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徐子轩刚一开口,没想到小鲁也和他异口同声地否定道:“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肖明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拍了拍刘彻的肩膀:“那个联系电话你还记得住吗?我发给小墨,他应该几分钟就能查出来。”
“记得住。是131XXXXXXX。”
果不其然,号码发过去几分钟之后张小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肖明把手机放在桌上摁了免提:“小墨你说。”
“小明哥、徐队!你们查到罗涛那孙子什么了?!”
听着电话那头兴奋的声音,徐子轩微微蹙了蹙眉,肖明也觉着有些莫名其妙:“罗涛?什么罗涛,不是让你查刚刚发给你的号码吗?”
“是啊,我查了,这就是罗涛十三年前用的手机号码。”
Z省安南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在基本排除了田阳县高中周泓老师的作案嫌疑之后,徐子轩万万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下几人也没心思继续喝酒了,结账后就和小鲁一起回到了支队办公室,登陆系统把陈双喜的资料全部调了出来。
说起来,这陈双喜也是个可怜人。
他的一生几乎都在被人嫌弃中度过,出生才几个月就因为兔唇被丢在了医院门口,医院好心给他做了手术也只能送去当地的福利机构,长到三岁左右他被一位因为车祸刚刚失去女儿的护士领养了。
原本这是件好事,可护士因为长期沉浸在丧女之痛中,渐渐有些疯疯癫癫分不清楚现实,不仅从小把他当成女儿来打扮,还把逝去女儿的名字“双喜”给了他。然而,护士在把他幻想成女儿的时候对他百般呵护,甚至无微不至地照顾,可清醒过来知道女儿早已不在又看到他穿着女儿衣服的时候,又会歇斯底里的打他,甚至还用各种残酷的方式虐待他。
后来,就连周围的邻居都看不下去报了警,十岁的陈双喜再次回到了福利机构。由于长期笼罩在养母极端性格阴影之下,陈双喜的性格变得十分懦弱,面对其他孩子的嘲笑,他一开始还会躲进衣柜里、床底下、厕所里不出来,后来就默默承受,任由别人把他打得头破血流也不动弹,这让福利院也不敢继续收留他,给了些钱让他离开了。
无家可归的陈双喜开始在街上流浪,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想念护士养母,虽然养母性格古怪诡异,毕竟吃穿不愁。于是他跑回了养母家中,敲门无果他只好翻窗进去,谁知发现养母的尸体就挂在门梁上,陈双喜不哭不闹把自己和尸体一起关在了家里,直到邻居闻到了不对劲的味道再次报警,开门之后警察这才发现已经饿得奄奄一息却睡在尸体旁边的陈双喜。
此后,陈双喜辗转几家福利机构,又被城郊废品收购站的老板好心收留,慢慢地他开始读书,虽然依然被周围人指指点点,说他不伦不类不男不女,也被人避之不及,但总算是安定了下来,高中毕了业就跟着老板经营废品收购站,生活开始在朝着平静的轨道运行。
然而这时,命运再次跟他开起了玩笑。
废品收购站的老板,陈双喜唯一的依靠生病去世,他的天也塌了,除了继续经营着废品收购站,继续穿着女装被人嘲讽讥笑之外,他似乎再没有别的路可走。
直到那场火灾也夺取了他的生命,陈双喜那被嫌弃的一生或许才真正得以解脱了。
第94章
Z省安南市,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看完陈双喜只存在白纸黑字上的人生,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他从来没有害过别人,却以这样的结局结束一生,真是让人在心酸之余又唏嘘不已。
但如此看来,如果罗涛真是陈双喜火灾案的目击证人,那么罗涛案的突破口或许就在陈双喜身上。
“徐队,”刘彻首先打破了沉默:“那个......我能和你们一起查这个案子吗?”
肖明瞪了他一眼:“你小子,不是今天的大会上还说要在档案工作的岗位上发光发热嘛?”
“是嘛。”刘彻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主要是现在案子变成了这样,不查个清楚总觉着......好像,”说着,他指了指电脑屏幕上陈双喜的资料,恹恹地道:“好像他既白活了一场,又白白地死了。”
Z省云中市,市公安局,禁闭室。
不得不说,关几天禁闭还是有好处的,在经历了谢展突如其来“发疯”和“牧羊人”黄石水被灭口的安灏禹终于难得有机会好好冷静地理清一团乱麻的思路。
黄石水给老徐送去的“黑色纽扣”、赵伟华副局长向方媛提及的“骨灰”、方媛说老爸在赵伟华副局长的事情上“说了谎”、谢展在老爸办公室保险柜里看到过的“小保险箱”、谢展故意发疯后“调回省厅”、黄石水对自己说的“怎么,还没查到纽扣上指纹是谁的吧”......
动动脑筋呀......
你动动脑筋呀......
黄石水这句话如同一只在耳边不停嗡嗡嗡的苍蝇,怎么也挥之不去,然而当安灏禹选择不去驱赶它,而是闭上眼睛看它是如何在自己眼前乱舞的时候,似乎这只苍蝇就变成了黑夜里的萤火虫,拖着屁股上那一星半点儿的光亮带着自己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他和徐子轩不一样,越害怕,越要睁大眼睛,越要看个清楚。
漆黑的夜里,安灏禹坐在冰冷的地上紧紧盯着禁闭室的墙壁,好像要在一片黑暗中将刚刚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倒映在上面,熟悉的面孔让他胸膛起伏,无声的呼吸让他情绪凌乱。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伴随着禁闭期结束的开门声,安灏禹从地上撑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Z省安南市,城郊某安置区。
废品收购站早就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商业区,当年陈双喜在护士养母家时的邻居也搬走的搬走,两次报警的都是同一个老大爷,他也早已去世多年。
幸好,刘彻辗转找到了一个经常卖废品给陈双喜的拾荒婆,这才不至于一无所获。
“双喜啊......我知道。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孩子的模样,清秀水灵的很,一开始真以为他是女的......火灾的事情......我听说了,但那段时间我没怎么去废品站,反正他经常被周围一些小流氓追着打,浑身上下经常都是伤,基本就没好过......以前废品站的老林要护着他,老林走了他就只有任人欺负了......还认不认识其他人?有啊,他认识过一个男人。”
“男人?”刘彻眼睛一亮,看向徐子轩又问:“婆婆,那您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吗?”
拾荒婆摇头道:“这哪儿知道呀!只远远看过几眼,但这男人应该在废品站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双喜看起来精神很好,主动和我说男人说很羡慕他,还说要努力挣钱,等和男人一起存够了钱就去做手术,就能变成真正的女人了。”
这么说,陈双喜还曾有过打算要去做变性手术。他意识自己的内心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然而多年来只是单纯地遵循这个想法却让他不仅受尽千夫所指和欺辱打骂,直到遇见了这个男人,生活才似乎照进了一丝光亮,也才似乎有了一丝继续向前的希望。
想到这里,刘彻又问:“婆婆,您再好好想想,关于这么男人还有没有什么记得的?”
“这......太久了呀......”拾荒婆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终于记起了什么:“三哥!我好像听双喜喊他三哥。”
三哥?
这个答案让刘彻一脸懵逼,却让徐子轩、肖明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眼。
三哥。
是曾经出现在冷藏车断肢案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那个三哥吗?
Z省云中市,城郊,某咖啡馆,2019年1月5日。
“安厅长不是去部里开会了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或许是连着几天大降温天气冷得不像话,张文佳今天的衣着打扮终于像个老年人了,身上裹着宽松厚实的羽绒服,脖子上系了条羊毛围巾,竟然还戴了顶毛线帽子,与平时大衣配高跟鞋的装束简直相差甚远,连带着和安泽文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咄咄逼人。
“安南市那个纹身店老板中毒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张文佳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安厅长如果想知道是不是我干的,大可以直接问。”
“好。是不是你干的?”
安泽文其实明白,无论是三十多年前好似山间野玫瑰那般肆意绽放的张文佳,还是出狱后如同夜来香那般只在夜间绽放的张文佳,她都一直是个完美的矛盾综合体,一边用最尖锐的刺把折花的人扎得头破血流,一边又用浓烈的香气将人迷惑得看不清她最真实的那一面。
“辖区派出所说是一个中年女性报的警,之后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中年女性?”张文佳不着痕迹地笑了笑:“那我应该感到高兴才是。把年纪一下说小了十几岁,看样子我在监狱里保养得还挺不错。”
在她嘴里自己是听不到半个字实话的,他早该知道:“你不说就算了。是为了让警方抓到抓黄石水吧?而报警是为了可以及时抢救那个老板,谁知他吃得太多现在还没有醒过来。为什么非要用这种方式?为什么非要拿无辜的人当诱饵?其实,就算没有纹身店里故意留下的那些线索,警察也已经锁定了他。”
警察是利用这起中毒案才能锁定“牧羊人”黄石水的。更何况,抓捕黄石水的结果呢?
在心里冷冷怼了一句的张文佳没说话,她下午还有事,不想和安泽文继续扯这些有的没的。
“结账。”张文佳喊住路过的服务生,摸出手机对着咖啡桌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多少钱?”
“承惠九十八元。”
“我来。”说着安泽文从兜里摸出钱包,但张文佳已经付完了钱,他有些悻悻然地把钱包揣回去,没想到这个年纪的人还会用电子支付,更何况她出狱也才一年多的时间而已。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只想活在过去的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张文佳放下手机似在和他解释又似没话找话:“这是个好东西,一个人干了什么只需要看看手机就能知道得八九不离十了。我先走了。”
是啊,在这个信息化的时代,数据总是陈述事实最直接的证据。深以为然的安泽文抬起头喊住她,又一次问出了那个一直盘旋心头的疑问。
“那颗黑色纽扣,真不是你让黄石水送去医院给小轩的?”
小轩......在很多个无人的夜里,张文佳曾一遍一遍呢喃着这个名字。一开始,自己给取得名字是小希,希望的希。
哪怕背负罪恶出生,也不要放弃希望。
小轩......小希,站在原地没动张文佳有些酸楚地想,这样的差距就是这辈子也永远无法弥合的。
“张文佳。”
“安泽文,”被再次喊到名字人无奈地重新坐回位置上:“我真不知道你说什么。什么黑色纽扣?”
“那天......”
“哪天?”张文佳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安泽文总觉得不对劲:“你被抓的那天。我离开之后,发现制服上少了一颗纽扣。”
看他说得认真,张文佳只好细细回想了一遍那天的情况,可还是不解:“没印象。或许是我们拉扯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
“可警方没有从你家找到纽扣。”
说实话,张文佳压根儿不明白他到底在纠结,不,是在害怕什么:“那应该掉在路上了吧。”
“可它被人一直保存了起来。”
“那也只是一颗纽扣而......”
“上面有半截指纹。”听她依旧回答得敷衍,安泽文把身子往前倾了倾打断她:“我的。”
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的张文佳也有点紧张起来,她忽地咬住下唇:“这可怎么办?万一......”说着,见他的脸一下沉了下去也不说话,张文佳一瞬恍然。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你是谁啊?你是安泽文安大厅长啊,第一时间就已经处理好了吧。”
“内部系统里有我登记的指纹,”没理会她赤裸裸的嘲讽,安泽文双手紧紧交叉在一起叹了口气:“不能让小轩和小禹有机会进行比对。”
“呵。”
这一笑有些意味深长,安泽文一愣,面色虽然故作镇定神经却一下绷紧了:“你笑什么?”
“安泽文,虽说你从小把安灏禹抚养长大,可你也偏偏太不了解你这个儿子了吧?”
安泽文顿时不说话了。
第95章
Z省,省会平州市,平城区养老服务中心,地面停车场。
此时此刻,安灏禹似乎终于能理解徐子轩的心情了,但这些话他没办法和徐子轩说,但又必须找个人好好谈谈。
思来想去,这个人只有谢展了。
但谢展跑来养老服务中心干什么?
停车熄火,安灏禹正打算跟着这小子去看个究竟,置物盒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可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他却没来由地呼吸一滞,就连摁下接听键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安灏禹,结果出来了。可是你自己说的,得请我吃顿大餐,你别说话不算数!”
电话那头是邻市公安局老同学吱哩哇啦的声音,可不知道为什么安灏禹此刻听起来觉得有点刺耳:“这么快......”
“你交代的事情我能不赶紧么?”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