腰侧取下配枪,快速在上衣口袋里掏出子弹装入上膛,拉动枪栓,不到两秒的时间就瞄准了房门。
在配枪的问题上,徐子轩知道安灏禹一直不怎么“守规矩”。按要求,市局规定一线执勤和值班警察必须配枪,但为了保证枪支的使用安全,也做了十分严格的关联措施,比如枪弹必须分离,子弹要装在上衣口袋,比如配枪和枪支交接的时候必须填写详细的表格,枪支编号、枪型、子弹等也必须严格登记。安灏禹从来都觉得麻烦,经常“忘了”,以前徐子轩主持刑侦支队工作的时候还能管得住他,后来唐延来了,碰巧也是个不喜欢这些规矩的,这下这两人倒是一拍即合,还说什么“走火的是人不是枪”,更义正言辞“警察不能只打过靶没打过人”,只有平时精心对它,关键时刻尤其是处置突发事件的时候才能把它用得好。
徐子轩强迫自己在这个时候还去考虑安灏禹竟然又没按规定归还配枪,以筑起一道高墙,把当年自己站在老陆的家外,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曾经并肩的战友躺在血泊里的汹涌努力挡住。
而当安灏禹撞开门一个箭步冲入屋里,徐子轩几乎是慢了好几秒才跟着进去。客厅、阳台和开放式厨房一眼便可看完,在肯定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同时他看到安灏禹已经调转枪口将配枪递了过来。
“你拿着。”见徐子轩并没有伸手接,安灏禹也不多说,直接把最具保护力的武器塞到他手里,自己则眼疾手快地操起沙发旁的棒球棒握起,和他对了个眼神,两人便分别朝关着门的卧室和卫生间轻手轻脚地走去。
再一次撞开房门,只有十二平方的卧室一秒入眼。
干净整洁,空无一人,也没有外人进入过的痕迹。
当听到徐子轩也喊了句“卫生间没有异常”,安灏禹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愈发奇怪了,难道是谢展知道他师兄要来,这小子急冲冲出门买吃的忘了关门?
第一时间也是这么想的徐子轩在摸出手机拨号,却听到听筒里传来的“您拨的的电话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时,还没完全放松的弦又绷紧了。
徐子轩立即给张小墨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对谢展的手机进行定位,然而电话那头的一句“徐队,谢博士的手机关机了无法定位”让他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谢展明明说让自己下班后过来,明明说想知道什么都会告诉自己,明明说他知错了......徐子轩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房间:“谢展失踪了。”
可自己的话音刚落,他就觉得哪里不对:“不。”
故意的。谢展怕自己把他留在支队逼问出平城区养老服务中心万有德案的情况,他才以退为进,说的是让自己下班后过来,实则是趁这个时间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想到这里,徐子轩的表情愈发严肃得难看,他缓缓摇头否定了自己刚刚的判断,半晌逐字逐句地道:“他是跑了。”
“跑了?”走到徐子轩身边的安灏禹愕然抬头,他一时间还没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
“我操!”徐子轩实在没忍住爆了句粗,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我竟然没看出来,还生生被这小子给耍了!”说着,他艴然而怒的目光定格在了茶几上的一本书上,哼了一声拿起来。
“瞧,还给我留了信息。”
安灏禹自然知道自家老徐此刻气得不行,他都被谢展玩的这么一出惹到有些火冒三丈,明明大家都在为他的案子奔波操心,可他偏偏做出一副要低头受教的模样,暗地不仅丝毫不在意,而且还不知道到底在干些什么!
安灏禹也是气哼哼地凑过去一瞧,皱了皱头:“这书是留给你的信息?怎么说?”
“《The Singing Bone》。”
“《歌唱的白骨》,这不是英国通俗小说家理查德·奥斯丁·弗里曼在1912年出版的短篇集吗?难道说谢展这死小子早就知道了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安灏禹对这位作家也比较熟悉,而这本《The Singing Bone》被誉为开创了“逆侦探小说”的先河,在推理小说的历史长河中占有独特的地位。
所谓“逆侦探小说”,是19世纪后期20世纪初期在英国出现的一种独特侦探推理小说形式。小说在题材、内容及人物塑造等方面与一般的侦探小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叙述线索和情节结构上独具一格,一般会在故事的一开始就首先交待罪犯的身份和犯罪的性质,然后再回过头来倒叙整个破案经过。由于这种叙事手法与一般流行的侦探小说正好相反,所以称之为“逆侦探小说”。
在《The Singing Bone》中,作者理查德·奥斯丁·弗里曼把整个故事一分为二,先是叙述了案件发生的整个经过,让读者完整地了解全部案情,紧接着才让主人公侦探登场,一步步推演出事实的真相。虽然读者已经知晓了真正的凶手,但故事中悬疑的趣味不仅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而且还因为随着对犯罪过程的逐步揭露、层层还原,使故事本身更加引人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