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架空] 伏灵异闻录—— by作者:炎荒 CP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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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是你母妃,”戎策不悦,“注意言辞。”
  云妃不依不挠将叶斋逼退到石柱之前,她却发现了更有吸引力的东西,提起裙摆一跃来到床榻边,端起孟采薇手边的瓷碗:“二殿下做的薄荷水果然清凉香甜,瞧姐姐都已经喝完了。”
  “胡说!不是我做的!”叶斋话音未落就被戎策拽住领子扔到地上,用了十足十的力气。他所有隐藏的战战兢兢都在这一刻无限放大,惶恐暴露无遗。
  戎策眼圈泛红,满腔愤慨指着他,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若是想要皇位,我给你便是,为何要害死母亲!”
  “我不想杀她,”叶斋趴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他猛然抬头,眼中的恨意喷薄欲出,“我想杀你,野种!”
  久沁忽然开口:“陛下是先皇亲生,我可以作证。”朝中老臣有认出他的,惊呼一声“宥王殿下”,久沁丝毫不在意迭起的惊叹,继续道:“陛下曾与贫道换血医病,若他非叶家子孙,难不成贫道也是和献皇帝捡来的?”
  戎策忽然一阵眩晕,脑海一声嗡鸣眼前的光亮骤减。他听见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耳边的议论声忽远忽近,还掺杂着凌乱的野兽嘶鸣之声。杨幼清走到他身后不着痕迹扶住他,低声问道:“头晕?”
  “不,”戎策微微摇头,勉强站好,他不能在这些大臣面前展现自己病态的一面,“叶斋,你利用云妃想要毒害朕,误中副车错杀太后,条条状状都是死罪。如今,朕与你已无任何兄弟之谊。”
  叶斋性格急躁固执,他就算知道走的是死路,也要一条路走到黑。被倒戈的禁军压下去的时候,他仍然高声辩驳,最后变为谩骂。
  淮静宫的门终于关上了,戎策摔在杨幼清怀里,双手控制不住颤抖:“宥王叔,连累你了。”
  “无妨,我知道如何让他们闭嘴,还可以赞扬先皇德高功厚,不过是小波澜,”久沁摇摇头,一如既往宠辱不惊,“陛下无须担心太后的祭礼,静心养伤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杨幼清搂紧了戎策,他能感觉到这小孩体温又开始下降,如同相由突破封印的前兆:“阿策,我们也许有救你的方法了。”
  之前久沁写信说有要事相告,必须亲自来北朔,戎策就请杨幼清去江边等候,安全护送久沁入京。不过阴差阳错赶上叶斋朝堂对峙,让宥王叔做了一回证人。戎策过意不去的,就是打扰了他这么多年置身事外的悠闲。
  “换命?”戎策说完咳嗽起来。
  杨幼清道:“之前顾忌伤害无辜之人,但是现如今,叶斋可以替你承载相由残魂。他是最理想的新宿主。”
  “他不会愿意的,”戎策想到叶斋误杀母后的恶行,忍不住厌恶到皱眉,“再说,为何他最理想?因为和相由一样歹毒?”
  杨幼清望了一眼久沁,扶着戎策的脑袋让他上半身躺在自己身上,这才说道:“来的路上,道长告知了我你的身世。阿策,你是皇后所生的嫡子,与叶斋是同胞兄弟。”
  戎策抬眼,竟是恐惧。
  “你和叶斋是双生,因为传说顾忌,先皇瞒下了你的出生,直到一年后齐妃生子,婴儿夭折,先皇便想出了换婴的计划。院中那副骸骨,是先皇亲手埋葬。知道这件事的,不过你的生身父母,太医张云宝,”杨幼清顿了一下,“还有云妃。她因为孕时不小心听到先皇和太后谈话,被人威胁以至于丧失理智,产下患有隐疾的公主。”
  就说时间不对——问灵符的生辰不对,丰夏试图诛杀相由的年月不对,云妃发病和生产的日子也不对,父皇怎么会临幸一个疯女人。戎策闭上眼睛,抿紧了嘴唇。
  叶南坤为何要让他在外流浪这些年?他一向信任钦天监,当初钦天监也说戎策妖邪附体。戎策低声问道:“师久诚知不知道此事?”
  “你在腹中三个月的时候,有一日师久诚和张云宝同时被叫到淮静宫,”杨幼清牵起他的手,“那一日,你因为身体病弱失去了心跳。若是流产,死的会是两个孩子,所以钦天监写了一张符。”
  久沁接着说道:“一道安胎符,但是写错了两笔。孩子保住了,却是因为相由附着灵魂才恢复心跳。叶斋那小子,也受到了影响,想必陛下见到了,他也有阴阳眼。”
  叶斋也能见到鬼,他同样是天生的怪胎,但是他懂得隐瞒,懂得装傻,让自己藏于普通人中。他知道世间之人如何对待他那个能通鬼神的三弟,他不愿意做人人避讳议论之人,便学着那些人的模样,去指责他的三弟,骂他怪物。
  所以当年大公主婚礼之上引来丧气鬼的,其实是叶斋。
  “张云宝醉酒的时候提过,”久沁回忆往事,终于有了些表情,如仙风道骨落入凡尘,“你和叶斋曾发生过百年难遇的脐带换血之疾。”
  戎策听得懂他的意思,明里暗里,让他和叶斋换血救命。因为在母亲腹中的纠缠,相由也曾在他身体里短暂停留。若是给这古兽一个选择,他定会抛弃残破的旧宿主,去寻找健康的新居所。
  原来与自己命格搞混之人,是二哥。
  戎策恍然,同样的生辰八字,一个能够繁荣富贵,另一个走上歧途,当初在黄泉所闻的命数,竟然成了真。钦天监一定也算出来了,所以叶南坤会在最后一刻传位叶轩。
  叶斋劣迹斑斑只懂得勾心斗角,叶轩拖着病体征战沙场驱逐鞑虏,叶南坤终于分清楚,谁才是能带领北朔走向辉煌的人。
  戎策的一生都因为命格被旁人掌控,幼时他因天煞孤星人人喊打,现在因钦天监的一句话,被困于高墙之内,担负起北朔整个国家的重担。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也无人在意。
  “阿策,你若是累了,我带你回去休息,”杨幼清看他疲惫的神色,心里越发难受,那个阳光活泼的少年为何一去不返,“若是你想为母守灵,老师陪你。”
  戎策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一边点头一边挺起身子。他是一国之君,也是人子,他懂得规矩体统。实话实说,他是真的累,想一走了之,但这副病恹恹的身子,怎么能陪师父去看锦绣山川:“老师,您说要救我,我想试一试。”
  久沁知道这是他该离开的时候:“陛下无需担心,贫道知道一计,可让叶斋自愿献身。”
  等他走后,戎策跪坐着,歪斜上身将一半的重量压在杨幼清身上。他呢喃道:“老师,为什么母后不告诉我,我是她亲生的……为何非要等我孑然一人,才知,这是我的父母,这是我的兄长……”
  杨幼清拍拍他后背,没有说话。
  戎策继续道:“老师,我没有家了。”
  “阿策,等国泰民安,老师给你一个真正的家,”杨幼清侧头轻吻他额头,“在繁华闹市也好,清幽山林也罢,安安稳稳过日子。”


第146章 做英雄的机会
  叶斋派出去抢夺蛇头的人,被曾皓截杀半路。事实上,叶斋的一举一动曾皓都了如指掌,他摸透了这个敌国亲王的脾性,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三颗蛇头归属南绎,仅剩的便是戎策身上的残魂——没有魂魄,幻影只能是影子。
  北朔国丧期延长,南绎在拼尽全力恢复到内战之前的安稳富饶。
  太子监国,曾皓借助相由的力量,控制朝臣,若是不服从他命令,入魔者便要扭断这些人的脖子。他只需要南绎的十万大军恢复活力,来到邱江一岸,他不信戎策会无动于衷。
  相由蛇头越靠近残魂,伏灵咒枷和宿主人类灵魂所产生的束缚就会越薄弱,曾皓有明晞府数万册古籍,就不信找不出加强影响突破封印的方法——明晞府现在已是他的傀儡,老燕王亲传弟子死的死、逃的逃,留下的皆无力反抗。
  而戎策则停了半个月的早朝,李承每天跑断腿到六部收集奏折,而这些大多不会送到养心殿,批阅之人实则是隐居于京城闹市的叶宇。他盲了双眼,由一位书童替他一字一句读出来,再口述让书童誊抄。
  叶宇不知为何戎策还会信任他,但他现在已沦为庶民心如止水,只想将曾经所学回报国家百姓。
  戎策不上朝的原因并非是伤心过度,而是相由不断折磨他的身体,他已然是病入膏肓的状态。有时相由的残暴甚至会控制他身体,打砸书桌上的笔墨纸砚,杨幼清被他砸了一身的墨,也不训斥,只是默默收了房中所有坚硬的东西。
  久沁曾说封印能至少维持一年,但是短短四五个月,戎策的身体状况再度急转直下,而久沁造访监牢被叶斋骂了一通之后竟然消失了,只留信一封说去找必胜法宝。他这一走,杨幼清的心便一直悬着,看着他的小家伙一日比一日憔悴。
  戎策清醒的时候还是会处理一些政务,比如换掉叶斋的党羽,选择栋梁之才担当大任,制定各州春耕计划,在西北道、秋冬道等地修建官道以便快速往来等等。他担心自己的身体撑不住,便将叶亭调回京城,升任大理寺卿。
  还有一个决定,便是撤掉佐陵卫。这件事不少的大臣反对,甚至先皇留下的老将都极力劝阻,但是戎策心意已决,佐陵卫监听暗杀不依国法、不讲证据,宁可错杀不能放过,这种做法凌驾于法律之上,是完全的肆意妄为。
  佐陵卫裁撤后,戎策为了保护皇室安全重组御林军,曾经的护方司千户周子敬被戎策钦点为右将军,尚筑还是做他的左将军。而伏灵司依然存在,直属陛下调遣,杨幼清听到这个消息后冷哼一声。
  戎策问他哼什么。杨幼清答道:“这么说我是你下属了?”戎策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才逃过一顿根本不舍得下手的毒打。
  后宫诸多事宜,太后丧礼遵循她生前所述一切从简,一切积蓄都用来安置家乡溯州因海啸而流离失所的灾民,至于有几成到了灾民手里,戎策已经无心去管。送云妃到道观养病之后,戎策将叶柏啸和叶梁送到了帝泽书院,小六到了上学的年纪,而叶梁虽然性格孤僻,但是极其聪颖,也许未来能有所成就。
  朝堂上有些风言风语,说他在学叶南坤削藩,将自己的手足一个个逐出朝野。
  戎策深深体会到,世人以为手握重权方能随心所欲,实则权力加身更要深思熟虑、步履维艰。他开始理解当年杨幼清为何不与任何朝臣交好、独善其身——处于漩涡之中太久,“权衡”二字确是艰难。
  他想给自己的弟弟妹妹一个安稳的生活,落人口舌便落了,戎策脸皮厚。
  但是安稳并未持续太久,初春的暖风刚刚吹进中原,花朵尚未绽放出姹紫嫣红,南绎的精良军队已经悄然在邱江边安营扎寨。他们虎视眈眈,将火炮的洞口对准了江对岸的城镇村落。
  兵部尚书直言他们不敢过江,因为邱江吃人。但戎策心知肚明,他们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可一旦若得到他身上的残魂,不必过江就能将北朔化为一片焦土。他们在造势,在逼迫戎策冒险。
  也许是明晞府法阵奏效,残魂越发躁动不安,控制宿主狂躁暴动,杨幼清不得不将戎策锁在养心殿,以防他伤人。但入夜后,戎策还是挣脱了铁链,三招之内将他师父推倒在地跑了出去,好在被养心殿外的符阵困住,恢复了心智。
  杨幼清一瘸一拐追出来的时候,戎策眼中只有惶恐,他跪坐在地上,右手紧紧抓着胸口,像是要将里面疯狂跳动的心脏抠出来。杨幼清扯开他的手,说道:“若是不行,直接将叶斋绑来。”
  “若非自愿,极有可能失败,到时候残魂便能彻底挣脱束缚。老师,我不能冒险。”
  “乖孩子。”杨幼清曾盼他懂事,但是小家伙真的懂事的时候,又开始心疼,没有人的心是铁做的。他将戎策抱在怀里,忽闻一声嘶鸣,抬头看去梭子在空中盘旋,最后落在他手臂上。
  戎策解开梭子腿上的竹筒倒出布条,随即站起身,扯着杨幼清的胳膊向外走:“老师,我们去找叶斋。”
  天牢破旧不堪,自前绎起,里面关过无数的皇亲国戚,仅仅是上吊自杀者就超百人,也不知是否真的对尘世心灰意冷。叶斋关在最尽头的一间,周围的牢房空空荡荡,陪伴他的只有四面墙和一扇铁窗。
  戎策推开门,听到了锁链响动的声音。他示意其他人退下,守卫退到走廊尽头,但是杨幼清不肯走,戎策也只能由他一起进入这间狭窄的牢房。
  叶斋穿了一身麻布囚衣,面如蜡色。他是戴罪之身,但曾经也是腰缠万贯皇子,与监牢的牢头有过一些交情,因此过得并不差,至少戎策闻到了糖醋鲤鱼的余香,还有一丝酒气。
  见了陛下,叶斋并未说话,他本就是将死之人,不过等一个问斩的日期,不需要再遵循那些繁文缛节。戎策恨他,恨他杀了母后,恨他让朝野不得安宁,但即便斩钉截铁说再无兄弟之谊,戎策心里仍当他是哥哥。
  现在知道,是一胎双生的亲哥哥——叶斋应该也从久沁那里知晓了实情。
  “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探望我,怎么,还是想用我的血来救你这条贱命?”
  戎策不喜他的语气微微皱眉,说道:“好,我承认自私,承认想要苟且偷生,这是人之本性,并非下贱。世人当仰慕无畏捐躯的君子,但不代表惜命是错,不代表自保是罪。”
  “给自己开脱?可笑。”
  “我在给你开脱,或者说,我想帮你逃过十殿阎罗的审判,减去数百年的地狱折磨,”戎策走近了,一双眸子反射着清澈的月光,“我去过黄泉,到过幽冥,生死簿上清清楚楚记着每一个人在阳间的功过。你以为,你有多少赤字,多少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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